昨晚刚好下过雨,今天却是一个大晴天,这就是南方的天气,所以大家的心情都十分的舒畅,本来去奔丧不应该那么开心才对。
一路上长风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一点没有把自己当作比那些林府的护卫高一级来看待,几乎跟所有的人都合得来,大家有说有笑的,连林福也不得不承认长风的亲和力和魅力已经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林绮梦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自己把他带在身边到底是错还是对了,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休息的时候,众人吃完干粮,林福就认真执行林绮梦的交代下来的任务,就是叫他们的西席先生骑马,说实话,长风本身就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了,就是对骑马感冒,在马上就是掌握不了重心,十次有九次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有一次就是上都上不去,看上去才华出众的西席先生居然连马都学不会骑,成了大家伙饭后的笑料。
索性长风就不学了,老老实实的待在马车里对着那个对他冷如冰霜的林绮梦,虽然是有点不好受,总比一次又一次的从马背上摔下来,浑身都摔的散架的好,这也算是自己入世的一种考验,不知道林绮梦知道长风心中所想会是什么感觉,会不会一脚把长风从自己的车厢中踢出去。
幸好林绮梦再也没有对他冷嘲热讽,不然他可就连马车也没有脸面坐在里面,考验也是有个限度的,恐怕真的就要与林福共乘一骑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马车一路颠簸快不起来,傍晚时分才来到落雁峡,落雁峡是一个狭窄的山壁中间的一片林子,都是江南特有的树种:枫树,这样的布局就好像在路的两旁立了两个巨大的门框,只不过门是开着的而已,那是一个巨大的峡谷,中间只有一条官道,是唯一往西去断情寨的路径,因为道路的两旁都是原始的森林,没有什么险可守,林深树密,也就成了杀人越货最佳地点,因此这里不断的有贼人出没,官府曾经派兵围剿过,可惜的是官兵总不能天天都到这儿巡逻,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管了,这里就成为绿林人士最可靠的交易场所,寻常百姓只有在白天才敢从这里通过,胆大也只有在天没有全黑的时候走一下,当地百姓有句劝言就是“夜走落雁峡,没命到子夜;再走断魂岭,没命到天明。”意思就是说就算夜里子时之前通过了落雁峡也没有命在天明之前通过断魂岭,听起来就相当的可怕,长风有过印象,这两个地方他都走过,好像也是在夜里,当时有师父在,一路上好像很容易就通过了,没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情,因此长风对这句话也是将信将疑。
马车在落雁峡前停下,林福怕出什么事故,于是坚持明日一早再走,先在此地休息一个晚上,反正他们都带有帐篷,露天休息一晚也是相当的方便,而林绮梦呢,坚持走过去,到对面的小镇休息半天再赶路,两人意见相左,侍女又留在府中服侍甄萍儿,没有带出来,现在能够说话有分量的就只有这个西席先生长风啦,所有的人都把目光对准长风,希望从他的口内得到走还是不走的最终的答案。
长风觉得自己此时谁也不能得罪,得罪林福吧,就等于得罪了所有在场的男人,得罪林绮梦呢,就是得罪自己学生也是自己的主子,日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于是临机一动,建议扔铜钱,让老天爷来决定,正面朝上就走,反面朝上今晚就在此地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这个提议得到一致的赞同,但是由谁扔呢?最后两人达成协议,谁提议就由谁扔,还不是长风自己拌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谁叫自己是刚入伙的呢,没人替自己讲话,众口一词,也只有自己来了。
长风从身上掏出一枚铜钱,用拇指轻轻将铜钱拨向半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从空中往下落的铜钱,个个眼睛瞪的大大的,就长风的眼睛紧闭着,不去瞧那落地的铜钱,反正结果与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知道与不知道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忽然间,听到一声欢呼,是一个女子兴奋的声音的,这里没别的女人,长风知道今晚自己又要没有好觉睡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林绮梦在自己的铜钱上做了手脚,故意整自己的,因为昨晚自己一夜就是没睡好,今晚又泡汤了,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这是不可能的。
看着林绮梦的兴奋劲与其他人沮丧的神情长风不知道是该安慰沮丧的人呢,和他们一起同悲呢,还是走到马车跟前,静静的坐在马车了,自己做自己的事呢,不管他们了!颠簸就颠簸一点吧,我还是可以睡的。
正愣神着呢,林绮梦的声音就到了耳边,催促他上车呢!长风对其他人一个无奈的微笑,自己也跳上了马车。
在车上匆匆的吃过晚饭,车轮又开始转动,马蹄声也在马车旁响起。
林绮梦做在摇晃的车厢内既不敢睡觉,又要打好精神监视做在身旁的长风,长风这时可就清闲了,他是什么事情都不管,想睡就睡,颠醒了就看看车厢外的夜色,反正火把用着也别浪费了。
车渐渐驶往林子的深处,走路越来越要借助火把了,因此走的非常的缓慢,车也变的平稳些,长风与林绮梦坐在里面也觉得舒服些了,林绮梦已经忘记她的任务,慢慢地自己也睡着了。
就快要到落雁峡的最深处了,林福一边警戒一边缓缓向前走,长风觉得车越走越慢,警觉心突起,这个地方有点不同寻常,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的发生。
嗖的一声,突然林子里所有的鸟都好像被什么惊醒了,哗啦啦的全部都在林子里飞动起来,吓的所有的马都惊叫起来,林福忙高声吩咐镇定,架马车的是个老手,很快就稳定了车马的情绪,其他人费了好多劲才把马安静下来。
等到所有的人和马匹都安定下来,众人在原地警戒了半天,直觉告诉在场的人只是虚惊一场,但还是都绷紧了神经,在这里一点小小的疏忽就会导致在场所有人有丧命的可能。
“虚惊一场,继续向前走。”林福作了最后的判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相信林福,因为他是一个老江湖了,在他们心目中,老江湖的话是可信的。
林福缓慢等到马车走到自己的右首,掀开车厢的帘子对林绮梦道“梦丫头,师伯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里我不知道走多少次了,就算是夜里也没有今晚这样的感觉,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就是不知道是那里出了问题,你怎么看?”
“我也觉得有点古怪,和师伯一样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们还是小心一点。” 林绮梦深思了一下道。
“那我们是不是退回去,明早再走?”林福征询林绮梦的意见道。
“我看不必了,有师伯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再说如果这个时候再退出已经晚了,如果真的有人要对付我们,他也不会轻易的让我们退回去的。” 林绮梦对林福的武功和经验相当的信任,这话听的林福心里就像夏日里吃了一块冰一样,舒服到了底。当场林福就拍了自己的胸口道:“梦丫头你放心,只要有师伯在,一定能保的你周全。”
林福被一句话消除了不适感,骑马赶上前去,敦促所有的人加快速度,小心行事,又向前行去。
“刚才先生为什么一言不发?” 林绮梦转过头来问长风道。
“小姐又没有问在下,在下又怎么会多事?”长风回敬道。
“好的,是我没有问先生,先生难道对我们一行人的安全一点也不关心吗,还是先生心中有鬼?” 林绮梦直接问道。
“我老是觉得从今天早上开始,小姐好像对我的说的话中有话,小姐到底在怀疑我什么?长风针锋相对的反问道。
林绮梦哑口无言,他不能说出甄萍儿的真正身份,因为她还有用处,甄萍儿接近他是最能查出长风来历的最有效的方法,至少他现在对甄萍儿没有恶意,要不昨晚不会去替甄萍儿驱除寒毒,还是不要先暴露的好。
“先生多心了,绮梦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林绮梦说完闭口不语,你既然不说话,长风也懒的说话,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静,只有车轱辘压着官道上树叶沙沙的声音。
就快要子时了,长风知道自己逼到“肩周穴”的寒毒就快要发作,到时候就是有人拿把剑指着他要杀他,他也无法反抗,他全身的功力只够应付身体内的寒毒。
“停,我们已经过了落雁峡了,下面就到了断魂岭了,休息一下才有精神走山路。”林福在前面叫停,十几个人以及马车都停了下来,林绮梦下车说是要散心,长风就留在车上没有下去,其实他也想下去,只不过子时就快到了。自己还是留在车上静静的等待寒毒发作比较好而已,免的被林绮梦看出什么来。
“都怪侄女的江湖经验浅,想从他的话中套出他的来历,反而被他有所怀疑。” 林绮梦下车后拉住林福,走到远离马车的后面对林福道。
“梦丫头你太心急了,这件事不是说好了包在福师伯的身上的吗!你就放心吧,我看那个长风也没什么恶意,也许是你太多心了。”林福宽慰道。
林绮梦心道,要是你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你还说出这样的话,那才让人担心呢。
林绮梦回到车上,瞥了一下长风,在脑袋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坏人?好人?还是根本不是人?
长风也注意到林绮梦的那一瞥,这个林大小姐与我素不相识在我到林府之前,究竟有和恩怨?
马车开始向前走动了,看来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林福又命令出发了。
“你们看,前面什么东西?”一个跟随的家丁大喊一声,其他人都惊的收紧了缰绳向那个叫的人望去。
林福策马向那个人奔去道:“怎么回事?你叫什么?”
“我、我、刚才看到一只血红的兔子从我面前窜过去。”那个家丁结结巴巴的指着一堆草丛道。
林福顺着他的手指向那草丛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林福怀疑是不是那个家丁眼花了,还是自己没有仔细看,于是道:“哪有什么兔子,你眼花了吧。”
那家丁心有余惊的道:“它已经跑走了。”
“走了就是没事了!”林福解释道:“继续上路!”
策马向前面跑去,带头在前面走,后面十几个人围着马车缓慢向前开动。
接近子时正是长风准备运功抵制寒毒的关键时刻,对车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知道眼前的这个林绮梦还不能威胁到他,因为他除了感觉到她的惊人的魅力之外,其他的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马车静静的走在林间,车轮压着满地树叶,沙沙作响,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能够传出好远好远,两个字:“肃杀”
一次林中惊鸟,一次血红兔子,使得人人自危,拿着火把,骑在马背大气都不敢出,深怕自己也会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情。
外面更黑暗了,车厢里全靠外面的火把的一丝火光投过缝隙才能大体知道谁坐在哪儿。
外面很冷,没有风。
子时已经到了,长风正在全力的抵抗寒毒,林绮梦坐在车厢里一动也不动的盯着长风坐的位置看,不过她看不到长风的表情,说不定以她的聪明到能从长风的脸上看出长风的伪装,可惜时不与她。
不知道从哪儿吹来一股古怪的山风,把所有的火把都吹熄灭了,有一阵风把地上的树叶也吹起来了,众人都挽起自己的袖子,以期能够阻挡不被沙子吹到眼里,除了坐在马车里的两人没有感觉以外。
“快,有杀气,快保护马车!”林福突然大声吼道。
所有的家丁都赶紧下马,折腾了一个晚上了,大家都筋疲力尽,但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很快就在马车周围结成一个圈,抽出刀戒备。车内的长风正受寒毒之苦,无暇顾及外面的事情,还要不动声色,林绮梦虽然看上去不会武功,却深情镇定的坐在正中央,盯着门帘。
走在最前面的林福也深情紧张,不顾眼前不断飘落的枫叶,死死的盯着前方。
一条黑影几乎是凭空出现在林福前方大约十米处,从起步到形成一线就只有一瞬间,已经突破林福的防线,冲到那一圈前面。
“小心小姐!”林福四个字还没叫完,第二道防线已告失守,与林福不同的是,林福只是受了轻伤,而他们却留下两句冰冷的尸体,一剑穿喉,鲜血居然没有喷出来,可见来人是何等的可怕。
现在只能寄希望奇迹的出现或者里面的长风能够出手,假如他们是一伙的可就没有希望了,林福真有拿起剑自刎的冲动,幸亏他没有自刎,不然就不值了,没死在刺客的手里,到死在一时的冲动,那就后悔莫急了。
门帘就是作来装饰的,哪有阻挡的功效,随着门帘的四分五散,一把雪亮的匕首已经刺向林绮梦的心窝,就差那么一线,匕首就可以刺进去,却停在了半空中,因为匕首被连只手指夹住了,林绮梦这时吓的脸色苍白,眼睛已经紧闭,以为自己就在等死。
那两只手指正是长风的,他用的是左手,他拼着寒毒攻心的危险,将寒毒逼的聚集到那两只手指,夹住刺向林绮梦的匕首,右手从腰间抽出他的那把师传软剑,向那刺客的脖子削去,可惜那刺客一击不中,加上匕首上传来的阵阵寒意,运功急抽会回夹在别人手指中的匕首向车厢顶突破,长风前力未消,后力不继,加上寒毒发作,让对方冲破车厢顶,只留下人家一缕头发,自己也一口鲜血喷在门框上,不省人事。林绮梦睁开眼也就只看到长风倒在车厢里,吐了一口鲜血。
林福眼见黑影穿顶而出,忙放下自刎的剑追了过去,人家上一早有预谋的,他怎么可能追的到呢,最后还不是无功而返。
林福这才知道自己忘了首先是林绮梦的安全,折回之后立刻登上车厢看里面的情形,车夫已经死了,在火光中所有幸存的人都看清了车厢里的状况。
一个还是很镇定,但心里忐忑不安的林家大小姐和一个不知道生死的西席先生。
林福伸手去探长风的呼吸,发现还有气,没有死,放下一口气,看林绮梦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再看门框上的血迹就知道是长风挺身救了林绮梦,还受了重伤,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这伤不是为救林绮梦而受的,而是长风毒血攻心吐出来的。
原地收拾一下,掩埋好两个家丁和车夫的尸体,车厢的顶也没有了,现在也无法修理,只有到前面的小镇再换一辆了,林福亲自做车夫,继续向前走。
奇怪,怎么林绮梦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看着受伤躺在自己原来坐的位置上的长风,究竟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呢?为什么有人要杀我,救我的人却是自己怀疑对自己家族有企图的人,难道一切都是在演戏?可又不像呀!想不通。
林福也知道这是林绮梦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需要时间来平复情绪,就没有打扰她,一路就这么走下去。
经过这么一次的刺杀的风波,一路上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顺利的通过了断魂岭。
自那以后所以人都对长风异常的尊敬,除了武功上的原因之外,就是他舍身救了他们的小姐,平时他们这些人对林绮梦是奉若神明,长风救了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哪能不感激。
天还没亮,一辆破烂的马车上面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还有一个年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躺在里面成了这个小镇最大的新闻,一时间传闻四起,闹得整个小镇满城风雨。
林福他们个个身疲力尽,又累又饿,哪有闲工夫去管这些事情,情绪低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家客栈,梳洗一下,好好的睡上一觉,才是他们想要的。
终于在小镇的一家叫做迎宾楼客栈外面停下,林福让掌柜的收拾几个房间,另外给马匹加足了草料,掌柜的好像认识林福,什么也没问一声不响的就下去准备了。
长风也已经醒转过来,不需要人掺扶也可以走动,林绮梦怕有太多的人注意到她,于是叫人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