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月的尾巴开始缓缓甩开的时候,县政府很意外地转交了一份文件到佳乐福总部办公室里,其中的内容让张真一有些看不懂,因为里面是一份土地的产权证书和之前以自己的名义拟定的购买城西那块地的合同。
按照县里的意思,显然就是答应了自己的方案,但是为何又不直接交到张家而是佳乐福集团呢?这让张真一想了几天才明白县里的意图。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份文件是林晓梅用县政府的名义签发的,这样做的目的一是让张真一明白,只要佳乐福集团在皖南,政府就会对张家额外放宽,此外就是“你个人的条件县里答应了,但是你们佳乐福集团的责任也不要忘记了”,这赫然就是要张真一兑现当初给县里捐赠一所新二中的承诺,这种事情不好写在合同里,只好用这种方式表达。
在拿到文件后的三天内,皖南便流传开了张家要捐赠给县里一所高中的事情,事实也是如此,因为县二中招待老刘头的感谢宴已经在县电视台露面了,作为后妈养的崽,二中一直不痛不痒,资金少,生源多,但是成绩却不突出,比起县城里的另外两所高中要差上不少,这次捐建的对象竟然是一向拖油瓶的二中,这让二中的校长极为意外,当天就通过一中的李校长到张家答谢了一番。
随后在二中近两千师生的期待中,那块原本是一块杂草覆盖的土地上,开始新二中的建造工作,毗邻二中的,赫然就是佳乐福预留的土地,两块地之间隔着一条解放路,一边是家乐福新城,一边是待拆迁的剩余老城。
与此同时开始了基础建设的是城西南的那块山坡地的平整和修建工作,除了那两排粗壮的树以外,整块地上的非泥土外的所有东西都被掩埋了起来,而这就是未来的张家庄园,老头子除了来看一次地块的位置后就再也没去看过。
按照他的意思,外孙就是在败家,这么大一块地,到底要修多大的房子才够。
第二十一章回归仪式的消息
白底黑字,浅红色的线条,勾勒着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图像,张真一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女孩在用一副讶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笔下的图案。
这其实是他规划的一副图纸,新建的院子完全是按照他的要求做的,这时候修建一套房子的价格远远比后世要低得多,除了装修用料比较贵以外,基础建设用料特别便宜,当然这是相对于张真一这个土豪来讲。
鉴于这样的情形,他完全就设计出了一幅欧洲哥特庄园模样的图纸,学过素描的功底虽然不足以划出标准的线条,但是作为一副建筑蓝图却是够了。
低矮的围栏,漂亮的穹顶,还有被琉璃瓦片覆盖的塔尖,极为漂亮,兴许是后来在欧洲的见闻所致使,张真一夜不能免俗,而是很狗血地照抄了某座或者几座欧洲城堡的模样,一个主建筑,两个辅建筑,连体的建筑群依山而立,后面是水库,左侧是沙河,右侧是山坡,而前面就是那一排排粗壮的足以遮蔽来路的老树。
张真一很果断地把那十几棵树重新栽培了,从皖南路边一直延伸到建筑前方五十米处,倒是呈现了一些古堡的意味,只可惜这是崭新的青色石块堆砌的墙面。
九七年的高考时间提前一个月便通知到了各校,此时的高考并不像后来那么复杂,几张试卷,仅此而已。
七月七日便是高考的日子,张真一很淡然地等待着最后的时光,兴许这是最后的安乐窝,然而事实总不会让人那么如意。
在六月的某一天,张真一还未从睡梦中醒来,难得地度过一个休息日,睡眠似乎是毕业班的少年们最喜欢的娱乐,至少对于张真一来讲,这是难得的好时光,懒洋洋地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床上,还不炽热的气候显得清爽,整个人都被浓浓的睡意包裹着,然而不幸的是,窗前的桌子上,那台白色的电话机很不合时宜地叫响了。
有些气恼这不合时宜的铃声,但是白净的双手还是拿起桌上的话机。
“喂,您好,哪位?”
一如既往的优雅。
“呵呵呵,你小子最近动作不小嘛?还记得我是哪个?”
一个有些陌生但是似乎在哪里听过的中年男子的声音透过话机传至耳中,张真一的睡意顿消,心底立马就浮现出一个名字来,想到此处,心里一顿,立刻就有些激动起来。
“难道?”
“林主任,您好!”
电话一头的男子爽朗的笑声透过话机传了出来,张真一立刻就知道自己想的不错,果然是他。
声音的主人赫然就是D办主任林卫民,张真一自从九二年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大权在握的中年男人,这样算来,他现在差不多也年届五十了,想必不就就能再进一步,前些时候好像是提了一级军衔,恐怕至少也能落下个军区负责人的位子。
“你小子记忆不错,还能记得你林伯伯的声音,倒是没让我失望,难怪齐辉那小子整天把你放在嘴边上夸,怎么样?今年不用再留级吧?你小子也忒没用了,连个高中都考不上,首长都特批了你是大事聪明,小事糊涂。”
呵呵干笑了几声,张真一哪想到自己这丢人的事情还能传到紫禁城里,不用想了都知道是林齐辉那家伙泄密的,实在是有些丢人。
“怎么?不说话了?你小子不是挺能说的吗?我告诉你,首长他老人家已经批示了,你小子要是再留级,就把你们佳乐福集团充公了。”
林卫民心里有些唏嘘,其实在开年的时候他就拿到了佳乐福集团一年的财务报表,尽管分析得并没有集团内部那么细致和完整,但是整体的数字还是差不多的,作为一个在改革开放后第一个吃螃蟹的民营企业,佳乐福创造了太多的国内第一,甚至是世界第一。
在西方我们中国的时候,佳乐福集团就像是一面鲜红的旗帜让他们无话可说。
你要说我们搞集体主义,搞计划制度,没有市场经济,但是我们有佳乐福,而且还是民营资本独资企业,你怎么解释这个,难道这也是国有产业?
在这几年,中央层面已经有数次公开讨论了佳乐福集团的存在问题,尽管改革开放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但是国内还有一些落后传统的思想在制约着国家的大政方针,佳乐福集团的突出也就成为了他们攻讦的一个对象。
但是不管是谁都明白,佳乐福集团的存在只会利于国家和社会的良性发展,而且集团的掌门人尽管普通的民众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但是张真一的名字早在数年前就被中央所熟知。
“这小子的商业手段委实了不起,国内恐怕无人能出其右啊。”
这是一位中央领导在看完佳乐福集团的发展情况后说出的一句话。
林卫民也没想到五年前那个显得还很稚嫩的少年,那日在自己家中的那一番豪言壮语,在短短的五年内竟然真的实现了,即使是更高远的世界目标也在不断的冲击当中。
佳乐福集团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竟然真的一枝独秀,迎着浪头走在了时代的最前列,现在可以这么说,即使是世界上任何一家零售巨头都不会轻易与佳乐福集团进行对撞。
“你小子倒是有了个好外公,连首长都说你小子是出头鸟,要是不尽快隐藏锋芒,只怕是哪天就要挨枪子儿了,这边还没说完,你那边就消失了,不过首长现在已经特意让我通知你,让你马上滚到首都来,凭你小子的聪明劲儿,想必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吧,这次可是又要便宜你了。”
林卫民服侍那位首长其实已经超过了二十多年,在这段不算短暂的岁月里,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老人家这么关注一个少年的成长,从这小子五年前回到皖南就如同蒸发一般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下面送来一份关于少年的报告。
或许是伟人独有的目光,这小子也的确没有让人失望,仅仅是五年的时间,就让一个崭新的商业集团挤进了业内世界前十甚至是前五的位置,而且更让人惊叹的是,竟让把皖南城这个小小的内陆县城,开发出来一条很有可能就会极大带动地区发展的致富之路。
早先从江南省递上来的报告已经指出了皖南最近的那个计划,首长看完当即就有些不高兴,皖南地方政府的不作为让他有些气愤,但是离开中央这么多年修养的经历,让他并没有轻易去干涉这件事情,而是看看少年怎样去处理。
林卫民也有些期待这个少年能走到哪一步,以他如今的条件,恐怕国内已经很难有力量阻止他发展了,尤其是这家伙早就旗帜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政治态度后,不管是谁要动他的话恐怕也会惹来核心领导人的雷霆打击,这种情况的出现恐怕只能说是一个小小的偶然,再也无法复制了。
张真一不会想到林卫民在想什么,只是因为他现在已经兴奋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林卫民的那句话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思绪拉回了另外一个时空里,那时的自己同所有即将高考的青年男女一样,守候在小店那破旧的黑白电视前观看香港回归的直播节目。
“林叔叔,是不是香港回归的仪式?”
尽管心里已经极为确定了,但是张真一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种好奇心是旁人怎么都无法体会得到的。
“你小子明知故问,好了,我的话已经传到了,你小子知道时间吧,手续已经给你办好了,提前一个星期到首都大院,这次没人接你了,要自己来,这是你自己说的话,一切要低调。”
林卫民的话音一落就挂断了电话,听着耳中传来的盲音,张真一眼中的睡意全消,忍不住握成拳头重重地在桌子上砸了两下,砰砰的声响极大,恐怕要出问题了。
“真一,你在房间里搞什么,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果然老爷子的声音立马就从楼下传了上来,只能怪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差了,每次动静大点都能听到,要说自己当初给他们的房间弄隔音层的时候就应该给自己这间屋子也来一个,早知道就不要那该死的保暖层了。
六月的时光飞快,张真一的心其实早就飞到了遥远的首都,张家一大家子人并没有谁知道这件事,知道快要出发的前两天才跟老爷子一个人透露了这件事情,老头子当时看着面前已经长成了一副壮汉模样的外孙,心里总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小家伙真的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或许自己真的已经可以放他出去了,再强壮的鸟儿不到远处冲击蓝天,他始终都只是一只在母亲翅膀下过活的雏鸟。
“去吧,小心点,这件事我给你保密,不能弄得人尽皆知,你自己要始终记住一句话,‘枪打出头鸟’。”
第二十二章惊鸿一现
如果不是时刻表上清晰地写着来到的日期,有时候总有一种错觉,总会以为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可能是时空的重合,也可能是包裹着灵魂的那句身体在时空的缝隙里穿行而来,但是却又无法从记忆的深处回忆起这样的情节。
阔别已久的新鲜空气在远离皖南的首都显得有些兴奋,张真一撇了撇嘴看着越来越现代化的城市,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这一天总算是来到了,也许在这个时代里这是不可阻挡的潮流,当你再也在街头看不到百万辆穿行而过的自行车时,总会以为自己还是生活在九十年代灰色的记忆力。
簇新的各色小汽车奔驰来往,穿行的人群开始出现极为时髦的穿着,还散发着清香的花圃已经有了后世的模样,张真一并没有因为提前两天到来而感到内疚,似乎提前三天的约定只不过是一句戏言。
其实他也没料到这时候总会出现一种叫做晚点的现象,很不巧,他往徽州市里坐上的那一列车很不幸地晚点了。
“哎,小哥,坐不坐车,我这里绝对便宜!”
“哎,小伙子,去哪啊,要不要车?”
拉客的师傅总是太热情,以至于张真一不得不连连摆手极快地从人群里窜了出来,六月分的阳光在北方的首都并不炽热,极暖,也很舒适,就是有些刺眼,大中午的到站真是有些让人昏昏欲睡,张真一现在只想找到首都佳乐福的驻点休息休息。
太长时间没有长途跋涉,对于他来讲,这是自己五年来首次出来,实在是有些憋得慌。
首都街头的变化颇有些大,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有种感觉难以说得那么明白,应该是一种叫做活力和生气的东西充塞着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很阳光,也很有朝气,让人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丝审视的味道。
“小伙子,去哪?”
拦住一辆崭新的夏利出租车,张真一弯腰坐进车中,开车的师傅似乎有些兴奋,迎面就问道。
“师傅,啥事这么高兴呢今儿个?”
“这不是香港要回归嘛,咱打心底儿高兴,小伙子,你们是不知道啊,当年英国佬在我们国家有多骄傲,这D老爷子就是厉害啊,英国那谁,铁娘子厉害吧,还不是被他老人家给打败了,小伙子,今天咱高兴,你说去哪,一律半价了!”
师傅的确显得很兴奋,张真一从他的双眼中看出了一种叫做自豪的东西,不错,是自豪,还有骄傲、自信、荣誉这些无一不是大国民该有的东西,这个可敬的国家尽管还有许多的艰难,但是,它总在前进。
“哈哈哈,多谢您了,师傅,就把我送到佳天安门广场吧!多少年没来了,今天去去看看去。”
“好叻!”
不得不说,师傅开车的技术的确不错,这时候的首都市区还没有后来那么拥挤的状况,但是由于大部分的道路都比较陈旧,所以路况并不是显得很好,尤其是一些老街,不过张真一倒是觉得自己这趟车倒是坐的挺舒适,看来这师傅有一手。
从车长到广场的路程显得有些不近,张真一走马观花似地吧首都的街景领略了一遍,难以名状,这个国家的人民还有这个国家的活力就清清楚楚地写在这张百年以来的从不褪色的脸上。
象征王权的巨大城池如今再风风雨雨的洗刷后仍然矗立在世界的东方,只不过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尽管有无数的人在批判在指责,但是不得不说,统治这个国家的是一群可歌可泣的人们。
张真一并不想去批驳历史,但是他打心底儿希望自己身后矗立的国家越来越富强,就像归巢的鸟儿,总希望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
“哎哎,你这人怎么没长眼睛啊!”
其实这是张真一两世为人第二次到广场来看看,也就是说上一辈自己一次都没来过,这个地方的历史简直可以超过一些国家,它的故事也足以写成无数经典的典籍,尤其是在这个新旧交替变革正在进行中的时代里,它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张真一似乎是有些走神了,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年轻女孩的身上,猛地就被一旁的几个男子给推开了,随即劈头盖脸的就被喝骂了一顿。
“小子,你找死啊,快跟易陈道歉!”
“乡巴佬,四九城里可不是你来的,快滚回去吧!”
张真一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撞邪了,搭错车就算了,晚点也可以原谅,但是碰到一群四九城的二世祖就真心是运气不好,关键还是自己走神撞人了,这就更不好,但是一贯动手不动口的作风还是让他有些像揍死这几个嘴贱的家伙。
“不好意思,几位,有点走神,这位易-易小姐,对不起了。”
张真一其实没看清那个被自己撞到地上女孩子长什么模样,那几人把女孩子扶起来后有两个女孩子就把那女孩拉到一边去了,远远地看到身段很不错,长得挺高的,就是没想到这么柔弱,似乎自己只不过是背着往后挪了一步就撞倒了。
“好了,我们走吧,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真是他娘的晦气,难得能请易小姐出来一次,还碰到这么个土包子,真不知道这些家伙他妈的是从哪个土嘎达里蹦出来的,一年比一年多。”
一个脸色阴霾的年轻男子狠狠地朝张真一看了一眼,嘴里的话着实有些令人厌恶,平白浪费了那一副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