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你连我都不肯透露吗?”眼一沉,透着十足的怒意。
二十五岁的向如虹虽然还算年轻,但出道早,又曾经历过一段为期不短的低潮期,显得比同年龄的女孩成熟老练,微带沧桑味。
她是很美,艳丽无双,在这圈子里是众所皆知的美女,举手投足间都散发撩人的风情,魅力无限的迷倒一干裙下之臣。
但是后起之秀急起直追,比她美的大有人在,要是她的后台不够硬,很快就会被追赶过去,成为乏人问津的明日黄花。
因此,她对人的不信任可见一斑,即使身边围绕着无数的仰慕者,她仍空虚寂寞得像快死掉似的,渴望有个真心关心她的人在身边。
而她对生性冷漠的阮深露在意的程度,已超过朋友的界线,变质为她说不出口的感情,她是唯一不会瞧不起她为成功而出卖肉体的知己。
“多喝水,你的皮肤已出现老化迹象。”阮深露仍自顾自的提醒她。
“露露——”她竟然不理她。
“小心保护喉咙,别忘了你是演员,声音很重要。”除非她打算演哑女。
生气的向如虹冷沉着声音。“如果有一天我不红了,你会养我吗?”
顿了一下,阮深露语气不变的回道:“不会。”
“这么无情?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属于我。”这是她欠她的。
说来无理取闹,但却是她表达不安的方式,把男人当跳板利用的向如虹开始焦虑,最近她和包养的金主闹得不甚愉快,好几部戏的戏份莫名其妙的减少了。
原来她就有轻微的忧郁症,太容易受环境影响而陷入自怨自哀的境界,她担心没戏好演,害怕哪一天失去掌声,更恐惧容貌老去。
再加上成名的压力,以及流言蜚语的流传,将她的身心绷紧到最极点,躁郁的现象也越来越明显,总认为每个人都想害她,对她不怀好意。
当避无可避时,她会逃到最安全的地方,寻求暂时的庇护,对世事不冷不热的阮深露便是她最后的避风港。
寡情冷性的人不会背叛,因为他们懒得多此一举。
“向小姐,你该背台词了。”阮深露的态度依旧如故,不见多大变化。
“你……你就不能稍微有点感情吗?抑扬顿挫是人的七情六欲表现,你不要像敷衍别人一样的敷衍我。”她是独一无二的,没人能与她相提并论。
“你认识我三年了,你认为我改变的机率有多大?”要求她所没有的东西,实在强人所难。
“零。”向如虹沮丧的垂下头,抑郁的回应。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提。”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少了纷扰。
只是……
最近老是觉得耳边有道聒噪声音如影随形,一个劲儿地打扰她寻求安宁的情绪,在最不经意的一刻冒出,惊扰得她难获平静。
男人,是她沉重岁月中最不需要的负荷,她会想起南宫焰绝不是对他动心,而是他实在太吵了,吵得她心绪大乱,没法安定下来仔细地想一想。
阮深露没发现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柔和的,带点渗蜜的甜意,与平日的冷淡大为不同,也引起某人的嫉妒和不平。
“你该不会瞒着我谈恋爱吧?”向如虹妒恨的说道。
覆发下的清眸闪了闪,黑如夜空。“有人会喜欢古里古怪的丑女吗?”
“你不丑。”她有走伸展台的本钱,端看她要不要。
“是不丑,但谁看得到……”她忽地一顿,话说一半便没了下文
艳妆下的猫眼微微一眯。“露露,你让我以外的人看到你的长相了?”
直觉的,向如虹闻到一丝不对劲,她上身前倾想看出蛛丝马迹,冷视身影忙碌的助理。
“你不上戏吗?”阮深露故意不看她,从容地做着日常工作。
这是一出时代背景设定于民初的单元剧,分上、中、下三集播出,向如虹在剧中的角色是刁蛮的千金大小姐,作风洋派又勇于追求她想要的人生。
原本内定她是第一女主角,可是一开演后才发现她是为人抬轿,虽然勉为其难为新人造势,可少得离谱的出场次数着实令人不满。
因此,她也有些刁难剧组的意味,故意迟到耍大牌,一会嫌伙食差,一会嫌其他演员表现太差,东挑一点麻烦,西抢一些镜头,把剧组人员搞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然而以她的知名度还是有些卖点在,所以大家是闷在心里,敢怒不敢言,由着她拖延进度,这种迁就的心态反而造成她的骄矜任性。
譬如现在,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拍了,没意思,一个个烂得要命,平白浪费我的演技。”她还没老到可以教学生,叫副导的外甥女去吃屎吧!
目前的剧情主线围绕在十七岁的第二女主角身上,她饰演的是贫穷卖花女,与富家大少有段若无若有的情感纠葛,和女主角争同一个男人,而且还争赢了。
所以,一向高傲的大明星怎么容得下别人抢走她的光芒,喊一句牙疼就罢演,拉着拖把头助理就往外走,丝毫不顾接下来的戏是否会开天窗。
不过,这也是她在演艺圈中生存的手段之一,一来抗议制作人不公,故意压制她的演出空间,二来好上上新闻版面,为自己制造更多曝光的话题。
向如虹不笨,甚至可说是狡猾精明,她懂得如何哄抬身价,博取众人的注意,只有她能踏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不可能自贬格调帮他人发光发亮。
自私是人的天性,“利用”是互相的,如果未蒙其利反受其害,她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我。曹操的一句话扭曲了她的道德观,因此在该反击时绝不手软,在剧情最高潮处撒手不理,大家才会记取得罪她的下场。
“你不说我两句吗?”看阮深露一脸平静地接受她的张狂行径,内心反而不平静的向如虹更加愤怒。
“生命是你的,你想怎么挥霍是你的事,旁人无从置喙。”她的工作是将她妆点得艳光四射,以绝美的容貌迷惑世人。
她冷笑。“你是旁人吗?”
曾经一起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她们的生命已连结成一体,谁也离不开谁,她休想撇清两人的关系,到死她都会拖着她一同下地狱。
向如虹的感情观十分病态,她不爱男人只爱女人,对于她所在意的人、事、物,她会紧紧捉住不放手,把一切掌控在手中方能安心。
所以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跟几个男人上床,他们要的是她的身体,而她从他们身上得到利益,各取所需不吃亏。
“人,孤孤单单的来到人世,也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走,除了自身外,谁都取代不了自己。”换言之,人的言行举止由自己负责,谁也插手不了别人的人生。
“哼!谁说我会一个人走。”她笑得很妖异,眼挑如媚。“我死也会拉着你。”
当她开玩笑的阮深露不以为意。“等时候到了再说。”
她不快地一瞪,认为不受重视。“露露,你知道我为什么特别喜欢你吗?”
她静默。
“因为你像一面镜子,照出我丑陋的内在,让我离不开你。”黑暗中的光明,光明中的黑暗,一体两面。
“嗯?”她是镜子?
不,她不是镜子,她是最靠近死神的巨镰,用来割开人们的咽喉。
第四章
“吃饭……”
华灯初上,月兔东升。
硬被拖来的阮深露一踏进以铁条编成的大门后,先被迎面而来的浓烈香烟味呛得气管发痒,咳声连连地以手掩鼻。
接着是重金属乐团的阵阵鼓声,随后而起的是剌耳的贝斯和电吉他,室内回音隆隆,震得她耳膜几近破裂,失去听的正常功能。
烟雾弥漫,酒气熏人,虽然她鲜少涉足大城市的夜生活,但眼前的一切不难看出这是什么地方,她所处之地是东区最热闹的PUB。
除了调酒之外,这里也供应餐点,只是看你有没有勇气吃下肚,毕竟在这蛇龙杂处的堕落空间,谁也不敢保证你嘴里的那一口是否加了料。
她当下明白了一件事,看似朋友的大明星正为某件事恼她,故意带她见见世面,顺便告知她在生气,最好识相点。
酒,她会喝,但仅限于酒精浓度百分之十以下的薄酒,量不能多,两杯为限,调酒她不在行,混着喝铁定挂点,她这辈子是当不成酒国英雄。
“怎样,有趣吧!有歌有舞还有酒,养眼的帅哥任你挑,这样的吃饭场合才有意思。”向如虹笑得很大声,表情非常愉快。
“是不错,台上歌手的六块肌肯定练了很久。”阮深露送言,并未表现出向如虹想要的慌乱神色。
“哪个男人你看得较顺眼,我捉他下来陪你。”她半是消遣,半是试探的问,一双媚眼眯成一直线。
避开酒客意图抚发的碱猪手,阮深露走向最靠近酒保的位子坐下。“吃饭。”
“吃饭……”
瞪大眼的不只是向如虹一人,还有等待客人点酒的帅气酒保。
通常到PUB消费,大家的第一目标是酒,先品尝两口放松放松,与三、五好友开怀畅饮,松弛一下白日的上班压力。
再者是为寻求一夜情而来,同样藉着酒助兴,一拍即合,在两相情愿的情况下,酒喝完的下一个去处便是宾馆,男欢女爱销魂一宵,各无负担。
可是来到酒的国度却直接点餐,不受四周热络气氛影响而目不斜视,这是“乱”PUB开幕以来头一桩特例,怎不叫人感到奇怪。
“没饭吗?”阮深露的语气稀松平常,并未刻意扬高音量,却让吧台后的服务人员一片惊慌。
“有,有饭,请问小姐要点什么?”如临大敌,战战兢兢,生怕招牌被砸了。
“鸡丁牛腩饭,再来杯雪泡柳橙。”她的预算就这么多。
“鸡……丁牛腩饭?雪泡柳橙?”她走错地方了吧!对面的便利商店应该有她需要的速食餐。
“有问题?”只是一顿晚餐而已,难道他们做不出来?
“没有、没有,马上为你送上。”哪能有问题,要是被老板知道他们怠慢客人,明天也不用上工了,直接领资遣费走人。
“乱”PUB不同于一般时下青年爱玩爱闹的酒吧,它的后台很硬,规矩甚多,严禁毒品交易、不许在场内服用禁药,秉持顾客至上的精神,服务品质一流,绝不让客人失望。
店名为“乱”,但不表示它真的很乱,虽然有着黑道背景,可往来的酒客以政商名流为多,从不曾出过大乱子,是警政单位证誉有加的模范夜店。
“露露,你在丢我的面子。”早知道她这么不上道,她会先灌她一瓶威士忌。
抬头一瞧,她不为所动的审视吵杂的环境。“你邀我来吃饭,我点饭吃有什么不对?”
“这间PUB,格调顶级的消费场所,采会员制。”非金字塔顶端者难有一卡在手。
“我晓得。”昂贵是它的代名词,保障名人的隐私不外泄。
也就是狗仔进不来,仕绅名流放荡的一面不会见报。
“不不,你不晓得,不然你一开始点的会是‘粉红佳人’,或是‘蓝色夏威夷’。”向如虹的脸色十分难看,阴郁得如同春天的梅雨,阴晴不定。
“我不习惯空腹喝酒。”会伤胃。
她话刚一说完,饮料雪泡柳橙已摆在面前,接着是冒着热烟的鸡丁牛腩。
不过,旁边多了一客三色冰淇淋,是店家请客——因为难得有怪咖上门,招待不周,敬请见谅——老板说的。
“这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而是常理,你有看到别人和你一样只吃饭不喝酒吗?用餐人家通常会到饭店或餐厅。”阮深露的行为让她觉得丢人现眼。
“你带我来的,不是吗?”她只是没反对,能填鲍肚子就好。
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向如虹气结在心,有怒难吐,乍青乍红的脸色有难掩的恼意,她原本的用意是打破小助理冷静假面,不再无动于衷的只用一号表情面对她。
她不曾笑过,也从未落泪,不管遭遇何种刁难和羞辱,她的眉头永远也不会拧一下,恍若事不关己的只为活着而存在。
而她非常不高兴阮深露近日来些微的转变,即使并不明显,但她发怔的次数增多,不时抚唇低忖,对她的事事关照有着显着的漫不经心。
她是她的人,是她信任有加的助理,她不否认自己带她到PUB见识是一种教训,想整整她,让她明白她是有主的,最好不要背着她和其他野男人搞七拈三。
她向如虹可以淫乱床第,因为她要成功,男人于她不过是会蠕动的虫,她只要将双腿张开就能拥有名与利,一时的嫌恶不算什么。
而阮深露不行。
“啧!你不是‘明日天涯’的徐小凤吗?你也来消磨时间啊。”
一群带着五分醉意的酒客旋至身侧,一副十分熟稔的模样搭上向如虹肩头,仗着一点酒意上下其手,呵笑地朝她耳后吹气。
“那部戏早就下档了,你不会连我的名宇都不记得吧!”她状似娇嗔的掀掀长而翘的羽睫,一指戳向对方的胸口。
“哎呀!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向大牌、向大美人嘛!年前的酒会我们还相谈甚欢呢。”要不是被老董抢先一步,美人在怀的幸运儿就是他了。
“陈总经理是吧!你翩翩风度的神采我记忆犹新,老早就想约你出来一聚,就怕你家太座打翻醋桶。”她咯咯地笑着,雄伟的双峰直往他怀里蹭。
在向如虹眼中男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有利用价值的,一种是垃圾,而眼前好色成性的秃头男便是前者。
“呵呵……瞧你嘴甜得像抹了一层蜜。我家那块木头躺着是死鱼,平时也没多大用处,你大可把她当成一盆草。”
男人一碰到美女就晕头转向,不知几斤几两重的大放厥词,明明是惧内的小男人,一提到老婆的名字就赶紧往桌子底下缩,可在外头却大话不断,一滴口水足以压死一头牛。
如同某药酒广告所言,男人就只剩下一张嘴,其他构造机能不提也罢,玩得起女人的不见得神勇,钱一多就成了猛男,再不济也有女人主动靠过来。
“想尝尝蜜的滋味吗?”她勾引着,绢红的指尖轻滑过干的上臂。
口干地一咽涎液,秃头男眼露淫色。“要喝一杯吗?我请客。”
“一杯怎够,起码先干上三大杯。”纤指一扬,三杯白兰地往面前一放。
“好气魄,我陪你。”同样三杯,他一口气干了,完全没注意到向如虹只沾沾唇,将酒吐在擦手的湿毛巾上。
“听说你们公司有意投资拍片,要拍一部耗资十亿的时代剧。”她轻声细语的撩拨,手往下抚去。
“是有这么一回事,你的消息真是灵通呀!”轻捏小手,他有色无胆的只敢亲她耳朵。
向如虹笑声低漾地又朝他贴近一些。“陈总经理别忘了提携小虹,我配合度相当高,不管是床上还是车内,绝对不负你的期待。”
这暗示一出,哪有男人招架得住,马上晕陶陶的忘了自己是谁,满脑子是不着一物的旖旎画面,胯下的小弟弟昂然挺立。
酒一杯接一杯,饼也越画越大,美色当前自比醇酒迷人,左拥大明星的陈总经理得意非凡,右手举杯大谈公司内部运作,在酒精的催情下,他当真醉得一场糊涂,连自己承诺了什么也不知道,让一旁的友人拉也拉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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