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心里就彻底释然了,这才对嘛,长成这样不当狐狸精也太浪费人才了。
也许是场面冷得太僵了,身为主人的张小姐突然转向我,笑着问:“陈小姐平时喜欢吃什么呢?”
我被她问得一愣,不知道她是在救场呢,还是想让我难堪,于是就搪塞道:“我没有特别喜欢吃的,平时就随便吃。”
“我看陈小姐刚才吃了不少东西,想必是对美食很有研究,不要藏私嘛。”
“这样啊。”我摸摸脖子,有点苦恼,“我觉得出前一丁的鸡蛋泡面挺好吃的,康师傅的也还行。而且我觉得泡面煮的比泡的好吃,煮时下个鸡蛋,最好是两个,一个弄碎了融在面汤里,一个卧成荷包蛋,快起锅时才加调味料,也别加多,一点点提味就好,加点盐巴加点酱油,特别好吃。”
死神来了一般的肃静。
你看,非得让我分享经验吧,我都说不要了。
8。…第八章
得到我宝贵的泡面经验后,那群大小姐们忽然对聊天失去了兴趣,纷纷找借口离开。我觉得这行为不好,是过河拆桥的不负责行为。
我端起大盘子继续吃这长桌上的每一道菜,发现狐狸精小姐还倚着那长桌,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杯红酒,她轻轻地晃动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左右看一下,确定不是自作多情后答:“陈小希,希望的希。”
她朝我举杯,把手中晃了许久的红酒一饮而尽:“胡染染,跟人有染的那个染。”
我左右看一下,没找到酒可以跟她聊表敬意,只好把盘里的寿司拿起来朝她挥挥,一口吞下,差点没被噎死,最后擦着眼角的泪跟她说:“很高兴认识你。”
“你也不用感动得热泪盈眶。”她递一张纸巾给我,这使我十分惊奇,主要是她手上并无任何宴会包之类的,而她身上的衣服又紧绷得如同第二层皮肤,别说塞纸巾,恐怕深呼一口气都会爆裂开来。
我接过纸巾,擦一擦眼角:“谢谢。”
然后她就斜靠着那桌子,看着我快快乐乐地在长桌旁来来回回地吃东西,她说:“好吃吗?”
“好吃啊,你要不要吃点?”我指一指盘子里的小蛋糕,讲完才想起她的鱼子酱理论,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
她指着身上的旗袍说:“吃了会崩开。”
我点头:“你那衣服太恐怖了。”然后摊开手掌,掌心中是被我揉成一团的纸巾,问,“你纸巾放在哪里了啊?”
她指了指两腿,说:“贴在大腿内侧,还有手机。”
我望着她光滑并没穿丝袜的腿,嘴角抽了一抽,看着掌心的纸巾扔也不是拿也不是,我一想到我刚刚抹脸的纸巾是从人家光滑的大腿内侧拿出来的,心里那个五味杂陈呀。
胡染染哈哈娇笑:“逗你玩儿的,真可爱,桌上的餐巾纸。”
我摸摸脖子也跟着笑:“我光顾着看吃的了。”
于是在她的注视之下我坦然地吃完五十八道菜,抽了张纸巾学胡染染倚着桌子,前凸后翘地,风情万种地,擦嘴。
胡染染偏着头看我:“你是那个医生的女朋友?”
我摸摸鼻子:“算是吧。”
她把头发捋到耳后,若有所思:“张倩容会跟你抢的。”
“啊?”我勉强把目光从她深棕色的大波浪长发上收回,愣愣道,“谁?”
胡染染的发型是我最喜欢的大波浪,大学时我就曾想去做这种发型,但那时江辰跟我说他觉得我短发的样子很清新自然,于是我就顶了一顶蘑菇短发过了四年,等到分手后我一气之下才留起了长发。
她一扬下巴道:“张倩容,张老头的孙女。喏,现在朝你男友走过去了。”
我随她视线看去,张倩容缓缓朝着江辰和张书记走去,腰肢扭得像艺术体操表演的那条彩带。
“张老头真老。”胡染染突然感叹,又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看也活不了几年了。”
我诧异地看着她,她笑了:“我是他的情妇你信不?”
我说信也不是说不信也不是,只好干笑。
她又说:“我以前是他们家的保姆。”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那怎么……怎么……怎么……”
怎么个半天我也找不出个委婉的词来表达我的问题,还好她好心地接了话:“怎么爬上他的床?只要他一个人在家,我就穿低胸睡衣拖地。”
“这样啊……”我拉长了声音道。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话,说你真厉害也不是,说恭喜你成功了也不是,说你怎么这么无耻更不是……真是为难死我了。
她似乎对我的窘态感到十分满意,娇笑个不停。
真高兴我能取悦你……
“你男友过来了。”她掩着嘴说。
“啊?”我才抬头,江辰就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江辰朝胡染染礼貌地点头,然后看我一眼说:“走吧。”
说完就径自往外走,我跟胡染染挥挥手就颠颠地跟上去,在他背后小跑着问:“可以回去了吗?宴会不是还没结束吗?”
他停了停脚步等我走到和他并肩才又往外走,边走边回:“回去了,我明天还有手术。”
“哦。”我跟着他往外走。
他去开车,我在酒店门前等他,突然想起他好像什么都没吃,宴会前还犯胃疼来着,于是又想偷偷倒回宴会里去偷渡点吃的给江辰,才转身走了两步身后就响起了喇叭,我转身开车门,探身进去跟江辰说:“你不是胃疼?我看你刚刚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马上回来。”
我说完转身就要往里面走,江辰在后面叫我,我只好又倒回去跟他说:“放心啦,里面的东西很好吃,而且都没人在吃,我去拿点人家不会介意的。”
“上车。”他说,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方向盘。
我猛然发现重逢后他对我常常表现出一种诡异的不耐。打一个比方来描绘这种不耐,就好比是,你养了一只狗准备养肥宰了吃,但这狗一直不长肉也就算了,它还误以为自己是宠物,缠着你撒娇,你说你能不烦吗。
我默默坐进车子,关好车门,系好安全带,笑着说:“我家在X区X路,你要是不方便就找公车站放我下去,我自己搭公车回去。”
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盯着他的窗户看了许久,只觉得他的黑眼圈有点重,但这就跟牛牵到北京还是牛的道理一样,帅哥长了黑眼圈,他还是帅哥。我最终还是没从他的眼睛看出个所以然来。眼睛的确是心灵的窗户,但有些人的眼睛是防盗窗,技术不够就只能扼腕。
江辰还是把我送到了我家楼下,我简单对他表达了送我回家的谢意,但他却没有对我表达我陪他去应酬的谢意,不过我不准备跟他计较。
我下了车,要关车门时却还是忍不住再瞄了他一眼,这是当年单恋他太久的后遗症,就算在一起四年,那四年里我还是老下意识地偷瞄他,以致他在上《眼科学》时还一度怀疑我是隐性斜视。
他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压在胃上,皱着眉似乎凝神在等关车门的声音响起。
我最终还是没把门关上,我探身进去,以一种哀求的口吻道:“来我家好吗?我给你下碗面吃,很快的,我十分钟就能做好。”
他摇头:“不用了,我回去吃药就行了。”
我一屁股坐进车里,双手抱胸道:“上我家吃面!不然我不下车了。”
江辰侧过头瞪我一会,最后叹气道:“走吧。”
我笑眯眯地跳下车,带着他爬四楼到了我租的房子。
我给他倒了杯水就进厨房忙活了,我想泡面不健康,就给他煮了挂面,还下了两颗鸡蛋,等到我把面端出来时却发现他倚着沙发扶手睡着了。
我把碗摆在桌子上,蹲在他面前犹豫很久到底要不要叫醒他,甚至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像电影里演的偷亲他一下,或者用手指描绘他脸的轮廓,或者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泪流满面……
最后我只是拍一拍他的肩膀:“江辰,面好了。”
有些事情就像参加比赛,你既然选择了退赛,就没资格再下场,就只能忍痛观望。
江辰迷蒙地看了我一眼,又闭上眼。
我只好又推他:“起来,面快糊了。”
他啧了一声,闭着眼拨开我的手:“别闹,我很累。”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我竟隐约地觉得有几分亲昵。
我抱着腿在地板上坐下,呆呆地看着他,或者是看着某个角落,一瞬间觉得自己可悲到如入无人之境……
等我可悲完,抬眼见江辰已经端着面在沙发角落边吃面边看电视。电视声开得很小,但他看得很专注。
我转过头去看电视,正播着篮球比赛,一个黑人冲上去,脑门狠狠撞上正在投篮的白人的胳肢窝,白人被撞倒,在地上滚来滚去装死。
江辰把面吃完,跟我要了张纸巾擦嘴,然后就说他要走了。
我没什么借口可以留他多坐一会儿,就说:“好吧,你开车小心。”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我,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我无奈只好站起来,边朝他走去边说:“我就送你到门口吧,送你下楼还得多爬一回四楼。”
江辰倚着门,待我走到他面前,他突然说:“陈小希,难道你就从来没觉得对不起我过?”
我想这是个典型的反问句,反问句的特点是答案是藏在问题里的。经过短暂的分析后我断定,江辰他认为我应该且必须要觉得对不起他。只是不知道他这个问题针对的是三年前分手那件事,还是我懒得送他下楼这件事。
我考虑了一下,觉得无论他针对哪个问题,我都是错的一方,所以道个歉也不是不可以,于是我并拢脚跟,双手贴裤缝,准备以一个标准军姿真诚地跟江辰道歉。但江辰没让我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就下楼了。
这回我倒是读懂了他的眼神,无非是讨厌、厌恶、恶心之类的。这个我可以理解,我也挺恶心我自己的。
9。…第九章
几天后,出差回来的庄冬娜打电话来致谢,大意是她知道了江辰没有对我好好表达谢意,她觉得她家江辰不太懂事。她的原话是:“你知道的,我们家江辰不是很care人情世故,不过这也是他的优点,Ikindalikeit,呵呵。”
庄冬娜是英语专业毕业的,讲话老爱夹英文,以前网上聊天也爱夹英文,比如说:“我这个周末要出差,回来再开会”,她会打“我这个weekend要出差,回来再开meeting”。
有次司徒末说她实在受不了,就天真无邪地问庄冬娜:你老是切换输入法,不累啊?于是庄东娜从善如流地改了切换输入法的毛病,司徒末对此深感欣慰。
庄冬娜提出为了答谢和赔礼,他们想请我吃顿饭。我婉转地回绝,但可能是我太婉转了,以致她完全没能听懂我的不情愿。总之她自顾报了时间地点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由于我将要被霸王硬上弓地请吃饭,心情不好,所以作为同事的傅沛和司徒末莫名其妙地被我辱骂了几次,气得司徒末说她要辞职回家让老公养着,我针对她搬出老公当靠山这事又辱骂了她一番,最后逼着她承认自己对不起祖国对她的栽培,是丧尽天良的寄生虫。我心情才勉强好了一点。
下班前我接到苏锐的电话。那次宴会的衣服被我丢到洗衣机里,出来后我怎么看都觉得像一团烂菜叶,于是我拎着衣服去找苏锐,他用一个像吸尘器的机器把衣服烫回飘逸的模样,他告诉我那叫挂烫机,我告诉他很像吸尘器。然后我们就吵了起来,他说我不尊重他,我说他小题大做,吵到吃饭点他就带我去吃饭,吃完饭我付了钱,他就宣布我们不打不相识地成了朋友。
苏锐说他在我们公司附近,问我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跟他说我要去跟江辰和他的女朋友吃饭。他对我表示同情,并且自愿陪我去,他说他想帮我壮胆,我觉得他想蹭饭。
我考虑了一下,觉得孤身一人去见前男友贤伉俪实在有点凄凉,就捎上苏锐了。
我们俩到餐厅时他们还没来,聊了一会儿话不投机差点打起来,于是就跟服务员借了两支笔,我们各自摊开餐巾纸画图,他画服装设计图,我画插画。画完后江辰他们还是没到,于是我们就交换画作评价,苏锐说我的插画幼稚,是给小孩看的;我说他的衣服丑陋,不是给人类穿的……幸好在大打出手前江辰和庄冬娜到了。
“你们总算来了。”我笑着埋怨,强迫自己把眼睛从她挽在江辰手臂上的五爪移开,“再慢点就赶上替我收尸了。”
庄冬娜笑着解释:“我说我们分头过来,可他非得绕去公司pick我,就绕多了一段路,sorry。”说完她顿一顿,看向苏锐道:“这位是?”
“我叫苏锐,小希的朋友。今天本来是要约小希吃饭的,她说约了人,我就死皮赖脸跟来蹭饭了,你们不介意吧?”苏锐抢在我前面答。
“Ofcourseno,人多热闹嘛。”庄冬娜说,回头对正在替她拉椅子的江辰嫣然一笑。
坐下来点完菜,突然谁都不再开口说话,场面有一瞬间的冷凝。我看向对面的两人,似乎都没有想要救场的意思,作为一个面对冷场会背脊发麻的人,我只好求救地看着苏锐。
苏锐顺手抄起桌面上的餐巾纸递给庄冬娜:“我刚刚替小希量身定做的设计图。”
庄冬娜接过,仔细瞧后赞道:“Youaresotalented,这衣服很漂亮很fit小希呀。”说完还推到江辰面前,“你觉得呢。”
江辰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嗯。”
作为几分钟前才侮辱过这衣服不是人穿的我,面对这样的夸奖只好含泪干笑附和。
苏锐摸摸头,羞涩一笑:“我随便画的。不知道为什么,小希很适合我的服装风格,上次江医生带她上我那儿买衣服我就发现了。不过那时我还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呢。”
我忙跟庄冬娜解释:“你让我替你陪他参加宴会那次。”
庄冬娜笑而不答,倒是江辰抬头扫了我一眼,这是他进来到现在第一次正眼瞧我,我多年被他欺压惯了,一见他看我就忙不迭地露出讨好的笑,笑完后换来他漠然的目光就觉得我他妈的怎么这么奴颜婢膝……
江辰点的餐最先上来的,七分熟的牛排在石板盘子里滋滋响着,他拿叉子挑破旁边还荡漾着的荷包蛋,蛋黄缓缓流进冒着烟的盘子,热油滋一下噼啪乱溅。江辰顺手拿起手边的餐巾纸挡住飞溅的油星,完了还用纸巾把盘子边沿擦了一圈。
我知道那餐巾纸是苏锐的设计图,但我不说。
苏锐和庄冬娜天南地北地扯着,我有时也搭几句,而江辰几乎是不说话的,即使话题转到了他身上,他也会冷淡地把话题扯开。
但这顿饭我还是吃得无比堵心,江辰虽然不说话,但庄冬娜却不时俯在他耳边说悄悄话,说时眼睛骨碌碌地望着我,似笑非笑。
苏锐气不过,也学着俯在我耳边:“她明显刺激你呢。太没品了。”
我推开他:“别在我耳边说话,恶心。”
苏锐好脾气地笑:“难道你害羞?”
我端起玉米浓汤:“我还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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