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你干脆说,这件和这件包起来,剩下的打包寄给红十字会。”
道行比我深呀……
店主是个年轻小伙,长得不错,我瞅着总觉得眼熟。小伙子迎上来:“江医生,带女朋友买衣服啊?”
江辰把我往前一推:“帮她搭配一套可以参加宴会的衣服。”
小伙子眼睛把我从头到脚扫一遍:,“行,美女的气质跟我们店的衣服特配,我搭几套让你选。”
敢情我的气质就是一买不起LV的气质……
趁着店主在挑衣服,我问江辰:“你跟他认识啊?”
江辰点头:“苏医生的弟弟。”
苏弟弟耳朵特好地加入我们的对话:“我叫苏锐,我姐待会可能会过来。”
我低头看他,他蹲在地上挑鞋子,低腰牛仔裤使他腰露出一大截,挺小蛮的。
“陈小希。”江辰突然叫我。
“啊?”我收回停留在小蛮腰上的眼神,回过头看他。
他指我的脚,我低头一看,一只类似蜥蜴的绿色生物停在我脚边,长长的尾巴微微摇摆着。我条件反射地用脚尖飞速地挑开它,然后高频尖叫着躲到江辰背后。
绿生物在地上滚了一圈,翻出颜色稍浅的肚皮,四脚在空中乱蹬。
苏锐直起身走过来,笑眯眯地拎起绿生物,摆在手臂上:“别怕别怕,这是我养的蜥蜴。”
我从江辰背后探出头来:“它有没有毒,会不会咬人?”
“不会,它很乖的。”他把手臂伸过来,很热情地邀请我:“摸摸看。”
我盛情难却,手颤悠悠地伸过去,才到蜥蜴跟前,它突然嘶地吐出一条肥厚分叉的舌头,吓得我迅速缩回手,又躲回江辰身后了。
苏锐大笑:“小蜥不要吓姐姐,她刚刚不是故意踢你的。”
“小蜥?”江辰重复一次,笑了。
我愣头愣脑地答了他一声后才反应过来,相当义愤填膺:“它也叫小希?”
“也?”苏锐很兴奋,“还有谁叫小蜥?这真是个好名字。”
有一个好名字的我缓缓举手:“我,陈小希……”
“太有缘分了!”苏锐绕到江辰身后停在我面前,摸着蜥蜴的头说:“苏小蜥,姐姐跟你名字一样呢,你们太有缘分了,跟姐姐打个招呼,来亲姐姐一个。”
我干笑着绕到江辰面前,探个头挥一挥手:“你好你好,不用亲不用亲。”
江辰拉开躲在他胸前的我:“去换衣服。”
苏锐这才放下苏小蜥,从衣架上拿几件衣服递给我:“你先试,你穿几码的鞋?”
基本上我的脚小得畸形,被问鞋码对我来说是一个耻辱……
于是我说:“35。”
江辰瞟我一眼:“33号半,34加一个半垫也可以。”
……
苏锐挠头:“我得找找有没有34码的鞋,你先进去换衣服吧。”
我在换第一套衣服时就出了麻烦,背后的拉链被头发绞住了,卡在半腰上拉不上也拉不下,无奈之下我只好对着外面求救:“苏锐,拉链卡住了,拉不动。”
帘子被掀开,进来的却是江辰,我愣愣地看着他。他没说话,直接绕到我背后,一手把我头发绾成一把握高,一手哧啦一下就把拉链拉上了,拉上后掉头就走。
我换了好几套衣服,最终苏锐替我选了一套浅绿色纱质礼服,穿在身上轻飘飘的,让我有一种没穿衣服的恐慌。
苏锐千辛万苦搜出了一双34码嫩黄色高跟鞋,加了个半垫后我勉强能穿稳。
苏锐对我的新打扮夸得天上人间美丽非凡,虽然我看着镜子丝毫没找到他所说的惊艳感,但是我觉得他说得实在太对了,我真诚地想交他这个朋友。
苏小蜥几次试图接近我,都被我用一种“你敢过来我就用高跟鞋碾死你”的眼神吓走了。
江辰坐在沙发上,不时懒懒地打量我两眼,当然我不敢奢望他会露出电视或小说里常出现的屏住呼吸惊为天人之类的样子,但好歹也别一副看《新闻联播》的样子。
“好了没?”他从沙发上站起来。
“好了,你付钱吧。”我低头研究衣服的领子,V字领边缘折了很漂亮的小褶子,像绿色的麦浪。
苏锐嚷嚷着:“算了算了,太有缘分了,就算小蜥给小希的见面礼。一共八百,裙子五百,鞋子三百。”
我瞪他,宰人啊,一样的衣服淘宝八十就能搞定,还包邮。
苏锐对我笑:“你别一副我是无良奸商的样子。我这衣服可不是满大街都有的,都是我自己设计的,仅此一件。”
江辰倒是没说什么,付了钱说了谢谢就拉着我走了。
我在行驶的车中艰难地化着妆,幸好路况不错,基本上化完后五官还正常。
等红灯时江辰突然笑了,眼睛盛满了促狭:“你的化妆技术进步了不少嘛。”
我白他一眼,知道他在笑什么。
那时高三,我们没日没夜地跟高考厮杀,在遥远的地方有几个与高考厮杀着的同仁不堪压力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消息在各大部门之间辗转,许久才流落到我们这个遥远小镇里的学校,校长紧急召开了会议,在高考前一个月,老师们决定替我们这群水深火热的孩子举行一场纾压晚会,晚会的名字叫“走向明天”。我个人觉得这个名字很没意义,除非死掉,不然谁都得走向明天。节目都是由高一高二的学生准备的,朗诵、合唱什么的,总之是让人看了一点也不想活到明天的一些节目。
晚会举办前,老师们被难倒了,学生们要上台,总得化妆,学校里会化妆的老师就那么几个,一个合唱队化下来,天都亮了。于是学校临时决定让美术班的学生来分担化妆大任。作为美术班的头牌,我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没料到人脸和画布原来差挺多,每一个被我化过的女生在照过镜子后都哭了,并且表示如果要她们这样上台,她们选择告别明天。而江辰当时正好路过那教室。我在教室里被一群师妹围着哭得手足无措,他在教室外笑得手舞足蹈,而学妹们因为被风云人物嘲笑而哭得更加声嘶力竭了。
虽然岁月久远,可一回想起来我额角还是突突地跳着,耳边仿佛又萦绕满了高低起伏、抑扬顿挫的哭声。
“到了。”江辰说,车缓缓地靠边停下。
我揉揉额角,叹气抱怨:“你以后别害我回忆一些不堪回首的事情了。”
车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打开车门,我疑惑地转过去看他,他紧皱着眉,眼睛注视着远方,下颌绷紧,双手握在方向盘上,指骨泛白。
我知道他在生气,但我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却有点摸不着头脑,讷讷地问他:“怎么了?”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开方向盘,转过头来对着我笑,也许我不该称之为笑,他只是把嘴唇抿成一条线,左颊挤出深深的酒窝。他说:“没,胃痛。”
“啊?那怎么办?”我一紧张就颠三倒四,“怎么会胃痛呢?你没吃东西吗?有没有药啊?我们去医院吧……”
“没事了。”他说。
“怎么会没事呢?你知道胃痛有可能是胃出血、胃溃疡、胃穿孔、胃癌……”
他看着我笑:“还有什么?”
我不是很确定:“胃破掉?”
我加重语气:“不管,我们快去医院,你有可能下一秒就会死的!”
他忽然伸手过来推一推我的脑袋,笑着说:“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我对他突如其来的好心情深感不解以及困扰,只是一再确认他的胃不会破掉这件事,他也一再对我保证已经没事了,最终十分无奈地表示若是他的胃有个三长两短,手术由我操刀。
我听到他愿意死在我手上,也就安心了。
7。…第七章
进入宴会大厅前,一直走在我前面的江辰突然停了下来,倒退几步走在我身边,弓起手肘,看着我。
我疑惑地看回他:“需要摆pose吗?有谁在帮我们拍照?”
他瞪我,我忙眯起眼睛笑:“跟你开玩笑的。”
说完将手伸入他臂弯中,轻轻地挽住:“电视里都有演嘛,进场都要手挽手。”
我低头看我搭在他黑西装上的手,胸口忽然好像哽住什么似的,忍不住就抓紧了他的手臂。他垂眼看我,低声安抚:“你就当参观拍电影好了。”
我环顾宴会大厅,天花板垂下大型的水晶灯闪烁着流光溢彩,灯底下游离着觥筹交错的男男女女,长长的桌子铺上了香槟色的桌布,上面摆满了让我狂咽口水的食物……美食电影啊这是。
“陈小希,别看吃的了,微笑。”江辰突然俯身在我耳边说,热热的气喷得我耳朵发痒,我忍不住瞪他。
“微笑。”他又重复一遍。
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有点面熟的老人正缓缓向我们走来。
江辰半拖着我朝他们走去,我挤着微笑问:“哪个是你的病人啊?”
“中间的老人。”
我看那人红光满面,不像大病初愈的模样,又问:“他什么病?”
“心脏病。”
江辰话才说完,我们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简单的寒暄握手,我听江辰叫他张书记,这才明白了面熟从何而来,我在本地新闻上看过他,而且不止一次。结合我一年看新闻不超过十次的概率,他出现的概率必然十分之高,由此可以推出,他是一个很红的统治阶级。
张书记笑眯眯地看我:“小江的女朋友?”
我看一眼江辰,心想送佛送到西吧,就微笑着点头:“你好,我叫陈小希。”
张书记也点头,这个年纪的男人多少有点慈祥,笑起来更是得道成仙的模样:“陈小姐长得真是漂亮,男才女貌啊,我本来还想着给小江介绍我孙女呢,看来我孙女福气不够啊。”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赔笑。江辰笑着接过话头:“张书记厚爱,是我不敢高攀。”
张书记笑一笑,突然朗声道:“各位。”
他的声音不是特别大,却有一股奇异的召唤力,满大厅的人静了下来,朝着我们的方向看来,我挽着江辰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他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拍我的手背。
张书记高举手里的酒杯:“这是我的恩人江医生,请大家和我一起,以一杯酒感谢江医生和他的女朋友。谢谢!”
他话音一落,我们手中就被塞进了酒杯。
江辰举杯:“只是我分内的工作。”
老实说我吓坏了,我这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我印象中所面临过的最大场面也就是小学合唱比赛,当时我混在一群人中合嘴张嘴,脚抖得跟得了小儿麻痹似的。
现在一堆人齐刷刷地往这边看,还个个社会精英、巨头权贵的模样,我想说我就一普通老百姓,今天是来看拍电影的,你们别看着我呀。
幸好风头只是一时,大家酒喝完就各归各位,我这才发现我一紧张都洒了满手的酒。
只是张书记似乎还不准备放过我们,他又换了一杯酒对着我们举杯。
“小江,结婚时记得发请帖给我。”
“请帖一定发,但是酒不能再喝了,你心脏受不了。”江辰笑说,语气里带着医生独有的强硬权威。
张书记竟然就笑着把酒杯放下了。我心想逃过一劫,就低头安心地盯着身上的裙子看,研究用哪个部位擦手比较不明显。
“去洗手间。”江辰说完这句话就被那个张书记领着不知道朝哪去了。
洗完手出来,我远远看到江辰跟张书记在一群人中说着什么。我犹豫一下,觉得还是待在长条餐桌旁吃东西比较有趣。
我在餐桌旁观察片刻,发现这些食物对他们来说形同摆设,来来往往几乎没人在桌前停留超过十秒,于是我放心地拿了个大盘子,准备从桌子头吃到桌子尾,以满足我剥削统治阶级的欲望。
只是我才吃了四道菜,就遇到了障碍,当然不是我饱了,我对我的胃信心十足。
面前多了一群女人,她们站在桌旁聊天,穿得自然都是很宴会,而且都是我买不起的牌子。长相美不美不好说,鬼斧神工的化妆技术下,人类早就没了本来面目。
由于桌子是靠着墙摆的,她们这么一站,一副要聊到天荒地老的样子,也就意味着我有可能在宴会结束前都无法把每一样食物都尝遍,我一想到这,就恨不得放火烧眼前这群女人。
我默默地绕过她们,准备先去把桌尾的菜吃了。走过她们身边时却被一个女人叫住了,她说你好,江医生的女朋友。
我转身抬头,说话的女孩长得漂亮,虽然一样也是浓妆艳抹,但胜在艳而不俗,挺有几分中学世界史课本上埃及艳后的味道,长得老高,脚上还蹬一双目测超过十厘米的高跟鞋,一副不把宴会大厅的屋顶捅破就不甘心的模样。
我对她笑:“你好。”
她过来拉起我的手:“我爷爷这次可真是多亏了江医生。他老人家生病时我在医院照顾,江医生对病人实在是尽心尽力,半个月里,我几乎都没见他离过医院,真是幸亏有你这样明白事理的女朋友。”
我承认我很明白事理,但这事还真跟我无关……
我一手还拿着大盘子,另一手被她拉着,无奈之下只好盯着她拉着我的手,软若无骨,十指芊芊如削葱,指甲上涂了一层淡粉色,再淋上一层卤汁就是上好的港式凤爪。
她大概也发现我的尴尬,松了我的手道:“我看江医生还被我爷爷拖着,你一个人也无聊,和我们一起聊聊天吧。”
我只好把盘子放下,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听她们聊天。她们的话题我刚刚就听到一点了,国外常春藤名校,度假圣地,名牌……我听不大懂,所以也就没什么兴趣。
这会儿她们从谁家千金养了名字很长的名犬,谁家千金养了一匹马驹之类的动物话题转换到食物话题。
一个涂了血盆大口的女人说:“×餐厅空运了一些法国松露来,我昨天去吃过,不错。”
“真的吗?那我明天就去吃。”
“我听说Y餐厅的黑鲔鱼也不错。”
“真的吗?改天我们一起去吃,不过我比较想吃神户牛肉。”
……
“我想吃松露会直飞法国或意大利。黑鲔鱼我不吃的,神户牛肉也只有去日本时会勉强吃一下。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吃鱼子酱的,要最新鲜的鱼子酱,并且要粒粒饱满无损的,然后不加任何调味料或其他食物,用冰镇过的玻璃碗盛着,然后用象牙勺子一勺一勺地吃。”一个柔媚的声音让这群千金小姐们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我看向说话的女人,她懒懒地倚着桌子,似笑非笑,很美。她的美不是那种天仙下凡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她的美有侵略性,是那种男人见了忍不住想入非非,女人见了恨不得泼硫酸的美。
她穿着红花青底的改良式旗袍,旗袍并无开夸张的高衩,但却跟长在她身上似的紧紧贴着她的曲线,我生平第一次看到有人能穿着衣服却表达出没穿的诱/惑。
我发现她一说话,周围的女人纷纷露出不屑的神情,甚至有人还低声说了句狐狸精。
我一听心里就彻底释然了,这才对嘛,长成这样不当狐狸精也太浪费人才了。
也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