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看向身后。一众黑衣人,全都面覆白银面具。说白点我并不知道这群银面堂主的底细,他们跟羽林卫对上的话,谁会赢也是未知,只是这种架势……”
决明拱手施礼道:“草民见过皇上。”不待皇帝开口,又继续说道:“草民等奉了主子的话,要将自家姑娘接回去,还请皇上放行。”
萧无望立在羽林卫之前,蓦然狂笑道:“宜贵姬既已入宫,再没有什么回去的理儿,楚将军如此是将皇上放在何种地位?”
决明也不恼,笑道:“草民的主子还在宫门等候,既然是接姑娘省亲,那么自然不敢单人而来,必定是准备了衬得上皇上和姑娘的仪仗。只是如果皇上与萧统领执意如此,那么草民只有得罪了。”
我整个人都愣了,他话中有话我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什么仪仗,那根本是楚弈调来了大军,如今正在宫门前等候,只要我一出去,他就会攻进来……皇帝面色不好,但仍是从容,轻轻笑一笑罢了。我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如何笑得出。
朝阳好生刺眼,双方如此僵持不下。我如今有孕,自然是累了,舜英舜华架着我免得我体力不支倒下。又不知静了多久,决明似乎已经不耐烦,拱手施礼之后便要离开,自然还包括我。我看着皇帝,早已说不出话来了。还未转身,便听到一声“拦住”,瞬间便不知哪里来的人蜂拥而出,将此处围得个水泄不通。难怪他敢出来,因为在这里,他早就埋伏好了?
隐隐的,我听到一声低低的笑声,旋即面前四五名羽林卫像是被什么袭击,瞬间翻滚在地。我正心惊,便听到一个懒懒的女声,笑盈盈的:“好厉害,连颗小石子都接不住?”话音刚落,一阵“噼啪”声响起,看来这耳光掴得很重。我愣了片刻,便见那面覆白银面具的女子轻巧落下,翻看着手。
皇帝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模样,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这事。我心急如焚,寂惊云走了么?如果寂惊云走了,那这国都中,没有一个人挡得住楚弈!我只觉得小腹钝钝的痛,低声道:“要走就走,别伤人。”
决明闻言颔首:“是。”又沉声道:“皇上最好还是让他们让开得好,血光血光,倒也是罪孽。”
“臣等绝不怕死!誓要与贼人周旋到底!”萧无望没头脑一般朗声叫道,立即引起一大波羽林卫的共鸣,一时之间“要与贼人周旋到底”响彻云霄。我本就不好,听了更是觉得心中憋闷,决明与舜英舜华交换了眼色,扬手便是一掌劈出。羽林卫既然是禁军,又岂会是草包?必然个个是一流高手,谁成想他这一掌劈出,竟然震飞了数人。
我几乎要尖叫出来,舜英一把捂住我的嘴:“姑娘跟我走!”
我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拖开。武静敏和那银面女子也加入战圈,而我被舜英舜华分别架住,转眼脚尖已然离地。当下心头已然急了,尚未叫出声,脚下便踏上坚实的土地。舜英舜华将我牢牢护住。我们所处,自然是皇城的城墙,皇城之中自然已是一片厮杀。武静敏与那银面女子在一众羽林卫中穿梭自若,时不时放倒一个。皇帝立在不远处,分外淡然的看着,像是根本不关他的事一般。萧无望立在皇帝跟前,大有决明等人一扑上来就要与之搏命的架势。
我万分焦急之时,却听舜英口中一声唿哨,像是在向谁传达什么。六月的阳光,纵使是清晨,也是觉得格外的难受与灼热。我焦灼万分,猛地回神,皇城城墙,怎么可能连个护卫都没有?!但除了我与舜英舜华三人之外,这城墙之上空无一人。我顿时心里凉了半截,能做到如此,除了楚弈还能有谁?念及此,我低头,看向城墙之外。
呼吸似乎被什么遏制了,我眼前几乎金花乱舞,连心跳似乎都慢了下来,麻木,我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了。城墙之外的朝圣广场,已是整齐的列了兵阵,大军严阵以待,为首的那人,身着铠甲,衬得原本俊逸的面孔更是说不出的英气逼人。那不是楚弈又是谁呢?我的哥哥……
我愣愣的看着他,阳光照在他的铠甲上,反射出那般刺眼的光芒,看得我眼睛酸楚万分。他还是这样来了,如同皇帝为他践行上阵杀敌般来了。只是这次的对手,是曾经他所忠心的皇帝。我紧紧咬着下唇,不觉唇齿间都有了腥甜味。我阻止不了,我到底还是阻止不了。这个结果,我难道不是早就该预料到的?从楚弈回来的那一刻,我就该知道了。就算,皇帝囚禁了叔公,还是要挟不了楚弈!
我脑中几乎一片空白,木然的任舜英舜华将我带了下去。“将军,姑娘没事。”舜华声音脆生生的,听得人好舒服。
楚弈目光飞快地扫了我一眼,最后落在我的脖颈间,我见他眉头蹙起,才惨笑道:“哥哥——”
他静静看我一眼,低声道:“怎么弄伤了?”
他的脸,在这晨光之中,是那么的陌生。我只是摇头,低低笑道:“不过是要出来需要付出的代价罢了……”
楚弈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道:“带姑娘下去休息。”又朗声道:“臣楚弈求见皇上。”他的声音在恍若无人的朝圣广场上那么的响,甚至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想来是用了内力吧?我木然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只见城墙上先后跃下许多身影来,为首的自然是决明武静敏和那银面女子。我脑子轰的炸开,急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武静敏目光滴溜溜转到我身上,笑得那般有深意。我哪里肯理他,抓住楚弈的手,惶急的唤道:“哥哥——”还未说罢,全身便是一僵,整个人再也动不了。耳边传来武静敏的笑声:“姑娘可别任性啊。”她缓缓行至楚弈身边站定,对正无奈看着我的楚弈一笑,道:“爷若是信得过我,便将姑娘交予我吧。由我照顾姑娘。”
楚弈看她一眼,淡淡笑道:“我几时信不过你?”停一停,对我道:“颜儿便与静敏去吧。”
我几乎气炸了肺,可是面对楚弈,我断断说不出什么过激的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立在众将领之前,低声说着什么。我不免焦急,楚弈位居正一品天策上将,手中本就握有天曌国三分之一的兵力。更何况这些是要上战场的虎狼之师……先不说兵力数量上的悬殊,单单只是这手中的势力……皇帝我晓得有个晓情楼,但其他却一概不知了;而楚弈,我却是完完整整知道的,他那些戴着面具的手下们,武功都是好。我觉得冷汗都快下来了,君北羽啊君北羽,你明知道寂惊云一走楚弈便会发难,何必将寂惊云调离?
作者有话要说:
☆、雨过云舒
我是被武静敏点了穴道带到了远离朝圣广场的地方。一路而来,原本繁华如斯的国都恍若空城,连一丝杂音也不闻。我心中愈发狐疑,僵直着身子道:“国都中为何如此安静?”
武静敏坐在我身边,低低笑道:“这是皇帝跟爷的事,牵扯上其他人做什么?”
我道:“你是说哥哥将全城百姓安置了出去?”楚弈有那么大的物力?
武静敏笑容一敛:“姑娘不信?”顿了顿,她笑容深了些,“皇帝自然也在暗中安排了许多。”
我心中一紧,道:“如今又能说明什么?寂惊云已然离京,就算要转头回来救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回得来的。”
事已至此,早就无能为力了。
我不免抿唇,只是身子被点了穴道,如何也挣脱不开。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武静敏将我扶起下了车,面前是一方别院,看来倒是颇为雅致。只是门前站着两个面覆白银面具的人,一见武静敏便行礼道:“香主。”
武静敏依旧是含着处变不惊的妩媚笑容,道:“你们倒是奇了,也不曾向姑娘见礼?”说罢,右手疾点我的穴道,我这才觉得身子一松,旋即重重喘了起来。我惊惧得厉害,急急护着小腹,生怕孩子有什么不妥
武静敏见状,一把握住我的手腕,轻笑道:“姑娘别慌,尚且不曾妨碍。”我抬头狠狠剜了她一眼,心下却稍稍安稳,她笑得好听极了,“啊哟,姑娘可别这副神色,叫将军晓得了,还以为我将你怎么了。不得要生吞活剥了我?”
说罢,便拉着我进了别院。
晨光之中,这别院看起来十分别致。它并不大,却让人觉得很温馨。她拉我进了东厢,又命人将了吃食来给我。我满心的不悦,只是从她将我带出毓秀宫开始,我连口水也没喝,神经微微放松之后,又渴又饿,也不再硬撑着,取了点心来吃。
她只站在我身边,见我取了食物来吃:“姑娘不怕我在里面下了药?”
我将点心纳入口中,道:“却又有何惧焉?事已至此,于我而言又有什么要紧?他死了,我随之去了就是了。”
楚弈那般疼我,我却是不能为他做任何事;皇帝亦是看重我,只是我又能如何呢?向着哪边都不对。
武静敏轻轻道:“如今铁勒那头倒是复杂得很,谁又见识过那般狂热的民族?”
我咽下口中吃食,道:“寂大哥乃是天曌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悍将,自然手到擒来。”
她静静看着我:“那姑娘怎么想的?”
我抬眼看她,她的脸在晨曦中有些恍惚:“我能怎么想?我怎么想有用么?”
她捻了一把长发在手,细细把玩着。脸上笑容那般好看,也不晓得在想什么,如今都闹成了这样,只怕朝圣广场上正在厮杀,她竟还能这般无所谓。如斯想着,我似乎有些窝火。
正要啐她,又见她抬眼斜睨我,笑道:“如果姑娘想,那么就可以。”
我脑子轰的炸开:“你说什么?”
她伏在我耳边,轻笑道:“只要你想,你就一定能制止。”
心儿忽然一颤,我能阻止?我若是能阻止,他们又岂会弄成现在兵戎相见的局面?如今的样子,我还能劝吗?谁退一步就是死,只能拼死挡住。只是寂惊云一走,皇帝手中兵力还剩了多少?他必败无疑了……
见我久久不曾言语,武静敏忽然启唇笑道:“姑娘,算来,你应该比我更了解皇帝吧?你觉得,他可能不留后手吗?”我懵了懵,正要开口,便听到她狠狠道,“这场斗法,爷跟皇帝,都不可能是绝对的赢家!”
我咬着下唇,他留有后手……那么楚弈不是……心里忽然好慌,慌得几乎要喊叫出来。
武静敏徐徐道:“你且想,皇帝为什么要将国都中的百姓尽数转移出去?那些空出来的民舍,能做什么?”
心忽然狠狠地沉下去,空出来的民舍,能……藏人!!!寂惊云、寂惊云根本就没有走!!
身子恍若秋风中的落叶般狠狠颤抖起来,武静敏的脸在晨光中含着难言的光华:“爷早就被皇帝逼得无法冷静了。楚家老爷子,还有你,都落在皇帝手中。对你,皇帝的确狠不下心来,但是可不一定。何况,楚云桑和楚子墨还那么小不是?”
我几乎要吼叫出来:“你的意思是,哥哥死定了?”怎么可以?他是我最亲的人了!怎么可以……
“不一定呢,说不定死的,是皇帝也说不定。”她轻轻的话无疑是在剜我的心,“只有你可以阻止,也是赌,赌皇帝对你,对你们的孩子,到底有几分看重!”
我哆嗦道:“我能做什么?”
她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捏着一枚褐色的药丸,那药丸气味香极了,竟是让人莫名的心安。
“用这个?”我心沉了沉,抬头看她。
她秀眉微敛,声音沉得仿佛钟鸣:“这法子很简单,只要你死,只要你带着你和皇帝的孩子,死在他们俩面前!”
我被武静敏带着,飞快的赶往朝圣广场。
朝圣广场上,双方正对峙着,皇帝立在城楼之上,满眼平静的看着下方;而与楚弈对峙的,那身着铠甲,分外英气逼人的,不正是寂惊云么?他真从来没有离开过国都……
我不免咳了几声,低低道:“你倒是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武静敏看着我,笑道:“在爷身边,我不得不变聪明。”
我“呵”的一声笑出来:“若真的能阻止他们,你陪着我哥哥,我倒是真的很放心。”顿了顿,“你心思缜密,对他又那么了解。真好,人生得一知己,哥哥也是欢喜的吧?”
武静敏轻轻笑着:“但愿吧,他会让我陪着他。”
我笑罢了。
那药一点也不苦,反而香甜得很。
马车仍在疾驰,武静敏飞快的抢出车门,朗声道:“爷,快些停手吧!姑娘、姑娘怕是不成了……”
朝圣广场上那般的寂静,她这一声无疑是激起千层浪。下车便见众人皆是看着我,我不免笑了。看着楚弈,轻轻道:“哥哥……”
他满眼的不敢置信,连声音都哑了几分:“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惨白?”
我笑着,道:“没有啊……”话音刚落,腹中忽然像是火烧一般,灼得我只想呕吐。抬眼,看着武静敏,她连何时发作都能掐得这般准……
腹中只像是有火在烧,叫我愈发痛苦,只得蹲在地上不住喘息。武静敏急急地扶住我,声音那么的慌:“姑娘方才是吃药了,那药是拘魂散……”
我是不知道什么叫拘魂散,只知道胸口忽然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费力极了。重重喘了几声,一口腥甜却涌出来,溅得那洁白如玉的砖石红得妖冶。
“颜儿!”手臂不知何时被人托起,转头,见是满脸焦急的楚弈,我不免笑了。只听得武静敏的低声嗫嚅:“姑娘晓得此事定是无法挽救了,不愿见到爷和皇帝哪个有伤,所以才……”
我只是痴痴的笑着,握着楚弈的手,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费力地抬起头,看向城楼,君北羽,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了……可惜,叫你看到我这幅样子……
耳边隐隐听得楚弈沉声道:“华敏呢?叫她过来!快点!”
那声音中似乎含着哭腔。哥哥,你别哭,别哭……
脑子渐渐混沌起来,眼前也再也看不见什么了,只是隐隐听到皇帝的声音:“把她给我!”
我惘然笑了。
我只是沉沉睡着,似乎听见好多嘈杂。
“报——启禀皇上,铁勒大军已然攻破了滇南,再不派大军阻止,只怕便要打入□□腹地了!”
“天策上将楚弈何在!?”
“臣在。”
……
这里是哪里?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里虽不是冥府,但我却是熟悉得紧了。身子有些沉重,却尚且无碍。动了动手臂,却引来轻笑声:“姑娘可莫要动呢。”
回首,见是武静敏,她立在床前,整个人在光华之中。右手端着药,又叫人来扶我坐好,才低低笑道:“还真是辛苦姑娘了。”
我摇头:“怎么样了?”
“杀了,你信是不信?”她吃吃笑着,舀了勺药喂到我嘴边。
我咽了药,啐道:“我瞧你欢喜得很,只怕不是如此吧?”
她慢慢搅着碗中药汁,笑道:“怎可能如此?”又缓缓惜惜道,“姑娘那时连呼吸都没了,可把爷伤心坏了。我生平未曾见过爷流泪,终究还是姑娘能耐。那皇帝也是,竟是一口血便喷了出来,还强撑着下了城楼,勒令爷将姑娘交给他,那模样像是要跟爷打起来一般。”
我白她一眼,还不是你配的好药!我还以为真要死了呢!
“那药是失魂散,说通俗些,就是假死药。”她缓缓解释,“若是拘魂散,大罗金仙都救不了。”
我哪里想管这些,急急问道:“那如今呢?”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