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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英舜华扶着几乎站立不住的我,我看着决明转身去了,已是哆嗦不已。婉韵她,她不会有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林暗草惊风
我也不知道楚弈跟武静敏说了些什么,总之接下来第二日,舜英舜华和武静敏都不在安国府之中,倒像是被楚弈刻意支开了。如今还在年里,皇后病危,铁勒那边又是那副光景,一时国都中人心惶惶,全没有了新年的喜庆。
我的心境比起外面的冷风也暖不了许多。婉韵成了这副光景,偏偏宫里的还不许人去看她,都呼吸骤停了,万一……我焦得不行,恍恍惚惚的。
在正月初四,总算有消息传来,皇后病况基本平稳了,我这才松了口气。倒是武静敏,现在行踪愈发诡秘了,本是在沁芳居见过她,不一会儿,便又在楚弈的书房看到她,难不成会武功的都是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又过了几日,约莫是正月初十之时,宫中又有消息传来,弘仪武华敏意图谋害皇后,皇帝下旨赐死,并株连其族人。毕竟谋害皇后,罪同弑君。我只知道武华敏有个姐姐,其他的一概不知。都查到武华敏那里了,楚弈呢?有没有被暴露出来?
我其实是恨武华敏的,因为她伤了婉韵,可是如果她被制裁,便会将楚弈暴露出来的话,那还是就这样吧。
我不免又好奇起来,楚弈那日寻武静敏,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第二日,她和舜英舜华都不见了?难道是楚弈派她们去做什么事了吗?什么事,非得要银面香主出马?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实则唯有今日,无论怎么在外面玩耍,也是可以的。元宵节的灯会热闹得很,照得国都整个都在橘黄的火光中,繁华至极。平安告诉我,婉韵已经好了,全然没有中毒后虚弱的样子。我这才放下心来,被拉着出门了。除了三位秉笔尚仪与我,还有一位愣头愣脑的。
段知仪穿着一件月白长衫,倒是不复虎头帽的滑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本身气质作怪,我总觉得喜感得不行,连觑他几眼,实在憋不住,躲一边笑去了。
实则今日热闹得很,爆竹声,小贩的叫卖声会杂在一起,倒是种难得的繁华。我们各拿了一只糖人吃,又有舞龙舞狮,街上更是人山人海,好几次险些走失。三个小丫头跑去猜灯谜了,我对那东西兴趣不大,便跟段知仪慢慢在后面跟着。我见他很是迁就着平安,直到现在,目光就没移开过,调笑道:“我看段大人很是喜欢平安?”
他“啊”一声,点头似乎有些忸怩:“是啊。”
“平安是个好丫头。”我道,“段大人是真的喜欢她吧?想娶她为妻?”
段知仪重重的点头:“师傅说,有些东西,值得你一生为之努力。我想平安对我而言,就是这个东西。”
我差点笑出来,要是被平安听到,非得和这家伙翻脸不可。这到底是东西还是不是东西啊……他似乎也意识到失言,挠了挠脸:“叫姑娘见笑了,这些日子,我总是有些……”
我摇头:“男子汉大丈夫,不必拘着这些不放。其实,我也是有事想要问大人的。”
他点头道:“姑娘请问。”
我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人山人海,热闹到了随时可能将同伴冲散,光顾着热闹,应该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吧?我问道:“不知段大人……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了,所以,我想问问段大人……”
段知仪似乎是知道我的意思了,笑道:“我也看过了星象,说来奇怪,紫微垣之中,并未出现什么。”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愣愣的看着他,他这才解释道:“紫微星是帝星,紫微垣之中自然就是帝王的家事了。皇后被人这样害了,象征着皇后的北极五星之一却不见有任何的不对。所以,很是奇怪。”
我虽是听不太懂,但隐隐觉得不对。婉韵遭了那么大的灾劫,星象居然没有显示?!怎么可能呢?段知仪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今夜月亮正圆。常言道,月明星稀,自然是看不到星星了。他低头,道:“不过楚姑娘小心才是,近日太微垣的郎将星光芒大异,有凌帝星之像。”【1】
“郎将星?”我不解。
“郎将星,顾名思义,是指高级武官。而令兄……”
“而家兄,是武官之首,让人不能不怀疑。”我淡淡道,忽然有些想笑,原来,这星象学,从来不是假的。
段知仪欠一欠身:“若真是如此,姑娘定是很为难吧?”
“为难我也没有办法。”我笑,冷不丁被人撞了一下,回过神来继续笑道,“毕竟有时,有选择比没选择更难。因为两边都一样重。”
他似乎很能理解,又看着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的平安:“不仅是姑娘吧,寂将军同样为难。”
我颔首,寂惊云怎么可能不为难?一边是挚友,一边是他所效忠的皇帝,这为难程度不下于我。我苦笑:“还请段大人保守这个秘密,婧颜感激不尽。”
他点头:“姑娘放心就是了。”
我看着街上,又是惆怅起来,不知道,这样的繁华,还能看到几回。到了这太平也粉饰不下去了的时候,硝烟战火,将席卷整个天曌国,而国都,就是战火最为集中的地方。
回到安国府,我径直睡下了。夜里很静,我始终难以入眠,翻来覆去在想着郎将星凌帝星的说法,还有婉韵出事,可是北极五星没有反应的事。如果星象未曾显示出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皇帝是刻意的,他知道武华敏是楚弈的人,要杀了她!婉韵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中毒!
我这么想着,只觉得浑身冰凉,哥哥和君北羽,他们两个的斗法,实在不是我能看透的,见招拆招。可是现在楚弈已经折损了武华敏这个香主,会不会……
“姑娘看来是睡不着呢。”床前响起一个女声,我已经是见怪不怪了,除了武静敏,谁会来这招?“武香主是有事吗?”
“没事不能来看看姑娘?”她盈盈含笑,纤手掀开帷幔。
我没好气道:“你总共来看过我三回,这回不知道要干什么就算了。第一回,哄我吃了剧毒;第二回,告诉我铁勒现状,唬得我一夜没睡着。谁知道你又要干什么?”
武静敏只是笑,她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你可还真是,伤了爷的心头肉,不怕爷将你煮了?”
我一愣,还有人?!武静敏笑得很美,转头笑道:“我哪里敢伤了姑娘?”她话音未落,已有另一张脸探了出来。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但是两人的轮廓像得很。“你是……武弘仪?!你没死?!”
她笑得一如她姐姐般悦耳:“姑娘巴不得我死?”
我摇头不语,她竟然能逃出来?武华敏坐在我床前,笑道:“咱们皇上还真是一点旧情不念呢,说赐死就赐死。若非爷告诉我了,叫我早作准备,只怕我早早的就死了。”
武静敏笑道:“今儿个,可是吓到姑娘了?”
“我胆子没你那般小!”说罢,我又看了两女一眼,“下回来可以正常的时候来么?你们是想闯空门?”
两人也没理我,自顾自的笑。武华敏道:“姑娘不知吧,皇后从来就没有中毒,不过是皇上下旨禁足了罢了,再差了几个太医去守着就是了,目的,自然是为了除去我。”
“他要除去一个人,从来不用这么麻烦!”我冷声道。
“他当然不用,”武静敏笑得妩媚,“可如果,能引出幕后主使,姑娘说,他会不会?我猜皇后心中肯定是不情愿的。”她笑出声来,语气倒是酸溜溜的,“谁让皇帝要害的,是爷啊。”
皇帝要设计楚弈,婉韵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只是没办法,她是皇后,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只要皇帝一下令,说她中毒昏迷,那她就只能中毒昏迷,没有别的办法。
武华敏袖子一扬,取出火折子来点燃了,笑嘻嘻的看着我:“姑娘,要是那一天真的来了,姑娘要怎么办呢?是选择自己的哥哥,还是选择自己的爱人呢?”
我浑身一哆嗦,直直的看着她火光下的容颜,光打在她脸上,整张脸都起了诡异的橘色。“我们也不是来逼姑娘的,”武静敏依旧在笑,笑得好美,“只是爷心里,姑娘是最重的,若是被姑娘背叛了,那爷得多伤心啊。”
我何尝不知道此理?只是有些事,不是说知道就完了的。知道,做不到啊!我做不到不去想君北羽,一如我做不到不担心楚弈的处境一样。我心里难过得很,笑,泪却潸潸而下:“一个两个都说些风凉话。太后说,我已经是贵姬了,再不是楚家未出阁的女儿,所以要一心向着皇帝;你们又说,哥哥将我看得那么重,我要是背叛了哥哥,他会伤心得很……”
“姑娘现在的处境,不拘是选向着谁,都是万劫不复。”武静敏点一点我的额,笑道,“听说,上回皇帝给姑娘画眉了?”
我冷笑道:“与你何干?”
她抿唇一笑,手在我眼前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却是闻不到任何味道的:“既然姑娘这般不快,送给姑娘好了。”
我愤愤道:“这是什么?你送给我的东西我可不敢直接收着!”
“是呢,这里面装着的,可是见血封喉【2】,一旦碰到姑娘哪处伤口啊,血液凝固,叫姑娘窒息而亡,”她将香囊举到和自己眼睛平行,笑得好生美妙,“总归姑娘觉得为难,要是死了,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被唬得倒吸了口冷气,武静敏什么事干不出来!她依旧笑得波澜不兴,举着香囊:“姑娘要不要?”
我狠狠别过头:“不要!你给我我转头就送给哥哥。”
武静敏“嗤”的笑出来,温言笑道:“姑娘威胁我?我可是不被任何人威胁的。”
其妹坐在床边,轻轻笑道:“姐姐何必作弄姑娘?若是惹恼了,咱们还得好生哄着。”
武静敏掩唇轻笑,眉眼间全是狡黠的笑意:“可不是我想,是姑娘自己猜的,我不过是顺着姑娘的话说而已。”
我低声啐道:“促狭鬼!”惹得两姐妹又是笑起来,武静敏道:“姑娘收着吧,可不敢拿见血封喉来,这么漂亮个闺女,死在我手上了,爷非得活剐了我。”
我哼了一声,见那香囊绣得极为好看,一时也是欢喜,道:“这是什么?”
“忘忧草。”武静敏轻声道,“姑娘既然心里烦闷,拿着也好。”
忘忧草……杜康能散闷,萱草解忘忧【3】。我心里暖暖的,低声道:“谢谢。”
武华敏瞥了一眼姐姐,吹熄了火折子,轻声魅惑道:“姑娘不晓得吧,姑娘是爷的妹妹,姐姐怎么会不为姑娘着想呢?”
我握着香囊,险些笑出来。武静敏啊武静敏,你果真是喜欢我哥哥的……我本想听听她怎么回答,没想她听似没听,轻声道:“华儿,走了。”
那夜我睡得香甜。次日醒来,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香囊,忘忧草啊……
我不免一笑,起身提笔写下:幽花独殿众芳红,临砌亭亭发几丛。乱叶离披经宿雨,纤茎窈窕擢薰风。佳人作佩频朝采,倦蝶寻香几处通。最爱看来忧尽解,不须更酿酒多功。【4】
写罢,我叹了一声,将纸折好,等平安来看我,托她带给婉韵吧……
作者有话要说:
☆、边声迢递夜阑珊
元景七年三月,本是春日极为宁和的日子,只是,全国上下,都没有一丝春日的欢愉,反倒是人心惶惶。铁勒那边,战事将起。前些日子全国都涌出大量壮丁自愿参军反攻天瞾,其国王安抚无效,派兵镇压,反被这些义愤填膺的壮丁们给打了个马趴。随后铁勒都城暴乱,乱民袭击驿馆,将天瞾的钦差大臣刺杀。消息传回,国中自然震怒,朝中已有不少武将请命前往铁勒镇压暴动。而后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流言来,说是皇帝昔年是有意嫁祸九王而暗杀凤栖梧,逼得九王只得逃往红日国;再有人言,楚弈当年险些身死之事,本就是皇帝做下的;旋即又是云家老爷子为皇帝暗杀,云家海难则是皇帝恐云家东山再起而做。一时百姓更是草木皆兵,整个国都都是一种高压的状态。
我立在樱树林中,这花一年一回,如今已是第四年了,看着分外的美观。只是美景虽好,人无心观赏罢了。铁勒成了这模样,恐怕是要寂惊云这等大将才压得住,可是寂惊云一走,国都可就是算是空了,羽林郎挡得住楚弈的重兵压境?再有那些谣言,要是说不是楚弈放出去的,打死我也不信。只是他与九王一样,依旧对皇帝恭敬至极的模样,让人猜疑之时,又在怀疑这些事的真伪。
立了不多时,我便要回屋去了,如今武华敏武静敏两姐妹整个就一昼伏夜出,我随时从梦中醒来都可能见面前立着个人,也是见怪不怪了。
平安她们来我这里玩的时候也少多了,每回来都是皇帝生了好大的气,然后又给我讲为什么生气。还用说么?除了铁勒还有国中流言,当年用到景王身上,现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舆论不管是哪个朝代都可以压死人的。
焦躁了几日,便听说平安邀我去国都外散心。平心而论,天曌国都城外的精致十分美观,也好,总归如今心情不好。散散心,好重新拾掇了心绪。
楚弈倒也是没有过问,差了家丁将我送去。我坐在车中,觑了眼护送我的家丁。说句实话,这些家丁模样生得很,我根本就没见过,恐怕是他的那些戴着玄铁面具的堂主吧……现在银面香主都在安国府中,看家丁的脸生比例,估摸铁面堂主应该也全到了,那些铜面小兵不知道又在哪里。
我无心看车外的景致,坐在车中神游太空,颠簸了些许时候,马车停下,车外响起家丁的声音:“姑娘到了。”
我“哦”一声,下了车。面前倒是一片竹林,正是上回君北羽带我来的那片竹林。我撇撇嘴,得了,他每次都是拿平安做借口吗?叫那小妮子知道,指不定得多伤心。我回头道:“你先回去吧。”
那人虽是家丁打扮,但眼中那种不到一丝波澜的平静,一看就是冷静到了极点的人,肯定是楚弈训练出来的:“知道了,姑娘小心就是。”
我颔首。转身进了竹林。林中很静,偶尔有鸟儿飞过扑棱棱的翅声,竹枝青翠欲滴,看得人很是舒服。行了不多时,便见到那间竹制小屋,屋前还坐了个人,一身白衣,坐在竹制的桌前很是淡然的品茗。我立在三丈开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他抬头:“来了还不过来?”
我行至他身边,道:“公子也不玩些别的花样?每回都说是平安邀我。”
他斟了一杯茶,吹开茶沫,饮了一口才淡笑道:“若不以平安的名义,楚弈会放你出来?”
我坐下笑道:“哥哥难不成将我禁足了?怎会不放我出来?”
他眼中闪过愠怒,淡淡道:“你见谁都可以,除了我罢了。”
我心里忽而一沉,是,见谁都可以,除了他。我不语,皇帝倒是为我斟了一杯茶:“尝尝吧。”
我低头看着杯中茶,连茶叶渣子也没有,茶水带着几分新绿,看着就沁人心脾。“是什么茶?”
“若是尝出来了,就告诉你。”他笑,分外俊美,含了几分玩笑之意。见我睁大了眼睛,他笑道:“不是颜儿说,叫我猜,猜到就告诉我么?”
“所以现在是反过来了?”我撇撇嘴,端起茶杯。我并不擅长品茗,了不起能知道这是茶而不是水,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区别……轻轻呷了一口,口齿间有一股清香,和几乎察觉不到的苦涩,跟竹林中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