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顾越的顾墨终于成为了完全多余的存在。
永远站立在顾越身后的顾墨，有一天终于发现了，他快成了顾越的影子，站立在他的身后，和那些阴影融为一体。
他模糊的记忆中有一次，新来的老师教给顾越和他打网球，他比顾越更加好动，对着老师更加热情，老师也更多地在指导他，顾越则是在一边想着办法偷懒去看书。
这次教导结束之后，母亲用木棒锤击他的后背，用手去掐他的皮肉，他瑟瑟发抖在角落，他高贵的典雅的母亲，告诉他，“你不要妄图超越顾越，无论任何一个方面。”
他懵懂地点头，努力地将自己缩在角落。
顾越并不知道这些事，他到医院来看他可怜的在楼梯摔伤的弟弟，“你要快点好啊。”
顾墨看着他，眼睛沉沉，“嗯。”
也许很多东西在觉察的时候就已经变味了，可惜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知晓。
这样的事情有过一两件，顾墨终于成为了顾妈妈希望的样子，安分地，低调的，不好不坏的。
儿童时期非常优秀的顾墨的天分像是被抽干一样成为了一个普通人。顾家只剩一个天才。
偶尔有原来曾经在一起上过学的同学表达对顾墨的可惜，然而那个时候，原本有着明朗笑容的少年变得温柔安宁，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只又顾墨知晓的，他在等待着什么。
既然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顾越的将来，那么他不介意让这个将来增添一些别样的色彩。
从顾越的毕业，到公司的部分接受，顾墨都在不痛不痒地做些什么。
有的时候，看着刘海覆盖下那双阴暗的眼眸，顾墨也曾抚上镜子裂开一个笑容，沉默不语。
沉默沉默，这大概才是他名字的真实含义。
再然后呢，他看到了宋小果。
那时的宋小果搬了一个椅子在门口，裹着薄毯眯着眼睛窝在大摇椅，像一只冬阳下窝在院落的猫咪。
这么年轻的模样就懒散成这个姿态，这正好是顾墨最不屑的类型。
那些筹划的计划慢慢展开，他来到旅馆，看到那天那个熟悉的女生，她依旧是散漫着的样子，在看着手机。
顾墨再次皱眉，轻轻拍了拍桌面希望能够引起女生的注意，但是女生依旧在看着，没什么反应。
顾墨终于没能忍耐住，直接伸手拔了她的耳机。在这个末世女人的面前，顾墨难得地将自己不愿让别人看到的一面暴露出来，连他自己都惊讶。
手机立即传出女人凄惨的哭喊：“你一定要听我说！我不是这样的！你要相信我！”
原本播放着慵懒乐曲的声音营造的旅馆氛围被这声哭喊打破。
而那个悠悠然坐在前台的女生眼睛瞪得圆滚滚，一脸惊慌，也跟着里面的女人大喊：“你听我说！我不是这样的！你要相信我！”
愣了一会，顾墨才开口，“我来订一个房间。”
后来的顾墨听到顾越对苏哲哲的评价“看到她，就像遭遇一场兵荒马乱，知道不该，却无力反抗。”
顾墨想，他遇见宋小果也是遇到了一场战争，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一定会输。
然后就是计划和变化，主动和被动，他和宋小果明明之间的交流并不是多么必要，可是总是能够相纠缠一起。
在看到宋小果那样冷漠地面对着宋湖的时候，顾墨是有点意外的，他一直以为宋小果那种懒散并且得过且过的性格是不会有这样尖锐的一面。
知晓宋小果家庭背景的时候却有点别的情感，家庭暴力，父母离异，也不过是和他一样的可怜人。至于后来去旅馆的原因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后来呢？顾墨小动作做得多，母亲虽然找不出证据却能猜出来是他做的，也不需要什么讨饶，皮肉之苦他倒也习惯。
被宋小果发现身上的伤口的时候还是戴着一点恶劣的心态的，无非是“看啊，可怕吗”之类的情感，没想到对方竟然一脸见过大世面的冷淡表情。
“你不问我怎么弄得吗？”顾墨发问。
宋小果只盯着他的胳膊看，“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上药。”
顾墨张了张口又合上，无聊得任由宋小果去摆弄他的胳膊，最后看她给他上药时候专注的表情。
冲她耳朵哈气，看她先是吓一跳，然后是老妈子一样的埋怨语气。
突然之间，就觉得今天天气很好。
抬头去看窗外飞过的白鸟，心中无比安宁。
还是同一天，第一次接到宋小果打来的电话。那时坐在卧室里看着胳膊上伤痕发呆的顾墨第一次发觉这种伤痕不止屈辱，并且丑陋。
不知是因为下雨还是其他，女生的声音很轻。
【“你能收留我吗？”】
【“哈哈哈骗你的，晚安了顾小墨同志。”】
这样劣质的玩笑和自我勉强的声音不用多想就能辨析出来。
没有多加思考，换了衣服就去找她，到了楼下反应过来没带雨伞，然后冲进雨中。
顾墨很少做这样莽撞的事，很奇怪。
旅馆门口的灯是橙色的，像是黑夜中的指明，指引者他的目的地。
那里神情散漫的少女点燃一支烟，放在唇上，眼神落寞。
顾墨夺下她的烟，扔在地上，看着她强调自己只是开个玩笑，看着她脖颈上的掐痕和脸上的红肿。
顾墨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地叹了口气，“我来收留你。”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事实证明，那个时候顾墨的叹息是正确的。
宋小果的存在像是给顾墨的生活打开一个缺口，他的重心渐渐开始偏移，她也不知不觉站在了很需要被考虑的位置，至于顾墨他自己发现的时候，那时候很迟，已经是顾越的生日会上。
他机关算尽，想着要给顾越一个“美好”的生日，而这个生日的“美好”将会让顾家父母难以忘记。真好，顾越喜欢的是苏哲哲，而不是王柒礼。
一切都按着计划，一切都等待着他的的号令，他站在嘈杂的人群看着他那光环闪耀的哥哥，站立在他身边的人是宋小果。
这样很好，顾墨想。
宋小果却在这时开口了。她说，“你要是今天晚上什么计划也没有做我真的不信你。”
她握住他的手，温度传到他的手背。
“不管你要做什么，放弃吧。”
为什么要放弃，明明好戏才刚刚要开始。
顾墨感觉到身体在颤抖，手心在发凉，为什么你要在这个时候打断呢。
为什么偏偏是你看出来了呢。
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你呢。
“顾墨，”他听到她叹息的声音，“你不能过的让别人觉得你很可怜。”
不，他向来擅长伪装，无论是让别人觉得自己骄傲亦或是觉得可怜，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都是无所谓的。
可是他侧过头看到她的侧脸，她无奈又紧张地看着他，像是在看怎样懵懂的孩子。
“好，”他忽然开口。
她愣住，眉目带笑。
他遭遇了她的兵荒马乱，不想挣扎。
回忆至此，头却是有些疼痛。
“叮——。”
信息的声音突然传来，揉了揉额头，坐在桌前的顾墨眼睛微眯，看到新的邮件信息。
依旧是他的助理发来的，“宋小果小姐希望能够和您见一面，表达对您的感谢。”
顾墨指尖在手机停留片刻，便回复了信件，“不用，婉拒就行，以后不要再问我。”
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他助宋小果上学不过是自私地安慰自己。
他这样自私任性，已经找不到再有个人能够懒散地告诫他一定要成熟，然后一脸无奈地给他的伤口上药。
记忆中的女孩依旧还站立在旅馆的门口，冲着他生气地大喊。
【“胆小鬼！永别！”】
原来不是说说而已。
☆、第52章 星球X科技X养成（一）
眼睛鼻子，整个身体都是疼痛，缓慢睁开双眼的时候，宋小果隐约能够感受到眼前刺眼的白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因为白光的刺激又快速合眼的时候，白光瞬间变暗，成为她能够忍受的程度。
四肢沉重，宋小果没法起身也没法再去看周围的情况，只能隐约听到机械和人声交杂而出的声音，“醒了醒了”“医生快来”“去报告”。
不同的声音从不同的声源发出，让宋小果有点耳朵疼，她能够清晰自信地分辨出这么多种声音，他们说了什么以及声音得方向来自哪里，看来身体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可惜她并没有继续思考的时间就再度沉入昏迷。
再次醒来的宋小果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而是听着周围传来的声响，这次人并不多，周围并不嘈杂，宋小果听了一阵就听到年迈男人沙哑的声音，“既然醒来了就起来吧。”
宋小果眨眨眼，听话地起身，果然看到了一边的……老医生。已经在这个世界居住了几年的宋小果在见到医生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太自在，她居住的那个星球看到的最多的便是那些血肉搏斗，很少有人去看医生。
对的，他们的星球。宋小果刚刚经历过一次重大的灾难，他们种族被不知名的势力屠杀了。
真是一个笑话一样的存在，一直因为强大的战斗力被整个宇宙认为是邪恶和危险的里德族，竟然会在连对手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屠杀到这个地步。
虽然里德人好战的性格导致这个星球只剩下未成年和那些为了照顾孩子们的女人，以及天生就有着缺陷的里德人这样的人，但是依旧是血淋淋的耻辱。
“有哪里不舒服吗？”老人询问宋小果，打断了宋小果的失神。
宋小果动动手臂和腿，因为疼痛僵硬了一下，指向自己的胸腔，“。”她尝试发声，但是失败了。
“这里啊，”老人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一个看起来小而精巧的东西，对着宋小果胸腔照了照，“恢复得还可以，一会你喝了药嗓子会好点。”
宋小果看着老人说完这句话就走的很潇洒，有点愣神……是取药去了吗？
然后，很快宋小果就知道了自己是个土包子的事实，过了一会，空气中出现半透明的薄板，上面出现了一杯热水和几个白色药丸。
宋小果想也没想就直接灌了热水喝下去。烫！这让宋小果有点不习惯。
因为里德星球资源的匮乏，无论什么都是非常重要的，宋小果从生活中学到了“你根本没有时间去等待一杯热水放凉，没有进入到你嘴里的食物不是你的食物”。
也许是因为遭受了太大的伤害，这个身体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了，宋小果神情一暗。
她知道这个宇宙一直崇尚着的是科技的力量，和平和舒适，和他们族人完全不同，但是真的没想到真的看到才知晓相差多少。
这个极大的房间，是一个医疗室，里面的各种器械看起来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在她将药喝完，放回空中半透明的薄板之后，连带着杯子的薄板一起消失了。
就像魔术。
宋小果沉默，怪不得大家都用那样的语气说着星球之外的世界。
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妹子，宋小果知晓的有关这个世界的知识大都来自母亲和周围的同龄人。
那些人对这个安宁的世界是不屑的，因为他们更热衷于开拓疆土和战争。联盟的顶级战士和宇宙最强悍的强盗大都是里德人。这个热爱和平的世界，即使是战士也会受到人们的唾弃，人们宁愿崇尚商人，造型设计师或者那些演员们。
在宋小果已经将周围的东西都环视一遍之后，离开的那位老人走了回来，后面跟着两个人，看起来都是刚刚从少年步入青年的阶段。
女生眉眼温和，穿着一条淡色连衣裙，有种大家闺秀的感觉，真是现在联盟最受欢迎的类型，男生穿着浅灰色军装，身形削瘦笔直，有点不耐烦的模样。
宋小果看着他们对老人说着什么之后，女生微笑着来到宋小果面前，她头发是浅褐色微卷，和宋小果说话要微微弯腰，便把头发拢到一侧，动作和声音都是温柔，“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我叫雪莉，是尼克尔学校的美术老师，你将来来我们学校我就是你的老师了。”
宋小果看了雪莉一眼，没吱声。里德人的血统和在里德星球中的生活让她原本就不怎样的社交技能极限下降。
一边一直不耐烦斜眼看着的男生在宋小果没理会雪莉之后倒是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看来这小鬼不是那种受欢迎的个性。”
他这话一出，伴随着的是直面宋小果的杀气。宋小果右脚一转避开了与杀气同时出现的男生。
很短的时间，一边的雪莉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男生出现在宋小果原先在的位置，而宋小果已经跳跃到她曾经躺着的床的另一边。
两个人都沉默着，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边的老人嘴角一抽，“别把我的机器搞坏了。”
但是显然没人听得进去他这句话。
几乎是同时的，那个男生和宋小果两个人同时跃向对方男生胳膊长，在两人靠近时候就想抓住宋小果，宋小果身子一沉躲过一脚踢向他的腰。
这一击宋小果是拼尽全力的，她在里德人那里还没学到收敛，男人唇角一弯，右腿向上一抬膝盖顶在她的腰腹右手一伸就提起宋小果脖颈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果真是个不受欢迎的小鬼，”男生眯着眼睛抖抖手腕看着半空中摆钟一样的宋小果。
宋小果捂住腹部狠狠瞪了男人一眼，侧过身攀附上男生的手臂，狠狠在小臂上咬了一口。
男生眉头一皱，“原来是只猴子吗。”左手在宋小果后颈一砍就顺利让还在龇牙咧嘴的女生陷入昏迷。
“她身上受了很大的伤，特洛伊你别刺激她，”老人埋怨地看了男生一眼。
“算了吧老头子，你不知道有多开心能在治疗了里德人之后还能看到他们的实战，嗯，虽然是个小野猴子。”特洛伊撇嘴，“别再那副悲天悯人的情怀了，你的观众已经昏迷。”
雪莉看着两个人要争执立即上前将话题转向别的方向，“宋小果以后就在尼克尔上学，特洛伊是她的监护人，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还要麻烦您呢。”
“真搞不懂联邦到底是怎么想的，”说道这里老人就非常不爽的模样，“既然已经是里德星球最后一个生还者，就应该在我这里好好养着，而不是去什么劳什子学校，也不是被毛头小子的军官抚养。”
“如果真的呆在你这里的话会成为小白鼠吧，”特洛伊呵呵一声，“另外你可以取走她的监护权的话我双手奉上。”
“联邦有联邦的考虑，”雪莉不动声色地将特洛伊挤到身后，“宋小果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她享有每个小女孩应该有的权利。”
“先不说权利，”老人从口袋里掏了掏，半天掏出一颗糖塞在自己嘴里，“给特洛伊那家伙连生命都有危险。联邦那群人想借此能够让特洛伊赢得个温柔的名声真是煞费苦心。与照顾小孩相比还不如直接让他端了那小女孩的敌人。”
特洛伊难得同意地点点头，可惜雪莉依旧是那句话，“联邦有联邦的考虑。”
“上学也是考虑？她会被班里的同学歧视欺负到崩溃。”
“这正是我们要告诉我们孩子们的，呃，里德人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雪莉试图让老人不那样极端。
“可是整个学校也只有你来迎接她不是吗？一个身心受到重大伤害的小女孩？你们当然无所谓，即使她死在学校也不会有人会拿一个里德人的生命说事。多美好！一个没有攻击力的幼年里德人！”老人说到这里，将一边的卡放到口袋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