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唐月叶笑眯眯地回应，“真是辛苦了，”随即看向宋小果。
宋小果也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越是大家族的东西，有时越是麻烦，旁敲侧击问一问还是有必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江湖人啊，宋小果向后靠了靠，身后的软垫和脚下的厚毯使得这个马车虽然小些，但是舒适周到。
“那李家那么多厉害的人，应该都是胆大的，早就将鬼镇住了，还需要师傅出马？”唐月叶继续有一句每一句地搭话着。
因为江湖人，煞气重，尤其李家还是个有些历史的大家，物老成精，必定有着能够压制一般家庭的东西，虽然师傅名声大，但是职业怎么说也是招忌讳的，李家怎么会突然地就来这么一趟。还是师傅说着“麻烦”的一趟。
其他都是不怕，宋小果除鬼就跟作弊器一样，怕只怕这事件有人的参与。活人有的时候比死人更可怕。
宋小果垂下眼睛看着鞋底的厚毯发呆，暗红色的短绒看起来暖和又昂贵。
就和她与君昕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遇到的事件那样，君昕费尽心机求了个成了精的木剑，却没想过只能加速这个家族的不幸。
那些已经毁了的老酒，就不要抱着希望非要打开问一问了，只会成为恶心别人的东西。
那边两个人还在对话，宋小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马车有个布帘子挂着当窗口，宋小果老是不愿意去掀它，总觉得不是玻璃的没保证。她虽然没必要怕鬼，但是胆子小。能不遇到就不遇到。
她就看着那沉重的帘子随着马车的摇摆来来回回摇着，她也晕乎了。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吆喝，赶车的大哥将马车停下，“两位姑娘，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原本以为会是小路随便做点，或者吃点带来的东西，结果没想到硬是在这小地方找到了个小茶馆。
“等到大一点的要到晚上了，”李睿表情略含歉意，“现在稍微吃点填补肚子。”
然后众人就看着周身都仙气围绕的师徒三人表情颇为淡定地冲老板要了三碗牛肉面，君昕还特别强调地要了三大勺辣椒。
紧接着就是宋小果从乾坤袋中淡定地掏出筷子，软布，还有其他用品，清清爽爽地就坐。
等到三个人已经非常自觉地把自己招呼好了，看着石化的几位，眨眨眼。
“我没带你们的用品，”宋小果后知后觉地开始自我洗白。
“唔，只是有点跟不上你们的速度，”李睿活动了一下面部表情，“不用顾忌我们，我们……是江湖人。”
“对对对，就是那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个轻功飞来飞去的江湖人嘛，”唐月叶嘿嘿一笑，“就是和师傅不一样。”
好了，宋小果叹气。
看着那边已经暗暗拿出碗筷准备递给李睿某位大哥，在李睿的表情中默默将碗筷放了回去。
“请问有那种大块的牛肉吗？”李睿文质彬彬地询问店家。
卧槽你不要这个时候这样执着于你江湖人的形象问题啊！难道不应该是让唐月叶这丫头正好正一正三观吗！
你妥帖又高端的设定呢！
☆、第27章 仙侠X鬼神X湖（五）
李家是有自己很大的一片地方的，周围还因为李家是个大家很多人慕名而来办起了旅游区。
“这里人多，但是回到家族会冷清点。”李睿解释，并顺带在唐月叶妹子的热切注视下买了两个糖葫芦递给唐月叶和宋小果，“这里和唐门那里不一样，没有毒的，放心吃。”
本来哧溜吃得挺欢的两个人在听到没有毒之后不知为什么心里面就是那么咯噔了一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就如李睿所说，这个家族虽然很有势力，但是貌似人丁不太兴旺。
看得出来李家老爷已经努力将各种亲戚都安排在府上凑人数，庞大的府上还是显得有点空荡。
幸运的是宋小果她们都是在山谷里承受得住寂寞的人，李夫人招待了几人之后便安排了房间，供他们放松疲劳了几天的身体。
虽然有宴请但是并不正规，宋小果微微眯眼。看得出来李家人很用心，还专门让长子去迎接他们，但是却不会给予他们更高的礼数，即使师傅现在在江湖中也是称得上颇受尊敬的人。
虽然能够明白但是果然还是不能认同的做法。
宋小果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扭头准备跟上前方带路的仆人。
笑意并没有持续很久，宋小果看到君昕正在拿着细绢将唐月叶刚刚迷迷糊糊在墙壁蹭到的细小灰尘抹去。
也曾经有的，有人这样细心地对待自己。
也有过的。
即使被自己强制尘封的记忆，也不是真的就能够完全抹去，非要在突然时刻酸自己一把。
一边庆幸着这一世她也许真的能够平平安安过下去，一边又有着不确定的期待。
宋小果觉得自己越来越糟糕了。明明是自己想好的路线。
君昕的房间自然是不会和宋小果她们靠近的。李家地方大房子多，一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也没什么要在房间里放的东西，宋小果也不觉得很累，在人家走了之后就准备自己转一转。
李家人不多，仆人也不多，被派来照顾宋小果的妹子被宋小果他们以干扰施法婉拒。
一个人走在路上宋小果也不怕迷路，瞎转悠。
布局都是传统布局，没甚稀奇，宋小果走走停停，被小孩的声音吸引。大概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声音奶气都没有脱，但是说出的话却实在有些刺耳。
“我说你是不是猪啊！跟你说了多少次！写的字歪歪扭扭一些！你是不是故意让父亲看出来是你写的！下作东西！”
宋小果眉头微皱，看到两个小男孩。
差不多高，但是一个壮些，一个瘦弱。训斥人的胖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去推那个低着头一声不吭的。
看起来是少爷和书童？周围并没有经过的仆人，宋小果不想插手家务事，但是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她静静立在那里，看着小少爷又连续几下对着书童肚子就是几拳，被打的人痛的稍有蜷缩，但是并没有躲避。
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哪有就肯呆在那里被打的？宋小果想着或许如果躲开的话会被打的更惨，所以才这样。并且这个看起来粗鲁的少爷其实非常细心，他一点也没有伤及书童可能被人看到的地方。
宋小果再次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世的处事计划，抿了抿嘴。
“呃，”那被打的男生像是终于痛的有点发出细微的痛呼。
宋小果垂眼，慢慢向两人方向走去，加重脚步声。
那位打人的小少爷真不愧是李家的少爷，耳朵很灵，看到慢慢走来的宋小果一开始有所慌张，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您是今天刚来的先生？”
他这样称呼“先生”是对有能力的女性的尊称了。
宋小果停下脚步，微微点了下巴，“李家风水很好，长辈有福德，怪不得这样风光。”
她这句话说的含糊，像是赞扬又像是暗讽。要是一般孩子也许不一定能听懂，可惜的是这位是李家小少爷，既然李睿年纪轻轻已经是人精，宋小果也不觉得这位解读这句话有多难。
不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宋小果这句话说完，那位小少爷袖子一甩就跑了。
“你不跟上去？”宋小果挑眉看着依旧站在那里的瘦小少年。
“追上去被打吗？”那男生抬起头，正对着宋小果，展出一个笑容，“那也太辛苦了一点。”
没有自卑，没有伤感，没有愁苦，这个少年表现出的神态实在不像这个事件的主角。
“他是李睿的弟弟？”宋小果继续询问。
“对，李家两个孩子，少爷是年小的。”少年表情丝毫没变，说话条理清晰。
刚刚低头的模样是为了让对方误认为他胆小，那么那句痛呼是真的太痛所以发出的，还是他已经发现了正在偷看的她。
宋小果不想去多费心思，却还是不得不开始思考。
面前的孩子脸庞清秀可爱，刚刚遭受打骂，现在态度明朗单纯，似乎每一点都做到很好。一点也不会弱者姿态招人烦。
迟疑了下，宋小果点点头，“那我先离开了。”
她这样说着，直到走过挺长一段，没忍住回头看。
意料之外的，男生矗立在那里，站着看她。
虽然距离很远，宋小果是成精的，他的表情她看得清楚。
男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乌沉沉的眼睛里不知道沉淀着怎样的情感。
双目相触，宋小果立即匆匆转身离开。
不能对视！不能再停留了！
他会打乱自己规划好的生活，宋小果的直觉从未这样强烈过。
宋小果这人算是现代年轻孩子大都有的心理，又不想招惹事端，又有着心里面不能被触犯的底线，看起来冰冷到底还有着一片柔软。
宋小果尝试了很多次，依旧没有能力将那片柔软割舍。
等到她不知道走到哪里的时候才因为面前的建筑而回过神，眨了眨眼，宋小果意识到这个建筑和这个家族其他建筑来说实在是风格不搭。
怎么说呢，李家的建筑风格和摆设看起来都是比较传统和常见的，而这个有点像矮塔的院落建筑实在是有点奇怪了，屋顶尖尖，墙壁看起来像是新刷的却没办法改变这个房间看起来老旧的模样。
阴气太重，这是宋小果不用进门就能够感受到的。
周围连一个看守的奴仆也没有，看来也不是特别重要的地方？一边这样想着，宋小果还是很作死地来到了门口，虚掩着，也没有锁上。
门上还有灰尘，宋小果捏了软帕将门推开。
按理说大户人家，应该经常有人清扫的。宋小果突然想起唐月叶不小心蹭到墙的时候也是有着灰尘的，虽然很少。
他们那里所处的是待客的地方，按理说应该非常干净，虽然一般客人也不会迷糊到蹭墙。
走进小院，宋小果看到围墙的内部模样，或者应该说这个墙壁真实的面貌。和外面刚刷了的不同，这里的墙壁泛黄，有的地方已经受潮起了皮。
因为这种房子实在是适合鬼怪居住，宋小果又忍不住去每个房间看了看。
都是老式的家具和摆设方式，看得出来还是有人定期打扫的，只不顾这个“期”一般比较长。
等到宋小果从最后一间房间走了出来，有点意外看到了站立在院里的君昕。
“师傅？”宋小果快了两步，走上前，“没休息吗？”
“为什么我要被徒弟这样操心，”君昕笑了笑，“有什么发现？”
“这里不对，”宋小果皱眉，看了看整个泛着阴气和潮湿的院落，“并不是说氛围，而是太干净了。”
这种院落招来一两个干涉不到人界的小鬼还是很容易的，但是这里竟然干净到什么也没有。
“你是说应该有更大的藏在后面？”君昕听到宋小果的言语也忍不住皱了眉。
两个人这样相互间沉默了下，最后还是君昕伸了懒腰，“大概就是命吧，坦然面对就好。”
宋小果点头，“要告诉师妹吗？”
君昕原本轻松的表情一愣，“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吧，她也只会瞎操心，没什么帮助的。”
宋小果“哦”了一声，然后跟着君昕的步子出了院子。
李家风景不错，宋小果看看左边的花又看看右边的树，忍了挺久才对着君昕的背影憋出一句话：“师傅，你有没有想过哪天我有了喜欢的人。”
君昕的脚步顿了顿，声音柔和：“女孩子总归是要长大的，喜欢人也是很正常的。”
“那么，你会阻止我吗，”宋小果轻声，“因为我和一般女生不一样。”
“你们都是一样的，”君昕却非常坚定，“你也是从单一变成更为成熟的模样，你们没有不同。”
这样啊。
宋小果咬了下唇，“那师妹呢？师妹也会有喜欢的人吧。”
“她会。”君昕依旧没有回头，宋小果看他依旧站的笔直，是她和唐月叶非常熟悉的模样，“你们都将遇到很好的人，你们会很幸福。”
【将】遇到吗？
“总有一天。”君昕声音清朗。
宋小果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
他没有停下，她没有追上。
宋小果突然就明了了，她也许从未了解过君昕这个人。
那些埋藏于内心的琦念曾经长成整片的玫瑰，而后某天凋零，埋葬。
☆、第28章 仙侠X鬼神X湖（六）
这个夜晚，宋小果睡得格外不踏实。她梦见在青一的时候，她成年那天晚上，顾墨变成兽形将她围在中心，暖和的毛皮曾经安抚了她一个晚上的焦躁。
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告诉顾墨过，扮成被迫的模样，却依旧贪婪地依靠着他的温度，直到意识到自己死掉她也没有责怪过顾墨，因为她没有资格。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去的那个院子有蹊跷，她越来越难受，感觉全身发着热，是瘴气？妖气？还是鬼气？宋小果分辨不出，只是觉得难受。
宋小果想起身，却感受到整个身子都是重的，并且额头突然一片清凉。
终于舒服点了……不，哪里不对。宋小果睁开眼，看到某个说不上熟悉但更说不上陌生的家伙，那个砚台成精的妖怪。
“你来干什么，”宋小果刚想给这个家伙一拳，发现自己还是周身酸麻，控制不了。
“如果我没来你就死了，”少年挑眉，依旧乌沉沉的眼瞳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挑着宋小果的下巴，“你比想象中要单纯很多嘛，什么屋子都敢随便进。”
宋小果嘴一抽，“与那个相比，难道你是看着我进去然后跟着来的？”
“不，”少年十分坦然地摇头，“我是来夜｜袭你的。”
宋小果一阵头疼，“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是来夜｜袭的。”少年说的字正腔圆。
因为他左手手心正放在宋小果额头，两个靠得挺近，宋小果被他这个表情纯良，但是做出的事和说出的言语都非常糟心的行为吓到了。
想了很久，宋小果还是问出了自己心底的问题，“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要去治，真的。
“我没病，我想让你和我一直呆在一起，那样我就得把你变成我的女人。”少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低头蹭了蹭宋小果的脖子，声音带了点娇气，“但是现在我想了想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肯定要跟着我了。”
“不，”宋小果慢慢侧过头，“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人挺多的，如果我都跟着估计自己数量不够。”
“没有啊，我都查好了，”埋在她颈部的少年抬头看她，“你师父就是助你了个人形，如果没有他你自己也可以完成，剩下的你一直都呆在谷里，救命恩人只有我一个。”
哎哟卧槽看起来是个好骗的结果脑子这么灵光。
宋小果有种深切的不适感。
艾玛看起来是个撞过脑袋的妖怪，并且还是个偏执狂，可怕的是还有点脑子，太揪心了。
“那你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宋小果嘴角抽搐，“不要强买强卖。”
“唔，”少年将一直放在宋小果额头的手掌收回，眼睛慢慢眯起，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不巧我正擅长强买强卖。”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宋小果感受到身体轻松了很多，昏沉沉的脑袋也逐渐清醒。
“这条命先欠着，等我什么时候救你一命。”宋小果利落起身将黏在她身边的少年果断推开，“对了，你叫什么。”如果是顾墨的话她就真的疯了。
“啊，”少年被她推开也没什么反应，顺从地靠在墙壁，“没有名字。”
如果是刚开始见面两个人那种相互捅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