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朱队长家时的条件在十里八乡是不错的,家里人不用干苦活累活,拿的工分高高的,一年到头分的粮食钱财是最多。朱文虽说长相普通了些又没有别的本事,但家里老爸是个队长,怎么也不会缺了媒婆上门。但朱队长老婆跟人家斗气,要找个十里八乡的能干俊俏的姑娘,这一找就把朱文拖到二十六了还没有说门亲事,二十六岁在农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为这事,朱队长没少埋怨媳妇。
这不瞧着胡淑兰这快要进城当工人了,就打上了主意,当然要是胡淑兰家里的成份是中农更好。但除了这样,胡淑兰是要啥有啥,要长相有长相,要文凭有文凭而且还能干手巧。更要紧的是脾气好,让人指着脸骂也不会回嘴的人,这点特别让朱队长媳妇满意,觉得拿捏得住儿媳妇。
为了纺织厂的那份工作,也为了改变家里的情况,即使知道朱队长小儿子不成器,仗着有个当队长的爹没少偷懒,胡淑兰也咬牙同意了。两人订了亲,队长老婆就仗着未来婆婆的身份经常上纺织厂找胡淑兰拿钱,说怕年轻人乱用钱,让她先存着。要不是顾及着胡淑兰才十六岁还没到结婚的年龄,只怕早就逼婚上门了。
胡美兰这爆脾气那里忍得下,找上门去问个说法,说法没问着。倒得来了胡家一家子去乡上再学习的通知。对他们有着地主成份的人来说,这学习就是对他们进行□□游街。胡淑兰听到消息后,从县里赶了回来,在朱队长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才让进屋子里。
第二天,胡家一家子回到了队上,而她姐姐则在朱家做家务活。从此以后,每逢她姐休息回来,第一件事必是上朱家干活,做饭,洗朱家一家子老老小小存下来的衣服,伺候着朱家的上上下下每个人。
这还不算,朱文这个未来的姐夫不是个人,打着未婚夫的名义对她姐动手动脚,转头又想对她动手动脚,还说让她们姐妹俩长得真像,他傻傻地分不清,又道让胡美兰跟了他,他一定不会亏待了她。胡美兰抽了朱文一耳光,却不敢把事情告诉家里人,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怕给家里人惹来麻烦。大概知道胡美兰不敢告诉别人,朱文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经常趁着走亲来胡家骚扰胡美兰。这些事胡美兰没有告诉家里的人,包括无话不谈的姐姐。她忍着,拼命地忍着,忍得心头在滴血,她觉得她快要疯了,有时候她真想揣把刀把那畜生给杀了,但她害怕,害怕她的父母哥哥嫂可爱的侄儿还有姐姐会因为这事戴着高帽子受到无尽的□□。
就在这时,传来了唱歌比赛,第一名可以进文工团的消息。像发现救命稻草一般,她每天天未亮就跑到深山的泉水处练唱嗓子,也许上天可怜,让她得了她们乡公社的第一名。当王善娘小茉莉花的名声传来,胡美兰慌了,她怕了,她怕自己拿不到县上的头名,怕她进不了文工团,怕她回到家中依然受着朱文的骚扰,怕她家会永远受朱家的钳制。
于是她想了几晚,鼓起勇气来找王善娘。
“王妹妹,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去比赛了,求求你了。”胡美兰跪在王善娘面前呯呯地磕头,“王妹妹,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王善娘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好似又看到了曾经的王善娘,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可怜,想跟命运对抗却终究抵不过命运的齿轮。那时她多么希望有人如天神一般降临救她出苦难,替她找出幕后之人,替她报仇,然而……。
当晚王善娘做了一宿的梦,她梦到她第一次登台,那是她的初 夜拍卖。高台上搭着红纱,她穿着薄薄的红纱,走动之间可见里面的亵衣亵裤。那时她忽地生出股惧意羞耻,然而父母死不瞑目的双眼让她忘记了羞耻,让她忘记了一切,跳着□□的舞姿,唱着靡靡之音,听着下面一轮又一轮的出价。在她的房间里红纱遍地,她忍着屈辱接来送往。然而她迟迟找不到那个幕后操纵者,不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那时,她想她就像胡美兰这般,快疯了,快疯魔了。
第二天,她醒来时天已大亮,匆匆吃了饭上学去。在路上,她拿定了主意,托人给胡美兰捎信,让她明天下午来一趟。
次日的下午,后山林中,王善娘见着面容憔悴的胡美兰,道:“我答应你。”
胡美兰有一霎那的震惊,旋即是狂喜接着又是担忧,忐忑不安地看着王善娘,“那你怎么办?不参加比赛行吗?”
王善娘道:“那不重要。我们来说说你的事,以你家的成份,你想拿第一名非常困难。跟你相差无几的,或是比你略差的人都可以拿着第一名。”
胡美兰攥紧了拳头,“不管如何,我都要试一试,拼尽全力试一试。”
“那为什么不让你自己远远地胜过第二名,让第二名拍马也不及呢?”王善娘嘴角噙着笑看着她,“这就是我今天叫你来的原因。”
胡美兰双手抚着呯呯乱跳的心脏,喃喃道:“你愿意把你的小茉莉花传给我?”
小茉莉花?
王善娘一脸茫然,见状,胡美兰赶紧把外面的传言告诉了她。大概茉莉花是大家听过最好听的歌,是大家心目中的天赖,渐渐地有人称她是让茉莉花附体才唱出如此世间少有的歌声,否则无法解释从没唱过歌的小姑娘会有如此的天赖之音。
听了这种说法,王善娘笑意更深了,对着胡美兰道:“是,我把小茉莉花传给你。”
胡美兰一脸惊喜若狂,然后双手合拢举在胸前,虔诚地一礼,“谢谢王妹妹。”
王善娘先听胡美兰唱了一首歌,根据她的嗓音说了一些感觉。对,就是感觉,尽量让胡美兰找到唱歌曲的感觉,一种让歌人合一的感觉,忘记自己是在为唱而唱。
胡美兰一脸懵懂地离开了,但她的脸上却不自觉地带上了自信,因为她拥有了秘密武器,小茉莉花。
“小十九,你就这样把机会让给了别人,好可惜哟。”小十八从地下钻出来惋惜道,“我还说等你去县上比赛,我一定爬去听你唱呢。”
王善娘摸了小十八一把,“我还小,有的是机会。帮我找一味药吧”
小十八甩了甩尾巴,“如果你下定了决心,不后悔就好了,明天你来,我把药带给你。”
国庆将至,也就意味着县城的唱歌比赛即将拉开序幕。偏在这时候,王善娘早上起床后嗓子嘶哑。王老头着了慌,赶紧让王有财去队长那里拿牛车送王善娘去乡卫生所看看,王队长听着消息亲自赶了牛车来,顾不得吃早饭,两人送王善娘去了乡卫生所。医生看了看开了药说先吃药看看。王老头和王队长急着问第二天可好,医生摇了头。
王老头和王队长慌了神,想着第二天的比赛,立马赶了牛车去县医院,医生直接说是吃错了东西,声音一时半会好不了。
听说是吃错了东西,王老头脸狰狞的可怕,要不是是在县医院,王老头会直接扇王善娘几耳光。就算这样,王老头一双目光如刀似剑在生吞活剥她。回去经过乡公社,王队长特意停在公社门口去说了一声,忍着那些人假惺惺的安慰,垂头丧气地出来,看着王善娘是一口接一口的叹气。
回到王家,王老头冲进屋里直接砸了一个碗,手指着王善娘大吼,“死丫头,我那里亏待你了?少你吃的了?每天我都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你那次说吃什么家里没有给你做?你还馋外面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明天要去比赛要去唱歌,你是不是没把这比赛当会事?没把我们王家当会事……”
王翱跑过去拉着王善娘的手,“姐姐,你怎么了?痛吗?”
王善娘在王翱的手心中划着,姐姐没事。
王翱放了心。
“贱人贱命呗。”王老太婆听明白王善娘明天去不成比赛了,冷嗖嗖地道,“跟她娘一样的贱命,没那个福气。”
王翱眼睛瞪着王老太婆,“我娘不是贱命,我姐姐也不是贱命!”
看着王翱那张酷似他娘的脸,王老太婆上了火气,抽出根柴棍打了过来,“小兔崽子还敢顶嘴了,好久没挨打,没有规矩。”
王善娘拉着王翱跑出了王家。
王老太婆站在坝子里吼叫:“有本事跑了别回来,扫把星,看我不打死你们。”
王老头兀自在屋里生着气,连饭也没吃。
晚上,儿子儿媳都睡下了。王老太婆给王老头做碗面条端到屋里,“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吃点面条填填肚子。”
“不吃,我那里吃得下。”王老头猛抽了几口烟。
王老太婆把碗放在床边,劝道:“你跟命薄的人生啥气,不值得。我想了想,之前我们弄错了,不是小的那个是克星,是大的那个才是,克死了父母,才是真正的扫把星。“
王老头拿着烟杆狐疑地看着她,道:“怎么是大的那个?不是小的那个出生时就死了他娘,再后来死了老三吗?”
王老太婆叹道:“我原也以为是这样的。可你仔细地想想,那家怀了娃不下地干活,还有人把娃生在土里的都有,也没见出事。那贱人不过是摔了一跤咋就没命了?一来是她本来命就薄,再来那个大的当时在旁边一克不就是出事了。这次唱歌的事,眼看就要去县上了,不早不晚偏这个时候出事了,我看啊,她就是没那命,是一辈子种田扛锄头的命哟。”
经王老太婆这么一分析,王老头仔细地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
既然是福薄之人,那自不需要王家培养,自生自灭就好了。这样一想,王老头端起碗,呼噜几下把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
王老太婆又道:“早知道她是个福薄的人,不该给那么多好吃的,可惜了,全喂狗了。”现在想来还心痛,这几天肉啊鸡蛋让那两兔崽子吃了不少。
“之前是怎么对他们姐弟俩,以后也如何。”王老头往下碗道。
“我早说了那两个是福薄的,你偏不信。看这段日子多花了多少钱全白喂了,以后啊,别看重他们,再看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王老太婆道,心中却在打算要如何整治这两个小崽子,这段时间两个小崽子吃了不少好东西,花了她不少的钱,怎么也得讨回来。
想到这里,王老太婆立马站起来,她这会去搜一下两个崽子的屋子。这几年他们也攒了不少东西,特别是那个搪瓷盅,没孝心的东西,应该给她用的,让个小兔崽子用着,她得去拿过来。
“你干吗?”王老头见王老太婆猛地站起来,问。
“我去看看那屋子里的东西,没有个人住,里面的东西总得收起来吧。”
王老太婆的心思,王老头那能不明白,只是道:“这么晚了,回来了吧。”
“回来?跑出去回来干吗?我把他们撵出去。”王老太婆气势汹汹地冲到王善娘姐弟的屋前,用力一推,门没开。看来人是回来了。
“不是有骨气吗?咋回来?我告诉你们,这是王家的房子,不是你们的,我不高兴叫你们走你们得乖乖给我滚。”王老太婆叉着腰气势威武,太好了,好久没有这么好的感觉了。王老太婆想道。
第038章
王善娘起床穿好衣服打开门,就见王老太婆凶神恶煞的神情,久远的熟悉感迎面扑来。王善娘不禁反省,难道这几年她没有给王老太婆刻骨铭心的教训吗?王善娘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果然她对王老头王老太婆太好,几乎没让他们吃啥苦头,是她的错。
半天没见王善娘崩出个字来,再细看,发现她的眼神压根没有看着她,似乎在望着别处,一股轻视感涌上心头。这跟王老太婆的设想完全不一样,她原以为会看到惊慌失措的姐弟俩,就像几年前那样,两个小人儿一脸恐慌害怕地看着她,跪地苦苦地哀求,求她不要撵他们走,求她赏口饭吃,于是她挥起了棍棒,把心中的郁气出得净光才住了手。想到这里,王老太婆露出愉悦的笑容。
然而当她再次定睛看去,王善娘的视线仍然没落在她身上,
王老太婆心口的火气忽地忽剌剌地直冒,手指着王善娘的鼻子大声喝道:“小娼妇,给老娘滚蛋,马上滚,滚出王家……”
苍蝇般的嗡嗡叫声把王善娘拉回了神,她扭了扭双手,想着一拳下去,这个世界就清静了吧。但在之前,王善娘客气的问了一声,:“奶奶,睡觉吧。我知道你们老人家觉少,可我们姐弟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睡足觉呢。若你睡不着,我有个法子包管你一觉睡到天明。”
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并不好听。
可惜王老太婆没有明白她的深意,别人睡不睡觉不管她的事,怎么痛快她怎么来。王老太婆开足马力,张嘴噼里啪啦像放鞭炮,脏话一串接一串的往外放。
王善娘捂了捂耳朵,一拳打了过去,世界顿时清净了。
看着晕到再地的王老太婆,王善娘非常满意自己的拳头,感觉用拳头说话比嘴巴说话痛快多了。
她回头跟王翱说了一声,几步走进堂屋,朝王老头喊:“爷爷,奶奶晕到了。”
在屋子里抽烟的王老头一楞,随即明白这是老婆子的计谋,好好的人晕在王善娘屋子前,怎么都跟王善娘有关系,她跑不掉一个不孝的名声。
王老太婆说的话,他越想越对。他就不该对那个崽子抱有希望,不该对他们好。老三的种跟老三一个德行,不是会为王家着想的人。还是按原计划行事,看在他们越来月出众的长相,早早找好人家嫁了出去,换两笔彩礼回来。在这之前,得好好驯服他们。这几年,他已感受到那姐弟俩的变化,不好拿捏了。
王老太婆晕的太及时,不亏是跟他生活几十年的老伴。
王老头想到这里,端着烟杆出了门,黑着一张脸道:“你奶奶心情不好,骂骂你出出气,你忍忍就过去了,怎么能气晕她?”
“我没……”王善娘嘶哑的声音。
王老头打断她的话,“小小年纪不学好,做错事不承认。我明天去学校问问老师怎么教的学生。”
想在学校败坏她,让她这个在学校的好学生变成里表一的狡诈人。
对这些,王善娘斥之以鼻,如果有人轻易相信了王老头的话,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她才不乐意相交,是非不分的学校,她也不愿意去。
王老头捏紧了烟杆,他的话对王善娘根本不起作用。
看来要用老婆子的法子,把他们撵出去,等他们活不下去自然会乖乖地低了头。
“你奶奶呢?”
“爷爷,看你说了半天,以为你不要奶奶了。”王善娘捂着嘴笑,嘶哑的笑声在王老头听来特别刺耳。
“胡说啥!”王老头走出堂屋,指着躺在地上的王老太婆,冲王善娘吼,“你就这样对你奶奶?”
王善娘一副无辜的模样,“奶奶举着棍子打我,她没踩稳摔倒在地。”
王老头暗暗地瞪了王老太婆,办事不成的家伙。他把动静搞得很大,先是把两个儿子叫起来背王老太婆回屋,又吆喝两个儿媳伺候王老太婆,足足折腾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王老太婆醒后呜呜大哭,哭王善娘不是个东西,打她,打晕了她。
王老头皱眉呵斥,“她一个十岁的姑娘能打晕你?找个别的说话。等会别乱说话。我让老大去请队长过来,把他们两分出去。”
王老太婆睁着耷拉的眼皮,里面的泪水都忘了掉,“我说真的,真的是她打的。”
王老头不耐烦地挥手止住她的话,“不说其他的闲话,我们的捏住那两个兔崽子……”
她给死丫头打了在老头子嘴里竟成了是闲话吗?王老太婆满腹委屈,翻身向床里。
“你向里面干吗?我跟你说话,你在想啥啊?”王老头发了火。
王老太婆顾不得心中委屈,马上道:“分啥,直接把两个祸害赶出去。”
“放心,别乱说话。等人来了你就说给后辈气晕了,不敢同住一屋子。”王老头教道。
这话说得王老太婆咧了嘴,不管其它,那两个祸害的名声反正是坏了。
“把你的嘴给收起来,记得委屈些,让外人看了觉得你可怜。”王老头见王老太婆的嘴都咧到后脑勺,立马道。
王老太婆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