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坐在这里的可不是真正的那个七岁的王花儿,是一个拥成人灵魂的伪小孩,怎么会畏惧他的这种威胁。
“想法?分家吗?”王善娘拧了眉梢,愁着小脸,“爷爷能不能说说分家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看着王善娘装傻充愣,王老头憋了憋气,“分家就是把你们姐弟俩分出去,你们两个自个儿养活自己,你们自个儿管你们自个儿的吃穿。”
王有财止了哭声,他就说无缘无故的分啥家,这压根是把两个小灾星分出去,免得给王家带来晦气,要他说早该把三弟一家分了出去。
自觉不管他啥事的王有财站了起来,于是,其余跪着的王家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各自端上碗拿上筷开始吃饭,气得王老头牙痛,他这威还没有立呢,就让老大给搅合了,真是个蠢货。
“哦,原来这就是分家,可我和弟弟怎么养活得了自己呢?我们这么小,队上又没有工分分给我们吧。”王善娘一脸焦急,眼巴巴地看着王老头。
如大暑天吃了冰棍,王老头浑身那个痛快。他还是心太软,早些想出这个法子,那用如此费劲,早把这两个小兔崽子整治的乖乖地听话,提脚卖了他们俩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不过,眼下也不差,看在这俩长相俊俏的份上,先养个几年,等养出点颜色,趁着年纪还小卖个好价钱,千万不能等他俩翅膀长硬了再卖,老三就是前车之鉴啊。
王老头心里打着小九九,王老太婆可是鼻孔朝天,边端着碗吃饭边骂,“你们怎么活关我啥事?养了你们爹一场,丁点回报没看到,又养了你们两个灾星好几年,还指望我们两个老家伙伺候你们?养你们一辈子?”
“姐姐,我怕……”王翱扯着王善娘的衣角,眼泪汪汪。
王善娘搂着王翱,在他耳边轻声道:“翱儿不怕,姐姐能养活弟弟。弟弟是小小男子汉,长大要养姐姐的,不要哭鼻子哟。”
王翱止了哭声,捏着小拳头,“姐姐,我长大了养你。”
王善娘哄好弟弟,眼神都没给王老太婆一个,直接对王老头道:“爷爷下定决心只把我和弟弟两人单独分出去?”
王老头皱了眉头,这话他要是听不出来音,白活了几十岁。看来他还是小看了老三的崽子,以为吓唬几下就能糊弄了过去,想来也是老三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生出蠢笨的崽子。
王老太婆想得简单,直截了当,“对,就是分你们两个出去。只晓得吃又挣不了工分,还不听话,对老人不敬跟老人对着干,不分你们出去分谁出去。”
王善娘嘱咐王翱只管吃饭不要管别的,自己慢悠悠地吃了一口饭,“爷爷,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我们先清清静静把这顿吃了吧,说不定这就是一顿散火饭了哦。”
王老头点了头。
一桌子人风卷残云般把桌子上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各自找了个地方坐在堂屋。
王老头拿出烟杆,王燕燕贴心地给王老头卷叶子烟点好火。王老头心满意足,还是老二家不错,教的孙子孙女都孝顺又乖巧。
王老头突然道:“老婆子把上次我拿回来的糖果拿些出来给燕燕。”
王老太婆不动,“早没了。”
王老头那里不知道老婆子的心思,不就是嫌燕燕是个女娃不肯给。
这个年代买点糖果不容易,他们家没有个亲戚有工作,得不来糖票,这点糖果还是他上次去街上赶集,一户人家搬家,他给搬了好几样东西,人家才给了巴掌大的一小包糖。他当稀奇宝贝样揣回了家,当时就给了两个孙子两颗,剩下的就给老婆子收起来了。偶尔拿出来给两个孙子甜甜嘴,要说给孙女,他也有些舍不得。但想着今天这一出,他拿眼使劲地瞪了瞪老婆子,王老太婆才挪了挪屁股抬了腿,从屋子里拿了一颗糖出来给燕燕。
王燕燕欣喜地接过糖,再三地谢了谢爷爷奶奶。
这糖弟弟偷偷给她尝过,不至甜还有水果味道,可好吃了,没想到她今儿也得了一颗。
兵子看得眼红,嚷着:“奶奶,我也要吃糖。”
王老太婆忙不迭地回屋拿糖去,王老头咳了一声,道:“兵子,刚才那糖是奖励燕燕听话懂事孝顺老人的。”
兵子马上道:“爷爷,我也听话懂事孝顺爷爷奶奶。”
这话说的得王老太婆跟喝了蜜似的,早忘了上晌的那一跤和王老头的话,急忙忙地进屋拿糖去。
王老头无奈,只好在背后喊:“多拿些出来,给大妞二妞燕燕她们一人一颗。”
王老太婆黑着脸给几个孙女一人一颗,当然是没有王善娘姐弟俩的份。
兵子接过糖猴急地剥了糖纸,塞进嘴里,发出响亮地吧唧吧唧声。
几个孩子嘴馋,纷纷把糖剥了衣塞成嘴里,那怕十五岁的王大妞也偷偷地把糖塞嘴里,几人的腮迅速地鼓起来。
王善娘在肚子里笑个不停,这是想糖衣炮弹攻势了。但当她看到王翱那巴巴的眼神,蠕动的喉咙,心中叹了口气。在王老头招手让他过去的时候,王善娘推了他一下,“去吧,爷爷叫你呢,不怕。”
瞧着这一幕,王老头发自内心地笑了,一脸慈祥地道:“想要吃糖吗?”
王翱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要。”
“以后要乖乖地听爷爷奶奶的话,爷爷就给你糖吃。”王老头手中拿着一颗糖在王翱面前晃来晃去。
王翱眼珠子跟着糖转来转去,嘴里却答道:“我听姐姐的话。”
王老太婆直接推攘王翱一把,“滚远点,听你姐姐的话,找你姐姐要糖吃。”
王善娘赶紧拉过弟弟,护在身后,“爷爷,把戏耍完了吗?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听了这话,王老头黑了脸,刚才他那一出竟然成了下贱戏子。
王老头拿烟杆拍了桌子,“分家,把你们两个不孝的东西分出去。”
“爷爷可想好了?”王善娘不慌不忙道,“有大伯二伯在,孝不孝轮不着我和弟弟,何况我们还小。真要分家也得找王叔叔来做个见证人,分家的名头,爷爷还是想个别的吧。要不,我替爷爷想个,比如王家卖孙女孙子不成恼羞成怒分家,撵两个小孩净身出门,活生生把人给逼死。如何?”
王老头气得胸口直抽气,手指着王善娘,“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说完,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冲王善娘挥爪子的王老太婆收回了手,哭天抢地喊道:“不孝啊,不孝啊,小小年纪就气死老人啊!”
王有财也是一巴掌扇了过来,王善娘闪身躲开,竖了眼,“大伯,我敬你是长辈,可别一再地动手,要不别怪我去公社告大伯往死里打我们姐弟俩。”
“你,你……”王有财收了手。
“爷爷,别装了。”王善娘冷冷地道,“想给我们扣上不孝的名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当年那事,谁又不知我们姐弟俩在王家过得啥日子。你觉得外人是会相信你呢?还是会相信我们?
王老头装不下去了,吐了口气,坐起来,“你胆子大了,竟然敢告你大伯了,谁家小孩不挨打?你以为公社是你家开的,你说告就告?”
“我知道新社会的公社是为人民作主,往死里打死了爸妈的侄儿侄女,就算公社觉得是家务事不愿意管。我想公社一定愿意管管拐卖儿童,大伯你可是参与了拐卖儿童。”王善娘盯着王有财说的意味深长。
“胡说,你个兔崽子。我啥时候拐卖过儿童,想给老子扣屎盆子,老子不打死你。”王有财撸了袖子虚长声势。
王善娘微微一笑,道:“当然我知道大伯没有拐卖儿童,可奶奶有啊,那天我亲耳听到抓走我的那个大爷说是奶奶卖了我,还收了人家十块钱。我想大伯肯定愿意给奶奶顶罪的,不愿意奶奶受牢狱之灾的。”
王有财睁大了眼看着王老太婆,希望从她嘴里听到不要两个字。
王老太婆眼睛左右四顾就是不看王有财。
王老头心头恼火两个蠢货,竟让一个小孩子给套进去了,但想着一个是他媳妇,一个是他儿子,大吼一声,“王家没有人拐卖儿童!”
“对,对。”王老太婆和王有财连连应道。
“有没有?”王善娘步步紧逼,“爷爷,你心里没有个数吗?”一双清澈的眼睛就这样望着王老头,仿佛能看到他的心底。
没由来的,王老头一阵心慌,抽了一口烟压压,矢口否认,“没有。在旧社会我们王家还是佃户的时候,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时候都没有卖个人,到新社会我们的日子好过了,还能卖人不成?”
“空口无凭,别瞎攀扯人。”王老头强撑着。
见王老头垂死挣扎,王善娘昂头眼光扫过屋内众人,“爷爷,你怕不知道那个买弟弟的人是打算把弟弟干吗的吧?”
王善娘的目光扫过王有财,“今早大伯还当是个稀奇事,以为能看我的笑话,可以坏了我的名声?”
“蠢货!”王善娘张嘴吐出两个字。
让一个小辈指着脸面骂,王有财脸红脖子粗,不管不顾要动手打人。
“老大,听她说!”王老头喝住王有财。
“王叔叔大概去打听过吧,我估计他也没有打探个究竟出来。这个事也不复杂,不过就是有人跟当官的做权色交易。但敢把人卖给那种人的人不管知不知道这后面的事,只要上面愿意管扯出葫芦拉出串,你们想王家能跑得掉吗?王家一个普通的农民,随便给扣个罪名,也是天大的事了,就算没有罪名,只要这事传出去跟王家有关,想来王家的名声也臭大街了吧。”这个世界的政府,王善娘不熟悉。但一旦设及到了官府,王善娘想不管在那里,农民都是打心眼里畏惧的。
“如果我去县政府说奶奶大伯有参与这事,你们觉得会怎么样?”
“别胡说,我们王家佃户出生,普通农家,怎么会扯上那样的事。”王老头不能让一个小孩给唬住了。
“可谁不知道王家一直拿儿女去钻营,说不定人家还以为你们是故意拿弟弟去做交易的。”
“好了,这事就到止为至。”王老头断喝一声。
王善娘不置可否,冷冷地看着他。
“好了,你们两个小孩子,分了家没法过日子了。老大老二也不愿意分家,这个家就不分了,往常怎么过以后怎么过。”王老头匆匆地结束了今天这场闹剧。
王善娘露出个甜甜地笑,“像往常那样过可不行,不准克扣我们的饭菜,大家吃什么我们吃什么。”
“好!”王老头道,“你们也得干活。”
“行,家务活我们会做,我们可不是只知吃不知干活的猪。”还有一句话,王善娘没有说,不是她一个小孩该干的活她是不会干的。
王善娘伸手抓过王老头身边的那颗糖,转身给了王翱,“来,我们去后山捡柴,边走边吃。”
王翱偷偷地瞄了一眼王老头,见他没有喝斥,接了糖跟着王善娘出了门。
“老头子,就这样算了?”王老太婆指着王善娘姐弟俩的背影道。
王老头对着屋内的大大小小一干人,喝道:“该干嘛干嘛去,别像个木头桩子傻站着。”
“今天的事不准往外面说,要不我打断他的腿。”王老头又道。
待一干人离开屋子,王老头才冲王老太婆发火,“你瞧瞧你找得啥人?也没有打听清楚,这事政府肯定会彻查的。”
王老太婆软了腿,“我那想到,我原是想先把大的那个卖掉,好收拾小的。那人只要男孩,还要长得俊的小男孩,给的钱又多,我还以为是要给别人当儿子去,想着那小灾星要去享福,我还气恼的很,那想到那人买了人去干那事。”
“这怎么办?不会抓我去坐牢吧?”王老太婆怕得要死。
王老头猛抽了一口烟,“怎么办?怎么办!死不认帐,问起此事,你一概不认。这几天,你对两个好点,别让他们把事情给捅出去了。”
“让我去讨好两个扫把星?还不如杀了我。”王老太婆跳脚。
“算了,算了,少打骂点吧。”王老头想了想,“为了他们自个儿的名声,大的那个也不会往外面说这些事的。”
王善倘娘不知道王老头的打算,否则
她也是嗤之以鼻。谁稀罕他们的好?
此时王善娘想着暂时解决了王家的事,也该打听打听黑市的情况,最好有熟人带着好。听阿娟讲,在黑市买卖的人都是背着人私地下进行,她该去那里认识这样的人呢?
王善娘想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无,只得暂且放下。倒是有个人她非得今天教训教训他不可,让他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能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明我更新了这章 为什么不显示这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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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王翱把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咽着口水对王善娘不好意思道:“姐姐,这颗糖我们不吃,我有别的用。”
王善娘看了他好几眼,心里犯着嘀咕啥别用能让他忍着馋不吃。但她并没有出声问,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昨天李奶奶有些事说的含含糊糊,但关于蛋子家和栓子家那场干架却说的特别清楚。王善娘当时就明白了李奶奶的心思,让她带着王翱离栓子远些。王善娘可不是躲着别人的人,没得别人做错了事,还要自己避开的理。这不,该收拾收拾栓子了。
但王翱毕竟和栓子曾经要好过,王善娘打算先问问王翱,“翱儿,姐姐怀疑栓子故意跟你一起玩耍,就是好让人贩子把你拐走。”
“姐姐,栓子哥不是那样的人。我才开始跟他一起玩的时候,他对我可好了,别人骂我扫把星,灾星晦气。他都帮我骂回去还打了那些人。”王翱笃定的口气,“姐姐,你肯定弄错了。”
王善娘摸了摸王翱的头,“弟弟,我们去问问栓子吧。”
“嗯,肯定不是他。”王翱重重地点了点头。
王善娘背起背篓,牵着王翱从后山另一条路去了保管室。那里队上的小子正在玩耍,栓子也在其中和人斗鸡。
“栓子,我问你,是不是你带人拐走我弟弟的?”离着栓子丈来远,王善娘突然喝问。
正在单腿跳跃的栓子猛地听到王善娘的吼声,再看到她身边的王翱,脸色顿时苍白无血色,让对面的小伙伴轻轻一碰就摔倒在地。栓子躺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大叫,“不是我,我没有带人拐走王草。”一双眼睛却闪闪烁烁,不敢看王善娘姐弟俩。
“真的吗?”王善娘慢慢地朝栓子靠近,指着栓子的眼睛厉声道,“你在说谎!你在害怕,你在发抖。你是个坏孩子,伙同别人拐卖儿童,要给抓起来关进牢里,还要游街,让人扔石头,骂你是个小犯人。”
“我不是小犯人,不要游街!”栓子胳膊撑着地拼命往后退,脑袋使劲地摇着,“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拐卖你弟弟,我没有。那人给我糖让我带你弟弟出来玩,好好跟他玩,我没想到他是个拐子。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又是糖,王善娘气得抓住栓子的衣领,“为了颗糖,你就把我弟弟给卖了,虽然不是你拐的我弟弟,但你也是帮凶,你就是犯人,劳改犯。”
“我不是犯人,我不是犯人。”栓子挥舞着双手大哭,泪水模糊的眼中全是害怕,“我不要当劳改犯,不要。”
“姐姐,放了他。”王翱轻轻地拉了拉王善娘的衣角。
王善娘看着王翱暗淡的眼神,慢慢地松开了手,任栓子躺在地上,转身牵着王翱就走。
王翱挣开王善娘的手,“姐姐,你等我一下。”
王翱走到栓子面前,掏出早上姐姐给他的那颗水果糖,“栓子哥,给你。你愿意跟我玩耍,你教我玩陀螺玩铁玩,把我当成你的小伙伴,谢谢你。我知道你喜欢吃糖,这颗糖今天早上我才得到,我没有吃过给你。”
原来别的用就是给栓子,王善娘死死地盯着糖果,忍了好久才忍住没有冲上去抢回来。
“王草,我真没有想到那人是拐子。”栓子哭着道,“王草,我真没有想过害你。”
王翱把糖塞进栓子的手里,回头走到王善娘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我们回去捡柴。”
蓦地,王善娘没有由来的心头一酸,看着身侧的三寸丁,忍着酸意,轻声道:“翱儿,姐姐背你,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