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一边梳妆,一边困惑地思索着,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明明听到杨远对袁恒说妹妹来了的,为什么兰卉却说不是呢?是她耳朵跳频了,还是这其中另有缘由,她百思不得其解。她决定拍完广告,再好好去质问兰卉。
半小时后,向暖终于弄好造型,起身离开了化妆室。此时此刻,棚内的布景、灯光已经全部调好,杨远站在灯光的正中央。向暖一眼望过去,那情景她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杨远穿着简单的家居便服,站在一块画了一半的画布前,提着笔在那认真地作画。尽管向暖知道画布、画笔是道具,画布上未完成的画也一定不是出自杨远之手,但他还是忍不住将面前的这个男人和元扬对上了号,以至于她在正式拍摄时,一直无法逃出这个情绪,一连吃了好几次NG。
这是一个分系列的剧情广告,今天他们要拍摄的是这个系列的第一部广告,主题通过情侣争吵来表现,剧情是:女孩因为画家男友,总是把时间花在画布上,没有时间陪她,一怒之下,将化妆水全部撒在他正在完成的画作上,最后负气离去。
她无法演出一个恋爱中耍性子、发脾气的女孩形象,也无法生动地与杨远完成一场激烈的争吵,因为在她的意识中,一个画家最重要的事就是画画,女朋友理所应当排其次。她无法理解这个剧情里的女孩的行为,也揣摩不出她的角色心理。
一连拍了一上午,向暖都无法做出导演要求的表现。袁恒有些头疼了,心中不禁开始暗自否定自己的选择,启用纯新人果然还是伴随着风险,需要谨慎再谨慎。但向暖上次试镜时展现出的两次精湛演技,让袁恒忍不住想要在这个新人身上下个注,尤其是她在与杨远对戏吵架那场,气场上毫不逊色于杨远,甚至有几处压过了他。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表现力下降了不止一点点,难道那天的演技纯属偶然,或者她还处于不能稳定发挥的雏鸟阶段?不管怎样,拍摄总要继续,这样下去可不行。
袁恒再次喊过“cut”后,从导演座位上站起来,朝着向暖的方向走去。这时候,摄制组的所有人全部将目光盯在向暖身上,在一旁看着的兰卉也替向暖捏了一把汗,已经拍了二十几条,一上午的时间都要过去了。
此刻,向暖能够隐约听到工作人员不满的窃窃私语声,她也能感受到摄制组的焦躁情绪,望着导演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她的心里除了忐忑,还有懊恼。她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演不好的症结所在,气自己作为一个演员多年,竟然还会感情用事,影响到专业。
所以,在袁恒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向暖抢在他开口说话前,十分郑重地对他抱歉道:“对不起,导演,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努力演好的。”接着,向暖又朝着各个方向的工作人员一一鞠躬,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
她知道,一个新人的硬伤,比起演技不足,更大的则是态度不诚恳。在她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继续下去的时候,她唯有更尽力、更诚恳地道歉。
一一道歉之后,向暖准备忐忑地迎接导演的宣判。然而,在她再次抬头之时,她没有想到,迎上她的不是袁恒责怪的脸,而且一副关切的神情,这让向暖的心中顿时一紧。只是这样的表情没在袁恒的脸上多做停留,一瞬他又恢复了平时一贯的邪痞风格,用剧本卷成的纸棒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向暖的脑袋,大大咧咧地说道:“不要太紧绷了,新人,先休息五分钟,调整好你的情绪,我们再拍。”
然而,这稍显亲密的敲打动作和刚刚那一瞬间的关爱表情,全部一丝不漏地落在了角落处的某人眼里,随着纸棒的轻轻落下,她的眉头也开始微微皱起。
此时此刻,向暖在心中推翻了从前对袁恒导演的变态印象,如今向暖对袁恒导演感谢之情,真的可以用感激涕零来表达。
袁恒的这一番话说完,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没再多说什么,棚内的气氛也不再焦躁,她自己也随着他的一敲,紧绷的情绪都不见了。向暖不禁在心中感叹,他真是位好导演,上辈子他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将近十年,合作导演无数,能够在演员不断失误时,不骂演员反而解围鼓励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换做别的导演,她一个新人早就被骂死了,或者会被换掉角色也未可知。
向暖蹲下将自己缩成一个小团,再次从头到尾阅读一遍剧本,通常想要集中精神时,她会下意识地让自己的身体也集中成一团。她不想再辜负导演给她的这次机会,这次她一定要全力以赴。
此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她身体的上方空气中掠过,“看来试镜的时候,是我误会你了。”
向暖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便看到杨远站在那里,一副不屑于顾的神态。这人没事怎么总喜欢找我的茬,向暖十分郁闷地回问道:“误会我什么?”
“误会你逼真的争吵戏是演技。”杨远漫不经心地搭腔着。
杨远明显是话里有话,向暖注视着他,问“你什么意思?话总说半截,你不嫌累啊!”
杨远笑了笑了,然后用一副云淡风轻地语气看着向暖说:“没什么意思,就是现在看来,那只是你的本色出演。”
向暖在怒火的驱使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怒视着杨远。
杨远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向暖的身前,他低下头,回瞪着向暖:“瞪我干嘛?被我说中了?还是我不激怒你,你就拍不好争吵的戏。”
向暖上窜的火气眼看就要压不住了,可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生气就又被他算计了。如果因为情绪失控而演不好下面的戏,一定会再次让他嘲笑、看好戏;如果此时表现出对他激怒的样子,那么一会即使演得顺利,也会被他归结为是他助力的功劳。向暖发现,她好像在杨远面前,总是轻易地就失去理智了,她也好像有点说不过他。
这次她决定不被他牵着鼻子走,不跟他做口舌之争,还是下面的拍摄要紧。于是,向暖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然后,在她刚走开几步后,身后还是传来了杨远的笑声,“负气而去啦?这样下面的戏就能顺利演出了吧,不要太感谢我。”
“幼稚!”向暖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不知是受了袁恒的鼓励影响,还是杨远的挑衅影响,总之,接下来的拍摄场景,向暖都十分顺利地过了。
收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一点。向暖卸了妆,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兰卉。
向暖刚想开口叫她,没想到却被袁恒导演捷足先登了,他们在谈话的过程中,袁恒突然朝向暖这边望过来,然后招手示意她过来,说:“我请你们吃饭。”
向暖不好意思地连忙拒绝道:“别了,你们去吃吧!”说这话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眼兰卉,兰卉并没有特别希望她去的意思。说起来,今天的兰卉完全像是转了个性格一样,她竟然会在这里干等了一个上午,袁恒的说话分量在她这里可见一二。
可是二十分钟后,向暖禁不住袁恒的邀请,此时,她正与兰卉、袁恒两个人坐在摄影棚附近的川菜馆包间里。
袁恒对向暖说:“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兰卉的室友,就凭这点,我必须好好请你大吃一顿。现在我不是什么导演,只是兰卉的哥哥,你随意点。”
“导演是兰卉的表哥吗?”向暖想,既然不是一个姓,那只可能是表哥了。
“不是。”
向暖一脸疑惑,此时,兰卉看着向暖,插嘴道:“就跟你说了,他不是我哥。”然后,又郑重地对袁恒说:“别倚老卖老,让我认你当哥,好不好?”
兰卉的话,让袁恒的表情也蓦地变得严肃起来,向暖看着面前的二人,怎么一个个的都翻脸比翻书还快呢?她忽然意识到,这顿饭,她或许会吃得很艰难。
在她正想着找个话题开口,调节一下空气的时候,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进来的人,让向暖彻底觉得这顿饭是没法愉快地吃下去了。
袁恒起身去招呼进来的人,“杨远,你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忙叨了一整天,晚上才能安静地码字,
艰辛地直到现在才码完,还好赶在12点前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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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约
“你终于来了。”袁恒一边说着,一边把杨远引到向暖旁边坐下。
杨远在坐下时,与向暖对视了一眼,接着两人又马上扭过脸去。杨远只与兰卉打了声招呼:“呦!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兰卉心想,不是刚刚才见过吗?她知道他是没话找话,便沉默着没有回话,她看出了杨远与向暖之间的隔阂。
袁恒叹口气说:“两位主演,你们两个能不能别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这让我这个做导演的很为难啊!拍吵架的戏,这氛围勉强还好,可下部是和好相爱的戏,你们还打算这么凭着情绪演下去?”
两人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袁恒转身继续对杨远说道:“杨远,你是男人,还是前辈,能不能让着可爱的后背一点儿?”
“她哪里可爱啦?”杨远自顾自地倒着茶,头也不抬地说着。
真没风度,向暖在心中暗骂着他,不过,碍于兰卉和袁恒都在场,此刻,向暖不想跟他起正面冲突。
向暖走到对面为袁恒斟了一杯茶,然后开口对袁恒说:“谢谢导演今天对我的信任。”
袁恒笑眯眯地看着向暖,说:“应该的,你是我亲自选出的人,又是兰卉的室友,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
此时,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进来,袁恒翻开菜单,毫不犹豫地点着菜,点完之后,他转而将菜单递给向暖,“我刚点的都是他们两个爱吃的菜,你再看看你还想吃些什么。”
向暖接过菜单,一边翻着,一边用余光扫瞄着这三个人。此刻,向暖对于这三人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好奇了。袁恒确如其实地像个哥哥一样,十分照顾兰卉,甚至爱屋及乌,连她都一起照顾了;而袁恒对杨远,也不像是导演对演员该有的相处方式,一个知名导演哪里需要这样顾忌演员关系,都是演员在疯狂地巴结导演。跟兰卉、杨远二人在一起,袁恒真像个操心的大家长。
向暖快速地翻了一遍菜单,又随便意思一下地点了两个菜。之后,袁恒问大家想要喝点什么,没想到兰卉和杨远异口同声地说:“酒。”
袁恒先是怔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说道:“好吧,反正今天下面已经没有工作了,要 喝就喝点吧。”
不知是他的错觉吗?大家的情绪看起来都不大好,杨远和向暖总处在针锋相对的状态,这个他是可以理解的。可兰卉今天,为什么看上去也好像不太高兴?他不得而知。
袁恒想,也许喝点酒,包间内的气氛会缓和些,其实,这才是他同意喝酒的真正原因。只是当菜和酒全部上桌的时候,杨远和兰卉依然只顾着低头吃饭喝酒,完全不打算开□□流,餐桌上方的空气依旧诡异地冷着。
袁恒放弃与这两个幼稚鬼交流了,他转而开始跟向暖聊天,“你在戏剧学院念表演系?”
“对,刚刚一年级。”
“以前有过表演经验吗?”
“从来没有,这部广告是我的首次尝试。”
袁恒由衷地感到惊讶,“从来没有任何表演经验的新人,能有如此演技,我还真是闻所未闻,你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向暖在袁恒对她的夸赞中,不断感受到兰卉向她二人投来的探询目光。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没只是模糊地仅有一点察觉,而现在她在心里已经可以大胆地进行推测了。回想起与兰卉在宿舍喝酒的那一夜,她对她讲的那个喜欢的人,把她当作妹妹一般,平时在外人面前,有些轻浮不正经,对她却是小心翼翼……
向暖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邪魅的笑容,她殷勤地为袁恒倒上酒,然后再将自己杯中的茶倒掉,也换上满满的啤酒,她笑眯眯地举起酒杯对袁恒说:“没想到兰卉竟然是导演的熟人,兰卉不仅是我的室友,也是我在这所大学唯一的朋友。在某种程度上,我跟导演的相识也算是一种特别的缘分。我在这儿先敬导演一杯。”说完这话,向暖豪爽地将杯中酒先干为敬。
看到向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餐桌旁另外两个闷头喝酒、吃菜的人,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袁恒听完向暖的话,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举着空杯应和向暖说道:“为了我们的缘分,合作愉快!还有兰卉是我很重要的人,她的脾气不大好,平时还需要你多担待点。”
向暖注意到,袁恒说完这话后,兰卉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羞怯表情,然后不好意思地扭过脸反驳道:“谁脾气不好啦?”
袁恒只是看着她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向暖看着这情形,顺势问袁恒,“导演和兰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袁恒没有多做思考,立即回答说:“在她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候我家和她家…啊……”袁恒的话语被桌子下面兰卉突如其来的一脚给硬生生打断了,他低头吃痛地揉了揉腿,再次抬起头时,便对上了兰卉要杀人的目光。于是,他很识相地封口了。
“导演你没事吧?”向暖装模作样地问道,刚刚她看到兰卉的反应,心中就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
袁恒赶忙摆摆手,然后撇了一下嘴,低声对向暖补充说:“总之我们是认识很久了。”
兰卉的心脏开始忐忑地发抖,她生怕袁恒一不小心就说出了什么。她从没想过,向暖还有和袁恒碰面的一天。那天夜里,兰卉记得她亲口说过,她不会再想着进入娱乐圈。没想到如今他们不单相见了,还是在她本人也在场的情况下,她越想越不妥,再让向暖继续追问下去,恐怕就要露馅。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问杨远:“最近你有什么戏要拍?”
杨远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这要问你大哥,一切全看他的计划。”
杨远的话音一摞,大家自然地把目光集中到袁恒身上,袁恒拿着杯子,想了片刻,说:“我已经联系好了一个编剧,正准备筹拍前两年大火的一部作品的续作。”
“什么作品的续作?”杨远谨慎地追问,他心里想着,这次他不会再给我安排一个很奇怪的角色吧。
“《匿名者》。”
随着袁恒的话音落地,紧接着包房里便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那是向暖的筷子掉落在大理石地面发出的响声,她整个人都愣掉了。
兰卉看到向暖像是丢了魂似的,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前两天才喝醉的,如果身体不舒服,今天还是不要再喝了。”
袁恒听到兰卉的话,立即问道:“平时向暖也喜欢喝酒呀?”
“一般不大会,那天只是特殊情况。”向暖解释说道,她可不想给人留下一个酒鬼印象。
可没想到却还是被杨远抓住了话绊,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向暖问,“哦?特殊情况,那是什么情况?你失恋啦?”
尽管看到他挑衅的脸,向暖怒火丛生,但想起上次喝醉酒的原因,她最终还是沉默了。
可兰卉却不合时宜地接茬道,“她呀!会喝醉是因为试镜时……”还好向暖及时捂住了兰卉的嘴巴,他后面的那句“遇到了变态”才没有清晰地说出口。
当时向暖口中的两个变态,现在都在这个饭桌上,下面她还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