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的少年人自他身后走来,蓝色的长衫,仿佛是一片深海般幽蓝。
他像过去一样,悄然走到他身前,又悄然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
“凤哥哥。”
碧城的声音是软糯的,甚至还是甜腻的。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你迟迟不来,那我便只好主动一点了。”
凤夙见到他也不惊讶,因为他眼中,全然都被厌恶占据。
“我一向不喜欢,不请自来的人。”
碧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我当然是有事才来见你的,关于你的病情我有话要说。”
看见凤夙皱眉,他又暗暗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身体已经坏了,人类之躯,根本承受不住别人的几番迫害,而且那些鳞片,你也知道,那是什么?”
碧城眸子里流转出一抹诡测的光,“这具身体快崩了吧,然后你又得重新去上悬谷找一具新的身体,而普通的身体你又用不得,所以只能请夫人赐你一具身体,这样一来,事情就会变得麻烦很多。”
哪怕被他说中了,凤夙也还是不为所动,“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碧城的笑容深了几分,“我斗胆和你做一个交易,我想……”
“不做。”
凤夙一点也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碧城的瞳孔猛地一缩,“什么!”
他辛辛苦苦酝酿了那么久的计划,怎么甘心被他一口否决。
凤夙厌恶地说,“你没有听清我的话吗,就算这具身体成了一地的碎片,我逼得不已要回去哀求夫人,我也不会和你做交易。”
碧城顿时冷了脸色,“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去求夫人的代价恐怕不是一点点地大啊!”
凤夙止不住地冷笑,“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可谓功不可没,怎么,你当我看不出你设计的圈套吗?”
他那种笑,是能让碧城骇然到发抖的。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音,“你……你都已经知道了?”
“你和幽姬勾结在一起,幽姬的身份我是暂时不知道,但我多少也猜测了一些,她和夫人是势不两立的,因而利用我,去算计夫人也未尝不可,夫人是可怕,但这女子,应当比夫人还可怕才对,你和她做交易,小心你自己的安危。”
凤夙解开了自己的眼罩,那只紫色的瞳子里,有戾色,有煞气,还有一种能看透人心的犀利。
碧城怔然,“是魔之瞳,看见了我所做的一切?”
凤夙冷冽地剜他一眼,“这只眼睛我历来都是遮住,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用上了这只眼睛,我就能看见无数的肮脏,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
“劝你最好收敛你的那点小心思,因为,命最重要。”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碧城的心中也跟着一窒。
不过,他还留存了最后一点侥幸,“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对你的算计,那你也该知道,接下来你的身体会发生什么状况吧!”
“你不会死,你永远都不可能会死,但是你会变成……”
他还没有说完,而下一刻,他的脖子就被凤夙掐得见了血,“我本不欲杀死你,但若你一心求死,那……”
碧城含恨地说,“你为什么不杀我,是因为顾忌我司家,还是忌惮着障月城,又或者你在意你我过去的情谊……”
凤夙松了手,将他碰地滞在地上,听见了他的疑问,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他忍不住呵呵两声,“之所以不杀你,只是因为不想脏了我的手而已,你本身也活不长了,你身边那个小子,他在害你。”
碧城又是一惊,“什么?你在说什么?”
卫原怎么可能会害他,他已经给他喂了那种能够令他臣服自己的药,莫非……他脑海深处冒出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以至于他竟然有些犯恶心。
凤夙讥诮地说,“你去算计别人的同时,还不如看看自己,又落到了一番什么样的境地?”
看到他发蒙的眼神,凤夙眸中只有鄙夷,“所以我说过,幽姬是个了不得的女人,一看到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便立刻转身,把目光投向了他处,至于你,你现在已经变成废棋了。”
“你的事情我懒得操心,给我滚开。”
凤夙大力推开他,
碧城不死心地朝他吼道,“你是不是要去找姬伊?”
凤夙的身体隐约一颤,他最近常常听到这个名字,渐渐地,他也由最开始的抵触,变作了后来依赖。
有时候,他竟会想,姬伊应该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所以他才会在失忆后还对她念念不忘,而他既找不到自己的记忆,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变化。
碧城桀桀地怪笑,“你已经不可能找到她了……你看你脚下啊,你真以为我会什么也不做吗?”
凤夙低头看向地下,忽然地面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图腾,图腾中央,有关乎禁忌的纹路。
他知道,这是司家的束缚术,司家人以命为契,制作出这个图腾,一旦入了束缚圈中,终生都难以摆脱,除非杀死碧城。
“我没有慈悲心,这你知道的。”
凤夙收回目光,他伸手,悬丝将碧城捆住,他勾指的瞬间,碧城就满身浴了血。
碧城半死不活地躺下,只有进气不见喘气,凤夙想一下了结他,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这个圈,已经彻底将他束缚住了。
他试着摧毁图腾,但努力了许久,都还是无济于事。
这时,他心中才多了点不安。
……
北宫棠花已经追了过来,禁忌图腾发出的光很显眼,因此她找到他并没有花费什么功夫。
她看见了凤夙,神色一喜。
她正要往前走,走到他身前去,忽然她就被地底的碎石绊倒,手中果实坠地,一路地滚,滚到他脚边,他低头,拾起了那颗果实,而后那骷髅头就扩大成了千千万万倍,它一口就将他吞了下去。
凤夙消失,骷髅头眼中出现了阵阵诡谲的血光。
北宫棠花完全愣住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凤夙被吃了。
姬伊听到了这边传出的动静,也找到了这边,她的力气将近熬尽,“咳咳咳。”
她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脑海中虚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喂,你停一下,附近有一道气息很不对劲。”
姬伊正要问它是一道什么气息,虚就抢先开了口,“熟悉却阴冷的气息,我熟悉的气息只有一道,那便是另一颗果实,它就在附近,而且它在吞噬着什么……但是……”
但是什么,之后的它便没有说出来了,姬伊也没有问。
因为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脚下的动静给吸引住了,“咳咳咳,怎么回事啊,地底怎么一直不停地在摇晃?”
地底一直在摇晃个不停,实际上地宫已经塌陷了一半,她站的这个地方是完好的另一半。
不过现在看来,这边也很难保住。
虚厉声说道,“不好,太夜城即将不保,你也知道下面的地宫占据了整个太夜城,如今地宫皆毁,地底的死灵都会冒出来,这里所有都难以幸免。”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吗?”
姬伊很着急,在没有找到凤夙之前,如果这里就塌了,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它为难不已,“除非,有人能去下面阻止……我是说,有人能够镇压它们,可……怎么可能有人做得到,毕竟那都是些千年的怨魂啊!其力量应该大到不可想象的地步!”
“你试着往前走一些路,我似乎感觉得到,有人在和死灵们对抗,奇怪,他的气息也不像是人。”
它的语气似乎很困惑。
姬伊听了它的话,立即往前走。
结果还没有走几步,她就撞见了阿湘,他站在废墟上,一见到她,就从那上面跳了下来。
“凤夙在哪里?”
姬伊问得很急。
阿湘往前指了指,但是很快他就像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不,你现在不能去。”
姬伊直接把他推开。
她循着他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忽然她顿足。
她总算见到了凤夙。
前面的男子,向来一尘不染的白衣上,殷红点点。
他披头散发地坐在一堆废墟之上,银白色的发皆被鲜血染红。
他脚边不断有血流出,却都流不出那个图腾。
姬伊跑上前,跑到了那个图腾中,她的指尖触上了凤夙的肌肤,“凤……凤夙……你……你怎么了?”
她的手指竟然直接就被烫出了一个焦黑的点。
他的双眼是血色的,一望无际的血海,能湮没世间无数。
他面无表情地将她望着,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像是面对一个最陌生的人。
姬伊咬着唇,她差点忘记了,他已经不认识她了,她怎么还傻傻地会以为,他会和她说什么。
凤夙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或许也是一种本能,他本能将手抬起,掠过她的脸,她的脸,一下就露了骨。
他身体烫得如同煮沸的水,甚至还像是岩浆。
姬伊不由后退一步,一双手将她从那个图腾里拖了出来,“别靠近他,他身体很有问题。”
身后,棠花的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姬伊无意看见,她手臂上也被烫出了好几个黑点。
姬伊震惊地问,“棠花,他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他吃了那个骷髅果实……不,应该是那个骷髅把凤夙一口吞下了,后来骷髅消失了,凤夙出来的时候,全身都着了火,凡是靠近他的,无论是人是物,都活生生地被烫出了血泡。”
北宫棠花痛苦不堪地说,“而且现在,他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
姬伊挥开她的手,执意地说,“凤夙不会伤害我。”
北宫棠花满脸的严厉,“他会,你看看你的脸。”
她的脸,刚刚凤夙碰到的地方,仿佛是滚水里滚过一遍似的,骨肉分明。
北宫棠花烦躁地抓头,“他脚下有一个禁忌的图腾,这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没有办法出去,而我们又无法靠近他,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怎样让这个图腾消失?”
姬伊的喉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她感到连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调都是艰难的。
北宫棠花移开了目光,“我不知道。”
姬伊跟着看向凤夙,凤夙的眼神仍旧冰冷,可她却觉得他是哀伤的。
他应该很痛苦不是吗?
他应该在等待救赎不是吗?
他应该,还在等她。
她不能再让他等下去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今夕何年,亡魂归兮(十七)
姬伊再次要靠近凤夙的时候,身后的阿湘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不要进去,你听不见吗?”
姬伊把他的手指头一根根地掰开,“我知道,但我不想让他一个人。”
阿湘怒其不争地说,“你这个傻子,你现在靠近他,你也会死的。”
姬伊竟然会欣然一笑,“但万一我活下来了呢?”
“姬伊,你不要去。”
阿湘一脸严肃,仍旧不改他的坚持。
姬伊挥开他,掠过他的肩,毅然而然地走了。
她走时,甚至还笑了一下。
她丑陋不堪,却没有想到会露出那么美丽的笑容。
北宫棠花阖了阖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听见身后的属下说,“宗主,如果他不死的话,我们都会死的,你看地底,竟然在冒烟,我们迟早会被这股烟蒸熟,你该下达命令了。”
北宫棠花无法抑制,回头朝他奋力一吼,“可是,我怎么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他去死。”
突然,阿湘沉沉地开了口,“花花,放弃吧,你不是姬伊。”
北宫棠花的心尖陡然一颤,“你说什么?”
阿湘狠狠心肠,哑着声音说道,“你不是姬伊,你没有那股勇气,愿意陪他一起死,那么既然做不到这一点,那就让凤夙去死吧,这样他们之中,姬伊还可以活下去。”
北宫棠花神色慌乱不已,“不行……不行的,我做不到……”
她的话音刚落,眼前那孩子,竟然露出了凤夙一样冰冷的目光,“人都是自私的,问问你自己,还能欺骗自己多久?”
北宫棠花的脸色一下白了。
阿湘嘲弄地说,“凤夙再好,他也不是你的,你根本没有资格拥有他。”
北宫棠花哑然。
“姬伊可以忍受千刀万剐般的痛,去救赎他,你能吗?”
阿湘的话仿佛能够击中人心。
北宫棠花急切地说,“我能,可是我……”
阿湘冷哼道,“姬伊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她只想趁着自己还有一点气,救活凤夙,因为她不想辜负一个曾经深爱过她的人,你能吗?”
北宫棠花的脸上渐渐有了僵硬之色。
“你见过凤夙黯然伤神的模样吗,你见过他为一个人怒发冲冠的模样吗,你见过他卑微求人的模样吗,他的喜怒哀乐,皆只为姬伊一个人而已,你在他生命里留不下一点痕迹。”
说到后来,他眼中竟还有了一些同情。
北宫棠花打心底讨厌看见,别人对自己露出那样怜悯的目光。
她固执地强调,“只要我也付出和姬伊一样的心血,我也可以,甚至我可以比她做得更好。”
阿湘嘲笑道,“我承认你很优秀,比姬伊好上千万倍不止,但就算这样,你也不配拥有凤夙,试问,如此优秀的你,为他受过伤,负过痛吗?”
在他的一系列问题之下,北宫棠花的额头也浮上了一层冷汗,“我……我也可以这么做,但凤夙并没有给过我任何的机会,我本来……”
“你现在就可以去抱住他,赶在姬伊之前,表现你对他的爱。”
“……我……”
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即使她再怎么爱一个人,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她还想活着,回家,她不可能把命丢在这里。
阿湘目光幽然,“关乎你的生死,你就退缩了……”
北宫棠花甚至说不上半句话,毕竟,他说的每一句都没有错啊!
而后,阿湘收敛遍身冷意,只哀哀地叹了口气,“姬伊是愚笨的,也是冲动的,但你是最完美的,最聪慧的,这就是你和她的区别,很不幸,凤夙就是喜欢欺负那个愚笨的女人,所以,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北宫棠花心中矛盾,脸色也露出了哀伤之色,“我等了他那么久,好不容易看到一点曙光,你现在却叫我放弃,凭什么,我凭什么放弃……”
“我……我不会凭你的只词片语,就放弃的,绝不会……我要等着他回心转意……凭我的本事,我绝对不输于姬伊。”
“强大而卑微的女人……”
阿湘终于不再说什么,这个女人囿于自己的禁地,不肯踏出半步,她确实是旁人眼中,最高贵,最聪慧的女人,但其实从她自己也这么认为开始,她就输了。
刚才那个下属,又提醒了她一句,“宗主,这里快塌了,你真的不走吗?”
北宫棠花不耐烦地摆手,“你们要走,便走,我要留下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留下来。”
那个下属,心有不甘地说,“宗主,为了一个不要你的男人,你还要执着些什么?”
北宫棠花扬手给了他一耳光,“你没有资格评论我的私事。”
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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