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不明所以,为什么玉湘会把他带到这里来,难道那女子有她非比寻常的地方吗?
依照他看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已经苍老了的女人而已,岁月不饶人,北宫棠花往常貌美的脸上,也渐渐堆砌了一些褶皱。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心里住着个未亡人,她并不想再去祸害其他人。
于是她年纪一大把,每天就像是个老怨妇一样,喜欢刻薄地去损人,有些话是善,有些话是恶,她荤素不忌,骂爹骂娘,只要惹她不如意,她什么都敢骂。
人家都避着她,有些还与她破口大骂,当着她的面,骂她是个疯子。
失去了存在价值的女人,就像被圈子囚牢里的老虎,终日烦躁,日渐堕落。
后来这里,就只有玉湘一个人会踏足。
她也仍然一个好脸色都吝啬给,她这种刻薄法,似乎想让任何人都远离她一样。
看见了玉湘,她明明双眼一亮,却还是不高兴地说,“臭小子,你也知道来看老娘啊!”
“给你介绍一个新人。”
他把姬楽推上前,北宫棠花睁大眼睛望着她,其实这个女人,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美的,尤其是那双媚眼,仿佛就是能说话似的。
“这里怎么多出一个比你还小的小鬼?”
北宫棠花盯紧了他的脸,那力度之大,像是要把他的脸给盯出一个洞来。
玉湘不愿搭理她,“你让他自己告诉你吧!我真的懒得和你说话。”
北宫棠花当即怒道,“好啊,你也学着那些人一样没有良心,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研制出一种无人可解的毒药,非毒死你不可。”
“这是我的令牌,我叫姬楽,我看重你了。”
姬楽给她手里塞了一块令牌,那上面写了个“医”字,北宫棠花脸色很臭,“姓姬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快把他赶出去。”
姬楽一下想到先前玉湘和他说的这些话,他有感而发道,“我父亲说,将来无依无靠,可以去找一个女人,她很明艳,也很优秀,我一定能一眼认出来的。”
玉湘顺势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正文 第三百零二十七章我死我生,我爱我故(十三)
北宫棠花彻底沉默了,很久之后,才闷闷地说了一句,“小鬼,我还不了解你父亲啊,他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吗?”
姬楽恳切地说,“你来帮我吧!”
北宫棠花有股气,隔了那么多年,照例还是堵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你在求我,凭什么要求我?”
“我为了未来权倾天下,而恳求你。”
姬楽说的言之凿凿。
北宫棠花登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有些激动,竟也有些发抖,“这位大佬厉害了。”
“我叫姬楽,将来我要成为和我父亲一样优秀,却绝对超越他的男子。”
“现在,我需要有人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北宫棠花看着那张妖邪的脸,心里有一股痛楚狠狠地钻着,可能除了这种胆大妄为的个性之外,他没有哪一个地方像是凤夙。
凤夙是清贵的,他则是妖异的。
父与子,截然不同,又偏偏是同道殊途。
半晌之后,北宫棠花才收回目光,对他沉声道,“宫中若是缺少御医的话,可以上门来聘请我,不过我要重金才能请的动。”
见她已经有了一些松懈,玉湘的神色这才一松。
姬楽顺手拿出最后一块写有“暗”字的令牌,往脑后一抛,“盲叔,这块是你的。”
影子接住,一声不吭地站在他的背后。
北宫棠花抹了一下湿润的眼角,低低地说道,“你一点都不像是你父亲,可是这样也好。”
姬楽离开了。
一周之后。
西北发生暴乱,姬楽出面,将此全面平定了下来。
仅是靠三个人,可能还要外加一道神出鬼没的影子,就解决了这一切。
他少年风采,从此扬名于整个天下。
那一日,宫内帝王传召,人们观见,他一身血衣,眉目清冷,仿佛染尽世间的风华。
他比昔年的颜三生更多了几分狂肆,和高贵。
他施施然走来。
接受封臣之令。
少年时期,就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封疆扩土。
没人知道,他曾经是姬伊和凤夙的儿子。
只是,姬姓却由最开始的讳莫至深变成了后来的尊贵无双,短短十年,他开创了一个盛世。
后来,他在最高的那座山上,修了一座专属他的宫殿。
每年都去宫殿里赏月。
今年,他亦是如此。
他索然无味地赏着月,忽然看见头顶闪过一束流星。
他惊坐起。
地面发出碰的一声炸响,这一声之后,地面直接就出现了一个大坑。
坑边,多出了一双黑漆漆的手。
手的主人不断地往上爬,姬楽好心拉了那人一把。
谁知道那人求生欲无比的强悍,竟然把他也一起拖了下去。
他掉下去之后,看见一个大坑里,蜷缩着一个少女,全身都被烧焦了,只能看见一双黑乎乎的眼睛。
他一愣,眼睛的主人立刻开口说话了,“我他娘的历劫又失败了,数数都第一百零八次了,算了,这仙不修了。”
她踩着他的脊背往上爬,好像是把他当成了一快石头。
姬楽见她每往上爬一点,他就把她拖下来一点,直到后来,少女终于发飙,“你有完没完,还让不让我逃命了。”
姬楽为她盖上了一件衣服,无不刻薄地说,“你没穿衣服,我的眼睛都要瞎了。”
少女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怎样,她顿时往后一倒,正好砸在了他的怀中。
借着月光打量,姬楽看见,她的脸上有一些繁琐的花纹。
白骨和红莲。
姬楽一下狰狞了面孔。
“花余年,你该死。”
新的故事又开始了,以一个诅咒开始,又以另一个诅咒结束。
……
——选择回到过去的话,你将没有未来,意思是,这里的你将会消失,你只能活在过去,而这段时间是永恒的,你才可以和凤夙在一起。
你愿意吗?
——我愿意。
天际一缕光泻下,正好将她通身覆没。
姬伊觉得眼皮有些刺痛,遂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她这是在哪里?
四周都是树,这些树很高,也很密,定睛一看,竟仿佛是把天上的月亮都给托起来了。
她发了一会儿的怔,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还有个少女。
这少女长得很丑陋,从姬伊一醒来,她就盯着她看,过了片刻,她就立刻围上前,嘘寒问暖道,“玉姬,你醒了就好,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能叫她叫出玉姬这个名字的人只有障月城的人,也就是说她现在就在障月城。
那么眼前这个丑陋的少女,应该是玉姝华无疑了,不过虽然叫她玉姝华,她的灵魂也很有可能是萧血衣的。
她是玉姝华,她就是玉姬。
姬伊心想,怎么那么巧,她又附身在玉漾雪的身上。
而且,这还是她的过去。
姬伊想到凤夙,心蓦地一紧,她立即问她,“你知道上悬谷怎么走吗?”
“你脚下的这里就是上悬谷,这鬼地方真是恐怖。”
姬伊有点迟疑,“我们这是……”
“我们迷路了,天色太暗,为此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再等等吧,等到白天就好了。”
姬伊颔首,她急于去找凤夙,而后又说道,“那我先去探路,片刻之后就会回来,你等我回来。”
玉姝华点头,目送她离去。
她走了半晌,才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以防万一,她不敢上前,她只是爬到了那棵最高的树上,往下窥测。
地面站着两个人,一位是饱经风霜的老者,还有一位正是夫人,姬伊开始庆幸她方才没有那么莽撞地闯入进去,这要是突然闯起来,她大抵会立刻没命。
收回思绪,她开始全神贯注聆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只听夫人焦灼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进化?”
老者卑躬屈膝地说,“夫人请稍等,再过一个月,就可以了。”
月华浓听闻此话后,显得十分不满,“一个月,怎么那么长时间?”
老者赶紧解释道,“毕竟欲速则不达,想要他尽可能地完美,就应该慢工出细活。”
“你好好在这里看着,他要诞生之前,我必须要做好准备。”
月华浓吩咐完之后,就离开了。
光那老者在,其实给不了她任何的威胁。
她遂从树上一跃而落,落于地面的时候,老者还没有发现她,她趁机绕到他身后,将他一把打晕过去。
他循着他足迹的方向看去,竟然看见了一个硕大的池子,池子旁边堆砌的全都是碎骨头,以及几个很凄惨的头颅。
她走上前,最后看见,凤夙正阖着眼,平静地躺在池子中央。
容颜,清冷,高贵,就如同她初见他时那般。
他的头发像是冰雪一样,向四周铺开,身下的鲜血变幻成了荼蘼,铺天盖地。
红与白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刺眼。
姬伊抓住了他的头发,“我回来了,凤夙。”
她忽然想到什么,于是探手,一手抓住了他的心脏。
这样一来,在日后月华浓就不会以此来威胁他了。
凤夙只是无声无息地躺着,即便是被取走心脏,也不见得他脸上有丝毫的痛楚可言。
她使了一个障眼法,用手中的玉石,伪造成心脏的模样,塞入了他的心口。
她扣住了他的手,试图给他一点温暖。
看凤夙是看不够的,她在这里足足逗留了一天,自然也就忽略了时间的问题。
没有料到,到了第二日,月华浓会忽然出现。
她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月华浓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你抬起头来。”
姬伊缓缓地抬头,月华浓看见她的模样时,眼睛里不由多出几分猜忌,“途墨族的玉姬,你来这里干什么?”
姬伊怯怯地说,“我和姐姐在这里玩,然后我一不小心就迷路了,我记不得回去的路,才误入了这里,夫人,这里的情况我不会说出去的。”
月华浓眼神一戾,“我也相信你没有这种胆子,只不过你看到这些,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姬伊仍旧是装出一脸的怯色,“那个人,很美,除此之外,我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月华浓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
姬伊连忙推脱道,“夫人我要回去了。”
“你以后不准再到这里来,这里的事情不许外传,我要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你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会如何了。”
月华浓说出的所有话,她都一一地答应了下来。
月华浓虽然脸上不开心,可是料到她也不敢使坏,这次也就大发慈悲地把她放走了。
一个月之后,月华浓在精心挑选会跳祭祀舞的美人。
玉姝华没有资格参与,去的人便又成了姬伊。
她一到等候的大殿,就听到身侧许多人在窃窃私语,“夫人最近很开心,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王已经病了一个月了,这次该不会是王的病好了吧!”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殿内有人敲响了钟,于是所有人都走了进去。
月华浓坐在上台处,看见那么多美人鱼贯而入,她有意地问了身侧的人一句,“这次祭祀舞的队伍中有哪些人?”
那人恭敬地回答到,“都在这里了,任夫人你来挑选。”
月华浓的目光扫过四下,最终停留在姬伊的身上,“玉漾雪,你可曾还记得我?”
全场寂静,“……”
毕竟被夫人盯上,那可不算是一件好事。
姬伊忽然有点紧张,她胡乱地说了一句,“不记得了。”
这无疑是冒犯。
途墨族的族长,玉漾雪的亲爹,赶紧为她解围道,“我这小女儿有些缺心眼,不过她没有恶意的,请夫人饶恕她年小不懂事。”
月华浓的脸色始终阴沉着,从最开始起,她就不待见姬伊。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人玩味的笑声。
众人回头就见,一个很苍白的男子走了进来。
而那个人正是未来的王储,凤穆夜。
他看着姬伊呆呆的模样,不由调笑道,“哈哈,这丫头好玩。”
月华浓眯着眼睛说,“你觉得她这么好玩,那就赏给你了,我会把她安排进这支祭祀舞队,让她给你跳舞。”
姬伊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不会跳舞。”
凤穆夜沉沉地说,“那就学。”
姬伊已然非常的无奈,“我学不会。”
“这世上哪有学不会的东西。”
月华浓当即下令,“玉姬听命。”
“这件事你若做得好,我就给你赏赐,反之,我就狠狠地惩罚你。”
姬伊闷闷得哼了一声,反正她的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了,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见她终于答应了,凤穆夜就把她拉走了。
她走在人群中,听到了不少的嘲笑声。
一直到达凤穆夜的月宫,嘲笑声才销声匿迹了。
因为偌大的宫殿就住着凤穆夜一个人,这月宫就显得很静,说是死寂也不为过。
自从姬伊来了之后,这里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凤穆夜对她很感兴趣,总是会围着她团团转,即使姬伊每天都和他吵架,他也觉得这日子过得津津有味。
从前他的生活有多枯燥就有枯燥,姬伊的到来,自然像是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珍惜这段时间的同时,也觉得很纳闷。
只因,白天的姬伊和晚上的姬伊是不同的两个人。
从上悬谷回来之后,姬伊再也没有见过萧血衣,她险些还以为萧血衣不会对她做什么。
但是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每到了后半夜,玉漾雪的灵魂就会冒出来,由先前的一个月一次,到了后面一个月两三次这样的频繁。
那次她晕倒在上悬谷,很显然就是萧血衣为她植入了玉姬的一半灵魂。
一开始,玉姬还不能和她对话,不过现在她却能告诉姬伊,“我无意冒犯,但为了活下去,我必须和你争抢这具身体。”
姬伊问她,“你为什么要入这具身体?”
“我也不知道。”
玉姬像是个稚婴,最开始什么也不懂,因为什么也不曾触及。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每天都拼命地学习,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目的就只有一个,待到她最强大,姬伊最虚弱的时候,她会吞噬掉姬伊的一半灵魂,彻底掌控这具身体。
姬伊的危机感很强。
可玉姬逼得紧,她也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她最近去上悬谷去得频繁,随着凤夙的长大,月华浓也开始着手准备处理途墨族。
而这是一个庞大的过程,她要连根拔起,毕竟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因而她最近就把凤夙这里暂且搁置了下来。
这给了姬伊很多便利。
今天,她同样去了上悬谷,见到那个男子的时候,她开口即唤,“凤夙。”
“嗯?”
他回过神来,却带着一丝困惑,“我叫凤栖。”
姬伊固执地说,“不,你叫凤夙。”
凤夙再次重复道,“我叫凤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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