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什么都不想,毕竟已经没有了该有的意识。
可姬楽莫名觉得,他是影子之中最特殊的一个,他应该是还残存了一些意识的,若不然怎么会做出保护他和安慰他的那些动作。
花余年适时开了口,“凤夙刚开始也是如此,他被创造之初,由于没有灵魂,也没有意识,他整个人只是在月下静静地坐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是高深莫测。”
“其实他根本什么也不想,直到你母亲姬伊的到来,他才开始有了灵魂,她什么都教他,一遍不行,就两遍,亦或是无数遍,后来他也渐渐懂得人类的感情,渐渐懂得去喜欢一个人。”
“你母亲很开心啊,所以你日后也要开心一点。”
姬楽落寞地说,“我也想到回去。”
“他们活在过去,那是你终将达不到的彼岸。”花余年在他肩上拍了拍,一脸笑眯眯地说,“而且你要是也回去了,那就没有你了,傻孩子。”
“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吗?”
花余年没有回答他的话,姬楽的心中仍旧还对他们保存了一点幻想。
末了,她怅然地叹息了一句,“唉!我在想,我该怎么解开你的诅咒,我的新任务有点重。”
月华浓死去之前,在他身上下了诅咒,这诅咒一日不解,总归是要坏事的,要再次打开诡墓,偏偏就少不了他,如今他遭受生命威胁,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心结。
姬楽悄然离开,从此之后,他便只能在自己过去的那些图画中,看见凤夙的影子,姬伊临走之前,还给他留下了那对红莲耳钉。
当初一时赌气,他把它们都抛在了水里,某一天下雨,他心中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竟冒着大雨,赶到了河边,想把它们给捞出来。
他到时,却发现盲已经把红莲耳钉给他捞起来了,红莲耳钉放在岸边的岩石上,他用力攥紧,觉得心里一阵难言的痛楚。
那是他们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以前不懂事,而现在他再也不敢把它们随意丢弃了。
雨水穿梭在盲的身体里,他有点颤栗,似乎是感受到了一点冷意,可实际上那不过是姬楽的错觉而已。
姬楽陪着他一起站在雨里,对他呢喃道,“盲叔,你那么孤独,需要人陪吗?我来陪你好不好?”
“我今天要说的是我自己的故事。”
“我爹爹是个坏人,可是他只对我一人坏,我啊,还想他再对我坏一次,我娘娘总是宠着我,不想让我受欺负,而她温暖的怀抱,我永远都抱不到了。”
“我还很想念两位叔叔,一个叫颜三生,一个叫云中羽,他们对我很好,总是给我送礼物,我其实也不是要那些礼物,我是想见见他们。”
“他们总是会把我逗得很开心,自从我爹爹和我娘娘走后,他们也消失不见了,我就再也尝不到这滋味了。”
说到这里,他已然有了一些哽咽,那个影子居然抱住了他,曾经颜三生送给他的一串铃铛掉在了地上,影子给他捡起来,重新系好。
“盲叔,你……真的能听懂我的话吗?”姬楽一边哭泣,一边乞求道,“那……那你陪我找他们好不好?”
蝎子爬上了影子的背。
而影子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
姬楽终于破睇而笑,他果然就如同自己猜测的一般,是一道不一样的影子。
“谢谢你,盲叔。”
正文 第三百零二十五章我死我生,我爱我故(十一)
姬楽连夜下了山,也未曾和花余年道个别,花余年最近忙于找到给他解咒的办法,也无暇顾及他,这一不留神,被他跑出放尸地了,她也不知道。
影子只能待在夜晚,白天他会消散,为了多陪影子说说话,姬楽总是睡得很晚,他毕竟还年小,这一来二去,他就病倒了。
那时正好是白天,好心人把他捡到了一家医馆前,那家医馆新开,还没有什么人进去看病。
一个像是大夫一样的男子,正清闲地在挑选药材。
姬楽是他的第一位病人,大夫当然尽心尽力地给他治病,他的手法不太成熟,不过也算是把姬楽给救醒了。
姬楽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叔叔,你叫什么?”
这是一位好看,而且温和的叔叔,关键的问题是,他身上有姬伊的气息。
姬楽的目光向下移了移,发现他身上系了一个木头傀儡,气息就是从那上面传出来的。
大夫含笑地说,“我叫云湛。”
这大夫就是卫云湛。
姬楽张口就说,“云湛叔叔,你能给我点吃的东西吗?”
“给你。”
卫云湛去了后院,给他拿了些点心,姬楽狼吞虎咽地吃着,卫云湛爱恋地摸了摸他的头,“乱世已经过去,你怎么还挨饿呢!”
姬楽抿了一下小嘴,说道,“因为,我在流浪。”
“可看你也不像是流浪的人,估计是哪位小公子,在家里受了点委屈,偷偷跑出来了吧!”
一个长得娇俏的女子掀开帘子,捧着一些馒头,走到他们面前。
那女子掰了一块馒头下来,把这块馒头一股脑地塞在了卫云湛的嘴中。
卫云湛吃完馒头,不禁埋怨道,“君若你啊,能不能不要在我做事情的时候,来瞎捣我的乱。”
姬楽眼尖,他琢磨道,“她是不是你的妻子?”
“嗯,我们快要成亲了。”
君若回答地很洒脱,卫云湛反而有些羞赧。
姬楽认真地说道,“你们真幸福,将来要是生了宝宝,绝对不能不管他,把他丢掉。”
君若捏了捏他的粉薄的脸蛋,“瞧你说的,人小鬼大,你真是逗乐我了。”
姬楽冷冷地挥开她的手,“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中你吗?”
君若果然诧异,“为什么?”
这种眼神她很熟悉,可就是已经记不清是在哪里看到过了。
姬楽指了指那个木头傀儡,回想起一些往事,他顿时露出一脸阴霾来,“他腰间系着的这个娃娃,我在我母亲身上也看见过。”
卫云湛愕然道,“啊?可这个是……你的母亲是谁?”
“我母亲叫做姬伊,我父亲叫做凤夙,我叫凤长欢,不过他们说这个名字不能用了,于是现在我叫姬楽。”
他说完后,那门外,似乎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卫复第一时间冲了进来,一脸激动地问他,“你真的是凤先生的孩子?”
他苍老了许多,可仍然还很健硕。
姬楽毫不犹豫地点头。
“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啊!物是人非,我却还记得她和凤先生的一点一滴。”
君若的眼角有点泪渍。
卫云湛感慨道,“我继承了你的父亲的志向,决定从医了,可惜他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知道也一样。”
君若抹了抹眼角,又被他老成的模样,逗得一笑,“你是个好孩子,有乃父之风。”
“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我是我,他是他。”
说到这份上了,姬楽反而有些抗拒他。
他每一次都以为自己忘记了那两个不负责任,独自抛下他离开的人,可是每一次又偏偏会被人提及,然后,他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他们的阴影。
姬楽无处可去,暂时在这里住下。
和他相处时,卫云湛不知这孩子经历了什么,明明年纪还小,可却总是一脸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模样,他从来都不乐意谈及凤夙和姬伊。
不是忘记了,而是想忘记。
于是时间久了,他们也都默默地装作忘记了,再也不主动地去提及。
直到有一天,他们一贯冷清的门前,来了一群人,还没有到他们家里,就吵得不可开交。
卫云湛出来时,他们都争先恐后地请求他登基。
前几年那一场毁灭性的大战之后,所有的皇嗣都没有了。
四处虽然太平了不少,不过也总是有人为了争夺土地,发生一些暴乱。
天下不可一日无君。
卫云湛是最后的皇储,自从得知了他的下落后,总有一些旧臣,不停地来骚扰他们,想让他登基为帝,他对此不感兴趣。
卫复却有些蠢蠢欲动,而君若也在此时被卫复说服了,前来劝过他好几次,他始终都不肯答应,她已经有好几天不理他了。
他的日子过得和那些大臣一样的煎熬。
可是有一天这眼前漂亮的孩童却覆在他的膝上,对他郑重地说道,“如果你当皇帝,那我就成为你的朝臣辅佐你。”
他把这话当成了戏言,故而就发笑,可是那一瞬间,又恍似觉得有几分难过,他试图劝解道,“你还是个孩子,怎么懂得这些权力,争夺的,那东西烦着呢,还是不去触碰为好。”
“我没有和你说假话。”
姬楽凝视着他,那稚嫩的脸上,已经隐约可见大人的神态了。
从那时起,卫云湛就意识到了这孩子是认真的,他执拗的模样就和姬伊同出一辙。
“如果你能遇到另一个改变你命运的人……”
卫云湛一下恍惚,凤夙的话,历历在耳,恍似还是昨日刚刚提起。
姬楽连催了他好几声。
卫云湛才勉强地笑道,“那好,如果你能为我招揽到三个人才,我就答应你,坐上那个位置,让你成为我的朝臣,给你坐拥天下也可以,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执着于坐拥天下,这有什么好?”
他在有意刁难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结果,料不到姬楽会如此说道,“我要这天下每一片土地都为我所有,这样他们回来后,就会知道,他们脚下踏足的是我土地,无论他们走到哪里,也都走不出我的统治范围。”
姬楽的眼中闪烁着坚毅,“你说,是这样吗?”
卫云湛不忍拒绝他,只得轻轻地点头,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任他在地上,捡起石头,刻了四个印章。
“我们需要三个人,一个掌管司药监,为御医之首,一个掌管暗卫门,为暗卫之首,还有一个是保护您的侍卫,也是御林军的统帅,而我就是您的御下之臣,朝臣姬楽。”
他把最后那个写作“臣”的印章塞在了自己的怀里,他抬起头来,与卫云湛对视着,他的神态那样执拗。
正文 第三百零二十六章我死我生,我爱我故(十二)
卫云湛渐渐地也有一些犯难了,他既怕他找不到那些人而感到失望,又怕他真的找来了那些人,他没法再拒绝他的请求。
这个孩子,还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把人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方。
他叹息了一口气。
事情还没有这么快完。
姬楽这一找,直接就找了三年。
三年里,他虽也精挑细选,可是实际上,对这些所谓的有为之师,有名的剑客,亦或是胸怀抱负的人,都觉得索然无味。
卫云湛在第二年的时候,就已经被迫登基了。
他也根本不会治理天下,按照民间的说法,就是有当皇帝的命,没有守得住江山的才。
在他统治了一年之后,朝中之人就各种水土不服,同一年间,某地也频频发生暴动,这一暴动,对哪一方都不好交代。
百姓之中渐渐有了一些反动的言论。
他的江山即将不保。
因此,卫云湛,卫复,君若都无比犯愁。
他们还能把希望寄托在谁身上呢?
怕是不日之后,这天下又该大乱了。
此时,姬楽的路程已经到了尾声。
他每日行走在街头巷尾,游遍天下,寻找能令他心满意足的人。
到今日,终于有所成就。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少年剑客,正好和他擦肩而过,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雪莲香味,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姬楽追了过去,那少年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追他,他回过头来,清隽的容颜上,竟然流露出一股违和的无赖笑意,“你追了我那么久,也看了我那么久,究竟想干什么。”
姬楽第一时间追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玉湘。”
那少年人,总是嬉皮笑脸的,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姬楽高高扬起头,自傲地说,“我要和你打一架,我打赢了你,你就必须听我的话,答应我的一个条件。”
玉湘舔了舔唇瓣,“小鬼,你口气倒是不小,不知你要怎么打我?想挑战我,至少也得流露出你的诚意啊,你的武器呢?”
姬楽正色道,“我不用任何的武器就能降服你。”
姬楽率先出手,把他猛地推向了墙面,然后墙面上就有一道影子把他束缚住了,他硬是一下也动弹不得。
玉湘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变故是如何发生的。
姬楽满脸得意地说,“你输了,现在你必须愿赌服输,臣服于我。”
玉湘就有点幽怨了,“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突然被你收归麾下了,我不太服气啊,怎么办?”
“我叫姬楽,将是你的主人,这是你的令牌,请你一定要收好了。”
他把写着“将”的令牌,塞到了玉湘的袖子里。
然后一抬头,一截骨蔓就从他手中钻了出来,那骨蔓的骷颅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给他盖了个戳,当然这也是骨蔓寄生在他身体发出的讯号。
玉湘手臂一痛,而后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你竟然会使骨蔓……你……究竟……是……谁?”
“能使骨蔓的,整个天下,就只老子一个。”
玉湘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他意识到了他是谁?
他也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
再次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神情是极其复杂的。
姬楽微微移开目光,他看见那道影子,隐在墙壁上。
他唤道,“盲叔,你说我是谁?”
那道影子像是个巨人,轻轻地将他抱住。
“是谁都好。”姬楽阖了阖眼说,“我不再孤独了。”
“我也希望,你们都不再孤单。”
那个少年疼低垂着眼,喉咙里发出一道压抑的嘶吼声。
“你是他们的孩子,我跟你,也不算吃亏。”
“可是这两个人都是不守信用之辈,你不能像他们一样,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刻,忽然就消失了,只留下我一个人,那我该怎么办?”
姬楽用力抱住了他,就像先前那道影子抱住他一样的用力,“你若不负我,我也不弃你,你若背叛我,你体内的骨蔓就会代替你而生,我不是不守信用之辈,我是野心勃勃的人。”
玉湘看着那眉眼稍显阴冷的孩子,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是有些欣慰。
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想问他要做什么,他只是个孩子,他同样也很年轻,所以,不要问过多的东西,趁着此时年轻气盛,胡闹一场就是。
他接受了他写有“将”字的令牌,继而就成为了他这个队伍中的一员。
据姬楽说,他还缺少一个掌管司药监的医者,于是玉湘就把他带到了一家宅门前。
那门前有个女子,清晨一大早,就在骂骂咧咧,骂的话听不懂,但是人家听了都觉得很气。
姬楽指着她问,“那个老女人是谁?”
“她叫北宫棠花,从前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可是如今却很失意……你可以把你另一块令牌送给她。”
他有点不明所以,为什么玉湘会把他带到这里来,难道那女子有她非比寻常的地方吗?
依照他看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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