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妗说到这里,她就恍然了。
心中除了难过还是难过,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的缘故至少占足了一大半。
“我不信你会变成活死人,我不信我站在你面前,你会不理我……”她发抖的手,重重地扇上了脸,“快点给老子醒过来,我欠你的债还没有还清,你怎敢撒手离开。”
“你这样的打法,会把他打坏掉的。”
今妗带着一些于心不忍。
“我是缚雪,我来找你了,求你了,你快点醒来吧!”
话音里,藏不住她的颤栗。
“缚雪……”
许是听见了那缚雪二字,颜三生的眼睛也渐渐地眯开。
“咳咳咳。”
他口中有掩不住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姬伊吓得一阵哆嗦。
“为什么要冒这份险,到这里来?”
“明明可以高枕无忧,无奈你又选择了一条错路,你总在走错路……该让我怎么教导你为好?”
他的神情是极其复杂的。
姬伊哽咽道,“你救了我很多次,不还你一次,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颜三生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已经没有必要了,你又何必再让我回头?”
他起身,红莲和白骨,重又没入了他的身体里,可是他的身上,脸上,几乎到处都是这种诡谲而妖异的图腾。
就像一人患了一种疾病,他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你在找萧百意吧,可惜萧百意是个诱饵,这个诱饵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他已经成为了萧血衣的得力下属,并且我得知,他很得萧血衣的宠,有一次,他还叫她老祖宗,总之,萧血衣对他很好,而且那好也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萧血衣和萧百意之中,有种种渊源,这样一来,从萧百意身上下手,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瓜葛,我才落到了他们的手中。”
他觉得有些惋惜,姬伊却觉得他没死才是不幸中的万幸。
萧血衣不知怎的,就留下了他一命,当然她绝不可能是心怀慈悲的,所以不光萧百意和她渊源不浅,连颜三生也是如此。
今妗说,“普通人伤害不了你,那么……”
“萧血衣不是普通的人,她是一只鬼魇,但比之我来说,更为强大,我们之间,隔得不是其他什么,而是时间,很久远的时间,所以我没法对付她,不过她也没法对付我,她只能把我困在这里,让我出不去。”
颜三生多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不过见她总是会站在姬伊背后,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势,有了这个前提在,他也不反感她。
姬伊凝重地问道,“那凤穆夜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用来钓走障月城的鱼饵,萧血衣敢这么挑衅障月城,分明是在激怒某一个人,她想激怒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那位闻名天下的月华夫人。”
颜三生本能地不想提及凤夙,每次提及凤夙,就难免会心力交瘁一次。
难怪萧血衣会去招惹凤夙,因为月华夫人最看重的人就是凤夙,所以,他才是至关重要的。
颜三生打断她的苦思,对她说道,“不要在这里聊这些,等出去后再说。”
姬伊愣了一下,“出去,还怎么出去,这里难道有出口?”
“在鹤台,最上面的一个高台叫做鹤台,我便是在那里被捕的,因为鹤台之上,委实太过恐怖。”
颜三生的头往上抬了抬,眼神莫名地死寂,“原本这里已经关了许多人,只是现在都被抓到上面去了。”
“萧血衣没日没夜地在那里炼化死尸,炼成的死尸威力无穷,光是这样也罢了,关键的问题是,她把凤穆夜也炼化成了死尸,他还是死尸之首,他原本身赋奇术,这样一来,他的难对付程度也可想而知,萧血衣把这支死尸队伍赠送给了萧百意当见面礼,所以萧百意可以操控这里的一切。”
姬伊胸腔起伏不定,“也就是说整座十八层地狱都是他的。”
他颔首,“没错。”
“那小子,你呢?”
今妗的问题,问得他脸色一僵,可是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我是鬼魇,我说过,他们暂时拿我没有办法。”
“走吧!”
他伤势惨重,姬伊伸出手来,要扶着他走,却不妨被他挥开了手,“不要你扶,我自己可以走。”
那些白骨和红莲会伤害到她,因此,他不能这么做。
姬伊有点尴尬地收回了滞在空气里的手。
走在前头的今妗催促了一声,他们便不再拖沓,一直不停地往上走去,越往上走,腐朽的气息也就越浓,这上面果真是到处都是死尸。
他们脚底下在震动,石阶一阶又一阶的消失,有人提前启动了机关,实际上,这偌大的地宫,怎么可能让人随意进出。
这同样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阴谋。
身畔长箭不断地穿梭,他们不由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上去之后,姬伊才发现,所谓的鹤台就是新亭,而真正的新亭,已经成为了死尸镇,萧血衣就是以新亭的百姓为实验对象的。
不过她似乎也有忌惮的人,她挑选了最偏僻的新亭,在这里出些事情,都传不出去,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弄了些骨蔓,在这里布下幻境,制造了新亭还在的假象。
换而言之,凤夙还在假象中,她们却已置身于真正的新亭。
这竟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而显然,这个世界没有像幻境那般的友好,随处可见的丧尸,嗅到了他们的气息,便会扑上来撕咬他们。
前面今妗为他们开路,他们这才闯出了一条生路。
可是,能拼过一时,这一时过后又该如何?
丧尸是杀不完的。
一旦是引来了萧血衣本尊,他们更是没有好果子吃。
正在这时,有一只七彩斑斓的鹦鹉从天际飞落,一直到她眼前,它歇在了她的肩胛上,像是人类一般,活灵活现地对她说,“请跟我来,我们在找你。”
鹦鹉扑腾地翅膀,重又飞上了天空。
姬伊看到这只鹦鹉,大概也明白了谁在找她。
她把颜三生交到了今妗的手中,不疑有他,尾随而上。
在最后,她看见了一个女子,妖娆而神秘的女子,她迎月站立,身上自然地笼着一抹光辉。
那就是传说中的血彼岸,真正强大而且手段凌厉的女子。
她看起来很妖魅,只是却不容任何人接近她。
看见姬伊越走越近,于是那女人回首,与她相视。
她淡淡地开了口,“我是来自云荒的,血彼岸,你我是第二次见面了。”
姬伊问出了心头最大的疑惑,“你为什么要把我埋进地底一个月,还夺走了我的眼睛,甚至还背着我给我定下了什么契约?你是何居心?”
血彼岸看了她一眼,说道,“在我十岁那一年,有一个叫元奚禾的女子,来到了这人间,我父母早逝,家族分崩离析,我是一个女孩,若不是有她庇佑,我早就死了,其后她就成为了我的干娘,还带我去了极地大漠之外的天寒之州,我和她游历了百年有余,在这期间,她告诉了我一些未来的事情。”
姬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又是一个认识元奚禾的人,元奚禾也不知怎么搞的,比她早来了那么久,还为她布下了无数的暗线,不过也正是有了这些暗线,她才能够活到至今。
从陌生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姬伊竟有些怅然,“元奚禾是我的姐妹……”
“元奚禾是个无所不能的女人,她一早就料到你会发生什么,所以才让我在若干年后的现在做这些事情来维护你,我会为你做这些事情的,因为这也算作报她的恩情。”
血彼岸提及元奚禾的时候,有一种下意识地恭谨。
姬伊不解,“你拿走我的眼睛,难不成还是为我好?”
血彼岸淡漠地说道,“反正你那具身体也没有用处了,还不如便宜我,而且这一点元奚禾是允许的。”
姬伊继续追问,“那然后呢,你和我定下了什么契约?”
“这个契约……”
血彼岸顿了一下,之后才说,“你可以和我共享一条命,正因此,后来你才没有死,而这便是我的第三件至宝。”
这回轮到姬伊大吃一惊了,“那现在你我是共享一条命?你为什么这么做?”
血彼岸微微沉眸,“我知道一个月之后你就会入诡墓取走宝物,我和你共命,可以保证你我活下去的几率更大一些。”
她并不像她外表表现出的火辣,她少言寡语,可能是因为独自一人活了那么久,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有一些不以为然。
唯独是少女时期,遇见了元奚禾,成为了她生命里最出彩的一笔。
“在你拿走那件宝物的时候,第七大陆会和第六大陆连接在一起,这样一来,我就能去第六大陆去找她了,所以我一定会帮你的。”
她念及元奚禾时,总有一些缱绻之意。
“你想找元奚禾?为何?”
姬伊有点发蒙,废了那么大的劲,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却只是为了去找元奚禾,还不知道究竟找不找得到她,她为何会这么煞费苦心啊!
“我还有很大的困惑未被解决,为此我一定要找她问清楚。”
“元奚禾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女人,年少的时候,我真是醉心于她的一举一动。”
血彼岸顺了顺鹦鹉的毛,鹦鹉很乖巧,她看着鹦鹉,淡淡地告诉她,“这只神奇的鹦鹉,就是她所赠,不知不觉中,已经陪伴了我那么久,可是这期间,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一面,我很思念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忘记我。”
姬伊这才发现,血彼岸好像对元奚禾有种特殊的感情。
“我明白了,她为你写了一段命。”
她也没有否认,“没错,所以我现在的命也可以说是她给的,原本我从出生起就该被杀的,只是,有她在,我才活了那么久。”
姬伊低声地询问道,“你也会陪我们入诡墓吗?”
“没有我和你一起进去,那里面诸多恶灵,你都对付不了,而且我们还必须比萧血衣更快地进入诡墓中,一旦萧血衣进去了,她势必会毁去整座墓。”
说到底那座诡墓还埋葬了她的亲生父母,虽然时间隔得太久远了,她对他们也没有了什么感情,但也并非不在意。
“云荒的局势如何了?”
血彼岸慵懒地说了一句,“那个烂摊子自然有人管,皇室都嫌我管事太多,我本不欲如此,既然云荒和北陵正式开战,那这便是他们后一辈的事情了。”
“以前我总得要站稳脚跟,才选择了云荒作为自己的落脚地,但现在我只想找元奚禾,至于云荒,那已经和我无关了。”
她抛弃云荒,就如同抛弃自己的过去,一样来的轻易。
说到这里,姬伊就有点头疼了,“问题是,那封密诏上写的是,只有萧百意的血可以打开弒月神兵的封印。”
血彼岸一下严肃,“不是如此。”
姬伊被她吓了一大跳。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此去经年,良辰美景(十二)
“那上面仅是说真正有天子血脉的人才能够打开封印,而这句话误导了你。”
“当年有人说是凤夙封印了他们,也有另一说是弒月者终于把魔族都消灭了之后,他们中分裂成两派,其中一派沾惹上了魔的煞气,有可能成为半魔人,首领便把他们驱赶到了障月城,原本是要把他们连着障月城一起烧毁的,但他们侥幸没有死,出于求生欲还把首领以及拥护他的那些弒月者,一起尘封在了地底。”
姬伊听得云里雾里,“那这到底哪一方是真,哪一方是假?”
“月华浓说了不少的谎言,每一句都像是真的,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历史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血彼岸拔出自己手中的长剑,轻轻地拭着,“当年的那副场景,我亲眼见证,所以我这里还有第三个版本,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她一边拭剑,一边抬头问她,“你听过途墨一族吗?”
姬伊似懂非懂地点头,“凤夙说过,途墨族曾经是障月城中最大的一族,他们那一族很得首领凤眠的宠。”
血彼岸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只不过那是相当薄凉的笑意,“在夫人决定对途墨一族动手的时候,凤眠为了护住他们最后的血脉,选择了把他们封印在地底,这样一来,至少他们能逃过夫人的残害,可是他能封印得只是一部分,所以还有很多途墨族人被赶去荒地,残忍地杀害了。”
“夫人的眼睛里揉不进一点砂子,为了哄骗凤眠打开封印,起先她的态度还算好,但是后来,凤眠迟迟没有反应,她也不耐烦了,他们两人育有一子,名唤凤穆夜,之所以叫他凤三,是因为在他之上,还有两个哥哥。”
“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这两个孩子是萧血衣所生,不过夫人在暗中把他们都杀了,萧血衣随之陷入疯狂中,途墨一族为了维护她,都主张凤眠把夫人处死,可惜凤眠当她是得力助手,竟然放过了她。”
“从此,灾难就发生了,凤眠的妥协,让夫人越发猖狂,也让途墨一族和萧血衣失望透顶,夫人逐渐架空凤眠的权力,终于有一天,凤眠没有用处了,连他们的孩子,凤穆夜也遭受到了她的嫌弃。”
“夫人从过去魔族的残骸中创造出了一个魔人,他就是凤夙,为了给凤夙造势,她说了无数的谎言,确实刚开始的时候,夫人对凤夙无比地宠溺,不过导火索就是玉姬。”
“玉姬的出现,同时蛊惑了凤夙和凤穆夜两个人,对凤穆夜做什么,夫人反而能忍,不过暗算凤夙的话,却让她的怒火不可抑止,凤夙是她手上最快的一把刀,正因为有这把刀,她才能这么快地掌控整个障月城,同理,你现在也很危险。”
“凤夙为你做的一系列事情,甚至超过了当年,这始终不是一件好事!”
她幽幽地看了姬伊一眼,那一眼,过于意味深长。
“这和刚才你说的谎言有什么关系?”
姬伊绞尽脑汁地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所以她只得开口问她。
血彼岸说,“当年随着凤眠的衰弱,凤眠的封印已经松开了一次,第二次偷偷封印的人是凤夙,他怜惜玉姬,因此做了和凤眠一样的傻事。”
姬伊问,“那密诏上写的,只有真龙天子才配打开封印,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障月城的夫人有狼子野心,她在很多年前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得到天下,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了,因为她一旦放弃,等待她的就只有一个死,萧血衣恨她入骨,因而,这一次她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夫人的武器是凤夙,那萧血衣的武器就是玉姬,可是你觉得夫人会让凤夙对她手下留情吗?据我看来,玉姬肯定会死,萧血衣也不外乎会败,剩下来的几个都不值一提,只世上将会只剩下凤夙,月华浓自然要捧他上位,所以你说,真龙天子还能是谁?”
“而且凤夙怕是用自己的血做的封印,夫人要想打开封印,诛杀那些途墨族人,除非让他的血流尽,你说,夫人是觉得保全凤夙来得划算,还是杀那些可有可无的人来得划算。”
此言,诛心。
原来这才是所谓的真相。
姬伊不由晃了晃神,“那凤夙岂不是会……”
“为什么他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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