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衣,你听我说,我们昨晚的确……”蓝钰的话没说完,但是言语中的意思却很明显。
他本来看见衣衣骤然苍白的神色还有些不明白,但是在她开口的霎那,他就已经清楚过来。
蓝钰没想过用这种方法对云雪衣逼婚,可是云雪衣的身子等不了那么久了。
先把人骗回来,再做计划,几乎是一瞬间,蓝钰就理清了前因后果。
蓝钰放下手里素白的瓷碗,双手抓住云雪衣双肩,凝视着她:“衣衣,我会负责的,等你和百里初和离,我们就成亲。”
“不……”
云雪衣有些惊慌地后退,她一直把蓝钰当作弟弟,怎么能够忍受弟弟突然变成自己的丈夫。
而且,她最是厌恶婚内出轨之人,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成了这样的人。
……
云雪衣躺在桃树下的软榻上,思绪飘远,她已经不记得那一天是怎么从晋王府回到右相府的了,只是记得慌忙把固魂丹给蓝钰后,回去的时候,撞见了娘亲。
娘亲的贴心询问,几乎让她无地自容。
正在云雪衣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见素桃的惊叫声,云雪衣乍然惊醒。
素桃惊愕地瞪大眼睛,指着墙头。
云雪衣顺着素桃的手指望去,青砖绿瓦的墙头站着一抹雪色的身影,衣袂翻飞。
暖色的阳光照耀下,仿佛给男子镀上一层金色,灼眼得刺人。
云雪衣看见蓝钰,刹那间又想起了那日的醉酒,面色有些不好。
蓝钰跳下墙头,走近云雪衣身边。
素桃乍一看见陌生男子走近,勇敢地挡在云雪衣面前,大声呵斥:“登徒子!还不速速离去。这里可是右相府。”
虽然这个登徒子长得和谪仙人似的,但是也改变不了他乱闯女子香闺的恶劣。
素桃瞪了蓝钰一眼,那些话本里写的千金小姐被采花贼祸害,说不定就是这种长得人模人样的登徒子会干的事情。她要好好保护自家郡主。
蓝钰直接一个指风,素桃就被他定在原地,再动弹不得。
云雪衣见状,直接从软榻上起身,往室内走去。
蓝钰不再管素桃,也跟着云雪衣就要进房:“衣衣等等我。”
云雪衣踏进闺房后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尽管吃了一鼻子灰,蓝钰依旧不死心地敲门:“衣衣,我来赔罪了。那日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可是……你喝醉了……”
蓝钰的话还没说完,云雪衣就一把拉开了门,然后将蓝钰一把拽了进去,再使劲地扣上门。
“蓝钰,你到底想做什么?唯恐天下不乱吗?”云雪衣咬牙切齿地低声呵斥,他讲得那般大声,是生怕整个右相府听不见吗?
云雪衣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到明日母亲来自己院子里质问自己的样子了。
“衣衣,我只是想你快点和百里初和离。”蓝钰无辜地道,当然如果能引来衣衣的娘亲就更好了。
蓝钰知道安乐长公主最近一直在张罗着给云雪衣选郡马的事情。
虽然晏蓁只是私下打听,但是蓝钰时时刻刻盯着云雪衣身边所有的事情,怎会不知?
云雪衣几乎气得牙痒痒:“我就算和元锦和离了也和你无关。”
她是准备和元锦和离,但也不是和离后就会嫁给蓝钰。
“怎么会无关?”蓝钰洋洋得意地构思着今后的美好生活,“你会嫁给我,我们一起隐居山林,不问世俗。我们还要一起生一堆胖娃娃……”
云雪衣看着陷入美梦里的蓝钰,毫不犹豫地泼了一盆凉水:“你以为我是猪吗?还生一堆!”
“不对……”云雪衣摇摇脑袋,真是被蓝钰给带傻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他的话,“我不会和你成亲。”
云雪衣把蓝钰往外推,低声警告:“不准再吼!不然我宰了你。”
把蓝钰推出门以后,云雪衣“砰”的一声关上门,世界总算清净了。
而后,云雪衣安心地坐在书案后翻阅着自己最喜爱的古籍。
……
午膳时
云雪衣无精打采地坐在席间,扒拉着自己喜欢的菜吃。
素桃站在云雪衣身后欲言又止。
“今儿的菜怎么感觉好吃许多,是后厨换厨子了?”云雪衣吃饱喝足后搁下碗筷,好奇地问道。
“回郡主,今儿的午膳……”素桃见云雪衣问起,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
“怎么了?是午膳有什么问题吗?”云雪衣皱眉,午膳的味道很好啊,很合她的胃口,素桃怎么这幅有话不能说的样子。
“衣衣很喜欢午膳?”蓝钰衣带生风地踏进房间,愉悦地道,“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云雪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顿午膳是蓝钰亲自做的?
“你怎么还没走?”云雪衣一直以为蓝钰走了,没想到竟然是跑到后厨去炒菜了。
“等给衣衣做完午膳就回去。”蓝钰解释,“衣衣真的喜欢吗?我是去找皇宫的御厨学的,可惜没学好。”
云雪衣心头骤然一跳,蓝钰身为金尊玉贵的晋王世子,要什么得不到?为何还要去帮她学做饭菜?
“世子不必这般为雪衣操劳费神,雪衣不过是已嫁之身,当不得世子如此。”云雪衣敛下思绪,生涩地道。
“衣衣值得。”蓝钰看着云雪衣,几乎要看进云雪衣眼底深处,声线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哪怕是衣衣想要我的命,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蓝钰的眼里充满真挚,犹如一汪清泉,透彻见底。
云雪衣却如突然被这亮光惊吓到一般,蓦然低下眼眸。
不该是这样的……
……
蓝钰那日果真很守信用,在得到云雪衣喜欢他做的午膳这个满意的答案后就直接回去了,没有再作过多纠缠。
可是有了蓝钰翻墙的前车之鉴,云雪衣并不放心自家的墙,便连夜唤来下人把墙头都扎进碎瓷片。
然而,令云雪衣欲哭无泪的事情是,这样做的确是阻止了蓝钰翻墙,但是却让他更加明目张胆地进入府内。
蓝钰假装不能翻墙以后,就直接去拜访晏蓁夫妇。
晏蓁知道蓝钰想要求娶云雪衣,甚至毫不介意云雪衣是已嫁之身后,就直接和蓝钰一拍即合,完全不阻拦蓝钰来右相府。
蓝钰除却常年抱病以外,他的一切都称得上完美。现如今他的病也好了,晏蓁自然欣喜若狂。
云谨言虽然对此事颇有微词,毕竟绾绾和百里初还没有真正和离。但是有晏蓁压着云谨言,蓝钰也就在右相府来去自如,犹如自家后花园一般了。
☆、身孕
云雪衣近来有些困乏,时不时地嗜睡。但是她没有多想,也许不过是除了春困秋乏之外的夏日日常懒倦罢了。
晏蓁带着太医走进素澜院,果真又看见云雪衣昏昏欲睡的模样。晏蓁无奈地坐在云雪衣身边,摸摸云雪衣的头,用眼神示意太医把脉。
绾绾这样都有好一段时日了,却说没事,一直拖着不曾唤大夫看看。
太医把脉片刻就收回手,满脸喜色地道:“恭喜长公主,贺喜长公主,郡主已经有孕在身月余。”
“有孕?”晏蓁皱眉,绾绾要和百里初和离,怎么能这时候怀有身孕。让绾绾和蓝钰如何相处?
“下官虽是医术浅薄,但是怀孕的滑象绝不会看错。”太医看着晏蓁眼里的神色,心里打鼓,但还是保证地道,“郡主脉搏来往流利,应指圆滑,如盘走珠,应是滑脉无疑。”
太医很明白世家的阉臢事儿多,他也一把年纪了,遇到过不少,长公主的神色很显然是对郡主腹中胎儿的不喜,但是毕竟医者仁心,太医思衬片刻,还是由衷地劝告:“郡主忧思过甚,若是不好好养胎,腹中胎儿恐怕不好保住。而且,郡主这一胎若是因思虑过甚滑落,恐怕对郡主身子大为不利,重者终身不育。”
云雪衣本来睡得朦朦胧胧,听见怀孕,脑中有什么突然炸开,瞬间睁开眼睛,望着太医:“你说什么?”
她好像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来过月事了,她原以为不过是月事的日子乱了,没太在意过。
太医被云雪衣陡然凌厉的眼神吓得老眼一昏,犹豫着道:“郡主已经有孕在身月余。”
晏蓁拉住神色激动的云雪衣,挥手示意太医退下。
太医看到晏蓁的手势后,颤巍巍地起身,恭敬地行礼后退了出去。
老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希望长公主和郡主能思考清楚。
云雪衣本来还有些浑噩的脑子,此刻不用冷风吹,也已经乍然清醒。
月余……
不可能是元锦的,她和元锦已经将近两月没有行房了。
最初因为是她和他闹矛盾,后来她月事来了。
那她腹中的胎儿……是蓝钰的?
云雪衣复杂地凝视着自己的腹部,笑得有些苦涩。她很喜欢孩子,可惜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它的父亲也不是她想要共度一生之人。
晏蓁看着自家女儿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忧心这时候有了百里初的孩子该怎么办,便柔声安慰道:“绾绾,没事的。我看瑾瑜那孩子是个好的,就算你有了元锦的孩子,他也定然会视如己出。”
晏蓁早就已经被蓝钰洗脑,时时刻刻想着让云雪衣和离后嫁给蓝钰。
云雪衣没有说话,如果她说她腹中的孩子是蓝钰的,恐怕娘亲就要直接把她打包嫁给蓝钰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云雪衣想以这件事情为借口,打消晏蓁想把她嫁给蓝钰的心思时,远远就传来了一声满含喜悦的声音:“衣衣有孕了?我就要做爹爹了?”
晏蓁听见蓝钰的声音,有一瞬间想把孩子赖到蓝钰身上。可惜这一个月来绾绾都没让蓝钰进门几次,更别说发生其它什么了。
但是蓝钰这般不介意绾绾腹内的孩子,晏蓁也是高兴的,顿时眉开眼笑起来:“瑾瑜怎的来了?”
云雪衣抄着手边的枕头就往蓝钰砸去:“谁说孩子是你的?”
这一个月来,蓝钰没有少被云雪衣砸,早就已经习惯了。
“月余,自然是我的。”蓝钰温和地笑着,笃定地点头,顺手捡起了枕头放在一旁。
这枕头落在没有地毯的地面,已经脏了。
晏蓁看着两人猜哑谜的样子,一头雾水。蓝钰为什么会说绾绾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蓝钰直接一撩衣袍就跪在了地上:“还望长公主恕罪。”
晏蓁被蓝钰的阵势吓到,连忙起身要扶起他:“你这孩子,快起来。”
且不说蓝钰本就未曾做错任何事情,就是晋王世子身份高贵,她也当不得他的一跪。
蓝钰避开晏蓁的手,依然跪着:“长公主就让钰跪着罢,若是长公主听完还能原谅钰,钰再起身也不迟。”
语罢,蓝钰言简意赅的解释起来。
云雪衣眼见着拦不住蓝钰,只好转身想向屋内走去,眼不见心不烦。
晏蓁见云雪衣要走,便一把拉住了云雪衣,示意她听完。
云雪衣被拉住的时候就知道走不掉了,也罢,大不了就是再嫁给蓝钰便是,反正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与其她最后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继父,不如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而且他还对她言听计从。
抱着破罐破摔的态度,云雪衣惫懒地坐回软榻上去。
晏蓁听到最后方才知道云雪衣腹中的胎儿是蓝钰的,虽然有些气愤蓝钰的趁人之危,但是毕竟蓝钰是她看中的女婿。
现下要紧的是应当早些把婚事办成,以免绾绾月份上去后,显怀了被人说闲话。
可是,元锦还未回京,根本没法和离。
“钰可以进宫求得圣旨,让衣衣和左相早日和离。”蓝钰似乎看出了晏蓁的担忧,笑着道。
一时间所有的阻碍都解决了,晏蓁自然高兴得紧,连忙虚扶起蓝钰:“瑾瑜快请起。”
……
待送走蓝钰以后,晏蓁才坐回云雪衣身边:“绾绾怎的不早说你腹中的胎儿是晋王世子的。”
“我没想过我会怀孕,更何况还是蓝钰的孩子。”云雪衣斟酌着说道,“我原想的是,和元锦和离以后便暂时不再成亲。”
云雪衣没敢说她是本打算不再成亲的。
“绾绾真的不喜晋王世子?”晏蓁仔细地看着女儿的神色,害怕错过分毫。
若是绾绾真的不愿意嫁给蓝钰,她不会勉强。
她已经为女儿挑错了一次夫婿,不愿意女儿再受到伤害。
她之所以愿意让绾绾嫁给蓝钰,不是因为看重蓝钰的家室,而是因为看重蓝钰对绾绾的心意。
蓝钰眼中带着炙热疯狂的爱意,仿佛灼烧的沸水,时时刻刻不停息,不同于百里初对绾绾的若即若离。
“我只是接受不了一直当作弟弟的人成为丈夫。”云雪衣道。
她不排斥,也不讨厌蓝钰,但也仅限于此。
她很清楚,她不爱他,至少现在不爱,只是把他当作弟弟。
“绾绾不是不喜蓝钰便好。”晏蓁伸手为云雪衣捋捋鬓发,温柔地道,“娘亲不想勉强绾绾,若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嫁给他,一定要告诉娘亲。我希望我的绾绾永远幸福。”
“绾绾记得。”就这样便很好。
云雪衣低头凝视着腹部,孩子总归该有个父亲。蓝钰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再嫁
七月十五,良辰吉日。
有了上一次成亲的经验,云雪衣这一次不再那般糊涂,各种偷懒,一天下来也不见太累。
蓝钰担忧着云雪衣腹中还有胎儿,婚礼从简。
但毕竟是晋王世子和右相掌上明珠成亲,就算婚礼一切从简,但也繁文缛节甚多。
参加婚礼的官员真心贺喜的没几个,倒是一堆各怀鬼胎的。毕竟右相之女先是嫁了大晋最位高权重的左相,后又以和离之身嫁给身份同样尊贵的晋王世子,京城里谁人不好奇?
如今是左相外出巡查还未回京,晋王世子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抢了人家妻子。
比起看婚宴,他们其实更想知道左相回京后发现自己妻子变成了别人家的是个甚反应。
圣上亲自下旨让右相千金和左相和离。这其中要是没有晋王世子的手段,他们打死也不相信。
朝堂之中,谁不知道当今圣上不理朝政已久,太子又是个不能成大器的。如今的大晋几乎完全是左相,右相,晋王世子几人把持朝政。
左相除非疯了才会这样把自己的妻子拱手相送。右相还没有那么大大能耐可以指使圣上。
剩下能动手的就只有一个颇得圣宠又抱得美人归的晋王世子了。
婚宴上,晋王世子一派的官员都是春光满面,世子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连走路都是衣带生风;左相一派的官员则是如丧考妣,简直世风日下,如此夺人之妻,不耻下作。
两派互看不顺眼之下,险些直接在筵席之上互相掐起来,好在有蓝钰的镇压,最后两派的官员都偃旗息鼓。
左相一派的官员是灰溜溜的走了,他们准备在左相回京之前忍气吞声,见了病秧子一派的绕着走。
晋王世子一派的官员则是越发气焰盛大,看见左相一派的就想怼上去,最后一一和蓝钰道喜以后才回府。
这些年世子不上朝,他们在朝中受的窝囊气太多,无处发泄。
……
夜色逐渐将临,笼罩住湛蓝的天幕,天空变得深沉。
晋王府还是一片灯火通明,仿佛能照亮夜幕。
云雪衣坐在新房里百无聊赖,一想到从今以后她就要和蓝钰同睡同寝就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以前蓝钰还是阿瑾时,她和阿瑾同吃同睡没有任何异样,毕竟她把阿瑾当作弟弟。
在现代,成年人和七八岁的孩子睡在一起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如今蓝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