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店里的时候，我都说过了，不想再说了，我知道自己犯了罪，我也不怕，我都这个岁数了，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王猛的母亲淡淡地说道。
“没什么失去的？”雷宝泉反问，“你儿子还在外面，而且虽然他间接导致了周韵婷杀人，但是他本身与这些案子无关，所以他是无罪的，如果你被判有罪，可能会坐牢，你想失去他吗？”
王猛的母亲嘴角一动，抬眼看着雷宝泉，缓缓说道：“什么叫无罪？有一个好妻子，却非要辜负她算不算有罪？有母亲却从未尽过孝道，算不算有罪？更重要的是，伤了一个人的心，把她变成杀人恶魔，算不算有罪？”
雷宝泉和孙铎看着王猛的母亲，她说这话时，脸上全然没有惋惜的神色，有的尽是憎恨。
“这么说，你恨你儿子了？”孙铎终于听到她开口，急忙问道。
“恨？”王猛的母亲摇摇头，“如果还能恨就好了，我只是因为他是我儿子，我下不了手而已。”
雷宝泉和孙铎一听这话，显得十分震惊，前者直起身子问道：“所以说，你对你儿子早有杀心，只是想借周韵婷的手对吧？！”
这话一出。坐在旁边的孙铎身子一震，他很难想象一个母亲想要杀掉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是因为多大的失望才会如此？
王猛的母亲听了雷宝泉的问话，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笑了笑，说：“养儿数十载，竟未曾得儿半分孝，世间当有此母，可笑。可笑……”
雷宝泉听到这儿，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看到那女人的嘴角，始终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一丝微笑。
从审讯室出来，孙铎的情绪还是没有转变，他心里感觉更压抑了，甚至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雷宝泉自然看出了他的心事，还没等到走出走廊，他便停下，回头对孙铎说道：“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存在。你没办法去改变，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是作为一个执法者和旁观者，对于那些已经发生的、超过法律的事情进行规范，其它的……你左右不了。”
孙铎看了他，虽然这话并没有解开他心头的结，但他还是点点头，表示答应。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我的任务完成了。”雷宝泉又说道。
“雷叔。”孙铎说道，“这次又是全靠你才破了案，真的，真的真的谢谢你。”
雷宝泉看着孙铎一脸的诚恳。忽然笑了，严肃的画风忽然转变到了另外一个画面，笑着说道：“谢什么？等发钱的时候及时通知我就行，我可不是白干活儿的。”
两人笑着走到办公室，小亮迎了上来，指了指旁边椅子上坐着的周定。说：“孙队，这老头儿刚才跟我从医院一起回来的，刚刚把尸体送到停尸间之后我以为他走了，没想到他居然又上来了，说要等雷队……”
雷宝泉看了看一旁魂不守舍的周定，走了过去。孙铎也叹了口气，说道：“他肯定有很多话想说。”
“孙队，我觉得这案子虽然时间上拖的有点长，但好在抓到了人，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对公众公布消息了，他们这几天一直在问我们调查的情况。”小亮说道。
“拖的时间长？”孙铎转过头看了看小亮，“是因为谁才漏了那么重要的线索？”
小亮一听，脸立马红了，刚想转身就走，却被孙铎一把搂住，一边拖着他往办公室走，一边咬着牙说道：“来，跟我谈谈。”
“老哥儿，没事吧？”雷宝泉在周定身边坐下，问道。
周定脸上苍白，见雷宝泉来了，硬挤了一个微笑，说：“没事，能有啥事？”
“嫂子……虽然精神上有问题这是事实，但是还是会对她进行一个鉴定，可能也会定罪。”雷宝泉犹豫着说道。
周定的情绪好像已经失去了起伏的能力，异常平静地说道：“好，既然做错了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都要罚，组织上该咋判就咋判。”
“呃……”雷宝泉本来还想着安慰一下他，见这些都对他已经没了影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同志。”周定倒是先开了口，“我想谢谢你。”
“谢我？”雷宝泉一愣。
“谢谢你说醒了我，我原本想替我女儿顶罪，因为我觉得那可能是我这辈子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了。我这个人啊，一辈子没干过坏事，但是也没做过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我挺后悔小时候没对婷婷好一点，更后悔没有在她犯错误的时候及时去帮她。我第一次知道她杀了人的时候，我害怕极了，但是你猜我第一反应是什么？”周定说到这儿，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惠芳虽然做的不对，但是我很羡慕她，羡慕她能为自己的女儿付出这些，这是我之前从未想过的，我突然觉得……我一直就没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我的女儿从小到大在想什么，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老哥儿，我明白，我知道你说的这种感受，你别难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雷宝泉终究还是安慰到了。
“我想给婷婷办一个葬礼，简简单单的就好。”周定说着说着，眼泪又夺眶而出，“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在世时感到孤独，离开时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我想陪她安安静静地走完最后一段路，行吗？”
雷宝泉听着，眼睛也湿润了起来，他别过头去缓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好，我帮你去说，警局楼下有可以追悼的地方，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那儿办。”
第一百六十三章 葬礼 上
隔天的中午，金宝儿就出院了，不过因为药物过敏的影响，她还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嘴贫但热心的王大姐怕三个男人粗心大意照顾不好，就主动揽去了这个活儿。
雷宝泉三个人来到了警局，一楼最后面有一个闲置的大堂，因为雷宝泉开口的缘故，给周韵婷临时充当了灵堂。简简单单的布局，冷冷清清的场面。正中间的桌子上摆着她的照片，清秀文雅，笑的无比灿烂，周围摆着各种颜色的花，周定说，他女儿生前最喜欢花。
孤零零坐在桌子旁边的，是一夜间就憔悴了的周定，他定定地望着女儿的照片，面无表情。
雷宝泉三个人走了过去，周定见状也立即起身。
“老哥儿，别难过，女儿走了，她也解脱了。”雷宝泉说道。
周定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三个人在他旁边落座。周定说道：“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看她，没想到你们能来，谢谢，虽然她不认识你们，但是我相信她一样会感激你们。”
“老哥儿。”雷宝泉看了看周定说道，“不瞒你说，您女儿如果没有杀人的话，她会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她很聪明，至少在我遇见的人里面，她算最聪明的人之一。”
周定苦笑了一下，说：“我以前对她关心很少，只会在她考试得了第一之后才会夸上一两句，从那以后，她特别努力地学习，每次考试都要争第一。别人都说我养了一个懂事上进的女儿，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为了让我能夸一夸她，让我能对她有个笑脸。”说到这儿，周定哽咽了，低下头不再说话。
“爸。”一个声音传来过来，雷宝泉等人抬头一看，从外面走进一个戴着眼镜，矮个子的短发男人。一身素色衣服。
“你们好。”那男人见了雷宝泉三人打了个招呼，又对周定说道：“爸，有个女孩儿来看婷婷了。”
“女孩儿？”周定奇怪道，“这事我也没告诉别人啊……”
说话间。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穿着棕色大衣，长发披肩，脸上有些消瘦，脸色微微发白。她慢慢走到跟前。也没有和众人打招呼，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照片。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女人低声说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周定走到她旁边，问道：“姑娘，你是……婷婷的朋友吗？”
那女人看了周定一眼，摇摇头：“怎么会是朋友呢？我刚刚才认识她而已。”
周定一愣，跟他一样反应的还有身后的几人。
“那……”周定张了张口，把话又咽了回去，不知该如何提问。
“那天晚上，我跟朋友约好。赶时间染个头发，我去了路边的理发店，他们已经打烊了，然后我就进了巷子里的那家理发店。进去之后，那个老板娘的眼神让我觉得很奇怪，可是当时我着急也没有太过在意，直到我坐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她给迷晕了。”女人缓缓地说道。
其他人听着她的话，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难道说这个女人是……
“醒来之后。我就被关在那间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里面还有其他被一起关着的女人，我们很害怕，我那时候仿佛就想到了。我可能不会活着离开那里，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听到门外有哭声，声音很小，却很绝望。我以为是另外一个受害者，可是你们知道吗？那个人就是绑架了我们的人。”女人还是没有丝毫语气地说着。
“姑娘。你是被绑架者之一吗？你们不是在医院吗？怎么到这儿……”李白还没说完，就收了声，因为那女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其实我差点就死了，有一天，她突然走进来，我们知道，她又要挑选一个人了，很不幸的，那个人就是我。我哭啊，挣扎着，可是她力气很大，就拉着我的头发把我带到了对面的房间，我坐在一个很恐怖的椅子上，我看到我头上有刀，旁边有刀，面前还放着各种不知名的药水，我当时真的崩溃了，我求她不要杀我，喊了很久……”女人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
金国一愣，忙问：“之后呢？”
女人看着面前的照片，说道：“你们看她，笑的很阳光，可是这样看起来，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其他人望向照片，经她这么一说，大家也突然感觉到照片上那个笑的很漂亮的姑娘，已经经历了痛苦并且短暂的一生，死的时候却还背着一个“杀人犯”的恶名。
“她没有杀我，她又哭了，她的样子很无助，她跟我说她下午去了那个女人的店里，她没有别的意思，她知道那个女人已经背叛了她的丈夫，就像她的丈夫曾经背叛她一样。她咽的下这口气，但她为她的丈夫感到难过，所以她去找那个女人理论，她没想杀她，但是那个女人一直在挑衅她，讥讽她看不住自己的男人，还假惺惺地为他出头，所以她忍不住了，她失手杀了她。她不是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一次那么慌乱，那么毫无准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女人说着说着，眼眶竟红了起来。
李白左右看了看，见其他人一边认真听着女人的话一边好像理解之后的动容之态，相反他自己已经被这个女人“她”来“她”去，说的有点晕了，本想插上一嘴，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那是我第一次从害怕到同情，她不是一个天生坏人，我希望她走的时候，可以听到我这句话，我不知道别人的感受，我不记恨她，虽然她差点杀了我。”女人说着，落下一滴泪，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这话说完，周定也是一脸怅然，仿佛自己女儿多年的好友，将她所有的秘密都告诉给了自己，他跟着落泪，跟着悲伤，他说道：“谢谢你，谢谢你能原谅我女儿，我代我女儿给你道歉了。”说完，便深深鞠了一躬。
其他人都过来搀扶着周定，女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走了。
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这个突然其来的“插曲”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周定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在最后的时刻得到了原谅，虽然只是一个人，但也算慰藉了在天之灵。雷宝泉没想到原来那个干洗店的老板就是拆散周韵婷家庭的人，难道真的是因果轮回？
第一百六十四章 葬礼 下
“也好，这也算是个比较圆满的结局了。”三个人走到一边，金国叹口气说道。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李白说道，“周韵婷怎么这么厉害？她的技术和手法，对于犯罪来说，难道真的算顶级？”
雷宝泉摇了摇头，说：“一看你就是没仔细看过嫌疑人的详细资料。”
“怎么了？”李白好奇，他还一直没有机会看到周韵婷的资料。
“她不光只是有医学底子，她在中医外科这个领域已经算是少有的人才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放弃了。而且……”雷宝泉停了一下，拿出一根烟点上。
李白一看就急了，说：“有话一口气说完啊，非得卖关子。”
雷宝泉微微一笑，说：“而且她还是女子跆拳道和女子自由搏击的省级业余冠军，你说她有没有资格称得上是有脑子有身手呢？”
李白和金国都吃了一惊，原来这周韵婷不光聪明，还真的有两下子身手，怪不得犯案的时候极为利索，不留破绽。
“这幸亏是个女的，这要是男的，加上强悍的身体素质，我们还有的抓吗？”李白摇着头说道。
雷宝泉淡淡一笑，说：“你小子啊，就是电影看多了，身手再好有什么用，一枪就撂倒，所以不管多大的能耐，还是安稳点比较好。”说着，他的余光注意到门口好像又来了一个人。
李白和金国也注意到了，纷纷望了过去。
门口处，站着一个两鬓泛白，短发浓眉，一脸刚正的男人，李白一眼就认了出来。对雷宝泉说道：“雷叔，这不是我们上次去医院调查的时候找的那位教授吗？叫房什么……”
“房永峰。”雷宝泉也想了起来，上次因为猜测凶手可能跟外科医生有关。他跟李白特意去了趟医院找了一位教授了解情况，就是这个人。
他为什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房永峰一出现。周定的儿子立马就迎了上来，两人说了几句，周定儿子就喊道：“爸，你看谁来了？”
周定闻声一看，立刻惊讶不已，也赶紧走了过来，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周轻轻摇着头：“房教授。真想不到您会来，我们家婷婷……唉！”
房永峰拍了拍周定的手背，说道：“周大哥节哀，韵婷是个好孩子，至少有一半的错要归咎于我们大家。”
“哎呦，可不敢这么说，周教授您怎么这样说？这不关您的事。”周定连连摆手。
“看这样子，他们很熟啊？”金国说道。
李白也是疑惑，说：“上次我们去问，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啊。怎么现在突然出现在这儿？”
还没等雷宝泉说话，就听到房永峰回答：“作为她的父亲，你有错。作为她的老师，我也有错，我们大家都不能否认。周大哥，我在这儿给你道个歉，我没能教好韵婷，是我的责任。”
周定听了又赶忙摆手，两个人互相抱歉着说了几句，房永峰转过头，目光落在雷宝泉三人身上。他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你好同志，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我们还特意去拜访过您，当时您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过，我们倒真没想到您是周韵婷的老师。”雷宝泉绷着脸说道。
房永峰一看雷宝泉可能是误解了自己上次是故意没说实话，便笑了笑，解释道：“那次你们来的时候，我确实对这事一无所知，可是等你们走了之后，我细细想了一下，符合你们说的那些条件的人，似乎只有韵婷一个了。”
房永峰回头看了看周定父子，眼中有抱歉还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