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你不在乎你的生命,我还不想进医院呢。”靖瑶说。
“那好吧……今天的饭菜也我请好了,谁让我找你出来的呢!”
“你的言行能不能给我透漏出点讯息提醒我一下你是个男人?”靖瑶的说话的口气体现出从打电话开始她就对申很不满。
“什么?”申有点没听明白。
“My God!”靖瑶小声说。“……没关系,咱还是AA制吧。”
剧院里,琪娜和罗经理并肩坐在中间靠后一点的地方。舞台上的演员声泪俱下地演着,罗经理看起来看得很投入,琪娜却似乎没什么兴趣——也许也不是没兴趣,更多的是不安,这种不安使她没有办法投入到剧情当中。她时不时看看罗经理——还好,罗经理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琪娜总来没有告诉过公司的任何人她有男朋友,包括她最好的朋友雪彦也不知道,她也从来不让申去她的公司找她。进剧院之前,她就关掉了手机——而不是静音——她怕有电话再打进来。她不是不爱申具啸,她只是想要找一个更牢靠的背景,使她能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而相处五年的申不能给她这种牢靠的感觉。
一幕终了,在换幕的间歇,罗经理也看了看琪娜——琪娜的眼神有点落寞。“怎么了?没兴趣吗?”罗经理小声问。
“不是,挺深刻的。”琪娜马上换上了微笑的面孔。
“没关系,本来就不是很多人喜欢这个的。我应该带你去更有意思的地方,或者……我应该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实在无聊,就靠着我睡一会儿吧。”罗经理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不会,真的没有无聊。”琪娜辩解。其实她对什么东西都不是真正的有兴趣,甚至她也不了解她自己究竟对什么有兴趣。她所学的、所接受的只是她认为“应该”接受的,她将自己想象成一个真正的“名门淑女”,然后再根据那个标准来完善自己,广泛的接触一些东西……时间久了,也就不免忘记了自己的本色。
“是吗?呵呵。”罗经理看起来很高兴,大幕拉开,他又投入到剧情中去了。
靖瑶和申面前各放着一只酒杯,两个人看起来喝得很开心,桌上的菜已成狼藉,喝酒倒成了主要节目。又喝掉一杯后,靖瑶说:“问你个你可能不爱听的问题。”
“好,说!”申一拍桌子。
“你在你爸爸公司里是工作呢……还是寄居呢?”
“被你问着了!呵呵……”申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就是寄居。没事做,拿工资,没奖金。……可是我不乱花钱,不拿家里的钱,这是做人的原则!”相比靖瑶,申显得有一点醉,又说:“还说我……你还不是寄放在你爸的公司?”
“我可不是!”靖瑶有点急了,她最讨厌别人说她是“二世祖”,“我是凭自己实力考进去的,没人知道我爸是老总!这之前,我还在×市的TI工作过一年……”
“那为什么被炒掉了?”申抢着说,“肯定不是主动辞职,是被炒掉的吧……呵呵。”
靖瑶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气。他提起了她最不愿回忆起的那几天。
微醉的申没有注意到,又喝了一杯后,他说:“其实我特别特别不想在我爸的公司工作,我不喜欢做生意,不喜欢房地产,不喜欢那些沾有铜臭气味的商人……我大学读的是机械,在全国大学生机械设计大赛上获过奖……毕业的时候我在学校的招聘会上找了一份工作,是相关领域的,我也比较喜欢……只是薪水太少。琪娜那时还没有找到正式工作,我的工资付了她的房租,剩下的就不多了……我只好做了两个多月后就辞职到我爸爸的公司,那里还能给我多一点。”
靖瑶慢慢开始专注地听申的讲话。他抬起眼看着靖瑶的眼睛,又接着说:“后来琪娜找到了工作,我觉得担子轻了一些……可是我已经想不起来我喜欢做什么了。”
靖瑶给申倒了一杯酒,自己也满上。她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申放在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申也喝干了那杯酒。
“正常,这样都正常。谁能都那么如意啊,你还比较幸运,有一个相爱的女朋友呢。”说到这里,靖瑶涌上一股辛酸,“你知道我为什么被炒吗?我一直没想过自己必须要有什么事业,我一直觉得人,尤其是女人嘛,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兢兢业业做到死,就可以了。我为了薛明远那个家伙留在了×市,以为等我们都安定下来,就可以开始幸福的生活了。——我对于幸福的理解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要看着对方,能由衷地笑出来就是幸福。可是没想到那个人找了个说不过去的烂理由就和我分手,没有一点让我发表观点的余地,没有一点让我挽回的余地——现在想想我真的是很傻啊,哪有什么理由,无非就是‘不爱’嘛,不爱怎么挽回。”说到这里,靖瑶有些激动,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还是酒精的一些作用——应该是两者都有,她继续说:“结果第二天我因为做错事被炒了,我从来都没有犯过那样的低级错误。后来只好狼狈地回了家。现在我对于事业的看法变了,我一定努力要做出些样子来,也不枉在我踏入社会的第一年就这么倒霉。”
“对,努力,做出些样子来。我也不能总让别人看不起!”申接上靖瑶的话,说。
又坐了一会儿、喝了一会儿、聊了一会儿,靖瑶抬起手腕看看表,说:“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噢,好像是哦……”申的脸很红,有点想趴在桌子上起不来的味道。不过他还是挣扎着起来,招收道:“服务员,结帐……”
靖瑶准备掏钱包,申看到把她的手按了回去:“说好我请客了,放回去!”
一会儿,服务员走过来说:“先生您好,您消费128元。”
申付过账,靖瑶说:“完了……咱们怎么回去啊?”
“哦,对哦……”申说。这里也没有代理司机,打车的话,靖瑶的车在路边的停车位无人看管又实在不安全。
“只好打电话求救了……”靖瑶拿出手机,找到靖瑜的号码,“我看看我妹妹有没有时间。”
“你妹妹?”在靖瑶打完电话后,申问。
“是啊,双胞胎妹妹。”
“双胞胎?”申听了很好奇。
“嗯,异卵双胞胎,我们长得不像。”
“哦,这样……”申有点失落的样子,好像很多人都很喜欢看对面站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认为很有趣。不过申马上又转为了羡慕:“还是有个姐妹好,呵呵。”
靖瑶扶着更醉一点的申走出饭店,申说:“今天好奇怪,竟然和你聊了这么多,这些我以前都没有和别人说过的,包括我的女朋友。”
“你女朋友呢?”靖瑶问。
“上班去了……自从找到工作就没有准点下过班……”
十五、
十五、
靖瑜正在开车,靖瑶坐在副驾驶座上。申具啸坐在后座,已经睡着了,还隐隐打着鼾。靖瑜听了一会儿,笑着说:“我说老姐,你还会做这种事情啊?”
“什么?”靖瑶有点奇怪。
“他啊!”靖瑜朝着申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看你把人家灌成什么样了。”
“什么我灌的,他自愿喝成那个样子的。”此时的靖瑶看起来就像没喝过酒一样,清醒得很。
“怎么想起来喝酒了?”
“不知道啊,你们都不在,我没事情做恰好他打来电话了。本来只说吃饭,后来说着说着就开始喝酒……这家伙也是个性情中人。”靖瑶笑着朝后看了看申。“哦,下个路口左转,先送他回家。”
靖瑜打了转向灯,随着嘀嗒嘀嗒的声音,申宅马上到了。靖瑶走下车,开了后车门,钻进去使劲拍了拍申的肩膀:“嗨,嗨!申具啸,到家了!”
“哦……”申睁开迷蒙的睡眼,要下车却摔了一个踉跄,靖瑶只好扶着他到门口。
按下门铃后不一会儿,申的母亲就出来了:“哎哟哟,这个家伙怎么又这样回来了!”然后又看着靖瑶说:“谢谢你了,不过你是……”
“哦,阿姨您好,我叫纪靖瑶。”
“是靖瑶啊!”申妈妈听到这个名字很高兴,“我听说过你!进来坐,进来坐。”
“不了不了!”靖瑶急忙推辞,“我和我妹妹一起来的,她开车。我们得赶快回去。”说着,靖瑜按下驾驶室的窗户,向外面的申妈妈招了招手。
“哦,那好吧。谢谢你,改天来我们家吃饭!”申妈妈从靖瑶手中将身交接完毕,说。
“好。阿姨我们先走了。”
隐隐走远的靖瑶听到申妈妈在抱怨:“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又灌黄汤灌成这样,让人家女孩子怎么看你……”
“姐,他怎么总找你?”从申宅出来,靖瑜开车往家赶。她问靖瑶,可是没听到回音。“姐?”她又叫了一声,扭头去看才发现靖瑶已经歪在一边睡着了。她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开她的车。
又是新的一周,靖瑶忙碌了一天下班回来,发现家里气氛阴郁。“我回来啦!”她专门叫了一声,想看看气氛究竟是怎样的——可是妈妈和靖瑜都没有什么反应。妈妈站起身来去厨房准备饭菜,靖瑜也只是对她浅浅地笑了笑。靖瑶回卧室换好衣服,爸爸也回来了。妈妈轻轻叫了一声“吃饭”。
等大家都坐在餐桌周围准备吃饭的时候,靖瑜突然说:“我有件事情想说——我找到工作了。”
“是吗?”刚拿起筷子的爸爸又放下筷子,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是什么工作?”
“哦……”靖瑜看了一眼妈妈——妈妈脸色很难看——又看了一眼靖瑶,最后对着爸爸说:“教委批准我去支教了。”
“支教?”爸爸更意外了,“去哪?”
“在大通,是一个回族土族自治县,青海的。不过你放心,属于西宁管内……”靖瑜预感爸爸可能会像妈妈那样规反对,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少了些底气。她端起碗来飞快地扒了几口饭,试图掩饰一下她的心情。
“去青海啊……”爸爸思索了一下,说:“支援西部,也不错……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的,我早就想好了。”靖瑜没想到爸爸会说“不错”两个字,她弯低的腰又直了起来,话语中显示出明快的情绪。
“去多久?”爸爸问。
“去一年。”靖瑜说完之后看了看妈妈。既然爸爸同意了,妈妈一定不会说“不”的,可是妈妈的眼里分明有更多的不赞成。靖瑜的眼神只好游离开妈妈,继续吃饭。
吃晚饭回了卧室,靖瑶问靖瑜:“什么时候走?”
“这个周四,下周一就要正式上课了。”
“支教可不比这里随便找个地方教书或者家教,你准备好了么?”
靖瑜轻松地笑了笑,说:“你不会也不相信我吧?”
“有点儿……”靖瑶有点故意地说:“不过我全力支持你!”
姐妹俩互相打闹了一番,靖瑶忽然看到了摆在书架上、两人上初中的时候一起获奖的一张照片——靖瑶拿着一张奖状,靖瑜高举着她的小提琴,同在一起灿烂地笑着。“我们多久没有一起练琴了?”靖瑶若有所思地说。
“从我走了以后吧,8年了。”靖瑜也看到了那张照片。
“去琴房吧!”靖瑶站起来。
琴房里一切如故,只是好像很久都没人来了,虽然每天有人擦洗,但阴沉沉少了人气。匆匆走过的时间如灰尘一般蒙住了这个地方。靖瑶掀开蒙着钢琴的苫布,靖瑜拿出了小提琴,试了两个音后,靖瑶说:“还是那首曲子?”靖瑜惭愧地笑了笑:“我也只记着那首了……”
坐在钢琴前的那个人点了点头,Secret Garden的前奏缓缓随着那一串键盘的起伏流动出来,前奏终了,小提琴的旋律融入钢琴的伴奏声中。
音乐总是会令人畅想,包括已知的过去和未知的未来。音乐将姐妹俩带回了她们获奖的那一年,一直到送走靖瑜的那一天——靖瑜踏上了去西宁的火车。“没关系,没你们想得那么惨了……去西部总比我出国好啊,最起码语言上没什么障碍……”靖瑜一直在安慰妈妈,爸爸和靖瑶倒是表现得没什么。
三天后,靖瑶收到了靖瑜的Email,里面还附了她的照片。她在信中说,这里甚至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或者可以说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只是通信还是有点不方便,手机有的地方有信号但没有营业厅缴费,只能每个月去县城一次买一堆电话卡;买电话卡的时候还可以顺便上网发点邮件。教学条件虽然不太好但同学们都很积极好学,自己的工作也很好做。
靖瑶从照片上来看觉得靖瑜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们放心,但是她还是把靖瑜的意思完全地转达给了父母。
靖瑜只在家里呆了3个多月就又走了,真是个天生喜欢漂泊的孩子。靖瑶常常这样和多兰抱怨。而靖瑶的日子在从同学聚会之后就变得更为平静,唯一不同的是在半年之后,多兰开始谈婚论嫁了。
“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你才26岁啊!”一天下午正和多兰坐在一家小咖啡厅喝咖啡聊天,突然得知这个消息的靖瑶觉得很惊讶,她认为多兰应该和她一样,是那种不到30岁死也不进围城的那一型。
“26岁怎么了?”多兰幸福的端详着她无名指上套着的那只不大的钻戒,说:“阳涛可是已经30了,我们两个再谈两年也是这个状态,结婚了还是这个状态,领证早晚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不是给你减轻些负担嘛,现在以你的工资水平礼金我不会要你多少,但过两年你升迁了,那可就不一样了!”多兰俏皮地说。
虽然靖瑶不赞成过早结婚,但是每个女人最羡慕的还是即将结婚的新娘子。靖瑶看着多兰一脸幸福的样子:“真是……我一分礼钱都不会少给你!什么便宜都让你逮着了,好好珍惜你的好命吧!”
多兰用她带了戒指的那只手捏起银制的小叉子,吃了一口面前的抹茶冰激淋蛋糕。放下叉子,她说:“你呢?送走了薛明远就真的在没找到一个像样的?”
“没有……”靖瑶说,“不想了,太麻烦。除非认定与这个人结婚,我是不会再谈恋爱浪费感情了。”
“呵呵,我们人见人爱的靖瑶也被打击了。凡事不能看得太绝对……”多兰笑着说,“对了,原来你说的那个你爸爸给你介绍的那个人,同学聚会的时候她不是还帮了你么?你们还有见面吗?”
“他啊?”靖瑶想了想说,“后来见了几次,就是吃了吃饭……哦,好像他女朋友一加班他就会找到我。”
“啊?天啊……这是个什么人!”多兰听起来很忿忿。
“怎么了?我觉得这样也不错。”靖瑶说,“不能做男女朋友做朋友不是更好的选择吗?我觉得他那个人与他做朋友应该比做男朋友更好。”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的性格啊……他为人真诚正好做朋友,而作为男朋友——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类型,总是给人还没有长大的感觉。”靖瑶一语道中申的弱点,或者说是申的性格特点。“哎……说他做什么。”靖瑶补了一句。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这时,多兰的电话响了,她拿出电话看了一眼:“是阳涛。”她说。
“喂……我在和靖瑶喝茶呢……晚上?晚上有时间……好……你来这里接我吧……是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屋,停车场旁边的那个街心花园里,我在那等你……OK,bye!”多兰挂了电话,急急地说:“阳涛晚上找我有点事情,我们快走吧!”
“这个重色轻友的……”被多兰硬生生从椅子上拉起来的靖瑶小声说。
十六、
十六、
靖瑶只好自己回家,路上还思量着又是一个无聊的周末晚上应该做些什么。回到家,她先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了靖瑜的邮件,还有新的照片——靖瑜和两个晒了“高山红”的孩子。她回了信,关掉电脑躺在床上。天花板和墙壁上还是那些鱼泡泡,只是换成了橙红色——她觉得这样明快的颜色可以使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