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凉了吧。”申伸手试了一下靖瑶的杯子,“我们叫服务员来续点儿。”说罢,又招手去叫服务员。
也许正是下午人少的时候,服务员也少。靖瑶站起身来说:“我去找找。”不一会儿,她拿来一个热水瓶。
“呵呵,”申笑道,“把你家里的暖瓶拿来了?”
“有水就不错了!”靖瑶说着,打开茶壶盖续水。
“酒精也快要烧完了,你再去找点?”申开玩笑地说。
“就用热水吧,要什么酒精!”靖瑶加好了水。酒精灯的火苗烧到了尽头,在进行着最后的喘息。
靖瑶放了暖瓶,又坐回到申的对面,抱着申刚刚为自己倒好的茶说:“为什么还在那里上班?”
申没有多说话,继续喝他的茶。
靖瑶继续说:“该不会是迫于家里的压力吧。”
“你想听真话吗?”申突然做出了很郑重的表情。
“还有什么‘真话’?”靖瑶很疑惑。
“是啊,要听真话吗?”
“呵呵,你说吧。还卖个关子。”靖瑶笑他。
申却没有笑,他说道:“毕业后因为追求高薪水负担琪娜的房租,决定临时在我爸爸那里工作。后来……琪娜也不需要我来管了,我也没有了追求……”
靖瑶有些惊讶,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影响如此之大,是她也没有想过的,至少,他没有遇到过。记得大学的时候有人对自己说过“有的人,有的事,是要耗上一生的”,她当时没有相信。
“当时也许是喜欢玩,参加了学校的科技协会,之后就把那个当作兴趣了,做些小发明什么的,还曾经卖给工厂赚些钱……”说到这些申的面孔上有了一些笑容,“后来也在学校的校内招聘会上找了个差不多的工作,又是因为工资……就放弃了。听到我说‘工资’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啊……”这是靖瑶第一次看到申无奈。
“有什么好笑,我当初刚毕业的时候还不是一样……”靖瑶也想起了自己。
“不用想啦!”申突然意识到话题似乎有点沉重,马上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后来我也想自己创业,像老头子当年一样。但与他不同的是不止为赚钱。”申有时候也会管自己的父亲叫“老头子”,尽管申父并不老。
“呵呵,好想法。”靖瑶笑道,“不过今天上午看到你买房子,觉得你做房屋的销售也很专业!”
“是吗?因为对方是多兰他们就好好准备了一下。不过你还别说……”申的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一丝快意,“做房屋的销售也是蛮有意思的事情,极力向别人推荐自己的产品,然后再看着他们满意地离开……感觉就有点像当初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卖出自己的专利一样。”
“专利?”靖瑶忽然想起听他说过自己曾经获得过国家级的机械设计大奖,她有点惊喜又略带羡慕地说:“你还挺厉害的啊!不像我,一直就按照自己父母的意思做事,想做个乖孩子不让他们担心。考高中是,考大学是,找工作也是……”靖瑶说错了话,毕业后找工作她第一次违背了父母的意愿,但是结果很惨。
“那你没有什么理想想要实现吗?在我看来你不是那种只会满足于现状的人啊。”申有点奇怪,靖瑶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很有“个性”的。
“我的理想就是让父母过得顺心,他们看着我不操心,我就满足了。从小到大我一直努力做到最好,不是我天生争强好胜,是想让父母满意,做他们满意的孩子——我家有一个‘半夜想起朝南坐’的靖瑜,就够他们受的了。”
“这样啊……”既然提到了靖瑜,申也不免说几句:“说到靖瑜,我还没有见过他呢。你和她提到过我吗?”
靖瑶想起了刚刚见过申的时候,和靖瑜两人在床上说他的坏话,不禁“扑哧”笑了出来:“当然提到过啊……”
见靖瑶笑的诡异,申心里一阵发毛:“你说什么了,该不会……是不该说的话吧。”
“呵呵,是刚认识你的时候说的,你说会是什么?”靖瑶笑得更厉害了。
二十九、
大约5点的时候,申和靖瑶才从咖啡厅里走出来,两人并肩走在街边的大榕树下,风吹得有些凉。申往靖瑶的身边靠了靠,伸出手臂箍住她的肩膀。剧院很近,不用三分钟就到了,可是大提琴演奏会要到6点才开始。
“好像出来得有些早了,应该多坐一会儿……”申说。
“再坐一会儿服务员就该赶咱们了……”靖瑶笑着说,“只点了一壶30元的茶,竟然坐了三个小时,还不停的要免费蚕豆和花生米吃。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真是和你在一起什么都做过!”
“我也没有啊,呵呵。”申也笑道,“那现在呢,还有40分钟可以挥霍。”
“去剧院吧。”靖瑶拉着申继续往剧院走。
“现在太早了!”申在抗拒。
“没关系,早点去。”靖瑶还在坚持,仿佛已经打定好了什么主意,申也只好跟着她的脚步。
到了剧院,靖瑶并没有从正门进到观众区,而是绕到走到了后台区。申从来没有进到过这里面来,或者说他很少来剧院,一脸疑惑。靖瑶看到了,笑着跟他解释:“其实这个剧院的老总和我们家关系很好,我经常来的。”
“是吗……”申有些沮丧,“那昨天晚上我订票是多此一举了,你应该很方便到这里来看演出的吧。”
“没有没有,”靖瑶听了这话,很急于解释,“你要知道演奏会的票是很难弄到的,非得预约不可。要是你不打电话,今天肯定就没有位子了!”
“嗯……”申还是有点不相信,不过看到靖瑶这么在乎自己的感觉,心里还是有一种满足感。他向两边看看,都是一样的木门,一样的格局,不同的只有门上的编号。有的门里还有演员在练习或者化妆,靖瑶经常会碰到熟人,点头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申也只好跟着点头微笑。
“到了!”靖瑶来到其中一个候场区,是钢琴演奏的候场区。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开钢琴演奏会,这里没有什么人。靖瑶推门进去,只有一个维持卫生的保洁员:“靖瑶,你又来啦?”
“是啊。徐叔,你今天的班?”
“嗯,马上就下班了,呵呵。你在这里玩吧,我去跟领班说一声。”
“好,谢谢徐叔。我只待一会儿就走,我所们就行了,您先下班吧。”
“嗯,好,好……”徐叔说着走出门,临走时还打量了一番站在门口的申具啸,又微笑着点点头。
“来,进来!”靖瑶招呼一直杀站在门口的申进来,自己则坐在钢琴前,掀开琴盖。
“你还会弹钢琴啊?”申有点惊讶。
“这有什么奇怪的,”靖瑶说,“今天先给你来一个音乐会前的热身,润润你的耳朵。”
音乐声从那架古老的古铜色钢琴中缓缓流出,渐渐溢满了整个房间。申忍不住想要唱歌,靖瑶却先唱了起来:
来把伴我飞 多久都不会累
我已不在乎所谓的是与非
如果爱是朵很脆弱的玫瑰
我也能承受不完美中的完美
原来风雪可以让我坚强让我感动
坠落在我的梦
哪怕一点火种
依然照亮我笑容……
一曲终了,申的掌声也温柔地响起。他又说:“我以前去过厦门,在鼓浪屿上有一个钢琴博物馆,里面都是原来驻扎在那里的各国领事带来的钢琴,很有味道。你去过吗?”
“听说过,但一直没去过。在网上也看到过图片,一直很想去呢。”靖瑶略带遗憾地说。
“有机会一定带你去!”申承诺道。
“好啊,我记着了!”
待到演奏会快开始的时候,申和靖瑶从候场区出来到观众区,并没有走正门。从观众区的第一排走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其间申突然看到了一个人——是琪娜,和罗建琼。在申和琪娜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申也清楚地感觉到,琪娜心里的震动并不少于自己。他呆立了一秒,靖瑶有些察觉:“你怎么了?”申皱了皱眉,说:“没什么。”就继续向后排走去。靖瑶没有见过琪娜,当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原委,而坐在琪娜旁边的罗建琼,仿佛就没有看到申具啸似的,一脸绅士笑容,继续看他的节目单。
琪娜等申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之后,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她看了看旁边依然在看节目单的罗经理,却听他说道:“又看到你的初恋情人,什么感觉?”
“看你说的,没什么感觉。”琪娜说,心里却慌了神,语气中也可以听到一丝颤抖。
“是吗?”罗建琼继续说:“看你泪眼盈盈的样子,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吧。你不是早就想见他了吗?想他就赶紧去找他,扇他旁边那女的两巴掌,说谁让你夺走我的男朋友。顺便再把我给你的房子腾出来,带着你老妈滚回乡下去。”
“你怎么这样说话!”琪娜听罗建琼这样说,当然生气。
“我怎么说话!我这几天受得气都是谁给的!每天摆出一付臭脸,好像自己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似的,受不得一点委屈。”
“那也不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要我说出来吗?”琪娜的口吻却并不激烈,在罗建琼面前,她一直是极为小心的。
“我怎么了?我去找几个女朋友是我的自由,你也不比她们强多少。说白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想要回来随时都能要回来。你享了这么久的福,也该知足了吧。人们都说做人应该知恩图报,我也不求你知恩图报,我看你也不是那种人。当时为了我的钱,初恋情人说甩就甩了,将来对我怎么样,谁晓得!”罗建琼说话咄咄逼人,琪娜气得两眼淌泪。她忍不下去了,站起来就要走。
“你干什么?坐下!杨经理他们也还在后面坐着呢,这票也是杨经理给的,别给我丢人。”罗建琼使劲拉住她,“这么高雅的地方你这乡下人欣赏不了也得给我坐着,等音乐会完了爱上哪去上哪去,拿行李回老家我也不管你。”
琪娜只好忍着坐下,眼泪流个不停,罗建琼一眼也不看她。她还有一个生病的母亲要养活,还得在那个公司指望罗建琼给她开工资,她只能忍着。
申和靖瑶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靖瑶先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申却不自觉地往琪娜他们座位的方向看。他看到琪娜站起来,又极不情愿的坐下,心里忐忑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演奏会很快就开始了,靖瑶睁开眼,眼中可以看得出明亮。
演奏会很精彩,返场三次才真正结束。压轴的曲目是大提琴经典曲目圣桑的《The Swan》,也是靖瑶最喜欢的曲目之一,第一个音符出来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申的手。申回过头看她,却没有见她说什么,心里顿时明白了,微笑着反握她的手。
散场后,申和靖瑶又碰到了琪娜他们,罗建琼一看到申,刚刚才和琪娜吵过架的他马上又换了那张绅士般的微笑的脸,一只手搂住琪娜的肩膀,看了一眼申具啸他们又微笑着离去。琪娜被罗建琼箍着又不好挣开,心里想起刚才她说过的那些话只觉得一阵恶心。靖瑶看到了又在发呆的申,不忍又问:“怎么了?”
“看到一个熟人,不过他好像没看见我。没什么。”申解释道。
“哦,那也正常,人太多了嘛。”靖瑶说。
申回到家,申父申母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次的节目总算换到了申父喜欢的经济节目。申母看到儿子回来了,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吃过了。”申换好了拖鞋,就要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和谁一起吃的?”申母继续问。
“一个朋友。”申的回答依旧不冷不热。
“哦,是不是立鸿纪总的女儿啊?”
“嗯?你怎么知道?”申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不过他看到了他的父亲,立即想起来那天被父亲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于是又说:“是啊,我们两个现在在谈恋爱,你高兴了吧?”不过最后一句是看着他父亲说的。
“呵呵,儿子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还是申母在说话,“不过这是好事啊,怎么不告诉我们呢!有机会把她叫回家里来吃饭吧。”
“好,我会选时机带她回来的。”申说完,还是回自己卧室去了。
三十、
若干天后,在上班的靖瑶接到了申的一个电话:“靖瑶,我向我爸申请调到销售部了。说白了就是去售楼,就在上次多兰他们看房子的那个门市房里。告诉多兰快点决定买房子啊,那个就算是我的第一笔业绩。”
放了电话之后的靖瑶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申居然开始用心工作了,尽管是从最底层的销售员干起,每个月只有不到一千元的工资,剩下的由售出的房子的套数拿提成。“一套可以拿到200块钱呢!”由申兴奋的语气靖瑶可以想象出他兴奋的表情。
每天下了班,靖瑶还是会去接申具啸下班,只是这天得换个地方了。下班后,多兰照常对靖瑶打了个招呼就要走,靖瑶赶忙叫住她:“那天那个房子,你想好了吗?”
“房子啊……”多兰说,“我们商量了一下,到阳涛这个项目做完,拿到项目款就去买。”
“好,那我转告他。”靖瑶听了这话,高兴地说。
“他就这么急于想卖出这套房子吗?”多兰问。
“呵呵,他自己申请调到那个门市店里销售房子了,你们就是他的第一位顾客。”靖瑶也收拾好自己的办公桌,和多兰一起下班。
“是吗!”多兰有点不能相信,“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喜欢工作的人啊。”
“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吃了一惊呢。”靖瑶笑笑说,“看起来这还得感谢你呀。”
开车到了申的新的工作地点,靖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他在那里早早地等她的到来。靖瑶下车去看看,申的工作好像还没有完成。靖瑶没有进去打扰他,而是在外面偷偷地看着——申工作得很认真。
这时,申父也怀着好奇心到了这里。当儿子向他提要到销售部做一个很辛苦但没有很多回报的小销售员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早就想让这个小子吃点苦头。他的车也挺到了路边,他看到靖瑶先他一步到了这里,站在窗外静静看着在里面忙碌的申。“走吧。”申父对司机说,他看到外面站着的靖瑶,也就对里面的儿子放心了。
晚上申回到家,他的父亲破天荒的主动和他说话:“今天工作怎么样?”
“还好。”申依旧是不冷不热的回答。
“好好干……”申父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嗯。”
“儿子,别太累了,听你爸说那个工作很累呢。”申母插话道。
“知道。”申具啸从来不喜欢与父母多坐一会儿,又要回自己的房间。
“对了,你上班离家挺远的,给你买辆车吧。”申父突然说。
“不用。”
“不行,你这样每天让女孩子接你,像什么话。”申父说。
“哦,嫌丢人了是吧。没关系,我愿意。”申听父亲这么说,又顶了回去,说罢进了卧室,“砰”地关了门。
“你说说你,”申母对申父说,“本来是好意,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你们两个这关系……让我说你什么好。”
回到卧室的申躺在床上没事做,他今天真的很累,从头开始学关于销售的一切知识,还要了解他们所在分店所负责的所有楼盘的具体信息。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漆黑,却睡不着。过了一会儿,他翻身拿起手机,找到靖瑶的电话号码。
“今天怎么这么早?”靖瑶接起电话,问他。
“想多聊一会儿。”
“洗漱过了?要睡觉了吗?”
“没有呢……”
“怎么刚刚吃过饭就想要打电话,吃饭的时候没有聊够?”靖瑶打趣他。
“你在做什么?”申没事找事地问。
“上网,买点东西……”
“你喜欢在网上买东西啊?”
“也不是,没有时间逛街嘛。”
“说得也是,我们也很少一起出去逛街。”申说,他想起了他们只有在靖瑶同学聚会的那次一起出去过。“要不,这个周末一起出去?”
靖瑶本来想说“好啊”,可想起来申刚刚换了工作,又改了口:“……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