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不见明日也要见,况且她也不一定是来者不善。”这段时间她已经容她忍她避她,若是玉雪苓还要咄咄逼人,那她也不必再忍让下去了。
“我看是今日她在花卉赏上拿尽面子,现在回来得瑟您了。”灵玉帮初见换下衣裳,一边还是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初见闻言,只是笑了笑,“她确实表现不俗,若能在今日觅个好夫婿,我也替她开心。”
灵玉轻哼了一声,继续道,“我看大姑娘恋慕的是崔大人,今日去花卉赏,多半也是为了他吧,嘿嘿,二姑娘,那崔大人今日看您的眼神特别不一样,莫不是崔大人喜欢的是姑娘您?”
“胡说八道。”初见嗔了灵玉一眼,往外屋走去。
外屋厅上,玉雪苓一身桃色罗裙,衬得她容颜更加娇媚艳丽,她身子窈窕绰约,坐在桌旁看到初见走来也不起身见礼,在年龄上她虽是初见姐姐,可身份上,初见才是嫡女,而她不过是个妾生的女儿,见了初见还是要行礼的,以前她不曾对初见以礼相待,今日却更加目中无人了。
初见脸上笑容甜美,见玉雪苓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也不在乎她对自己的不礼貌,仍是笑着唤了一声,“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初见?”
玉雪苓眼角微挑,睨了初见一眼,“说你身子不适,我看你倒精神得很。”
果然是来者不善,连红玉都没带在身边。
初见坐了下来,桂香给她们端来热茶,初见将茶杯捧在手心,喝了一口,舒服地叹了一声,示意灵玉和桂香退下之后看向玉雪苓,“姐姐今日风采一时无两,怎么?不高兴么?”
玉雪苓冷冷瞪着初见,“我用尽一切方法才能得到望月山庄的请帖,我这么辛苦用意是为何玉初见你心里清楚,你表面处处敬我避我,暗里却想方设法与我作对,你明知我只为崔子音一人而去,你却偏要在我献艺时候将他引走,我琴艺绝佳又如何?我得到众多男子倾心又如何?我得不到他一眼得不到他一念,今日一切有何意义?”
“我那时确不知你要表演,且非我带崔子音离开,是他……是他有话与我说。”当时她若先知玉雪苓要弹琴,她断不会和崔子音离场,如今被她误会,只怕她们之间怨恨又深了一层。
“他与你说了什么?”玉雪苓眼眸有血丝浮肿,看来今日她虽占尽风光,却仍旧不开心。
初见摇头,低头喝茶,片刻后才道,“崔子音与我说的是什么,就不便与外人道了。”
“我是外人?”玉雪苓冷冷笑着,她心中对玉初见的厌恶怨恨毫不掩饰在眼底出现。
“莫非姐姐当初见是自己人了?”初见甜甜一笑。
玉雪苓拍桌而起,“谁与你是自己人!”
那不就得了!初见笑而不语。
玉雪苓冷睨着初见,突然笑了出来,初见微感讶异看着她。
“你勿要得意,就算你今日抢去崔子音所有注意力又如何?他终究是我的。”玉雪苓眼底有些得意,似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会得到崔子音。
初见挑眉,对玉雪苓这种突如其来的自信不作任何表态,她若当真能让崔子音喜欢她,也算是一段美好姻缘了。“如此,就恭喜姐姐了。”
“哼”轻哼一声,玉雪苓半眼不看玉初见,施施然离去。
初见无奈一笑,对玉雪苓今夜这莫名其妙的踩场并无放在心上,明日她要开始上课,还是多准备准备,“姐姐慢走。”
第18章 春难管(三)
有时三点两点雨,到处十枝五枝花。
元宵过后的日子,平淡而充实,初见每日在静容斋和家里两地来回,练字,学琴,有时候秦甄还会教她下棋,她的生活似乎是以一种明快轻松的脚步在前进着。
她本担心秦甄对她还不能全心相授知识,却不知过完年之后,那秦甄对她态度虽然和以前没两样,但初见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她能感觉到秦甄对她已经少了几分的试探,是真诚教她学识了。
而在过年之后,母亲便少了去绣房,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母亲在作主,陈姨娘本来还想帮忙打理家里一些琐碎事情,却被母亲婉拒了,说是陈姨娘服侍玉老爷已经很是辛苦,家里的事情就不劳费心。
说起玉夫人和玉老爷,初见只觉得鬓角生汗。
这二人好不容易彼此敞开心扉恩爱甜蜜了好些日子,偏偏被那陈姨娘小小的招数就毁得一干二净,如今两人又是回到之前的相敬如宾,一个避开一个不敢向前的态度。
最得意风光就数陈姨娘和玉雪苓了。
陈姨娘每日总是跟在玉老爷身边服侍,除了绣房,只要玉老爷回了家里,她几乎都半步不离侍候着,至于玉雪苓,自从花卉赏回来之后,她的人气急剧上升,上门提亲的公子哥多不胜数,偏偏这大姑娘一个也看不上,就算是门当户对嫁过去当个少奶奶的,她也不动心,气得陈姨娘鼻孔都快冒火了,但却也没办法,只能依了玉雪苓,让她自己选个称心如意的夫君。
转眼间,正月已经过去了,二月初,春雨绵绵,缠绵无骨洒遍大地,连空气都带着湿气,初见最是厌烦这样的天气,她喜欢阳光明媚不喜阴天雨季,天气清朗,绕是心情奇差,看着也会变得开朗。
初见到静容斋上课,一个月有六天是不需要去的,不必到静容斋上课的时候,她会睡得比较晚,起来之后也喜欢到湖边去走走。
今日,初见不必去静容斋,她起身之后在院子里做了一套健美操之后,便出来散步,本来她打算围着湖边小跑一段,但这年代怕是还没有跑步健身这样的例子出现,她也就放弃了。
远心湖湖畔柳树枝叶青翠,湖边青石铺成的路面,婉转的鹅卵石小道都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两旁的青草鲜花还染着露珠,空气很是清新。
初见站在湖边,深吸一口气,满足地喟叹一声。
站在她身后的灵玉微笑着,“二姑娘,夫人交代了今日过去用午膳,您是要现在过去还是待会儿再去?”
初见想了想,“现在过去吧,都几日没与母亲一同用膳好好说话了。”
“过了年,家里有许多事情要忙,夫人打理这内院也着实辛苦。”灵玉道。
偌大的玉府,所有大小事情添置购货支出,在其他玉府的各个庄园的执事们都要给玉夫人汇报其一年的收成和支出,这些汇报本来是一季一次,但由于玉夫人去年在燕城,家里的事情都让陈姨娘管着,今年她重新接手,自是要了解个透彻,所以,从元宵过后,玉夫人就没闲下来的一刻。
初见蹙眉,她知道这段时间母亲很辛苦,她也知道其实母亲可以活得更轻松一些,但母亲却偏偏要选择这样的方式,来遗忘心中的伤心。
“父亲这段时间都在怀春院留宿吗?”沿着湖畔的石路往回走,初见慢慢想秀和院走去。
灵玉低声道,“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说是老爷自从元宵夜从祠堂回来之后,就一直留宿在瀚院,连怀春院的亲自去请老爷,老爷也不去,这透着奇怪哩。”
初见无奈笑着,问道,“可知道母亲那夜在祠堂回来之后脸色如何?”
灵玉摇头,“奴婢当时在攒眉园,也是不知夫人那日何时回来。”
初见嗯了一声,暗自猜想那日母亲和玉老爷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以玉老爷性情,再是怎么生气母亲,与母亲如何冷战,他还是不会独自留宿,必会到怀春院寻求安慰。
自从陈姨娘以受风寒罢住玉老爷十多日之后,初见终于看明白,这玉老爷……表面一副对母亲情深意切的模样,却不能专一待母亲,一边与别的女人同床共枕,一边对自己的妻子心怀愧疚,低声温柔祈求原谅,这样的人,其实最是自私,他最爱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别人。
母亲能忍得玉老爷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
“那陈姨娘这几日都还跟着父亲身边服侍?”初见又问。
灵玉回道,“天一亮陈姨娘就到书房服侍老爷了,哼,就是如此,老爷还不是一样不去怀春院过夜,老爷心里肯定只有夫人的。”
初见淡淡笑了笑,“陈姨娘没去给母亲请安吗?”作为一个妾室,每日在正妻未起床的时候,是要到屋外候着等着请安的。
初见之前有遇过几次,知道陈姨娘这安请得是不情不愿的。
“听李嫲嫲说,陈姨娘这几日虽有去请安,但每次夫人都已经起身忙活去了,根本没让陈姨娘进屋里去。”灵玉压低声音说着,这玉府里面丫环们不得讲主子是非,她想不告诉二姑娘,却知道若是不说,二姑娘也会想方设法问出话来,到时候怕会被越问越多。
初见笑了笑,母亲是故意的吗?
“对了,二姑娘,奴婢听说……听说……”就在快到秀和院的时候,灵玉突然面色犹豫起来。
初见微挑眉,看着灵玉,“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二姑娘,那……那大姑娘让老爷去给崔子音提亲了。”灵玉似有不忿,眼底闪着恼怒。
“哦?玉雪苓当真对崔子音念念不忘绝不死心啊。”都已经上门提亲了,在这个年代,女方先提出的婚事,怎么算都比较亏的吧。
“二姑娘,您一点都不生气吗?”灵玉疑惑看着初见,怎么二姑娘一副闲逸的模样,崔大人生得如此倾国倾城温谦有礼,那大姑娘哪里配得上他。
“为何要生气?玉雪苓喜欢谁那是她的事情,崔子音与她……也不能说完全不衬。”如果崔子音愿意娶了玉雪苓,或许玉雪苓的狠绝与他的柔软能相互相成,在官途上说不定更有发展,只是她觉得崔子音其实应该值得更好的女子,他需要一个完全真心爱他尊重他的女子。
“奴婢就觉得崔大人和大姑娘一点也不配,崔大人一定会被大姑娘欺负的。”灵玉不以为然,忿忿叫道。
“崔子音答应了这门亲事了?”这心性柔软的少年会狠心拒绝玉雪苓吗?她希望崔子音能将对她的感情放下,更希望他能得到一段幸福美满的姻缘,可她知道,那个能给崔子音幸福的人,不会是玉雪苓。
玉雪苓对崔子音的感情并不纯粹,并不是全然真心。
“奴婢也不知道,好像还没回话呢。”灵玉摇头。
初见笑了笑,走向秀和院,“进去吧。”
第19章 过继子(一)
秀和院,外屋。
玉夫人正听着各个执事总管汇报着内院里和其他庄园的情况,她有些头疼地揉揉额际,这一年来的账目有些含糊不清,这当中猫腻究竟何人所为,她不用想也是明白的。
不过是离开一年,家里内院执事便换了三人,在宁城城西最大收成最好的庄园总管也不知为何告老还乡,所换人手皆是她不熟悉的,本来这执事总管要换人,一般都是将第二把手提上来,如今换的一些她不了解不知其品性如何的人当执事总管,她也没有什么意见,可偏偏账目有问题的都是这些人。
“江总管,这家里的人事变动是谁的主意?”玉夫人平静的目光看向站在前头的江总管,她最是信任的人便是江总管,他打理整个玉府的事务,所有账目在玉夫人未对账前他都必须管理着,如今家里账目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也是逃不开责任的。
江总管抬头,难堪望了玉夫人一眼,低下头不敢直视。
玉夫人又叹了一口气,让其他人先回去,独留下江总管,然后低声对身边的丫环道,“夏玉,将账本拿给江总管看。”
玉夫人旁边的夏玉应了一声,将账本递给江总管。
“内院一共换了三个执事,之前我给负责采购食物的李执事是一个月五百两,如今这个王执事一个月用了八百两,所购东西也不必李执事的好上多少,还有这林执事,所支出的银两是极不合理,在城西庄园的吕总管所呈上来的收成账目,以往每年那庄园收成最少都有八千两,去年还是个好年,风调雨顺,怎的收成只余下五千两了?江叔,这些人录用的时候,您就没仔细些吗?”说到最后,玉夫人感到一阵疲倦。
江总管满头大汗,他其实早就知道账目上有问题,半年前他曾想陈姨娘说过的,偏那陈姨娘却说要他莫要多管他人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在玉府安享晚年,如今玉夫人重新掌管家里事情,他若是说他受了陈姨娘威胁所以半睁眼不去理会,玉夫人定认为他不够黑白分明从此以后怕不会再重用他,他若是隐瞒不说,玉夫人也会认为他办事不力,左右都不是,他如今是如坐针毡。
“夫……夫人,这,我……”支支吾吾开口,江总管将头埋得更低,他虽身为下人,却一直得到主子尊重,这么多年来,从未想这一刻这么难堪窘迫,玉夫人愈是温柔平和,他心中愈感到内疚。
玉夫人不看他,只是望着桌案上那花纹繁复的茶杯,半句也不说话,安静等着。
“这……夫人,是小的该死!”江总管突然抬起头,满头大汗看着玉夫人,伸手一把抹去汗水,心中暗下决定,就算被赶出玉府,也不想在年老时候得个坏名声,“夫人,小的半年前查出账目有问题,跟陈姨娘提起过,可是……这些新换的执事都是她安插进来,我开除不是,责骂也不是,我……”
玉夫人轻轻举手,阻止江总管继续说下去,她闭目细想了一下,良久才睁开双眸,眸中一片平静。
“这些……都是陈姨娘的人?”陈贞惠……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妾,竟敢安排起内院的人事来。
江总管点头,“夫人,是小的办事不力。”
玉夫人摇头,“这也不能全怪你,怕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威胁的话吧。”
江总管心里的委屈似乎突然得到解脱,看着玉夫人的眼睛有些红了起来。
“罢了,你去将这些人撵出玉府,若是不服者,也不必来回我,直接将证据和人都送到老爷那儿去,让老爷去处置。”玉夫人白皙的手指在花纹繁复的桌沿细细摩擦着,也不去看江总管的表情,声音一贯的清淡。
“是,小的立刻去办。”江总管见玉夫人似乎没有要办自己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更加感激。
“至于您……就别再有下次了。”玉夫人眼缘轻扬,对着江总管淡淡一笑。
“是,是,小的明白了。”江总管提在半空的心终于安然落地。
“下去吧。”玉夫人淡声道。
江总管离开外屋,站在玉夫人身边的夏玉忍不住开口,“夫人,这几个人既然都是陈姨娘的人,为何不直接送去衙门?咱们不是有证据吗?”
玉夫人斜了夏玉一眼,这丫头是她房里的大丫头,平时很是灵通,对账本事也不错,通常玉夫人每一月的账目都会交给她去对。
“毕竟老爷是一家之主,先问过他的意思,还是比较好的。”那女人既然能安排这么多人手进了内院,若没有他点头,也是不可能的。
“夫人,有时候,有时候奴婢真觉得您太仁慈了,才让那陈姨娘如此嚣张。”春玉为玉夫人添了热茶,还不忘叹息。
玉夫人闻言,只是抬眼一笑,“难不成要去争么?”如何争?争什么?争来何用?他的心……已经不是她想要的了。
“至少也要让那女人知道,究竟谁才是这家的正主儿。”夏玉也觉得玉夫人太仁善了。
“什么这家正主儿?”突而,初见的小脑袋从门外探了出来,笑嘻嘻看着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