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音,你不是半人半妖。”听着崔子音似自喃的轻语,初见心生怜惜,出声安慰道。
崔子音却仿若未闻,目光遥遥看向广阔碧蓝的天空,目如含露,沉浸在一种凄凉悲伤的回忆之中,他继续低喃着,“我发奋苦读,只盼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让那些欺我之人好好看看,我并非一个只有外貌空壳的人,但你说得对,我不懂得保护自己,所以才给了别人看不起我的机会,初见……你是第一个看得起我的人,是你告诉我,做人该懂得自我保护,如果连自己都不晓得如何保护自己,又如何保护别人?你从山贼手中救我一命,又使我能安心读书助我帮我,我能有今日,也是多得你,你……你的善良你的勇敢都让我,让我……”崔子音视线转向初见,眼中情深脉脉。
初见一愣,心里一凛,有种不能确定的不安预兆在心底升起,这崔子音……不会是……怎么可能呢?她一直将他当是弟弟,呃,虽然她看起来年纪很小,但心里年龄可是比崔子音大了几岁的。
“初见,我想向玉老爷提亲,我……我恋慕你,我想,我想……”崔子音脸泛红晕,看着初见的眼神闪闪发亮。
初见忍不住喝道,“等等!”她举一手止住崔子音的表白,“你说你喜欢我?想娶我?”
崔子音点了点头,期待紧张看着初见。
“不可能!崔子音我和你……不适合,你还是个孩子,我……我也才十三岁。”初见心中纳闷,这小子也就十七岁吧,十七岁他结什么婚啊,而且他怎么就喜欢她了?
“我年已十八,已是到了许婚年龄,我可先提亲,我们可先订婚。”以为初见只是顾虑岁数问题,崔子音眉目间已有笑意。
“这不是年龄的问题,崔子音,我只当你是朋友。”初见哭笑不得,她真心将崔子音当是朋友,从没想过要超越这段关系,她也更加想不到崔子音会喜欢她,作为一名女子,得到异性喜欢自是很得意的事情,但如今她心中真是一点欢愉都感觉不到。
崔子音一怔,脸色有些微白,他薄唇紧抿,一双桃瓣似的眼眸直直看着初见。
初见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我与你是不可能的,我心中另有他人,且我一直将你视作朋友,你喜欢我,无非也是感激心态,但是崔子音,感激不是爱,你可要弄明白你的心意。”
“我很清楚,对你并非报恩才想要娶你,我想与你携手一生,与你一同荣华富贵,初见,我恋慕你,是真的。”崔子音紧张解释,只希望初见能明白他的心,但他听到初见已有属意之人,一时之间心伤不已,眼眶竟有些发红了。
“对不起”初见低声道。
“你……你心中那人,是何人?”崔子音脸色难看,他以为初见待他甚好,心中必是也有他,却不想原来她一直就没喜欢过他,这叫他情何以堪。
紧紧握着拳头,崔子音觉得自己的心似被撕裂了一般疼痛,痛得他感到一阵窒息。
想起淳于雱,初见眼色变得柔和起来,她轻声回答,“你不认识的。”
不是昀王么?崔子音苦涩地想着,若是输给身份尊贵他千百倍的齐礡,他倒也觉得甘心一些。
“那人……必是人中龙凤,对吧?”依然是不死心啊,他此时此刻才晓得自己对初见的爱早已超乎自己的想象了。
“他是否人中龙凤,并不重要,只要感觉对了,便可。”爱情不看身份地位,有时候就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而已。
“感觉……”崔子音苦笑,这感觉二字,伤他入骨啊。
“崔子音,我们还是当朋友,可好?”初见对着崔子音绽开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她不想他们二人之间因为今日这段话而变成陌生人。
崔子音面色苍白,听到初见的话,更是失魂落魄点了头,转身踉跄回到宴席座位上。
初见看着他纤细的背影,秀眉微蹙,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18章 春难管(一)
初见和崔子音回到宴席的时候,恰好玉雪苓一曲古筝奏毕,场内响起无数称赞之声,许多男子目光落在玉雪苓身上,开始打听这位佳人姓甚名谁。
玉雪苓姿态优雅,步履安然从花园中款步走回来,目光正好对上刚好走进宴席中的初见,含恨带怨的眼神教初见微微一震,暗猜想她又是哪里得罪了玉雪苓。
初见坐下不久,便听到城主夫人问话,“玉姑娘,方才那一曲春华调惊艳四座的姑娘可是你姐姐?”
初见没听过玉雪苓弹琴,但也有耳闻他人常赞她琴艺了得,今日看来是所言非虚了,“正是初见的姐姐,名雪苓。”
王氏含笑点头,道,“玉家女儿果然都不一般。”
初见呵呵干笑,玉雪苓方才为何那样看她,她心中已能猜中几分,她看了旁边崔子音一眼,哎,若是让玉雪苓知道崔子音刚刚没有欣赏到她精心准备的表演是为了向自己表白,只怕玉雪苓是连拆了她骨头的心都有了吧。
谁说女人是祸水?美丽的男子一样是灾难。
“夫人过奖了。”欠了欠身,初见回了王氏一礼。
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那太子正目光犀利地瞪视着她,初见心一顿,有些错愕,她怎么得罪太子了?还是她看错了?
再转眼看去,那太子视线却越过她看着游廊入口,低声道,“你来了?”
初见愕然转头,却见一身灰色长衣的齐礡稳步走来,目光触及她的时候,也是冷冷一瞥,当是招呼。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竟没看到。
“太子,夫人。”齐礡作揖一礼,在太子对面坐了下来,“本王公务在身,来迟了,夫人见谅。”
王氏似对齐礡的态度不若对太子一般自然,倒显得有些拘谨,“王爷是个忙人,能抽空受邀而来,妾身已感十分荣幸。”
“夫人客气了。”齐礡淡淡地道。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初见。
“王爷若是早到一步,倒可欣赏冠绝宁城的舞曲和琴艺。”王氏微笑,温声说道。
齐礡眼缘微挑,看向初见,嘴角牵起淡淡笑痕,“绝佳的琴艺,本王已见识过,怕是天下间再找不出第二位能弹得和她一般纵情一般投入了。”
初见听到齐礡的话,蹙起眉心,她知道他就是在说她,可惜在这场合,她却半句也不能反驳,只能狠狠白了他一眼,在看到他眼底笑意加深的时候,初见懊恼在心里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再看他。
“哦?是哪位姑娘让王爷如此欣赏?”王氏来了兴趣,她还从未听过这昀王赞过何人,今日还是头一回听到。
齐礡淡笑,举起茶杯,薄唇轻轻含住杯沿,抿了一口清茶,对王氏道,“这个……本王就不能与夫人道了。”
王氏脸色有些尴尬,只是微笑点头,坐了一会儿,她便起身,“妾身先失陪一会儿,殿下与王爷慢坐。”
“慢走倒不必了,本宫与崔大人还有要事商谈,就先告辞了。”太子站了起身,锐利的双眸望向崔子音,坐在初见旁边的崔子音微微一怔,嘴角一扯,笑了一下,站了起身,同王氏告辞。
齐礡微眯起双眸,眼底幽幽闪着寒光看着崔子音,这个人……那种让他觉得不详的预告越来越深刻了。
“礡,你可要与我们一同离去?”太子转头问齐礡。
齐礡剑眉轻挑,想了一下摇头,“本王还需进宫一趟。”
太子若有所思斜了他一眼,但也不说什么,“本宫先回府了。”
看到齐磅要离开,初见站了起来,当是相送,而崔子音仍是苍白着脸,与初见点头勉强笑了一下之后,站到太子身后,从她身边走过。
“太子慢走。”王氏含笑轻声说道,将他们几人送至花园门口。
初见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崔子音在当中显得非常纤弱孤单,一时之间,她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自己伤了崔子音,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初见茫然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声,她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此时,花卉赏已经接近尾声,不少年轻公子让自家府里的小厮给这边的姑娘送来了娇颜的鲜花,略一望去,属林怡收到最多鲜花,玉雪苓似乎也行情不错,一张脸笑得比花还灿烂。
灵玉看了玉雪苓一眼,又狐疑看着初见,方才二姑娘与崔大人讲了什么,眉眼间竟多了几分愁色,就是那崔大人也是脸色奇差,步履沉重。
“二姑娘,您还好吧?”灵玉担忧开口。
初见笑了笑,轻耸肩,“很好,我们过去与城主夫人说一声就回家。”话毕,初见已经提裙往花园的拱门走去,那王氏正好与太子他们说完话,转身正欲走来。
“夫人”初见欠身一礼,而后开口,“初见略感不适,想先行一步回家休息。”
王氏怔了一下,随即展颜笑道,“看来是怠慢了姑娘了,真是失了体面啊。”
“夫人太过自谦了,是初见不是,怪的是初见。”初见更加温谦恭顺,面上笑容越加的柔和。
王氏扬唇笑了下,“那就不多留姑娘了,姑娘得空多来走走。”
“谢夫人”初见欠身,在柳晴的相送下出了望月山庄大门。
望月山庄朱漆大门之前的空地上,有一辆奢侈华贵的双轴四轮马车缓缓转动欲离去,初见认得那悬挂马车四个翘角之上的雕龙形纹的玉佩,那是太子府的马车。
厚重的窗帘在风中飘荡着若隐若现缝隙之内,是一张苍白秀雅绝伦的脸,那双羞愧含恨的眼与她相视,一瞬掠过。
初见震住,是她看错了吗?
太子他……怎会将崔子音按在车壁上满脸怒意?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抽空了,初见怔怔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心中升起一股森寒的不安。
“二姑娘?”灵玉低唤了几声都不见初见反应,轻轻一扯初见衣袖,“怎么了?”
初见强扯一抹笑意,“没事,我们回去吧,柳晴姐姐,再会。”
柳晴含笑行礼之后,初见仓惶而逃似地上了马车,她强忍心中愈来愈疯狂的想法,不会的不会的,太子与崔子音之间不会是她想象中那般,绝对不会!
灵玉担忧看着初见,却不敢再多问,只是吩咐小厮安稳些行路。
“灵玉,那太子可有收妾室?”马车辘辘而行了一会儿,初见按下心中惊栗,脸色稍微缓了过来,她靠在坐榻上,神情看起来甚是慵懒,眉眼间却有掩不去的疲惫之意。
“太子与表小姐情深义重,只娶表小姐一人,没听过有收了妾室的。”太子与太子妃夫妇鹣鲽情深是宁城一段佳话。
初见略感凉意,打了个寒战,灵玉见了,忙给她披上披风,“虽是春天,天气依然料峭,二姑娘还是多些注意。”
初见感激投她一眼,继续问,“表姐与太子……可有孩子?”
灵玉一笑,“太子妃嫁给太子一年之后便诞下麟儿,如今已有四岁了呢。”
“啊!”初见叹了一声,似松了一口气,视线转向窗外,天空碧蓝依旧,阳光明媚灿烂,却不知为何,竟不觉得那阳光温暖。
第18章 春难管(二)
回到家里,燕红跟初见说夫人和老爷去了祠堂,今日是元宵,祠堂要祭祖,玉夫人交代让初见回来之后留在屋里,若是想出去看花灯游园,就让灵玉和桂香都跟着去,免得人多出了什么意外。
初见一身倦意,对夜晚的花灯再提不起半点兴趣,她让灵玉去给她端来一碗清粥,喝了之后就到床榻躺着休息。
闭眸,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仍有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明日她便又要开始到静容斋去上课,那秦甄不知又要给她上什么课,希望别再要是那什么诗经,不用上课的这段时间,她每天都会坚持一个时辰练字,她的字体勉强已经称得上娟秀工整,就是字体的尾端总显得力道不够,其实这也没办法,别人练字练了几年时间,那腕力自然把握得好,她才学不到几个月,能有这样的水平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再说她每天还要练一练那七弦音律,上次在太子府出的糗已经让她很想挖个洞埋了自己了,以防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无论如何也要先练一曲能撑门面的曲子。
啊,今日已经元宵了,淳于雱也是时候准备来宁城了吧,南城到宁城的车程也要一个多月,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他是否如记忆中那般温润如水清朗如月?还是那般挥洒自如逍遥自在么?
他……还记得她么?这么久都不曾给她回信,怕是已经把她忘记了吧。
翻了个身,初见微微睁开双眸,一片迷蒙茫然。
还有那崔子音,这个从来不曾被人看得起的纯净稚雅少年,也不知为何会对她动心,她本意想帮他活得更好,却不想如今伤他之人亦是她,她更害怕那马车之内一闪而过的情景若如她想的那般,这个少年当真是要半生艰辛,一生都难以逃脱悲剧。
似醒非醒意识模糊中,初见听到外面有人在讲话。
“要叫二姑娘起来吗?”是燕红的声音。
“这……二姑娘看起来挺累的,要不再让她睡会儿吧,反正她刚刚也吃了一些粥。”灵玉压低声音说着。
“那……那我去给夫人回话,就说姑娘身子不爽利,不去祠堂吃饭了。”燕红应了一声,与灵玉不知都低声说是什么。
然后突然插入桂香的声音,“灵玉姐姐,大姑娘在门外呢,说要见见二姑娘。”
“那大姑娘过来可有说要姑娘什么事?”灵玉小声问着。
“没,不过我看大姑娘脸色不怎么好,要不,回绝了吧,二姑娘这会儿也没什么心神去应酬她。”桂香似对大姑娘也不怎么喜欢。
“嗯,就说二姑娘还歇着。”灵玉说着,然后又让她们二人赶紧去给回话,自己转身进了屋里。
她轻手轻脚来到床榻边,替初见掖了掖被角,初见嘤咛一声,眼皮颤动几下,睁开惺忪睡眼,她对灵玉笑了一下,“刚刚在外头讲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
“姑娘您醒啦?现在是戌时,刚到晚膳时间,夫人刚让人给您传话,问您要不要过去祠堂吃饭?”灵玉拿了件披风过来,却不知初见究竟是要起身还是继续睡,站在床边看着她。
初见伸了个懒腰,坐起身,随手接过灵玉手中的披风披在肩膀上,笑道,“与其去祠堂听那些什么婶婶表姐嗡嗡问着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我倒宁愿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吃饭,落个清静。”
灵玉明白地笑着,眼珠子转了一转,笑容有些滞住,她看见桂香面色紧张地站在屋外。
初见也看到了,她叫住桂香,“怎么了?”
桂香犹豫了一下,搅着手指走进来,向初见行了一礼,又偷偷看了灵玉一眼,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桂香,你怎么了,说话啊?”初见好笑地看着她,这丫头扭扭捏捏的是在做什么。
桂香咳了一声,“二姑娘,那……那大姑娘在院子里不愿意离开,奴婢……奴婢已经跟她说了您在休息。”
初见回头看了灵玉一眼,怕是灵玉不想她心烦,所以才没叫醒她的吧,“你让大姑娘到外屋等着,我这就出去。”
“二姑娘,您还见大姑娘作甚,我看她来者不善,倒不如不见。”每次见了大姑娘,二姑娘总会被奚落一番,看得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替主子心疼,怎么二姑娘就无动于衷呢。
“今日不见明日也要见,况且她也不一定是来者不善。”这段时间她已经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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