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谁人教你讲通言?”他伸出手,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得整整齐齐,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
初见暗中猜测他说的通言是什么,不敢开口问,怕露出破绽,只能傻傻笑着,“母亲教的。”
他嘴畔含着笑意,“来,可要观赏这梅园?”
初见一喜,眨眼望着他,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宽厚,润滑,温暖。
“你讲的通言又是谁人教你的?”她被他牵在手里,仰着头看他的侧脸在日光的照耀着描绘着优美的轮廓。
“先生教的。”他柔声回答,又问,“小丫头是哪里人氏?”
初见用力拽了一下他的手,嗔怒地娇声道,“我不叫小丫头。”潜意识下,她不喜欢他将她当个小孩子看,虽然他待的态度就像对个小孩子一般。
而他口中的通言,她虽然还不能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至少清楚,所谓的通言,其实也就是普通话。
“小丫头脾气挺大的,好吧,小丫头叫什么名字?”他似乎小丫头小丫头的叫上瘾了。
她偷偷斜睨了他一眼,“我叫玉初见。”
“天下第一家秀纺宁城玉家的?”她侧头看着他,他脸色似乎微微滞了一下。
“是”她乖顺地点头。
“家中生意与玉家常有来往,前些年我去过宁城玉家秀纺,当时见到玉老爷手里牵着一名小姑娘,莫非是你?”
啊?初见愣住,玉家老爷牵着的小姑娘只怕是玉夫人口中那位她的庶姐吧。
“怎么啦?”见她不回答,他弯下身子凝视着她。
她喉咙咽了咽,“我忘记了。”
“啊?”他很错愕看着初见,她失措地将视线转向其他地方。
“四年前见的那位小姑娘也差不多有十岁左右了,是你家中姐妹?”他捏紧她的手,目光脉脉地望着她。
初见讪然笑了笑,“其实我对家中一切很陌生,前阵子得了病,忘记许多事情。”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只觉得心中郁积的烦闷越来越盛,她需要找个出口宣泄,而这个人,让她感到莫名的信任。
他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却很认真看着她,“你忘记了很多事情?包括家中一切?”
她迟疑地望入他如两泓潭水的黑眸,点了点头。
他柔柔一笑,一手按着她的头,声音温和,“大夫怎么说?”
“许能记起,或……永远忘记。”她哪能记得起啊。她不过是因为初来这个世界,对一切都感到陌生和不安,所以才会郁积着闷气,但被他这样一问,她却不知如何回答了,只能顺着圆谎。
他偏头想了片刻,嘴边漾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就连通言是什么也忘记了?”
初见大汗,这谎要扯远了。“你如今所讲的便是通言?”
“齐宁国未统一天下之前,是由许多诸侯国组成,各地各有方言,当今皇上便定了通言,各地学子都要学,方便整个齐宁国的发展,小初见小小年纪便将通言讲得如此好,真是不容易。”他似乎很赞赏她,一直含笑望着她。
他一边讲着,一边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她心中却在猜测着齐宁国大约在历史上哪个时期。
汉民族共同语最早在上古的夏商周时期就产生了,当时的民族共同语叫“雅言”,主要流行于黄河流域,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的语言就是雅言。汉代的民族共同语叫“通语”。如果她没猜错,通言多是通语演化而来,那么她这一穿越,也有一千多年了吧。“你叫什么名字?”她看着他圆润干净的指甲,感受他手心传来的暖意。“淳于雱”
第2章 错结缘(二)
“淳于雱……”她低声念着他的名字,心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甜蜜。
他似乎听到她的呢喃,嘴边的笑容更盛,清如郎月般的眼眸柔柔望着她,指着眼前一片纷飞的梅花瓣道,“小初见再过段时日来,这里会更美,如今这梅园的梅花盛开只是一半,到了早春,满园花开,美胜天上彩云。”
初见惊讶地呼了一声,对于梅花她并没有多少研究,因为工作原因,她没有太多时间去欣赏风花雪月,一手拈香烟,一手举红酒,这样,就能在电脑前静坐一日,她的生活,枯燥无味,毫无浪漫可言。
“已经很美了。”她伸手,接住花瓣,笑着说。
花瓣如雪,恍惚了他的表情,她听到他声音如汩汩溪水,缓缓流入耳际,“这是单瓣骨红,是最先开放的梅花,梅花有许多品种,这里有朱砂,宫粉和绿萼,我独爱单瓣骨红……是朱砂的一种。”
她听着,干笑几声,“在我看来,梅花却都是一个样子。”
他低低声笑着,“所谓赏梅,可就是要看出梅花的不同,有的梅花白萼绿,有的梅花花红萼白,有的淡粉剔透,有的红如蔷薇,有的花蕾为粉色,绽放后却白如瑞雪。”
“为何独爱单瓣骨红?”她问,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他嘴畔微微扬起,眼睛如熠熠星光发亮,“你看,单瓣骨红在枝干上紧挨一起,快乐而纷繁,简单而直接,清香幽幽,看着都忍不住要心生感激,再而会感觉到它们之间的不离不弃,这仅仅的五片花瓣,常语唤为梅花五福。”
他面上洋溢着如午后阳光般和煦的笑容,看起来高洁而清雅,和这样的男子一起,一辈子都会幸福的吧。
“雱”初见开口,声音带着小孩子的稚气和甜糯般的娇媚,“以后我会学着赏梅。”
淳于雱愕然看了她一眼,随即轻笑出声,伸手折下一枝含苞欲放的梅花递到她手中,“小初见将来定是如梅花般美丽。”
她羞涩低头,笑意却漾开在嘴边,他是在夸她长得好看吧?
“我以前见过一种梅花,花萼浅浅的绿,花瓣洁白如雪,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记得大一那年,第一次看到那种绿中透白的梅花时,她立刻就喜欢上了,后来听同学说,那个叫飞绿萼。
“可是飞绿萼?”淳于雱低声问,目光脉脉望着她。
“嗯”她点头,心中一阵喜悦。
他笑着,声音朗朗清润,“小初见就如飞绿萼,轻俏灵动,纯洁清秀。”
啊?她愣住,倒是没想到他竟给她这么高的评价。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他轻声笑着低头看她。
她睨了他一眼,脸有些烧烫,想起灵玉可能还在寻她,抬头看看天色,对他道,“嗯,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他应了一声,转身与她并排走着,他没有再牵她的手,不过脚步却放慢等着她。
“雱,我以后能常来看梅花吗?”初见低声问。
他眉笑眼笑地看着她,“叫雱哥哥。”
“雱”她不悦地瞪着他,她才不要叫他哥哥。
“好好,莫气,小初见喜欢叫什么就什么。”他的宠溺,让她一时心里充满了甜滋滋的感觉。
她和雱走出梅园,穿过拱门,小广场上走来一人。
她怔了一下,停住脚步,看看淳于雱,又望向那人。
面向他们走来的是一名与淳于雱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一身玄色棉袍,远远这样看着他,都有一种寒光四射的凛冽感,初见有些惊措地往后退一步。
“礡”淳于雱扬声叫他,那名男子目光却炯炯停留在她身上。
随着他的走近,她更加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冷冽的摄人气势,他脸上神情端凝严肃,剑眉入鬓,目光灼灼如炬,轩昂挺拔的身姿,如峙岳临渊般的巍然,这男子不同于淳于雱的高雅俊逸,他的五官俊美,双眸黑黝深邃,鼻梁挺拔,日光在他身上染上一层金色的光圈,这样一步一步度过来,霸气逼人,教人难以移开视线,却又不敢直视他。
“礡是准备来找我的么?”淳于雱声音依旧清朗,他低头对她柔柔一笑,让她紧张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但她仍不敢回视那个叫礡的男子的眼睛,只觉得他的眼睛深幽如渊,且气势过于凌人了。
“你要去何处?”那人声音醇厚低沉,如好听的提琴声,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他,他也眯眼打量着她。
“这是后院的初见姑娘,在梅园迷路了,我正想带她出去,小初见,这是齐礡,梅园的主人。”淳于雱为他们作介绍,她向齐礡点头浅笑,没有忽略他眼底狐疑的惊讶,初见背脊生汗,古代女子问好时好像应该要行礼的吧,她大户人家出身,理应更懂礼节,可是心里却毫无那个意识。
“玉家二姑娘?”他看着她挑眉问。
她讪然,倒没想过玉家原来这么有名。
“小初见想以后都到你昕园来赏梅,可是答应否?”淳于雱一手搭上齐礡的肩膀,一边潇洒地笑着。
淳于雱的笑容,总让人感觉到一种洒脱的飞扬。
齐礡看着初见,面无表情,“嗯”
淳于雱一拳捶在他肩膀上,“礡,你这样可是会吓坏小初见的。”
她眼角瞄了齐礡一眼,不知他的应声到底是同意还是反对。
齐礡嘴角微扯看着淳于雱,并不说话。
淳于雱叹了一口气,看着初见道,“小初见,礡答应了,往后你想来看梅花,只管来就是。”
玉初见转头想答谢,却只看到齐礡衣袂飘扬的背影。
淳于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初见莫要见怪,礡就是这样的性情。”
玉初见甜甜一笑,“嗯,谢谢雱。”
第2章 错结缘(三)
淳于雱送她出了昕园,她便看到灵玉满脸慌张地在叫着二姑娘,挥手引来灵玉,心中对她感到有些愧疚。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甜甜地看着灵玉笑着。
“二姑娘,吓死奴婢了,总算找到你了,菩萨保佑。”灵玉几乎是快落泪地跑到初见面前,拉着她的双手上下检查,嘴里一直念着,“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初见拉着灵玉的手,笑着,两只手一直摆着,跟灵玉示意她真的没事。
灵玉擦着眼泪,哽咽地看着她,“二姑娘哪里去了,奴婢找了您许久。”
玉初见拍着她的手背,转头看着淳于雱,不好意思笑了笑。要怎么办?还要扮哑吗?
玉初见呼了一口气,打算赌一次,“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果然,灵玉一听,眼睛瞠得老大,然后立刻红了眼眶,“二姑娘……二姑娘您能开口说话了?”
玉初见尴尬地点头,她赌得便是作为玉家这样的大户,自己又是嫡生女,不管是家族还是母亲自己,都一定会要她自小学习通言,且不论她讲得到底好不好,但必定是会讲的吧。
偷偷打量雱,他却仍然是笑得温润如玉地看着她。
“嗯,我……我之前是喉咙不舒服。”随便找了个借口,转过头不敢再看着淳于雱。
灵玉眨着眼,似乎是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再细问下去,只是问了她去何处,初见轻咳一声,低声道,“我迷路了。”
“迷路?”灵玉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迷路,她转而看向淳于雱,脸色微微一红,忙向雱福了一礼,“淳于公子”
咦?灵玉认识雱?
淳于雱对灵玉清淡一笑,一双清明的眼眸含笑扫了初见一眼,黠意十足。
初见脸微微一红,却不敢开口多问。
“快带你家二姑娘回去吧。”淳于雱低声交代,目光一直看着初见。
玉初见却注意到灵玉的眼角偷偷扫了他一眼,又狐疑看着她,她干笑几声,拉起灵玉的手,“我们快些回去吧。”
灵玉对淳于雱曲膝一礼,才和她转身走进长巷里。
灵玉走在她身后,初见转头对她道,“抱歉,让你找了我这么久。”
灵玉听了,大惊失色,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二姑娘,您这是……这是……”
玉初见皱眉,对她道,“别哭,我没有其他意思,灵玉,你年长于我,又是母亲派给我的贴身丫鬟,你我之间不必拘束,无外人在的时候,你也不要奴婢来奴婢去的,我们可以是朋友。”
灵玉错愕地看着她,眼底有深深的惊恐。
玉初见无力地叹息,要一时之间改变她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哪有可能。
“灵玉,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希望我们之间的相处不要过于严肃。”玉初见放柔了声音,对灵玉说。
在玉初见的观念中,是人人平等,她并不比灵玉他们高贵多少,她们每次见了她都要曲膝行礼,有时候做错什么事情还会战栗地跪在面前,她看了,心中都觉得非常别扭。
灵玉似乎无法接受她的说法,“二姑娘,灵玉是奴婢,不可与姑娘相比。”
“奴婢也是人,做人是不分贵贱的。”叹了一口气,望着湛蓝的天空,想起以前打工的生活,虽然父母留给她的钱足够她过完一辈子,但她大学时仍旧半工半读,那时候,不也常受人白眼。
人总是这样,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时候,姿态也会提升一级,看不起别人。
灵玉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心想这二姑娘怎么与之前那常对他们呼呼喝喝的性情不一样了。
初见似乎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对她笑了笑,“我死里逃生,许多事情早已看得透彻。”
灵玉闻言,眼眶又是一红,似乎接受了自己主子的异样,“二姑娘确实变了许多,以前二姑娘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讲通言的,没想到通言讲得如此好。”
“我以前不讲通言?”初见咂舌,有些讪然地看着灵玉,难不成他们从来没听过这个玉初见讲过通言?
“大姑娘常卖弄自己会讲通言,二姑娘您不愿与她一般见识,所以……”灵玉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眉眼间有些心虚。
她却已经明白了,这个玉初见大概是有些嫉妒自己的姐姐吧,两人的关系必定十分糟糕。
玉初见问,“庶姐是怎样为人?”
灵玉撇了撇嘴,神情很不屑,却又不敢表现太明显,“大姑娘哪能和二姑娘您比,您是玉家嫡生女,大姑娘是姨娘生的,天生就是一个狐媚样,常常惹得您不开心,老爷看不清她,我们可是都看得明白,那大姑娘就想着要代替您的位置。”
不都是女儿吗?嫡生与庶生有何区别?
“庶姐待我如何?”对于人性,她并不认为古代的人就会比现代淳朴多少,这个还未见面的庶姐在母亲和丫环们口中似乎十分讨厌,但就不知其真实性情如何。
灵玉听初见这一问,眸中立刻生出怒火,“若非大姑娘,夫人哪会带着您避到这里来,大姑娘到了出嫁年龄,却怕二姑娘您抢了她的风头,故意要老爷支开您,夫人不忍您独自生活在别院,便和您一同来了,哼,凭她那样的姿色,给二姑娘提鞋子都不够。”
初见越听心中越寒,豪门恩怨啊。
“那庶姐成婚了么?”她柔声问,灵玉这样贬低玉雪苓,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立场原因,还是以前的玉初见当真如此怨恨自己的姐姐,所以连带的让身边的人都对大姑娘如此不满?
“未,挑来捡去的,说不定是故意的,要二姑娘永远不要回玉家与她争风头。”灵玉似乎已经不再如之前的唯唯诺诺,倒像个为她抱不平的朋友了。
“那我呢?以前可是非常任性?”玉初见抬眼,望着灵玉,继续问,他们走得很慢,但也很快就到了西洲居。
灵玉听她这样一问,又是一怔,脸色泛红,似乎发觉自己讲了太多话了。
她拍拍她的肩膀,“你说吧,没事的,我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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