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途沉浮- 第85部分

　　　　得到乔仁甫表扬，王吉承不敢表露神色，只是谦虚地道：“此次选拨后备领导干部我都是按照省委省政府的有关规定标准严格执行的，保证每一个选上的领导干部都能经得住风雨考验和历史检验。”

　　　　“是吗？”乔仁甫眉头一蹙，深邃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盯着王吉承，充满着不信任。

　　　　被乔仁甫反问，王吉承心里一紧，面对着比自己年龄还小的省委书记有些胆怯，不敢抬头，眼神凝望着茶几上的龙凤图案道：“乔书记，您放心，我马上就是要到站的人了，党的纪律和国家法律我还是懂的，不管怎么说，我都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给隆南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就好，用人可以不拘一格，甚至对一些有特殊才能的人可以破格提拔，但一定要警惕高压线，万万不能触及，我也想让你能够体面退休啊。”乔仁甫语重心长地道。

　　　　王吉承心领神会，感激地道：“谢谢乔书记提醒，我一定谨遵教诲。”

　　　　乔仁甫起身道：“我也不和兜圈子了，你离任前安排一些自己的人我能理解，但要有个度，最近省委省政府关于你的举报信犹如雪片般飘来，尤其是反映你在用人上私心太重，这件事我给你压下来了，你好自为之吧。”

　　　　王吉承双腿不停地打颤，用手擦掉脑门上冒出的冷汗，道：“谢谢乔书记的用心良苦，我愧对您的栽培和信任啊。”

　　　　乔仁甫走到王吉承身边，拍了拍肩道：“老王啊，你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为我党和国家奉献了一辈子，为隆南市的发展贡献了一生，对于你这样的大功臣、好领导、好干部，我有理由力排众议，据理直争，在关键时刻拉你一把，在危机关头拽你一把，真心惬意地保护你，爱护你，力挺你。”

　　　　王吉承已经是老泪纵横，慌忙起身唉声叹气地道：“乔书记，您不要说了，我在关键时刻忘记了党性，违背了原则，背离了，我接受任何处分。”

　　　　乔仁甫摆摆手，笑着道：“我要给你处分，我还会当面和你说这些吗？放宽心，接下来你要安抚好底下官员，照顾好他们的情绪，别伤了他们的心。”

　　　　王吉承对乔仁甫的偏爱感激涕零，似乎触到了敏感神经，竟然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大声哭了起来。

　　　　乔仁甫走到身边，安抚道：“老王啊，抛开上下级关系，我们是老友，也算是忘年交吧，你的事我已经替你考虑了，明年你退休后，我想让你到《东江前沿》担任主编，你看怎么样呢？”

　　　　王吉承立马停止了哭声，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东江前沿》可是东江省的内部刊物，上面刊登的不是专家学者关于东江经济发展的重要论述，就是政府官员对当地经济发展的独特见地和创新模式，什么内容都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乔仁甫对《东江前沿》十分重视，几乎每期必看，并对一些他认为精彩的文章做出重要批示，甚至经常亲自动笔，在上面发表文章，可见他对这本刊物的重视程度。

　　　　在外界看来，《东江前沿》与《东江日报》没什么不同，都是反应东江在一定历史时期的发展轨迹，可细细品味，绝非如此简单。

第0206章　风起云涌（七）

　　　　先说主办单位，《东江日报》是归省委宣传部分管，由新闻机构采写编辑，经过艺术加工，形成个性鲜明的特定新闻稿，重点发布领导活动，省市地区动态，属于党和国家精神层面的阅读刊物。而《东江前沿》则不同，归省委办公厅分管，由省委政研室主办，里面的内容重点阐述事关东江经济发展的重要论述，甚至直面指出某某市县在发展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其作用不可小觑。

　　　　再说受众群体，《东江日报》是面向社会公开发行的，受众面较广，也就是说不管政府官员还是黎民百姓都能了解到所要知道的信息，广而告之的作用就是告诉大家将要做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而《东江前沿》的受众群体只有一定级别的官员才能看到，说白了就是官场上的内部舆论阵地。

　　　　《东江前沿》得到乔仁甫的高度重视，底下的官员丝毫不敢懈怠，基本上一期不落地逐字逐句地阅读，从中掌握省委的最新动态和下一步决策。

　　　　《东江前沿》是官场的晴雨表，可见这本刊物的重要程度。现在乔仁甫有意要王吉承出任主编，足以体现他的良苦用心。

　　　　王吉承结结巴巴地道：“乔书记，我的理论水平和政治素养还有些欠缺，恐怕我胜任不了啊。”

　　　　乔仁甫哈哈大笑道：“别给我卖关子，我还不知道你，你的独特思维和文化底蕴，当个大学教授都绰绰有余，只可惜东江也需要你这样的领导干部，多了一位政治家，少了一位文化学者啊，哈哈……”

　　　　王吉承本想谦虚，但乔仁甫的性格让还是知道的，于是他假装苦大仇深地道：“既然乔书记信任我，我一定尽心尽力把《东江前沿》办好，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好了，这事我提前和你说一声，随后家永和你联系。”乔仁甫道。

　　　　家永是指省委常委、省委办公厅秘书长李家永，是乔仁甫的大管家，也是东江省炙手可热的政治新星。不管怎么说，乔仁甫对自己的周到考虑，王吉承还是十分感激的，他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乔仁甫话锋一转，凑到王吉承身边严肃地道：“你觉得下一任市委书记由谁来出任比较合适？”

　　　　被乔仁甫这么一问，反倒让王吉承不知所措，一时无法回答。

　　　　要知道这个提问暗藏杀机，回答稍有不慎，自己很容易就会被牵扯进去。让王吉承纳闷的是，由谁来出任下一任市委书记是省委决定的，可不是下面的人说了算的，现在突然征求自己的意见，难道是有所指？

　　　　王吉承一开始也听说许亭渊会接替自己，但许亭渊现在已经去了昭北市；而现在又嚷着市长李昌奎会接任自己，他几次与省里的官员接触，得到的答复是：不知道，不确定，不清楚。

　　　　王吉承也仔细分析过这个问题，如果说许亭渊接任自己还能说得过去，那么李昌奎接任就有些无稽之谈了。

　　　　谁都知道，省委乔书记与省长章禹翰之间政见不同，乔书记相对保守平稳，而章省长则有些奔放激进，俩人始终合不拢拍子，让下面的官员经常叫苦不迭。

　　　　当年章省长关于邱志国任用问题与乔书记发生了争执，如果不是隆南市群众请愿，可能邱志国最好的结局就是在省政协养老了。基于此，乔仁甫对邱志国不感冒，甚至利用常务副省长架空邱志国的权力，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由此看来，乔仁甫表面心胸开阔，实则眼睛里揉不得任何沙子。

　　　　从邱志国联想到李昌奎，王吉承想必也能猜到乔仁甫的用意，他这是在试探自己，可这又应该如何回答呢？王吉承思考了一会道：“隆南市是老工业基地，历史遗留问题十分复杂，就单单说企业职工这块，就是个老大难。我老了，实在是力不从心了，这些年也没给隆南带来新气象，是我的责任。关于下一任，我希望能让一个有魄力，有胆识的人来出任。不过照当前的局势看，稳定压到一切。”

　　　　王吉承的这话也很有艺术性，他敏锐地感觉到乔仁甫所指的李昌奎，但他并没有提及李昌奎的名字，而是简单地用他的性格引申出来，乔书记应该完全听得懂。如果说前面是真心实意，那么最后一句话却蕴含着城府，暗藏着杀机。

　　　　稳定？何为稳定？稳定就是保守，就意味着守旧，这也正迎合了乔仁甫的心思。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踱步走到窗户跟前，看到站到院子里的沈桐，他急忙对王吉承道：“老王，你过来。”

　　　　王吉承急忙走过去，顺着乔仁甫的眼神望向头上顶着雪，双手不停地来回搓着，还不时地凑到哈气。从神情看，这个小伙子应该在外面站的时间不短了。

　　　　乔仁甫道：“这个小伙子是谁啊？怎么能让他一直站到院子里呢，你给吴江凯打个电话，问问详细情况。”

　　　　吴江凯接到王吉承电话时，才知道自己一直忙于应酬肖老他们，而忽略了沈桐。他匆忙走到门口，看到冻得发紫的沈桐，心里一阵暖流涌来。

　　　　他走到沈桐跟前，责备地道：“你怎么站到雪地啊，站了多长时间了？”

　　　　沈桐嘿嘿一笑，道：“我怕您有事找不到我，我只好站在这里随时待命，以防万一。”

　　　　见沈桐没有说时间，站岗的侍卫看不下去了，操着普通话道：“这小伙子骨头还真硬，已经站了三四个钟头了。”

　　　　吴江凯听到此，心疼地道：“你赶紧回去，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有事我叫你。”

　　　　“可……”沈桐不愿意走，准备争辩道。

　　　　“可是什么，这是命令，快回去。”吴江凯开始驱赶沈桐，让沈桐也倍感温暖。

　　　　下午四点多，肖老睡醒后，本打算再去凤岭口烈士陵园送老兵一程，但下着大雪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临走时，肖老千叮咛万嘱咐，让吴江凯一定要照顾好王东子，而且还要继续追查“李铁蛋”家人的下落，一有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就这样，肖老不顾吴江凯的挽留，在省委乔书记的陪同下离开了东泉县。随后，市委书记王吉承和市长李昌奎也相继离去，让吴江凯有些失落感。这种感觉或来自老王，或来自省委乔书记。

第0207章　风起云涌（八）

　　　　送走“不速之客”，吴江凯无比惆怅地返回县委大楼。进了办公室，吴江凯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用手指捏着太阳穴，心里却乱成一团糟。

　　　　沈桐看到吴江凯装着心事，也不便打扰，蹑手蹑脚地泡好茶放到茶几上，又从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里取出毛毯，轻轻地盖在吴江凯身上，然后把沾满泥土的皮鞋替换成棉拖鞋，准备出去刷皮鞋。

　　　　就要出门时，吴江凯睁开眼睛道：“沈桐，晚上我要陪李市长去一趟昭北市，你一同去吧。”

　　　　“哦，我去准备。”沈桐爽快地道。

　　　　沈桐虽跟吴江凯时间还比较短，但基本上对他的话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就拿刚才吴江凯的这句话而言，沈桐就可以解读出三层意思。

　　　　首先吴江凯提到“李市长”，尽管市里有两个“李市长”，不过沈桐可准确得出结论，这个“李市长”肯定是市长李昌奎。吴江凯与李昌奎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俩人平时走动虽不是很频繁，但在一些重大事情上，李昌奎绝对站在吴江凯这边为其撑腰，这也正是县长丁庆祥不敢公然与吴江凯翻脸的根结所在。李昌奎要让吴江凯陪同出差，这种待遇可不是一般领导所能享受的，足以看出李昌奎对吴江凯的重视。

　　　　再说去往地点昭北市。原隆中市副市长许亭渊刚刚上任昭北市市委书记，而现在李昌奎就要前往。沈桐虽不敢肯定李昌奎一定是去会见许亭渊，但基本八九不离十。要知道，新官上任后，一些比较亲密的朋友都会悄悄拜访，聊表祝贺。由此看来，李昌奎与许亭渊俩人关系不一般，可让吴江凯一同去又有何意呢？

　　　　最后吴江凯说让沈桐陪同去，足以看出吴江凯对沈桐的信任。要知道这种私人宴会，领导是很避讳外人知道的，甚至很反对其他人进入自己的圈子。官场上，人脉可以说为官之道的生命线，得不到领导的赏识，盟友的支持，下属的配合，终究不会长远。现在，吴江凯主动提出让沈桐介入自己的圈子，这是一个很友好的信号。

　　　　另外，领导出差要准备一系列事情，大到预定酒店、准备金钱烟酒，小到准备衣物药品等一些细小环节，准备充分不充分，完全取决于秘书眼观六路和耳听八方的独门秘籍。说白了，既要平时细心观察，又要站到领导角度去考虑问题。

　　　　沈桐显然具备这一特质。自从跟着吴江凯后，先是从司机老魏处了解吴江凯的生活习惯，然后根据吴江凯行动轨迹做出定位分析，把所看到的、想到的、听到的都付诸实施，基本配合的天衣无缝。

　　　　举几个小例子，吴江凯家在隆南市，他平时的生活起居基本上都是由东泉酒店的经理负责，房间打扫，衣物清洗等都有专门的服务员为其服务。但大件衣物服务员可以清洗，但内衣袜子之类的就得自己亲自动手了。吴江凯工作忙，基本上回到住处就疲惫不堪，更别说洗衣服了。替换下来的内衣放到脸盆里，藏到盥洗池下面，早上起床后有精力洗洗，但一大堆工作基本上忙得头昏脑涨，一拖再拖就忘记了。

　　　　沈桐基本上每天都要把吴江凯送回房间，临出门时瞟到脸盆里的衣物时，就主动承担起这一活计来。一开始吴江凯坚决反对，但在沈桐的坚持下也就默许了。如果换做以前的秘书谢天亮，是绝对不可能想到这点的。

　　　　当然，帮领导洗内衣并不见得就放弃尊严，低人一等，相反，领导能够让你进入他的生活，说明把你当成了自己人，这种待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有的。

　　　　另外，沈桐还会细心地检查剃须刀是否充满电，茶叶烟酒是否还有，吃得药品是否还充足等等，这些生活点滴事虽小，但某一个环节出现了纰漏，可以直接反映出秘书的生活态度。

　　　　在以前，谢天亮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文字秘书，除了准备好开会时用的材料，其他的一概不管，都由司机老魏一手操作。现在沈桐主动介入吴江凯的生活，吴江凯虽嘴上不说，但都看在眼里。

　　　　就拿这次出差来说吧，沈桐定位为私人活动，准备的东西要比外出开会复杂的多。首先钱要充足，以备万一。关于钱的来源基本上有三条途径。

　　　　如果是一般性出差，数额不是特别巨大，基本上就从机关事务管理局处拿，少则一两万，多则八九万，一般不会超过10万元。上次跟着吴江凯出差时，从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李俊峰那里拿走2万元，花了4000多元，剩下的沈桐则有零有整地如数退还。吴江凯虽不过问钱的花销，但花了多少心里还是比较有数的。沈桐对金钱的态度，让他比较放心。

　　　　如果是重大务，吴江凯一般会带财政局长一起出差，这块开销在年前预算里都会提前做出预算，算是合理开销。

　　　　如果是特别重大的事务，吴江凯则带东升煤矿矿长赵晓声一同前往。企业账务相比行政事业单位要宽松许多，花费开销都由企业开支，规避审计风险。

　　　　另外一种就是私人事务，沈桐目前还没有遇到，随着事态的发展后面我们会讲到。

　　　　钱有了，剩下的就是些零碎琐事，准备两套休闲衣服，高血压药片，解酒药，手机充电器等等。沈桐凡是能想到的都准备齐全，力争吴江凯要用的时候随时递到手跟前。

　　　　沈桐临出门时；吴江凯又补充道：“今天下午我谁都不见，你给我挡着。还有，以后你就在外面办公。”

　　　　吴江凯的办公室共有里外4间，里面3间是办公用房，而外面一间是候客厅，一些要见吴江凯的人都在此等候。两个工作区域仅隔一扇门，吴江凯现在提出让沈桐在外面“坐镇”，意义非同一般。

　　　　在这间办公室，沈桐可以直接接触东泉县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要想见吴江凯，必须过沈桐这一关。可以说，吴江凯把沈桐从幕后推到了前台，其职权范围远远超越了秘书范畴，意味着沈桐手中也有了小小的“权力”。

第0208章　风起云涌（九）

　　　　县委办经过人事调整后，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