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办主任作甚？
很快，聂少新就重返县委办工作。沈桐与聂少新推心置腹地交换了想法并豪言，一个月内要把这群“老油条”收拾得服服帖帖。
然而，在随后的分工会上，“老油条”们就把矛头对准沈桐，集体发难。
第0417章 狭路相逢（十七）
这一天，沈桐充分准备后召集督查办的全体人员召开真正意义的第一次会议。
沈桐每天的时间很固定，早上六点半起床洗漱吃饭，七点半准时到招待所接吴江凯，然后两人一前一后步行到县委大院，进了办公室泡好茶，把今天要办的事情一汇报，便退出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沈桐虽是秘书，但他的工作偏向于行政，而不是专职的文字秘书、生活秘书。文字材料由秘书科起草，由县委办副主任韩乐飞把关后，交由张立伟审核，再呈交吴江凯修改。有时候沈桐也参与，一般起草些不适宜公开，暂时保密的文件，比如说年前起草的三干会材料，还有这次督办工作方案，都是直接呈交吴江凯阅览。
生活方面由招待所的服务员打理，包括打扫房间卫生，洗衣服之类的，当然一些内衣内裤以及袜子之类的，吴江凯一般带回家让妻子洗，沈桐有时候也帮着洗。吃饭原先在食堂，住进招待所后，基本上都是在小灶上吃。
如果吴江凯工作不忙，沈桐就能抽出身来忙自己的事情。恰好昨天晚上吴江凯回了隆南市，沈桐连夜根据督查工作方案，起草了一个督查办工作人员职责分工方案，决定进一步明确责任，合理分工。
沈桐来到督查办，只有聂少新一人在忙活着打扫办公室，见到沈桐，如同见了领导一般，立马停下手中的活，立正稍息向沈桐问好。
沈桐抬手捶了聂少新一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和我也这么见外？”
聂少新很感激沈桐能给他第二次进入仕途的机会，通过这件事，也让他更加坚定了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把宝都压在沈桐身上，他相信，跟着沈桐日后进步的空间会很大。
聂少新笑着道：“私底下可以和你不分你我，但在上班期间，你就是我的领导，当然要对你尊敬了。”
聂少新的态度让沈桐很是感动，督查办加上他一共8个人，也只有聂少新，算是志同道合的好伙伴，好同事。而其他人，甭说工作上尽心尽力，就连最起码的尊敬都没有，今天一定要借题发挥，好好治一治这帮“老油条”。
沈桐道：“一会等其他人来了转告一声，上午10点开会，主要讨论职责分工，希望有其他事的克服一下，最好不要请假。”
“好，待会他们来了我就转告。”聂少新听到要开会，顿时来了精神。先前，沈桐已经与他沟通过，让他分管内务，相当于办公室主任，组织会议就是他最基本的一项任务。
时间还早，沈桐回到办公室，泡了一杯茶，拿起今天早上送来的报纸开始快速浏览。看报纸是沈桐的一项基本功，便于他从中捕捉一些隐含的信息。党报看起来枯燥无味，一大堆官话套话，要不就是某某领导的活动，或那个县市区干了什么，有什么典型经验。普通老百姓拿起来一看，这写得都是些啥啊，直接用来糊墙包东西。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在官场中人眼中，每一条信息背后都隐藏着耐人寻味的寓意。就好比说今天的头版头条：《省委书记乔仁甫在昭北市调研城镇化建设指出——创新理念，锐意革新，全速推进城镇化建设步伐》，先不要看内容，单从这个标题就可以解读出很多信息。
省委书记此次出行为什么要去昭北市，而不是隆南市？调研的主题为什么是城镇化，而不是其他的？他提出的要求又有何含义？这一系列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有一定深刻涵义。
先前，省委书记乔仁甫在《东江日报》发表署名文章，提出要以改革创新为先导，加快推进东江又好又快发展，其中，着重在城镇化建设上进行了大量阐述，并提出“大干城建年”的口号，这说明，今年东江省的中心工作就是城镇化建设。乔书记当然要从舆论上引导全省上下投身于这场城镇建设“战役”中来。
再说对昭北市提出的要求，“创新”、“革新”、“全速”这些关键词眼，这与他文中的发展理念是一脉相承的。城市建设要遇到各种难点难题，如何解决，就要创新理念，创新思路，破解难题，说到底，就是要“改革”。
昭北市的城市规划建设在全省都走在了前列，而隆南市是老工业基地，城市建设搞得一塌糊涂。乔仁甫要推开此项工作，必然要树立一个典型，他把目光就放到了昭北市。昭北市本身基础就好，很容易出成绩，当然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
另外一方面，昭北市市委书记许亭渊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相当于自家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嫡系办，他当然放心。反观隆南市，市委班子成员老的老，小的小，何况马上要调整委府一把手，政局不稳定，去哪里作甚？要促成一件好事，必须要具备“天时地利人和”。
官场是由社会人组成的团体，既然是社会人，就夹杂着许多人情世故，很多时候都是凭个人喜好来行事，甭管你隆南市发展的再好，如果乔仁甫不感冒，也只是“自娱自乐”。
沈桐正饶有兴趣地阅读着，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放下报纸取出来一看，是蓝月的，便美滋滋地接了起来，道：“老婆，想我了？”
蓝月荣升为县医院人事科科长后，有了单独的办公室，说话也随便些，她撒娇道：“谁想你了，我才不想你了，哼！”说归说，心里却甜如蜜。
沈桐起身把门关上道：“不想我打电话干嘛啊，是不是想那个了，啊？哈哈。”
蓝月脸唰一下子红了，急赤白脸地道：“讨厌，我说你脑子里除了想这些，就不能想点别的？比如说关心你老婆吃早饭了没？骑自行车冷不冷等等，你说你忙得连个人影都逮不着，连个电话都没有啊。”
第0418章 狭路相逢（十八）
这段时间因为事情特别多，沈桐基本上都是连轴转，到了京城和浙江连给蓝月买礼物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其他的了。他赶紧赔不是道：“这段时间确实比较忙，等忙完这阵我天天陪你，好吧？”
蓝月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她理解沈桐的工作，并全力支持他，男人嘛，在事业上一帆风顺才能挺得起腰板来，天天钻到家里锅碗瓢盆，说着一大堆肉麻的情话，有什么意思？恋爱的时候谈的是爱情，结婚后谈的就是金钱，拼的就是社会地位。
蓝月道：“中午不管你有没有时间，回我家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听到蓝月一本正经，沈桐不再开玩笑，道：“宝贝，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哎呀，让你回来就回来，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回来再告诉你。”蓝月预感到沈桐又要推脱，直接下达了命令。
“好，我一定回去。”见蓝月有些着急，沈桐只好忍住好奇心应承道。
刚挂掉电话，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沈桐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思考再三接了起来。
“喂，是沈桐吗？”电话那头一位女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不过沈桐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便好奇地道：“对，我是沈桐，请问你是？”
“哦。”女子确认是沈桐后松了口气道：“沈桐，你好，我是燕妮。”
听到是燕妮，沈桐立马就回想起年前那疯狂的夜晚，至今都觉得有些荒唐可笑，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燕妮。他尴尬地道：“是燕妮啊，有事吗？”
燕妮站在公用电话亭前，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话筒，一只手使劲扯着衣角，咬着嘴唇道：“沈桐，还记得上次分别时我和说我想要开饭店的事吗？”
上次离别时，燕妮告诉沈桐，她想在县城开个饭店，来养活一家人，供弟弟妹妹上学。沈桐当时并没在意，没想到燕妮立说立行，有了想法就要付诸实施。沈桐疑惑地道：“记得啊，需要我做什么吗？”
“嗯……”燕妮把头深深地埋下去，难以启齿。
沈桐有些着急，他看了看手表，距离十点开会还有一段时间，便道：“你现在在哪？”
燕妮看了下周围，道：“我现在在解放路公园附近。”
“好，你在公园那里等我，我现在过去。”沈桐感觉到燕妮遇到了难题，又不好意思开口，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何况又是个离异女子，该帮忙的时候必须得帮。
解放路是东泉县的主干道，道路两旁除了机关单位，还有一些商场商铺，可以说，这条街是县城最为繁华的街道。
解放公园位于县城中心位置，距离县委不到一公里，沈桐没有开车，与聂少新打了声招呼，就匆忙赶了过去。
到了解放公园，沈桐远远地看见燕妮拘束地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活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警觉地察看周围。燕妮一辈子待在农村，就连县城都很少来几趟，更别说大城市了。农村人对城市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们害怕自己融入不了这里的环境，害怕被别人看不起，沈桐到隆中市上大学时就有过同样的感觉。
而如今，沈桐经过五年的城市生活，已经摆脱了“泥腿子”，无论从着装打扮，还是从言行举止，都看不出是从农村走出来的。
燕妮终于扫射到沈桐，看到沈桐穿了一身深蓝色西服，搭配白色衬衣，手插裤兜，笔挺地站在那里对着自己微笑。一时间，燕妮愣在那里，眼睛不停地上下大量着沈桐，她被沈桐阳光帅气的外形，时尚职业的打扮以及那让人神魂颠倒的迷人微笑给折服了，这还是曾经那个每天钻树林、掏鸟窝的玩伴吗？
沈桐走了过去，燕妮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沈桐打招呼，才急忙脸红着低下头，不知所措。
沈桐也算是个公众人物，大庭广众之下与女子单独相处有些不体面，要是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了，填盐加醋地在背后嚼舌头，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吴江凯都没有好处。沈桐指着一个比较隐蔽的小亭子道：“燕妮，我们去那边坐下来说。”
燕妮怯怯地跟在沈桐身后，不时地抬起头偷望一眼。“背影都是那么迷人！”燕妮这段时间以来，脑海里一直盘桓着那一疯狂的夜晚，尽管早已尝过男女之事，但与沈桐在一起，才体会到什么是刻骨铭心。
来到小亭子，沈桐拍了拍椅子上的灰尘，解开西服扣子坐了下去。而燕妮红着脸站在那里，低头不敢看沈桐。
看到如此尴尬，沈桐内心深深自责，他很想和燕妮说声对不起，可这种事又如何启齿？但自己做下的，必须得由自己承担，沈桐终于鼓起勇气道：“燕妮，那晚，那晚……”
还没等沈桐说完，燕妮就跑过来用手堵住沈桐的嘴，连忙道：“你别说了，那事我不怪你。”
沈桐没想到燕妮如此激动，他急忙后退了一步，燕妮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赶紧抽回手，又继续低下头抠指甲。
想起燕妮的遭遇，沈桐就很是惋惜，所以今天无论燕妮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帮一把。他道：“燕妮，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起正事，燕妮没有了刚才的神情，抬起头道：“沈桐，前些天我在发改局楼底下看好三间临街门面房，此地人流量大，又靠近学校，开饭店最合适不过了，于是我找到一个姓张的主任谈，很快就谈好价格并交了500元定金。我原以为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没想到我今天再去的时候，那房子已经有人开始打扫收拾，我一询问，那人居然说这房子他租下了。”
“当时我脑袋都是懵的，冷静下来我就赶紧找那姓张的主任理论，他说后来的这人出的房租比我高，何况人家有关系，你重新找地方吧。我气不过，争了几句，没想到他说我无理取闹。既然房子是租不下了，我说那把我的定金退了。那人说退可以，过段时间吧，定金已经进了财务了，一时半会拿不出来，这不摆明了是欺负我嘛。”
第0419章 狭路相逢（十九）
沈桐听完，同样感到气愤，怎么能这样！他皱着眉头问道：“那个姓张的主任是办公室主任？”
燕妮道：“我也不清楚，我听其他租房的人说，房租都归他管。”
沈桐思考了一会，道：“这样吧燕妮，你先回去，今天上午我还有事情，待下午了我去趟发改局问问情况，5点以后你给我打电话或直接过来找我，行不？”
燕妮眼睛里顿时沁满了泪水，哽咽着道：“沈桐，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找你，你要是觉得为难，就不必麻烦了。”
“什么话！”沈桐站起来道：“这事你不用操心了，就算是租不成房子，也给你把定金要回来，放心吧。”
送走燕妮，沈桐在回去的路上思考着这事如何处理。平时，沈桐与发改局并没有过多来往，与局长仅仅是一面之缘，不知道愣头巴脑地去找他，会不会给这个面子。思虑再三，沈桐还是不打算求助他人，决定只身一人去会一会发改局局长。
回到县委办，迎头就碰到正要出门的县委办主任张立伟。关于督查办人员分工一事，沈桐先前就想和张立伟汇报一下，可张立伟总以工作忙推脱，并说，这是你督查办的事情，自己把握就行，完了和我说一声就行。表面上看起来很随意，其实张立伟对沈桐已经产生了看法。
对于张立伟的“冷淡”，沈桐不是傻子，早有所察觉。至于何时产生了隔阂，其实在打击私挖滥采阶段就有了裂痕。直接导火索就是吴江凯让沈桐到检察院督办原凤岭口检查站刘二辉的案件。
放在以前，吴江凯很少用原秘书谢天亮，这种事一般都是张立伟去办。可自从沈桐来了以后，他发现吴江凯对自己渐渐疏远，反而对后起之秀沈桐偏爱有加，这不得不让他审视自己的工作方式和态度。
因张立伟私自调整秘书科科长职务，吴江凯本身就心有不悦，但他没有过多外露神情。直到这次乘着吴江凯南下浙江，张立伟又没有提前汇报，就把秘书科就解散，重新抽调人员。另外，督查办成立抽调人员一事，张立伟同样没有汇报，这些事虽然是小事，但往大了说，这就是政治事件。
要知道，每一任县委书记都会把人事升迁或调整越过组织部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或提出异议，这就是权力，这就是权威。张立伟这是在公开挑战吴江凯的权威，换做谁，谁能容忍？
另外，吴江凯也有自己的想法。张立伟虽在自己执政初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但他毕竟已经人到中年，位及副处，一来上升的空间有限，二来同样是官场“老油条”的他不容易掌控，反观沈桐，初入官场，没有太多城府，容易掌控，且年轻聪明，上升空间特别大，适时给他点小恩惠，他就能感恩戴德为自己服务，死心塌地地忠诚于自己。
张立伟当然能看清楚这一点，可他无能为力改变这一现状。既然改变不了，那我就可以毁掉他。这一做法虽歹毒了些，可为了生存，别无选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个残酷的社会里，成功的人毕竟是少数，只有“厚着脸皮黑着心”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才能登峰造极，成就一番事业。对于沈桐来说，不过是张立伟仕途上的一个小小的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