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街道上的路灯亮起爸妈才从外面回来，文洁迎上去忙不迭地询问情况，文玉则招呼一家人快点吃饭，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坐在饭桌前老爸老妈显得精神极为不振，妈妈唉声叹气，一粒米都要嚼上半天“唉，你说这人咋说没就没了呢？老黄今年还不到六十五吧！”
爸爸也是对饭菜索然无味“太突然了，哪就能想得到呢！人啊还是想开点好，心情愉快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文洁听了爸爸的话问道“黄伯伯平常心情不愉快吗？看他平时遇到人都是笑眯眯的！”
文玉一边吃着一边将食物捣碎一点点地喂到女儿嘴里，听到文洁的话道“那是老爸打个比方呗，人啊就得要活得轻松些，不要被生活所羁绊，人活着就是要快乐的！”顿了一下又道“就拿你那个什么陆凯峰来说吧，那样的家庭，生活中一定会被一些烦恼琐事纠缠，想快乐那是比较奢望的！”
文洁看着姐姐不由得生起气来，有点用吼的语气说道“姐，你是不是想我的事情想疯了，连这种情况你都能扯上陆凯峰！你是不是没救了呀！”说完瞪一眼姐姐。
文玉不服气仍小声嘟囔道“嘁，我说的那一定是有哲理性的！”
妈妈没有在意两个女儿的拌嘴，仍然唉声道“这一家人也真是不容易，年轻时没能有个孩子，年老了寻思该享享小美的福了吧，又摊上个不知好歹的女婿，哪能不闹心呢？”
文洁赶紧接过话茬趁热打铁道“就是，黄小美倒是嫁了个有钱有势的大款，看看吧落着好了吗！是不是？姐！”
文玉不屑地说“那只是个个例，不能一概而论！再说了，我也没说必须找大款啊，起码得是任志云或你姐夫那样的吧！”
文洁不愿再和姐姐理论，低头往嘴里拔饭。一口大米刚刚进嘴，文洁突然打了个激灵，呜啊着问妈妈“您刚才说什么？什么年轻时没能有个孩子？您说的话我咋听不懂啊？”
老妈自知有些说漏了嘴，脑子里忙想着找补的话，也许是找了半天没能想起咋去弥补，用眼瞅了瞅老伴。
老爸赶紧打圆场想把刚才的话抹过去“嗯。你妈那意思是。你黄伯伯和你们冯姨很晚才有了小美这一个女儿。”
“算算就知道了，那得是黄伯伯快四十了才有的黄小美呗，而且只有这一个女儿。”文玉不以为然道“那个年代好像不是很多见哎！”
“对对”妈妈赶紧接过话，为刚才的口误遮拦。
可文洁总觉得妈妈话里有话，感觉怪怪的！
收拾完餐桌，一家人坐到沙发上，今天竟没有人去开电视机，气氛异常忧郁。爸爸对两个女儿说后天让妈妈在家照顾孟溪，她们两人都得去参加黄伯伯的追悼会，让文洁准备请好假。毕竟是从小看着她们长大的老人应该去送一程！
文洁文玉点点头。
天气阴暗灰冷，一阵阵凉风从北面吹来，前来告别的人们一色的裹着厚笨的素色大衣，脸上也青一色的展露着严肃的神情。灵堂里一层一叠的花圈摆放的满满都是，令追悼会显得无比的庄严肃穆，却是也让人感觉寒气飒飒。
工会干事致完悼词，厂里各级领导干部们带领密密麻麻的一字人群向遗体告别。站在前方面无血色的黄小美搀扶着几近昏厥的母亲和几位不知哪来的亲戚向前来悼唁的人们鞠躬回礼，个子高出小美一头的徐辉一直直着个身子表情木然地站在妻子身后，仿佛是在煎熬。
文洁文玉同海依海军站成一排随着人流缓缓前行。四个人没有再等待下一个礼节，走出灵堂便各自打车回去了。
……
堆积在地面上几经融化凝固又黑漆漆的冰碴终于完全消失了，公路上人行道上恢复了以往的清爽。天公也还做美，这个周末空中一望无际的蔚蓝，想找到一片云彩都是奢求。无风的空气中透着一丝丝清甜，裸露在外的皮肤亲近着净洁的空气，带着些清凉带着些能让人畅想的愉悦。
在文洁的强烈要求下，清晨这对亲密的恋人手挽着手一起坐上了开往乡下的公交车。
车上的乘客稀稀拉拉，文洁和凯峰坐在靠后临窗的双人座位上，满脸带笑地说着悄悄话，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清脆的笑声。几个衣着朴素的中青年乘客，不时地回过头来瞧上一眼，似乎是被这对恋人时尚秀朗的气质所吸引。
“你的回头率还是蛮高的哩！”凯峰故意小声的调侃文洁。
文洁嗔怪的低低头轻拍了一下凯峰的手背。
“这麽漂亮的媳妇让俺爸妈见了还不得乐晕了啊！”凯峰一路的好心情，得意洋洋。
“真乐晕了那还得了，你不得把我赶出你家大门啊！咯咯。”文洁开玩笑说道。
“我今天跟你过来不会让你父母感到吃惊吧？”文洁问。
“就是要给他们个惊喜！嘿嘿，他们的儿子要娶媳妇了！”凯峰有点乐不自持了。
文洁害羞地瞥一眼凯峰，低下头抿着嘴脸上飘过一丝红晕，凯峰拉过文洁的手放到自己另一只手上。
在终点站下来车又走了大约二十来分钟，那两排粗槐又出现在文洁面前，只是枝头的树叶已经落尽，只剩下朝向四周伸展着手臂的枝桠迎接着她的到来。碎石子铺成的小道依然没有改变。俩个人走进村庄，许是村民们刚刚吃过早饭无事可做的缘故，今天小村庄的路面上出现了一些来来往往的人们，临路而居的人家有些竟搬出马扎坐在自家的门外，纳着鞋底织着毛活晒着太阳聊着天。
凯峰见到这些人竟还都很熟悉，大姨大婶大叔的叫着领着文洁朝前走。见凯峰领着一位漂亮秀气的城里姑娘，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放下手里的活计，停下走着的脚步，打住正谈的起劲的拉呱，眼睛随着俩个人的脚步往前看。
一个招呼“回来了凯峰，嘻嘻。”
又一个声音“凯峰，这领着的是还未过门的媳妇吧？呵呵。”
甚至有人迎过来上前就拉住文洁的手，啧着嘴“瞅瞅，这城里姑娘就是尊（俊）啊！”一家人都跟着笑起来，像是在说是尊（俊）。
这下子反倒把文洁弄得非常害羞，走着路的两条腿竟有些不太听使唤了，把头低的更加厉害。突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过来用他那脏兮兮的小手抓了一下文洁的衣服，仰着头露着缺了两个大门牙的嘴巴对着文洁傻傻地笑，一个黑乎乎的小手印印到文洁洁白的羽绒服上。
凯峰刚要吆喝这个调皮的小家伙，却被文洁制止住，在手里提的水果袋中拿出一个大个的红苹果递给孩子。然后便悄悄地拉着恋人的袖口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到了凯峰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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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废弃的院子，这土胚屋连顶棚都没了一大半。除了那颗粗粗大大的芙蓉树啊长得旺盛外，这里根本就是一片废墟。
十八、乡下做客
两位老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盼了许久的准儿媳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被儿子领到面前，而且还是如此恬静美丽的姑娘！
文洁进院门的时候，凯峰仍旧用身子挡住大黄狗喝止住它。听到狗叫妈妈知道是儿子回来了，穿了一件蜡染粗布料的大棉袄从屋里走出来，嫣然就是一副村妇的打扮。见儿子身旁站着一位年轻秀气的女孩，先是吃了一惊，但立马便认出了这个曾在夏季花开的时节到家里来作客的姑娘。妈妈没太回过神来，以为这次还是同儿子一起到乡下来游玩的，心里还嘀咕了一下，大冬天的也没啥好玩的呀！
接过文洁手里提的东西，妈妈客气地招呼赶快进屋外面冷，文洁腼腆地笑笑跟着一起走进屋子。
可能是正面窗户比较小的原故吧，屋子里光线不是十分的充足。原来用土灰抹得墙皮虽然上面刷了一层白色的涂料但仍然显得非常粗糙。右手边里屋的门被一个蓝色的粗布棉帘代替，棉帘同一面墙的墙下有一张简陋的木质单人床，还有一个像是放锅碗的柜子和一口大水缸立在进门左手窗户的下面，除此正厅里唯一像样的家具就是一张宽大的木方桌连同桌子两边各放着的两把带靠背的大木椅子。周围还放了几把半高的小木凳。虽然简陋但屋里没有其它乱七八糟的物品堆放，打眼一看还是挺干净整洁的。
到了冬季，院子里的芙蓉树落叶后，让出了空间，虽然阳光尽情的越过树的枝桠，透过小屋的玻璃窗洒进来，但是屋里仍旧没有多少温暖的感觉。
怕文洁冻着，凯峰出去提了一簸箕煤块，往炜着火的砖砌的取暖炉里加了一大铲子，连捅带扇的炉子呼呼地旺了起来。
妈妈忙说道“嗨，早来个电话说一声我好一早就把炉子烧旺屋里就暖和了，人家姑娘不习惯，可别冻坏了。”
“没关系的阿姨，我一点都不冷，瞧我穿的厚实着呢。”文洁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说。
爸爸听到动静穿好外套从里屋走出来，也是一眼便认出了文洁，可能是和老伴同样的想法，只是客气的同文洁点点头。看着凯峰的父亲，文洁竟不自觉的生出了同情，可能是再见到他的这一刻猛然想起了凯峰讲述的故事吧。经历过那样痛楚的一个男人，原本这个年龄脸上应该带有的自信与刚毅已经被岁月磨平，怪不得总会给人一种深沉的沧桑感！
和文洁一起坐下，妈妈为了让气氛活跃起来，找着话同文洁聊天“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咋没一同过来啊？”
这麽一说倒让文洁不知怎麽回答好了，支吾了半天“呃。您说海依啊，嗯。她。刚刚结婚。”
凯峰觉察出父母对文洁的态度，一点没往儿子女朋友那上面去想。为了不让文洁尴尬，凯峰大大方方地站起来高声道“爸、妈跟你们正式宣布一下，文洁，”他用眼瞧瞧文洁，接着用自豪的声音又道“是我的女朋友！”又放低了音调带点羞涩地笑道“呵呵，也可以说是未过门的媳妇！”
凯峰正式的宣布让文洁不知如何是好，只对着两位老人木木地咧着嘴像一只被惊到的小鼹鼠，一时竟忘了打洞的本领。
不只是文洁，两位老人似乎也被吓到了，惊讶到呆若木鸡。更确切地说应该不是惊讶而是想不到才更加确切。是想不到还是不敢想？作者认为那应该就是不敢想才是最最恰当的！
……
紧张的气氛僵持了有十几秒，爸爸妈妈才猛地反应过来。
脸上堆满笑容的妈妈有些激动，赶快让凯峰上院子里去逮只鸡杀了，又吩咐老伴上地里去摘点新鲜的蔬菜，中午一定做顿好吃的招待未过门的媳妇。文洁看到这位大叔此刻的脸上也有了从未见到过的浅浅的笑容。
妈妈盯着文洁是越瞧越喜欢，站起来亲热地拉着文洁的手“跟姨上屋里去，咱娘俩唠唠嗑。”
掀开棉帘走进屋，一股暖气迎面扑来，文洁有些纳闷，这个小里屋还真是暖和呢。妈妈告诉文洁屋里有一个水泥砌的暖宝通着外面的炉子，因为屋子小又靠里所以这间屋子比外面暖和的多。文洁点点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设计还真是觉得有些神奇哩。
“都是小峰这孩子给操持得，还有这房子，我们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废弃的院子，这土胚屋连顶棚都没了一大半。除了那颗粗粗大大的芙蓉树啊长得旺盛外，这里根本就是一片废墟。”以儿子为骄傲的妈妈话里话外的夸奖着凯峰。聊天中文洁知道了这一家人当时搬迁过来时的不易。
“有没有凯峰成长的相册？”文洁的好奇心让妈妈在一个旧柳条箱子里拿出一本“古老”的影集。
俩个人在屋里聊得起劲的时候，凯峰已经将一只老母鸡收拾利索。屋子外面有一个棚搭的小厨房，厨房里也有一个砖砌的炉子，天暖的时候这家人原是在那个小厨房里做饭的，可到了冬天便将做饭的家伙式都挪进了房屋的正厅，就连盛吃水的大搪瓷缸都挪了进来。
文洁刚刚打开的影集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外面便传来一声声‘嘭、嘭’刀剁在菜板上的声音。
文洁执意要出去帮忙，凯峰妈妈客气地拉着文洁直笑着说“不用你去闺女，在屋里暖和着我去帮忙就行，这不影集刚拿出来，慢慢看着。”
越是这么说文洁越觉得过意不去，放下手里的影集硬是跟着凯峰妈妈走出了屋。
掀门帘出去，凯峰正在一个用两个方木凳上担着的一个大菜板上剁着那只老母鸡。
“你爸还没回来？”妈妈见外面只有凯峰一个人问道“摘个菜也该回来了！”
“不着急等炖上鸡我去看看。”凯峰低着头回答。
正说着，爸爸迈进院子的大门走进屋来，手里提了几种鲜嫩的蔬菜。
“怎么摘个菜这么久。”妈妈问道。
“我还得再回地里去，这不怕耽误做饭先给送回来。我刚才在地里转了一圈，今天天晴的好，得抓紧把草毡揭去，不然该让雪水湿透了。”说着老头放下手里的菜急急地就要往外走。
听老爸着急往外走，正忙着的凯峰喊道“您等等，我把鸡炖上让我妈和文洁看着锅，我和你一起去。您的腰不太好这活你自己可干不了。”
老爸知道儿子疼他，但他心里着急还是一个人先走出屋又上地里去了。
凯峰怕累着父亲用极快的速度烧上水又把所需调料配好，嘱咐妈妈“一会您将鸡块用开水掳一下，然后用我配的料炖上就可以了。”又对文洁说“委屈你了，你和我妈先备着材料，等我干活回来。”说完对文洁歉意地笑笑。
“你抓紧去，我和阿姨一样能做出可口的午餐。别着急啊慢慢干，等你和叔叔回来准吃现成的”
凯峰在床底拖出一个木箱翻出一件半新不旧的军大衣抱着小跑着出了院门。妈妈见这个准儿媳如此通情达理，不由得低下头偷偷的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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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那个老女人苦难无助的眼神和房屋灰暗的画面又出现在她的脑海，想不明白身负十字架的痛楚是怎样折磨着那样一个无奈悲苦的灵魂啊！
十 九、顽固女人可怜心
见文洁穿着外套不是很方便，凯峰妈妈在箱子的最里面找出一件洗的很干净的式样古朴的小棉袄让文洁换上。一件小碎花粗布的竖领斜襟，底子是青蓝的，碎花是白色的，腰部很自然的收缩进去刚好卡在文洁纤细的腰上，古朴的小布袄映着她年轻白皙的瓜子脸，和她盘起来的长发就似一位古代穿越过来的美貌小媳妇，真的是能喜煞人。
看着文洁的样子凯峰妈妈可能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忍不住有些难过，自言自语道“年轻多好啊！当年我穿着它的时候多少人都说漂亮啊！”言语完又自顾自地发出一声叹息“我们家小慧要是在也会这麽漂亮的！”
一老一少还算麻利，不多久就把饭菜收拾妥当，看看时间不早了，已经到了中午饭点，可还没有爷俩的影子。
文洁有些沉不住气了，要到地里去看一眼，换衣服的功夫，凯峰妈妈说“不用去地里了，揭毡是个仔细活急不得，你去了会弄一身泥。”说着找来一个保温盒，在铁锅里盛了几块看着顺眼的鸡块，又加了几大勺鸡汤“你和我去看个人吧！”
把做好的饭菜端到里屋的暖宝上锁好屋门，文洁跟在凯峰妈妈身旁，七拐八拐来到一处破旧的院落外。
敲了敲院门上的大铁环，半天一个个头很矮手脚都有些残疾的中年男子打开门。见是凯峰妈妈问了声好便把她们俩人让进院门。男子一瘸一拐地跟在身后，含糊的声音说“我妈在屋里。”
屋门是敞开着的，二人走进屋一股酸臭的味道直往鼻子里冒，文洁本能地纵纵鼻梁，但没好意思用手去捂。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子正坐在堂屋的矮凳上编织秸秆筐，抬起头看见凯峰妈妈，脸上带着笑嘴里发出呜啊呜啊的声音往里指了指。
里面一张看上去乱哄哄的双人床上，一个满头灰白头发面色困窘暗淡的老太太倚靠在床头上，身上盖着一床有些发黑的大花被面的厚棉被，见此情景文洁直觉得身上冷嗖嗖的，两个胳膊往身上紧贴了贴。
老太太见了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