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少一分就是忧郁,讶然道:“太不可思议了。”
高易平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学校的规章制度规定教师不管有课没课都必须准时上班,按时下班,中途空课也不得擅自离岗,但实际上只是对于早晨上班的签到抓得比较严,对于非班主任的科任教师在没有课的情况下提早下班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胡图图下午的课是在第五节,三点一刻的下课铃一响,她就结束课程溜之大吉了。
这就是胡图图的生活状态——每个早晨都有莺莺鸟啼,每个晚上都有片片蛙鸣,工作不疾不徐,情绪不咸不淡,朋友间善意调侃,同事间轻笑漫语,播放器里总有喜爱的音乐蓄势待命,阅读器里总有各色小说静等服侍。
对于胡图图这样没追求的一个人,这样的生活好像接近完美。
作者有话要说:
☆、身边一堆梅花的男人注定没有桃花(2)
午后的阳光让还没褪尽寒意的早春透出些许暖意,枯了一冬的花花草草开始重新吐露生命的迹象,胡图图原本是打算补个好觉的,这时候突然兴之所至,把包放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不及进屋就撩起袖子开始修葺杂草。
她现在租住的是一套半封闭式带有小院子的两居室平房。
两居室一间是自己的,还有一间是留着给朱叶勤的,不过朱叶勤工作地段离这里有点远,平常都住在公司附近的员工公寓,这里也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过来,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胡图图是过着孤家寡人的生活。
院子不是很宽敞,但也不是很逼仄。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从入口处一直绵延至房屋浮雕烤漆大门前,小路的右边有一套大理石砌成的石凳石桌,左边有一个前屋主给孩子搭建的秋千架。院子里栽种有木棉树、广玉兰,长春藤,还有春夏秋冬应季开放的鲜花,整个格局虽跟豪华大气无关,却也韵味雅致,清净怡然。何以胡图图这样的无产阶级能租住这样的房子呢?
这个村子里面处处充斥着不显眼的土豪,千万别瞧不起街边卖菜的大娘、村口卖豆腐花的阿姨、菜地里撒化肥的伯伯,指不定他们就是腰缠万贯的富豪。之所以说是土豪,那是因为他们的财富不是世代继承下来的,也不是白手起家创造出来的,而是得益于国家的政策从天而降的,拆迁费安家费之类的。
胡图图的房东就是这样一个土豪,他们在这个城市好几处都有房产,一家人也早已经搬去了城郊的别墅。可是因为生活了很多年,对这所房子有感情,舍不得卖,又不愿它冷冷清清地空着,于是就想租出去,他们不缺钱,纯粹就是想找人帮他们住着,有烟火气。出租最大的要求就是租客生活习惯不能糜乱,且必须爱惜房子。现在很多不良租客都会在主人家没同意的情况下在房子里面这里打个钉子,那里刷个颜色,房东很怕遇到这样的房客。当初他们看胡图图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难得的干净,再三叮嘱要求以后,就以便宜的不可思议的价钱把房子半租半借给她了。而他们也没失望,除了房间有点乱,胡图图对房子还是很尊重的,而且她还喜欢在院子里弄些花花草草,一年到头都显得生机盎然。
可是即便是如此,每个月的房租还是花掉了胡图图大半个月的工资,要知道,小学老师的工资是很羞涩的,她不愿意做班主任,这又让她少了些灰色收入。于是她不得不额外的再做些兼职,在网上帮人提个文案、写个论文、做个翻译之类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没有压力且作业时间自由的活计。
秦朗走进院子的时候胡图图正支着下巴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昨天几个人玩到比较晚,事后喻蔚侬自然是负责送朱叶勤回家,左静微自给自足,而他则主动请缨做胡老师的护花使者。拜他良好的方向感所赐,九曲十八绕的巷子走过一次便轻车驾熟,所以这次他倒是熟门熟路。
喜欢发呆的人一般都是容易犯迷糊的人。秦朗没发过呆,他一贯是个坚定而明朗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做,方向明确而行动迅速,从来不知道迷茫和彷徨为何物。发呆的人都有一种抽离感,秦朗困惑地看着她低眉敛目的侧脸,明明就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旷世深远的感觉。
他信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胡图图掀开一点眼皮瞅了他一眼,又把眼眸垂了下去。秦朗很明显不满意这种轻飘飘的忽视,干脆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锲而不舍来回地晃。
这是一只好看的手,白皙干净,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可这么一只上档次的手现在却在做一件不那么上档次的事。
胡图图懒洋洋拍掉那只惹人烦的手,秦朗一个反手捏住她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指尖。她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捏得更紧了,便任他捏着,定定看着他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胡、图、图”,本是普通至极的三个字,被他轻拢慢捻般娓娓念来却有了一种别致的韵味。秦朗若有所思地问:“你怎么会起了这么个名字的?”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不过挺相得益彰的。”
胡图图想,这的确是个值得登宝殿的大事,她回答得很慎重,“我出生的时候我妈找了个大师给我算命,算命的说我意根早慧,慧极必伤,我妈信奉糊涂是福,就起了这个名字,希望能压制一下我的慧根。”
“你妈肯定没想到一不小心就压过头了。”
胡图图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讽刺我,我偏不生气。”
“哪有,”秦朗连忙澄清,表情很是无辜,“所谓讽刺,指的是隐晦地揭露,我明明是在直白地挖苦你。”
她叹了口气表示认同,接着不耻下问:“你说我现在改名字还来得及么?”
秦朗松开手指,惋惜地说:“沉珂易治,积笨难除,你现在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
笨到无力回天的胡图图揉了揉发酸的指尖,认命地再次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地还有点长。
“不过。。。。。。”秦朗神秘地凑近脑袋,“根除虽然不太可能,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提高却是可以的。”
胡图图也兴致勃勃地凑近脑袋,以同样的神秘郑重请教,“怎么提高?”
“托尼。布赞说,我们人类目前仅仅使用了不到百分之一的大脑细胞。人的大脑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潜力未曾加以利用,既然是潜力,那就肯定是需要激发才能浮出来。”
“怎么激发?”
秦朗“好心”赐教,“舍得开发,敢于开垦。”这才进入主题,“我俱乐部现在正好有一个小事情,做的过程中可以不知不觉全方位提高人的思维能力、想象能力以及逻辑推理能力,你可以试一下。”
“俱乐部?你不是搞考古的吗?”
“哦,那个是兴趣,这个是兼职。”秦朗解释说。
秦朗是一个生性好动且精力充沛的人,他拒绝一切死气沉沉和按部就班,喜欢一切灵动有趣和透着变数的事物。学生时期的秦朗擅长寓学于乐,成年后的秦朗更倾向于寓业于玩,之所以钟情于考古也是基于他的这种性情。
可只考古是会饿肚子的,所以他需要有个第二职业。
要说相对比较固定的寓业于玩的职业,第一当首推开花楼,第二是开俱乐部,秦朗喜欢把二等的事情做得一等的好,所以他开了个俱乐部,商务俱乐部。
今年应父母要求,他决定将需要全世界满天飞的考古这个“兴趣”暂且歇一歇,得以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俱乐部这个“兼职”上。
他口中的小事情其实是要胡图图帮他做一个以吸引年轻职场人士为目的的活动策划。为什么会找上胡图图,听她说话就知道她大脑构造与常人不一样,由她来做这个策划,不要说职场人士被她策过来了,精神病院的人都有可能被她策过来。
秦朗将一些要求捡了个大概与胡图图说了,并一再表示这个艰巨的任务非卿不可。
她听完一头的黑线,“你凭什么觉得我能行,你刚还说了我笨的。”
他解释说,“你这属于偏才,有的放矢就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我在帮你从偏才发展为全才。”
“我理解你对我委以重任的赏识,可是你把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与我挂钩,这让我很不高兴。”胡图图很是挣扎。
秦朗轻笑出声,“有报酬的。”
她微抬着下巴把头偏向了一边,一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样子。
秦朗报了一个数字。
胡图图默默地把头偏了回来,言辞恳切,“不过你这个行为将为中国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安放更多的剩余劳动力,是值得鼓励的。”所谓“更多的就业机会”和“更多的剩余劳动力”,通通指她一人也。
哲学告诉我们量变到一定程度就会引起质变,陶渊明之所以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为人给的不是五石。
秦朗露着白牙笑的很欢快,瞧这见风使舵的反应速度,他更钟意自己的看人眼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与小王子(1)
又是一个悠闲的周末,胡图图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打开木质大门,惊起院子里一群吵吵闹闹的麻雀,片刻之后又叽叽喳喳飞落回来。
墙头橙红鲜艳的炮仗花绵延垂坠,一串串,一簇簇,两只蝴蝶绕着花朵追逐嬉戏。春日里的阳光明媚而温暖,洒在花丛间,洒在草地上,暖暖的,软软的。一阵风吹过,迎面扑来新草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
胡图图闭上眼睛伸了个懒腰。
她泡了碗方便面,吃完便搬了张躺椅在院子里晒起了太阳,刚一躺下,“比翼”“双飞”就双双跃入怀里争宠,“比翼”和“双飞”是她养的两条宠物犬,胡图图自己生活过的马马虎虎,两条狗倒是被她伺候的毛色发亮。
她刚搬进来的时候,沈木修觉得这房子独门独院的也没个邻居,嫌太冷清,就建议她养个宠物,平时也有个陪伴,至于怎么由一只演变成两只,事情是这样的。
当听到这个建议后,朱叶勤当即瞪圆了眼睛,“你让她养宠物?胡图图能养得活的宠物我只想得到跳蚤,蟑螂都会被她饿死。”
胡图图也认真思考了一瞬,思考完就坚定地说:“不养。”
沈木修问:“为什么?”然后试图说服,嗓音舒缓,“你这里不比小区,附近最近的居民都离你近百米,单身女孩子在外面养只宠物可能会安全点,其实也不需要花太多心思。”
胡图图脸上的为难很真实,“养不活是肯定的,我烦恼的其实是,到时候它死了,我不知道是该吃了的好还是该埋了的好。”
沈木修闻言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胡图图喜欢沈木修的这个动作,有宠溺的味道,而且根据她多年的总结,他每次在被她逗乐的时候都会揉她的脑袋,她喜欢他快乐的样子。
沈木修是个温和的性子,一般胡图图不愿意的事情都会随她,可这次却显得锲而不舍,“那不如养两只吧,等它们死后就可以变成蝴蝶飞走了。”
胡图图和朱叶勤一起被沈木修难得的冷幽默给冷到了。
本以为是说着玩玩的,哪想到第二天他真的挑了两只相对来说比较好养的京巴送了过来。胡图图无语地看着他把将近半年的狗粮一袋一袋往她柜子里塞,边塞边叮嘱,然后蹲在院子里细心地搭建狗窝。
都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是最好看的,阳光穿过树叶斑斑驳驳洒在他身上,柔软服帖的发稍被微风吹的些许凌乱,微皱的眉头,紧抿的嘴唇,那张脸即便神情肃然都是柔和而美好的。难得犯花痴的胡图图,那一刻突然生出一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错觉。
出人意料的是胡图图不但把两只狗给养活了,而且还养的生机勃勃,基于沈木修的那个冷典故,就分别跟它们取名叫“比翼”“双飞”。
其实胡图图并不喜欢小动物,别看她长得一副很柔软的样子,心却一点都不柔软,不过也并不冷硬,只是对于事不关己的事情显得漠不关心。她也从不掩饰自己的漠然,不管是人后还是人前,即便是在沈木修面前,她也照样忽略街边受伤的流浪狗,照样无视天桥下缺臂残腿的乞丐。只是有时候在封闭的电梯里,身边大眼美女睁着无辜的双眼弯下腰逗弄年轻妈妈的留着哈喇子的奶娃娃,很有爱地直呼“哇,好可爱哦”,而她既没办法去附和,也没办法马上走出电梯,等时间的过程让她有些难为情。
她不会主动向好人好事靠拢,不过如果好人好事主动找向她,她也鲜少拒绝。
胡图图是单亲家庭,是那种打出生就没有父亲的单身母亲家庭。一般单亲家庭的妈妈是很少有机会做妈妈的,因为她要赚钱,要养家,还要当爸爸,总的来说就是很忙。
胡妈妈成天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请了个保姆阿姨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就放心地听之任之了,而胡图图也不像一般孩子那样黏母亲恋家,这对母女,鲜少进行交流。她在进了学校之后才知道世界上还有爸爸这么回事,从小就属于意识流的胡图图当然少不了对爸爸的各种猜想。
有一天胡图图放学回家,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玛丽贝尔的花魔法,变”,然后就发现对面漂亮房子搬来一个漂亮阿姨,一起从车里走下来的还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漂亮女孩和一个比自己高个头的漂亮男孩。胡图图眼前一亮,鬼使神差地扑过去抱住男孩的腰,甜甜地喊了声“爸爸”。那时候胡图图觉得这个男孩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而神一样存在的爸爸理所当然的就该是这样的。
男孩被突如其来的八爪鱼扑个措手不及,险些站不稳,泼墨画般的脸蛋窘得通红,眉间拧起一股可爱的肉坨,表示他有些受不了,却也到底不忍心推开像牛皮糖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孩。低头看看胡图图,又抬头看看妈妈,又低头看看胡图图。
漂亮阿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看愣了,回过神来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类似家长的人出没,然后蹲下来柔声询问,“小朋友,你妈妈呢?”
胡图图不作声。
接着试图诱哄,“你先放开哥哥,阿姨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胡图图不为所动。
漂亮阿姨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试图动用轻武力将她的手掰开。
胡图图粘地更紧了。
这时候胡图图感觉有人扯住她的衣领,她艰难地回过头,漂亮女孩正可着劲把她往后面拉,眼睛里面窜着火,一副要跟她拼命的样子,怕是以为这个人在欺负自己的哥哥。胡图图皱了皱鼻子,她第一次看见有人把麻花辫绑的这么丧尽天良还可以那么好看。
就在这厢正热火朝天难分难解时,苏阿姨见每天准时回家吃饭的胡图图都过点好久了还没回来的动静,便出来张望,一出来便看见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有点不好意思,一边牵过胡图图一边跟漂亮阿姨道歉,“这孩子平常不是这样的,可能见小伙子长的俊便觉得面善了,对门对舍的,以后还需要经常打交道,你别见怪哈。。。。。。”
苏阿姨不是护短,胡图图是一个虽然内心精怪却面上安静,行动更是乖巧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一般都很得大人喜爱,作为一个带过几个孩子的中年女性,胡图图真的是她遇到过的最省事的孩子。
那一年,胡图图七岁,沈木夏七岁,沈木修十二岁。
在以后的年岁中,练就一身铜皮铁面的胡图图在被老师罚站操场时可以若无其事,在误进男厕所时可以淡定自若,却每每在忆起当年的那声“爸爸”时羞愤不已。
被苏阿姨拽回去一通好说胡图图终于明白自己闹了个笑话,找回节操的胡图图重新变得矜持而内敛。那个时候的胡图图面庞稚嫩,面皮也尚且稚嫩,很长一段时间她远远看见沈木修都会不好意思得绕开,实在躲不过了便朝他礼貌地笑,而沈木修也会报以温和浅笑,礼貌而友好。
胡图图性子慢热而疏离,沈木修性子温润却有礼有节,那场闹剧并没有让他们以后的相见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