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双突然发现自己怎么就关心起第一天认识的人来,真不像自己。
沐三木有一种无处发泄的郁闷,没找到黄半仙,她也不想为难一个看店的少年。于是拿出那装着黄纸的信封,以及那红纹石的长链,请小童归还给半仙。那红纹石不知怎的,一眼看去竟比一开始暗淡了许多,就连那鱼也丑了许多。
小童并未察觉,也就当她不喜欢这一款,代黄半仙收下并送客出门。
鹿小双将手伸到包里,摸到了那串天河石的长链,可是却并没有拿出来,也没有看,只觉得凉凉的,很舒服。
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些石子正发着淡淡的光,或明或暗,照亮的仅仅是包里的一方空间。
鹿小双归还了信封并谢过小童,说自己改日再来谢过半仙相赠。虽然不打算用半仙起的字,也要感谢他送自己的那串蓝色石头。
再次摸了一把那串石头,那种舒服的感觉,也许就叫做缘分吧!至于人为什么会和石头有缘分,他还真说不清楚。
小童目送两人并排而行的身影,心里想,他们还是蛮般配的,师父真是有眼光。不过现在红纹石被退了回来,怎么办呢?
沐三木再看鹿小双,已经完全没有之前那种可爱与善良的气场,只觉得他是个软绵柔弱的青年。也不知刚刚那夸奖的一念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赤子之心?也许只是心理还没成熟的孩子罢了。
于是他们告了别,各回各家。
鹿小双看着三木挥手拦车的背影,心里想着,如果我有车就好了还能送她一程。
只是他们都没料到,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
鹿小双上周就知道DN集团要从总部空降一个女高管来他们这个小公司,可以说是加强管理也可以说巡视考察。高层多位都紧张好几天了,倒是基层的员工们——比方说自己——依然是一副谁来也不影响我打一份工领一份工资的心态。
直到他隔着一群人远远地看到了三木的眼睛。
说是看到眼睛,真的仅仅是眼睛而已。毕竟沐三木虽高,而且穿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足以俯视众男,可是就算是俯视,也仅仅高出半个头而已。只看到她明亮的眼睛似是带着笑,又似是锐利地审视着众人,这些以后要管理要掌控要合作的人。
鹿小双觉得这人群很厚,很难穿越,那些组长部长经理们,在他和她之间阻隔的仿佛是一个世界。
两个世界的人,说的就是他们。
沐三木被总部之人排挤,打着巡视子公司的幌子来到了这个小企业,心中自然不忿。可是总部的百年玻璃天花板岂是那么容易能够打破的?等这个小公司的人发现她不过是挂着尚方宝剑却不能斩立决的钦差之时,还能不能用这种热情来对待她呢?一想起这反差,她嘲讽的笑又挂上了嘴角。自然地伸出手,如久经沙场的政客般优雅地挥手,给予那些没有选票的选民们一个亲切的眼神。
这亲切的眼神越过层层黑色的头发,投到了某个熟悉的眼睛上。
那个是……小鹿?全名是什么倒是想不起来了,就记得那柔软水润的眼睛。或许还有一串一百零八珠的长链,叫什么石来着……
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单身之戒
原本的第一女秘书是个E杯的艳丽大美人,不过当沐三木空降之际,她也就找个理由休假去了。三木不难理解她的戒备,毕竟互相不了解的时候,还是不要首当其冲的好。心里赞许着这聪明的女人,不过就算她不在,秘书的工作还是自有人去做的。比方说这一次开会,第一次和高层的诸位共聚一堂,那坐在最末端的除了新来的端茶送水的小妹,就是那格格不入的柔弱的男人。
鹿小双很无奈,为什么秘书组的大姐大休假之后,二把手的大帅哥也休假去了,最后竟然是让他这个销售部的人过来顶岗。理由是其他人都各司其职,就他那一块销售额是可有可无的——这种令人不快却无可反驳的理由。但是在其他秘书们看来,确是一个外部调过来的小子抢了在新总管面前出风头的机会。总之,各种难做。
一边快速打字,做着会议记录,不过这几个人同时发言的情况,真的很难记录啊!
沐三木的食指上戴着一个戒指,如果没有记错,所谓“追求结离”,食指戒是可追状态的单身女子,中指戒是已有未婚夫,无名指自然是已结婚,尾指意味着离婚。虽然也有的女同性恋戴在食指或尾指上表面自己的单身立场。
小双思路一下没跟上,手中一阵忙乱,立刻就不听大脑的指挥了,只听见“啪啦”一声,无线鼠标掉在了地上。他忙弯下腰去捡那不听话的鼠标。
可是到了桌子底下,他就完全忘记捡鼠标这件事了。因为这会议室的设计有地灯,由下往上照,平时是种柔和的散射效果。可是这时,一束灯光刚好照在女式二郎腿而坐的沐三木交错的腿间,清晰可见她黑色西装裙下红色的内裤和边缘的几条黑线,内裤中部似乎被什么浸润,颜色略显深,贴在□□上,凹凸感近得就像在咫尺之间。
圆桌上的几人越说越激动,似是争吵了起来。圆桌下的人是安静地看着,完全沉迷其中。只见那片湿润的面积越发扩大,不知是不是听得兴奋。就在此时,那双腿缓缓张开,互相换了下位置,再缓缓交叉,重新翘起了二郎腿。
这是鹿小双这辈子见过的最优美的二郎腿,然后他就在那一张一合之间,抖着手回到座位上坐好,觉得自己快要神游天外回不来了。
“鹿小双?”端茶小妹见他完全没有在做会议记录,便发声换魂。
“嗯?”小双缓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跟不上会议的节奏了。糟糕!第一次做会议记录就没做好那以后还用不用混饭吃了?倒抽一口凉气赶紧跟上,中间丢失的部分只好问问其他人,看能不能尽量补上了。
沐三木开完两个小时的会后,觉得这小企业效率真是低,一点小屁事也要磨磨唧唧那么久。而且自己还不方便中途离席去上厕所解手,简直要憋死了。
可是今天的女厕很不客气地在门口放着个“正在清洁”的黄色牌子,里面依稀可以听见水声。
沐三木不打算去楼上或楼下上厕所,而是转身去了男厕,毕竟男厕也有隔间,遇到紧急情况就算支援女厕解决一下问题也并无不可。
于是沐三木轻手轻脚地去了倒数第二间隔间里解决了紧急问题,没办法,倒数第一间似乎被人占用了。
如果说人生有最痛快的事情,那么解决排泄问题应当属于其中之一。
上完厕所,沐总管思考着以后一个厕所在另一个厕所清洁时立即改为男女混用的可行性。毕竟上下楼层借用厕所什么的,还是会占用工作时间、降低工作效率的。
此时,隔壁隔间似乎传出了舒爽的声音,三木心想,看来上厕所的人愉悦都是一样的。
开门正要离去,可是高跟鞋却发出了“叩叩”两声。
这片空间突然安静了,三木想着下次必须把高跟鞋换成胶底的才行,或者给厕所也铺上胶垫。
而隔壁的人,不知是听得外边的安静,竟稍稍将门开了一道缝。
虽然沐三木很想以总管的身份将此男厕即时改为男女混用厕所,可是现在这个状况分明是她闯入了男厕,实在是难堵悠悠之口。
于是她想:还是得用上级身份威压一番才行。
于是一手伸入门缝,迅速把门划拉开,再闪身进入,反手将门反锁。一气呵成,仿佛是久经演练般迅速,就连三木都感慨自己的无师自通。若是生在古代,绝对生而是个采花贼的好苗子。
但是,对于里面那人来说,不用古代,现在,就感受到了何为“采花贼”。
谁能告诉鹿小双,他人生第一次在公司的厕所里打飞机会被性幻想对象抓个正着。他肠子都在开门的一瞬间悔青了。
沐三木也愣了,本以为会开门的自然是衣冠整齐的解手完毕的禽兽,没想到是柔弱的临时顶岗秘书。
于是,鹿小双看着那身着白衬衣黑西装裙的女子发呆,直到她弯下腰来,西装外套的角擦身,才回过神来,想要挪动着身躯躲避视线。现在这个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特别是脑海里全是会议中那一抹红色,以及红色的中央那一点深色,视线边缘或许有些许黑色的线在飘,扰得他脑海里一片浆糊。
沐三木也感觉很糟糕,自己不过是来借用一次厕所,现在却要演化成《空降女高管逼迫男下属献身》的八卦报刊最爱。但是见他突然停手,僵硬着不上不下,神情好似非常辛苦,于是好心问道:“需要帮忙吗?”
小双心里想摇头,可是脑袋却不受控制地点了点。
这一刻,他很想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再点上三根蜡。
沐三木仅仅是出于礼貌有此一问,倒也没料到他竟然点头了。这个忙,其实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帮。
她给自己DIY过,不过她却没试过帮别人撸。不过如果充分发挥想象力的话,那应该是一回事吧?
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拢慢捻抹复挑,似乎有点效果。可是却不知道如何才能更有效果。
但是对于鹿小双来说,这件事情的发生本身就很刺激,比实质上的刺激还刺激。或者说当想象照进现实,那么刺激的是灵魂而不是躯体。
他安慰自己,也许这只是一个梦,一个真实感爆棚的梦。
沐三木看着他的眼睛,那种温柔满溢出水的感觉再次浮现,似是非常熟悉,可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或许是上辈子吧?也只能这样假设了。
鹿小双颤抖着扭动,却不知道自己是要逃脱出来还是想更沉迷其中。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化不开的结,解不开的迷。
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响起:“鹿小双,八字日主属阴火而身弱,宜补正印偏印,取字:三木。”他安心地合上了眼睛,仿佛她的手就是自己的手,可以放心地交托。
“呃。”鹿小双咬住了下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憋出了眼角的泪。
沐三木听着他颤声呼吸,也是心中一软,不觉些许污渍沾到了女式西装外套上。
依稀听得外边有人声,立马转身将“正在清洁”的牌子放到了男厕前头,然后回到厕所的最末隔间,默然看着那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的小鹿。不知道是在为他默哀,还是恭喜他精神层面上了一次天堂。
现在的他正以失神的表情坐在马桶上,四肢大开,恍如待宰的羔羊,或者说已经宰完洗好的。
她内心深处似乎响起一个空灵的声音:“沐三木,八字日主属阳金而身强,宜取食神伤官,取字:小双。”
三木低头看了看指掌之间的污浊,些许粘到了食指戒上,那戒指上的钻石都失去了光泽。此时她突然觉得当初花大价钱定制的戒指失去了意义,完完全全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于是借着润滑将它摘了下来,就像是摘下了自己立志单身的时光。
然后,亲吻,告别。
戒指的钻石上抽出一缕白色的丝。
一只手捏开他的嘴,另一只手灵巧地拨起他无力的舌头,将这戒指套了上去。手一松,嘴便合上了,似乎还吮吸了一下,又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三木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把这几年最喜欢的食指戒送给这么一位只见过几次面的人,也许……是对他完美表现的报酬吧?
又或者,是封口费。
她临走之际当然记得把隔间门从外关上,然后轻轻敲了敲靠近门锁的上方的位置,听得“嗑”一下的落锁声才放下心来。然后将弄脏的外套折好挂在手肘,如常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算毫不受影响地办公。
可是,回到办公室的沐三木却心神不宁,总是担心有人误闯正在(虚假地)清洁的厕所,于是拿起个咖啡杯,守在厕所对面的茶水间,监视着那个禁区。
每个员工看到从DN总部来的沐小姐在茶水间悠然喝着咖啡,便当她是在藉此机会思考公司发展战略,有找机会攀谈的,有匆匆倒水离去的,有斜着眼睛偷窥的……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她是在当厕所守卫者吧?
下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DN集团空间的沐三木喜欢喝咖啡,甚至有不少人以介绍新的咖啡馆为名想约她出去却统统碰壁。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鹿小双正从上帝的领域回到人类的领域,而口中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人生畏。将戒指从舌上取下,鹿小双再也无法将刚才的感觉当做幻觉了。洗好戒指收入兜中,却还没想好要怎么将这戒指还给她。舌头上仿佛还残留着金属的感觉,混着别样的腥味,难受得很。
不过,当他一出厕所就看到在对面茶水间老神在在喝着咖啡的三木之后,其他的难受都瞬间变成了麻木。直到他行尸走肉般回到座位,才听到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不过这可怜的一口气又在下一秒被吸了回去。
“将会议记录发给我,现在。”沐三木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随后在萦绕一圈后飘然散去,就像她飘然离去的身影。
“现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她是故意的吗?明明知道他刚才完全没有整理记录。
赴死般地交上了不完整的会议记录,他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收拾东西了。
不过第二天,不少部长热情地对他打招呼,然后夸他会议记录做得好……他仿佛明白了三木,却又仿佛更迷茫了。
三木她,到底是想怎样呢?
或许该找个时间把戒指还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初次探病
那天夜晚,沐三木回到家中,看到那外套,似乎想起些什么。待展开的时候,原本不规则的污浊互相粘连,变成了双鱼的形状。三木想起那位红莲居的黄半仙,当时送她的红纹石的吊坠似乎也是双鱼,不过后来她还给了小童,不知现在是否回到了半仙手中。
说起来,那一天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脑海中再次浮现他闭着眼睛颤抖的模样,嘴角不觉勾了起来。
伸出中指抹上那些污渍,划着圈圈,看着双鱼粘连成一团圆,心里想着:真是可爱的小鹿。
鹿小双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把戒指还回去,沐三木也同样没有找到机会单独与他谈谈。
直到过了两个星期,鹿小双得知第一女秘书明天就要华丽回归,而自己,恐怕再也不用做那坑爹的顶岗临时工。
夜晚躺在床上,看着床头那闪烁着耀眼光辉的钻石,鹿小双越看越觉得那光芒像三木注视着他的时候,眼中的光。
下定决心,明天无论如何要把它还给它原本的主人。那么今晚,就在最后的时光里好好看着它吧!
他就这样看着它,仿佛透过它,看着另一个人。同时也被另一个人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那种像钻石折射出光华的眼神。
小双颤抖着手,开始了自我探索。却在自我探索中仿佛被另一个人探索着。于是他渐渐地分不清,现在的自己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也许在意识层面,有另一个人与自己同在。
“啊!”
可惜的是,喘息过后,当他从意识层面回到现实,只会发现自己仅仅是一个人,安静的房间,昏暗的灯,只听见一个人的心跳。
什么叫空虚,也许是内心认为有人与自己同在的时候,实际上却发现自己只会是一个人。
“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叹得只有自己听得到,又仿佛这一声叹息已经将自己的世界吹塌。
明天,就将戒指还回去吧!
不要因为一种偶然,就以为是一种可能,而实际上——那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闯入的黑白撞色下的一抹暗红,那细高跟与迈开大步走向前方的背影。这时,那背影正在从意念中大步地离开,身后,黑白分明的世界渐渐暗淡,最后彻底化作了一片漆黑。
第二天,秘书组欢天喜地迎接休假归来的一姐。
而此时的沐三木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依旧是得体的西装外套与西装裙,里面的白衬衣乍眼看去与之前的无异,可是细看却能发现每颗纽扣都是不同的花纹,纽扣外包了一层银边。她冷若冰霜地看着鹿小双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