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喝也可以,不过以后下半生估摸着得靠轮椅度过了,更别说拎起刀子给予某些人报复了。”老人一脸淡然的说着。
狍子愣了愣,木然片刻后,一脸义愤填膺的举起这大碗,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到底还有什么能比挨过十六刀还要让人难熬。
东北一眼望不边际的小兴安岭,此刻这深山老林已经被大雪所掩埋,本来就荒无人烟的地方,变的更大的荒芜,似乎这里,被这灯红酒绿的时代,彻底的遗忘了。
徐饶郭野两人已经马不停蹄的赶了十多天的路,白天几乎一天都不会歇脚,晚上运气好能碰到小寨子留宿一夜,运气不好只好在山洞中将就一晚上,水直接喝溪水,饿了就干啃速食饼干,这一路是徐饶这辈子最煎熬的一段日子,就像是短短十天之内跑了无数的五公里一般,虽然说经过这一段日子的锻炼,徐饶的身体已经慢慢抛开了起初的弱不禁风,但跟郭野的体力值比起来,徐饶能够坚持下来这十天的奔波,已经算的上极限了。
当然这一切,郭野都看在眼里,却从来不说,或许他只是想要看看这个倔强的孩子,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翻过几个小山脉,在危机四伏的小兴安岭的山脉中,所考验的,不光光是体力,更多的是心态,面对这怎么都走不到尽头的山脉,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话,说不定都会崩溃下去。
“到了。”沉默了一路的郭野终于开口说着,就在郭野说出这两个字后,徐饶的表情就如同沙漠中见到了绿洲一般,同郭野的方向望过去,在眼前的是一片空地,这旁着一条山河的空地上有着一处不大的院子,甚至还能在那小木屋上看到几丝炊烟出来,这清静无比的景象,就如同某些油画一般,让人舍不得驻足,甚至留下几个脚印子都显的特别的多余。
徐饶本来快要枯朽的身体像是突然涌了一股洪荒之力一般,快步跟着郭野朝那小木屋的方向走去,此刻徐饶不光光是欣喜,心中更多的是激动,想想这种远离都市喧嚣的地方住着一位通天般的彪悍猛人,徐饶下意识的就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毕竟这是现实,而不是一本武侠小说,在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的隐士高人,也不会有什么高人愿意过这种日子。
两人还没有接近这诗情画意的小木屋,一头体型巨大的熊獒就狂吠的冲了上来,这头脸上满是伤痕的熊獒,眼神甚至要比山中的猛兽还有凶恶几分,甚至不像是一条狗,或许是在小兴安岭的深山老林中养出了入了骨子了的野性。
徐饶面对这么一头怪物,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却没有被吓的惊叫,因为徐饶清楚,在他身前挡着的,有一个比这条猛犬还要恐怖的家伙,狗即便是到了通灵的地步,也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但有些时候,人还真不一定是人。
郭野表情平静的看着这么一条狗,就这样,在这漫天白雪中,一人一狗相互对视着,或许摸不透来人的熊獒也清楚这不是好惹的角色,没有直接冲上来,而是虎视眈眈的瞅着。
“老洪,这么多年未见,上来就派这么一个东西来招呼我?”郭野说着,猛的瞪了眼这畜生,或许在背后的徐饶没有能看到郭野这眼神,却看到了这气势汹汹的熊獒神情一变,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无比的东西,竟然被吓的连连后退着。
一个身材魁梧到极点,如同巨人一般的男人慢慢走出院子,那张深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清楚,仅仅是吹了个口哨,这条坚守岗位的熊獒就老老实实的钻回了院子中。
男人一步步走向郭野徐饶两人,似乎这个男人的每一步,都在敲打着徐饶的内心一般,徐饶也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身上的气势所压的喘不过气,虽然郭野早已经对他透了底,徐饶也知道自己会见一个如同神仙一般的家伙,但这个男人的无懈可击,早已经远远超出了徐饶的想象。
“我打心眼里不想见你,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国家中,有多少人在找你?”男人一脸无可奈何的说着。
郭野很有成就感的笑了,笑的毫无隐藏。
这个名为洪擎苍的男人终于走到了两人的眼前,近距离的观看,更能够体会到这个男人的强大,至少徐饶一点也不敢触碰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像是傻子一般低着头,虽然徐饶知道如此,也恨自己的不争气,但在这个场合,徐饶真的没有任何所谓的一丝自信感。
虽然徐饶没有敢看洪擎苍,洪擎苍却上上下下打量着徐饶,甚至看徐饶多过看这位自己多年未见的老友郭野。
“说吧,找我有何贵干?”洪擎苍收回目光,淡淡的说着。
郭野拍了拍徐饶的后背,似乎想要这腰杆挺的直立一些,笑道:“还不是为了这小子。”
“你徒弟?”洪擎苍很直截了当的说着,他不喜欢说任何废话,也不喜欢使用太多的感情,为人处世却就如同一个机器人一般,总是把利与弊计算的无比明确。
“算是吧。”郭野说着,脸上有一股很莫名其妙很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而徐饶,心中却莫名其妙的为之一暖,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说他是一个即便是消失了都不会引起注意的存在,甚至不会有人在记他,再想起他,但至少现在,徐饶可以认为,这个名叫郭野的男人,终于伫立在了他那个狭小又难以入内的世界。
终于,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吗?徐饶这样自问着自己,想想这个拯救自己的家伙,是这么一个名为郭野的家伙,徐饶就有点想发笑,就如同这一切都是编凑好的剧本一般,在特定的时间中,出现了特定的人,发生了特定的事,拼凑成了这特定的一切。
是缘分?还是命数?还是本该如此呢?徐饶想着,但现在即便是郭野也不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一切都要等到若干年后,等徐饶真正看到这个时代的模样的时候,才能揭开。
第一章 兴安岭
郭野一句算是吧,让表情一直木讷的洪擎苍的眼皮跳了跳,神情不再像是起初那般的波澜不惊,他很清楚,郭野不会给他开这种玩笑。
洪擎苍再次审视着徐饶,这次看徐饶的眼神更加的露骨,但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洪擎苍实在看不出任何发光点,如果放在以前,这个年轻人甚至不值得洪擎苍看一眼。
“你想要我做什么?”洪擎苍说着,放弃了从徐饶身上寻找发光点的打算,只能说洪擎苍摸不清自己这位老友到底在算计着什么。
“让他跟你两年,最好把你那几招都教给他,反正你闲着也是闲事。”郭野把脸色发红额头冒出冷汗的徐饶往前推了推,一只手自始至终的放在徐饶那僵硬无比的肩膀上。
“你是不是在开什么玩笑?”洪擎苍一脸震惊的说着,就算是洪擎苍再怎么八风不动,面对郭野这异想天开一般的说法,也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要真是开玩笑,我就不会从北京大老远翻山越岭的来找你了,如果你能答应,当年你欠我的那点人情,就当还了,我俩互不相欠。”郭野风轻云淡的说着,或许徐饶还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要是这话放在有心人的耳中,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一个东北三省之虎怎么还都还不清的人情,这到底庞大到何等的地步,只会让人头皮发麻望而生畏。
这是洪擎苍第三次审视着徐饶,但任意洪擎苍那阅人无数的毒辣眼光怎么看,都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看到一个如同白纸一般的年轻人,说难听一点,是让人感觉到无可救药的俗不可耐。就是这样一个家伙,值得郭野付出这么多吗?洪擎苍都有点为郭野感到不值。
而徐饶,就如同一个木桩子一般的站着,就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傻人,任由别人怎么笑他的傻,仍然那般的痴痴的傻着,如果没有郭野那一只扶着他的手,徐饶真有可能就这么倒下去,甚至是咬着牙彻底的离开这儿,然后放弃掉一切,但他能吗?他不能,在某些事上,只能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迎头而上,虽然明知道他人会笑他傻。
“郭野,你要清楚,如果这事我答应下来了,即便是你死在了我眼前,我也不会伸手帮你。”洪擎苍直截了当的说着,似乎这多年的情谊所剩下只剩下了一个大到不能再大的人情。
徐饶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甚至自问自己,到底值不值郭野为他付出这么多,这样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自己,真的值得吗?这是徐饶第一次有这种深刻到极点的疑惑。
“老洪,要是你真绝情到那个份上的话,我倒是无所谓。”郭野却嬉皮笑脸的说着,似乎要比徐饶更加不在意洪擎苍所说的字面意思。
“好,他留下,我能给他的,一样不会少,但如果他真的死在了这里,你也不要来找我麻烦,只能说他扛不住这些。”洪擎苍说着。
“放心,我看过,这小子的命硬,你可劲的糟蹋便是。”郭野说着,最后一次拍了拍徐饶的后背,在徐饶耳边轻声道:“别死了。”
徐饶听过后,为之一颤,那本来绷紧的身体,却慢慢放松下来,挤出一张看似不那么虚伪的笑脸,猛的点了点头,徐饶突然明白,眼前的这个三省之虎也好,那个他难以融入的世界也好,即便是再怎么遥远,在追逐的过程中,最惨重的下场,也不过是他死了,但死,他早已经经历过一次,似乎跟在这个时代比起来,并没有那么的可怕。
徐饶那突然释然的表情,让洪擎苍有些不知所云,在他眼中,徐饶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虽然不知道郭野再卖着什么招牌,但洪擎苍可以肯定,不会有任何一个普通人听到死这个字眼,会露出这种释然的神情,这真的是一个普通人吗?洪擎苍起来,这也是他在徐饶身上所看到的第一个不同,似乎在冥冥之中,洪擎苍有预感这并不是最后一个。
“那就这样,我这个不争气的小徒弟,就交给你了,如果两年之后,他还活着,要是没有达到我所想要的高度,我可会跟你玩命。”郭野虽然这样说着,却是一脸的坦然,他对洪擎苍是无条件的坚信,否则也不会把徐饶托付给洪擎苍。
“又要消失了吗?”洪擎苍微微点了点头道。
“去处理一些琐事,但都要不了命。”郭野说着,冲徐饶神秘的笑了笑,让徐饶有些无奈,但他明白,郭野现在不告诉他的,是他不需要知道的。
但一直默默做着这些,又或者承受着这些的郭野,真的不会累吗?徐饶有些感叹的想着。
“你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你的曾经所偿,这巨大的中国,谁都可以退出这江湖,但郭野,你不行。”洪擎苍一脸悲哀的看着郭野,似乎像是在看着一个关于历史的故事,但这个被隐藏的最深的历史,却是最伤人。
“有些东西,我总能还完,如果活着还不完,那就死了再还,问心无愧足以。”郭野说着,望向天空,那深邃无比的眼,似乎在企图看清眼前的一切,不过这天空,却变的无比的浑浊起来。
洪擎苍暗暗的摇了摇头道:“两年之后你来领人,现在滚蛋,我怕你待久了,折我的阳寿。”说完,也不管郭野的表情是何等的精彩,自顾自的离开,走向那小木屋中,给这一对师徒留下两人独处的机会。
本来话格外多的两人却沉默着。
郭野掏出这一路舍不得抽的红梅,很肉疼的递给徐饶一根,徐饶没有接的意思,因为徐饶现在差不多戒了眼,但在郭野的偏执下,徐饶还是接下了这一根格外宝贵的烟。
郭野率先点燃,然后把打火机扔给徐饶,就如同两人最初相遇的场景一般。
“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但不要心急,这又臭又长的故事,等时候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但估计到了那时,我就算想要告诉你,你也不一定想听。”郭野深深吸了一口烟感叹着,似乎这烟味赶不走一丝一毫心中的无奈。
徐饶静静的听着,不紧不慢的抽着这根烟,虽然这根烟有些粗糙,有些浓烈,但对徐饶来说,却是最好的口粮。
“这两年,我一定会挺下来,会变的更强大,我一定要活到能够在你嘴中说出那个故事的时候,老郭,我知道我这人除了逞强没有别的本事,但如果让我就这样死了,我打心眼里不甘心。”徐饶说着,这也是徐饶第一次亲切的叫郭野为老郭,或许徐饶不知道,这声老郭,一叫就是一辈子。
郭野笑了,笑的有些疯疯癫癫。
“两年之后,我会来找你,临走时嘱咐你三点,第一点,别死了,第二点千万别死了,第三点千万千万别死了。”郭野说着,虽然他知道徐饶到底下了多大的觉悟,但是这兴安岭,可不是光凭一点点的决心就能够生存下来的,想要在这里生存,就要比山中的那些畜生还要野蛮的多。
徐饶坚定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一丝不舍,虽然徐饶很不想承认这股有些娘们的不舍,但不得不说,他与郭野之间,慢慢的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羁绊,这是一种很难被现实所折断的东西,又或者是唯一。
“走了。”郭野最后看了眼徐饶,自顾自的摆了摆手。
徐饶点了点头,似乎感觉这气氛突然压抑了下来,牵强的笑了笑,就这样目送着郭野离开,或许或许,这一次早晚都会来的分离,是最后一次。
郭野走后,徐饶踩灭烟头,在原地站了良久,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郭野的脚印被风雪淹没,眼前这白茫茫的一片,就好像郭野与他从未来过一般,但他们真的没有来过吗?徐饶有些惆怅,想着自己以后会翻天覆地的生活,又想想自己那迷茫无比的过去,突然感觉到一阵若有若无。
但他们,又真的没有来过吗?徐饶想着,一只仰望着这偌大的世界,敬仰着这偌大世界的徐饶,终于慢慢开始脱变。
第二章 棋
终于,思前想后的徐饶转头离开,走向那风雪之中的小木屋,那个身材魁梧气势逼人的洪擎苍似乎在门口一直在等着,又似乎在目送着郭野离开,而起初那条恶犬,正老老实实的趴在洪擎苍的脚下,不过看徐饶的眼神却充满着恶意。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徐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有些问题又不得不面对。
“我叫洪擎苍,对于我,你只知道一个名字就够了,你可以叫我洪叔。这条狗叫牟牛,对于它,你也知道这些就足够了。”洪擎苍说道。
“我叫徐饶。”徐饶有些单调的说着。
“身上有伤?”洪擎苍看着徐饶头上结冰的绷带道。
徐饶摸了摸还有些疼痛感的后脑勺,这曾经的致命伤似乎还有些隐隐作痛,点了点头。
“先把这身骨头养起来,以后你要做什么,我自然会安排。”洪擎苍说着,说完就转身走向小木屋,留下徐饶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着。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死亡特训吗?徐饶有些自嘲的笑着,当他准备接受这个男人任何要求的时候,这个男人仅仅对他说了这些,让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徐饶有些找不清头脑。
抱着这种想法,徐饶走进这不大的小院,这不大不小的院子,仅仅有着三间小木屋,院中甚至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个简单的狗窝,让着不大的院子显的有些空旷。
走进小木屋,屋中虽然算不上阴暗,但总给人一种特别压抑的感觉,同样简陋无比,几个自制的小木椅子,一张小桌子,墙壁上贴着已经掉色的海报,甚至已经看不清这海报的图案,但最显眼的,是中堂所挂着一幅草书,仅仅写了一个大大的字,一个命字,落款人的姓名赫然写着刘剪刀。所剩下的唯一的装饰品,是一张特别详细的中国地图,这本来有着密密麻麻地名的地图上,似乎圈圈点点的画着什么,写着什么,让人一眼看过去,显的特别的凌乱无比。
此刻洪擎苍正坐在跟他的体型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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