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那么静静地相拥着,远离尘嚣,聆听风雨……时而有星星点点风雨的扫进门廊,彼此相拥的怀抱就靠得更紧些。
伏苓的手此时已不知不觉伸入他的衣衫下,*着他暖而滑的脊背,心中的*开始像星火燎原,她的手指尖、他后背的皮肤都渐渐地像是着了火,却不知火源,不知该往哪里烧。
但觉他身体一紧,伏下头贴紧她额侧片刻,轻轻地说:“我想□你。”她抱紧他的后背,脸紧紧粘上他的脸:“我也想□你。”
话一出口,都觉得有压力。二人身形立刻静止了。
只听到风吟雨泣的声音,冰凉而残忍。不知花落知多少。
这个情人节的夜晚,爱欲交集,肉体和灵魂却在异乡找不到温暖的安居。
静静的时光在等待中枯萎。
一丝雨线打在他脸上,他的眼睛慢慢清亮起来,脸起惭色,手捧*的脸,俯首,脸贴她的脸,轻轻挤压。只听他 “呵呵,呵呵”低笑起来。笑声清纯干净,像一个知错就改的大男孩。
她颇是疑惑:“你傻笑什么?”
他诚实地说:“我们也算老夫老妻了,怎么还看起来这么纯洁呢?”
她黯然,慢慢接口:“就是啊……我们下房顶吧*”
她抽出自己的双臂,把他的衣服掖好,默默地弯腰拎起水杯,跟在他身后下楼梯。
回到自己房,小王已睡了。伏苓给江宇辰带了一小桶饮用水,几样洗漱用品,把他送到小蔡住处门外,依依惜别。
2月15日周日上午,伏苓的同事可以把江宇辰送到机场。江宇辰已预定了美联航的飞机先到美国再转机,去趟英国弄些融资、合作之类的事儿。
临行前,伏苓塞给他一个封了口的信封,神秘地说:“情书。现在不准看。”
他用手捏捏,十分怀疑里面的容物,因此又塞回伏苓的手里:“你留着,回国当面读给我听吧*”
伏苓一愣,心急,凑他耳朵说:“江宇辰,你不拿着我的情书,就说明你对我不诚心,我就不嫁你了。”她撅着嘴颇不雅观地把信封对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塞到他裤兜里,再把他往车门口大力一推。她真显得有点泼了,车上要去加班的同事都奇怪地默默地看着他俩。
他没再推辞,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仔细打量她片刻,说:“伏苓,你一定要平安。”
她坚定地点头,说:“你也是。”
当日中午,伏苓与小王吃饭时遇到了小蔡。
小蔡对伏苓说:“你男朋友,真是个男人。”
伏苓满脸迷惑:“啊?哦,你指什么?”
小蔡吃惊地问:“他没告诉你吗?他昨天遇到劫匪了?”
伏苓大惊:“没有啊。他说他很平安啊!”
小蔡看了眼她,吃口菜,慢慢说:“嗯。昨天下午发生枪战,有些人趁乱抢劫。我当时正跟我们署的人执行任务呢。在一条小街上,远远看到一个亚洲人,似乎正在受劫。我们几个人过去时,劫匪跑了。——其实,当时情况挺危险的。”
小蔡徐徐道来,原来是这样的。
昨天江宇辰从国内S市到海地的飞机因为天气缘故晚点2个多小时,出机场前存了旅行箱及大衣等物,顺便买了一件当地人的外套,随后搭了一辆要价贵死的出租车,按照给伏苓寄东西的地址一路开来。
没想到,开到市区的某段后,司机死活不往前开了。
江宇辰很着急。他只会英语及极少量的法语,根本不会当地的克里奥尔语,所以跟司机沟通起来非常困难。但看司机着急的手势,他知道前方有事儿或者说是有危险,让他下车。
他看向车窗外,路上本来就不多的人一个个抱头鼠窜,各自逃命的样子。
他一时发慌,不知该怎么办,迟疑间,司机就开始倒车,意思很明显:乘客,你不下车,就回飞机场吧。
他只好下车。站在路边,不动就很明显,主要是他连躲的地方都很难找到。他只好小心地跟着一个慌慌张张的人走,一边注意着四周可以暂时藏身的地方。他跟着那人拐进一条小街时,那人突然不见了,街上突然空无一人。他一惊,正想将就地躲到一处破败的楼洞里,肩膀却被一只手牢牢抓住,同时感觉自己腰间抵上一个硬物,不像匕首之类尖锐之器——他马上意识到,可能是枪。
他有一时慌乱,想着就要在异域暴尸荒野了,人生就这么不清不白地断送*他一点不敢动,脑子急速运转,陡然一亮,想,那人想杀他早杀了,不必这么跟他僵持,看来他得争取哪怕只有一线希望的活命机会。因此他用法语跟身后的人慢慢地和善地说:你好,朋友。
显然那人手底不易察觉地顿了下。
他接着说:钱,给你,命,给我。
说着话,就回头,跟那人友好地微笑。他的余光可以看到,那人的脸露着苦难的狰狞,让人心惊也让人可怜。然后他更真诚地笑了,忘了死神的凝视,满脸散发着佛光,他说,我们中国人,对海地人民很友好。
随后,他镇定地摸出口袋里的所有的美钞,递到身后。
死亡,高不过时空。当尘嚣退出肉体,他跟着自己的影子走向净界。
——他信,胸怀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心里有多少爱,世界就给多少爱。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同路(1)
伏苓听着小蔡的述说,凄然神伤,她为没有在江宇辰危难之时相守相助在他身侧承担一点点苦难,揪心得要死。
她反复地想着江宇辰遭劫时的情景,热泪盈眶。如果是她遇到这样的情况,她肯定是害怕的要命,肯定想不出绝路逢生的妙计,甚至忘了把身上的钱都如数献出的,而且还会无比恐惧地尖叫几声,疯喊着‘救命啊’躲路逃命,那么她也许真是死路一条……她无法想象下去。
总之,江宇辰表现出来的是一个“是男人”的镇定形象,保住了性命,安然回到她身边,却还能守口如瓶。她却还以为自己见他时的眼泪不是为死后重逢……她难受着纠结。
她想不出江宇辰当时心里怎么想的。
她只知道江宇辰又差点为她舍命了,她又差点永远地与他擦肩而过。她真的不能再忍受活活失去他的痛苦。
小蔡看她垂头无语那么压抑得惊慌难受的神情,很后悔告诉她有关她男友当时遭劫的情形。
小蔡想,其实很多事情发生过了,不知道远比知道好。他沉默地吸了支烟,略略说了后面的情况后,语调相当平缓地说:“伏苓,你们何时结婚啊,喜酒别忘了开我罚单哦!”
伏苓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听着小蔡跟小王聊了会儿小天。她几次抬头看着小蔡,还想继续问他有关细节,可最终失去勇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先走了。忘了说谢谢,忘了说再见。
小王也是蛮感动的,她也安慰了会儿伏苓,看伏苓的午饭是吃不下去了,就拉着她的手,默默地把她带回住处。
只有江宇辰自己知道那一刻的情绪。也许他以后会有机会告诉伏苓,其实当时他也曾慌乱害怕过。
那时,当他把兜里所有的钞票递到身后,闭上眼睛,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时间沉重地爬行。等待凝结静止。
不知何时,他腰间的枪和手中的钞票都陡然一空……他不敢相信奇迹发生得这么快。呼吸几乎窒息,慢慢转身看时,那人已没有踪迹……
他下出租车时只有雨来过的痕迹。现在天上又开始下雨。几滴雨滴落在他的脸上,像老天悲悯的眼泪。
空气中掺和着新鲜的雨和土、甚至血的腥气,给阴云绿树、灰街危楼残垣,涂上一层油画里才能看到的朦胧气息,点染死里逃生后的一点粗浓的亮丽——他江宇辰的身姿如老天随意点睛出来的色调,沉静翩然。他默默看向街口。
不远处正开来一辆标有联合国图标的防暴车,停在路边后,一小支防爆队员跳下车,动作严整地迅速地散到路的两边,好像是正执行搜查任务,或者是正为他从天而降。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小街上,任小雨润物无声地飘落在脸上、头发上。看到救星的那一刻,他万分激动,却发现四肢竟然不太听使唤,感觉麻木而茫然,颤抖而沉默。
一个很像中国人的警察迅速猫到他身边,把他往街边墙角拽,他一边跟着警察的力道移动,一边立即用中文问:“你是中国警察吗?”
那人一愣,中文回答:“嗯。你是游客吗?这里很危险。”
江宇辰有点语无伦次:“你认识伏苓吗?她也是一个维和警。你认识她吗?我找她!”
那人又一愣,问:“嗯。你找伏苓?”
江宇辰急答:“她是我未婚妻。我找她。你认识她吗?”
那人点了下头,礼貌地问:“能看下你的护照吗?”
那个人正是小蔡。小蔡看了江宇辰的护照,把他安置到车上,听江宇辰说了路遇劫匪的过程。然后,小蔡送他到伏苓门口,才继续执行任务去了。
知道了江宇辰遭劫的事儿后的下午,她一直卧床,晚饭都没去吃,病了似的,直到次日天明。
次日,她打过几次电话给他,都没信号。真是令人焦虑。深怕江宇辰再有个什么‘万一’。
接连的几个晚上,她都有点失眠。
一周后,在煎熬中,她终于接到江宇辰的电话。
江宇辰已回国,心情似乎平和,语调也是安稳,她感觉他是高兴的。
他说刚通过政府部门的严格审核,接手了世博园区建设项目中的几项物流业务。英国方面的几项事情也办得都挺顺利。
她由衷地替他高兴,只说着:“好。”“真好。””“嗯。”之类的话,没别的话了,她有点沉默。心里一味地惦记着他遭劫的痛楚,想问,终是没问。毕竟过了。问来问去也没什么意思。扰乱心情。
他似乎并未发现她有异常,说到她‘情书’的事儿时,他略有不快:“伏苓,我就知道你把卡还给我了。我还给你留着。”
挂机前,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患得患失的情绪,只是说了句:“喂,你,别太累了……不要忘了半年到医院复查的事儿……你必须得平安,得健康……”语调略显哀戚。
他那边像是在思考她的话,没有马上回答。
她以为电话又断了,不禁叹口气,准备挂机,那边出声了:“伏苓,你别*心我,我一切都好。你,照顾好你自己吧。需要什么东西,告诉我。你把我当老公支使,我就开心了。”
她拿着电话点头,说着:“嗯”,又想起了什么:“我基本什么都不需要了,我们再熬半年,呵呵。还有,你刚才说卡给我留着,没必要,真的。你想想吧,10万美金哦,对我是烫手,对你,至少周转下员工的工资吧,哈哈。还有,伴郎,你考虑下,小苏如何?他愿意跟着你走江湖,让我刮目啊,我倒是想撮合一件美事,虽然我挺讨厌当媒婆的……”
他那边先就笑起来接她话:“你小脑袋想这么多?停停,停停。你先安全回国后再说吧。嗯,小妻子,祝你平安、快乐。”
她笑得口无遮拦地:“嗯,你也是啊。”心里一阵高兴——老天可怜她,终于打了一次畅通的电话。天地也似乎一下子光明了,好日子还在前头呢,她真的没必要纠结在死亡的阴影里杞人忧天哈。
在江宇辰的事业正蒸蒸日上的时候,伏苓这边的日子没好,也没坏。心情不好,也不坏。当然跟老江的每个电话后,她的心情会更好些。
直到有一天,她与小王早晨上班开门时,一颗子弹从楼道玻璃窗射进来,嘣地打在门上又弹落地面,伏苓才清醒,死亡随时觊觎他们的生命。
她突然觉悟到自己的命很宝贵,非常宝贵,为江宇辰而宝贵,为国内亲朋的牵挂而宝贵。
之后,她的工作和出行都更加谨小慎微。她相信自己是怕死的,绝对地怕死。
她得活着见到他,跟他一起,共度一生。
她迫切地等待任务结束的日子,等待与江宇辰长相厮守的日子。她无以复加地想念他,想见到他。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这么这么爱他,超出了她本来以为的自己的爱情。在煎熬中,在不经意间,她的年华,她的魂魄,只剩下“江宇辰”三个字孑然碑立在海地的战火、风雨里,支撑着她快崩溃的斗志豪情。
这样,她和她的战友们依然紧张地平安地工作着,生活着,隐忍着坚持,等待着凯旋的时刻。
她不信佛,可是她坚信,因为江宇辰信佛,保佑了他江宇辰及她还有她战友的平安。她策划着,回国后一定要去趟玉佛寺为平安归来,烧炷高香,感谢大佛的佑护。
九月初,她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原来是新单位人事科的一个同志,告诉她,分局接到市局通知,维护任务即将结束,分局将按市局通知,届时到机场接她和另外一个维和干警凯旋;也希望她能提前告知接机时间。她说了谢谢,并顺便问了下她的工作岗位。那边很隐晦,告诉她,待定中。
离开海地的行程越来越近,伏苓他们都开始准备交接工作,翘首等待新一批中国维和警的到来。
一切准备就绪。九月中旬,当伏苓他们这支警队终于与新一支中国维和警队交接了防暴装备、相关工作等交接事项后,回头看,都不禁感慨:海地,这样一个如TAPTAP车一样色彩热烈,又贫穷落后、风雨多情的国家,留下了他们多少的生死碰撞和青春蜕变啊……
飞机飞上云海的时候,伏苓心里说:“别了,加勒比海!别了,海地!别了,蓝色贝雷帽……”
昨天她已跟新单位联系了,说有家属接机,不用单位接她。但那位人事干事说,局领导要先见见她及另一个本分局的维和干警后,她才能自由活动。
下机前,她跟原分局的同事、小王等战友一一挥手告别,与新分局的同事一道慢慢下了舷梯。
哈,眼前,阳光灿烂,金光大道,和平世界。
与她新分局领导的会面其实很简短,被领导问候几句,被放几天假,拍个合影,她就礼貌告辞。
她拖着行李奔向那儿——她看见小郭已在候机大厅那边对她招了无数次的手了。
可是,江宇辰呢——他在哪儿?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同路(2)
小郭笑眯眯地朝她走来“嗨,伏苓!”。
她环顾四周,微皱眉心。
小郭似乎明白她的不悦,但并没多说什么,接过她手中的推车,对她笑——笑影中也能看到江宇辰的影子。
她的确想问江宇辰怎么没来。可又不想显得这么急。
她:“……哈,小郭,你当爸爸了!”阿齐8月底剖腹产;生了个七斤的小子;做了娘。
小郭:“呵呵,不容易。累死我们了。先到我家吧。走吧,下电梯去车库。”小郭似乎也不急着说江宇辰的去向。
她忍着不问江宇辰,但问:“啊?先到你家啊,方便吗?”
小郭不悦:“到我家怎么不方便了。阿齐很想见你呢。我们就这么安排的。”
她看到他的车,换了,问:“奥迪Q7噢!你赚钱了?”
他无奈的调调:“公司的车。没赚钱也得买啊!出去搞合作,开辆烂车,没形象,谁相信你的实力?”
伏苓:“哦这样啊*”
他把伏苓的行李安顿好,啪地关了后车厢盖。
都上了车。他发动车子,开车出库。
绕了几绕上了高架,灯火通明。
亲爱的城市,她回来了。可是江宇辰干嘛没来?
她继续忍着不问。收音机里Lady Gaga的Porker Face流溢出来,满车厢都是很动感的乐符。听起来振奋愉悦。
她还真不知道阿齐小郭的窝在哪儿。随他倒腾了。
小郭开了会儿车,侧脸很诡异的神情,唇齿开合间:“嫂子*呵呵,嫂子!”
她一愣:“你在跟我说话?”
小郭哈哈大笑:“你跟我哥真是奇怪的一对儿!我当然在跟你说话!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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