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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身体会在这一进一退中慢慢康复的，只是自己的心灵，又应该怎么样一进一退呢？
正文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2）
两个吊瓶过后，蓝诺雪的高烧很快退了下去，喝了一些热粥后，便又躺在床上睡了整整一个下午。这一觉睡得好香，也没有再做噩梦，傍晚的时候，蓝诺雪才彻底精神起来，觉得浑身舒服多了。
伸展了一下筋骨，看看快到晚餐时间了，蓝诺雪便从床上爬起来。本来斯兰是让自己照顾老先生的，没想到这一整天都让老先生担心自己了，不由得有些过意不去。简单洗漱了一下，蓝诺雪决定先去陪老先生下下棋，然后一起吃饭。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凑巧，并不是蓝诺雪想偷听里面的谈话，但是却偏偏听到了，尽管隐隐约约地传来，她却清晰听到似乎在说着自己的名字——
“……嗯，平安就好……雪儿在睡觉……找到那酒店了吗……哦，你辛苦了，等你的好消息……嗯，再托那边的朋友，对……医院也要去……是，你说得对，雪儿真是个好孩子……兰儿，这次拜托你了……”那分明是老先生的声音，而且，听起来是在和斯兰通电话。
蓝诺雪抬起的手犹豫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打扰人家老夫老妻的通话。而且透过这隐隐约约的话语，蓝诺雪感觉到一阵温暖，斯兰竟然身在外地还在牵挂自己，这真让人感动。她忽然有些感慨，难道老天爷让自己遇到这对老夫妻，就是想改变自己的看法，就是想让自己相信人间还有真情在吗？
“雪儿小姐，你怎么在这儿站着？烧刚退，别再凉着。”保姆这时发现了蓝诺雪，赶紧过来招呼她，“怎么？老爷在房间里的，难道睡着了吗？”
蓝诺雪只得笑了笑，还没等说什么，房间的门打开了，老先生笑容满面地出现在房门口，“雪儿睡醒了，太好了，快把棋盘摆好，我这棋瘾都折磨我一天了，饭前决杀一盘去。”
就这样，一老一小又郑重其事地坐沙发上开始了今天的对弈。因为听到了老先生的通话，所以蓝诺雪忍不住问了一句，“斯兰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呢？”
老先生似乎是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下棋上，对于这样的问题不太在意，“哦，没有，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什么时候回来不是我说了算啊。”
蓝诺雪摇着头笑了笑，这老先生竟然还装委屈，谁不知道斯兰最听他的话了？“呵呵，老先生你可要知道，这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把斯兰阿姨一个人放飞，如果她真的不再回归，怎么办？”
老先生听了蓝诺雪这样的调侃显得很是镇静，“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同样会很无奈。如果她真的想飞，那我就给她自由；怕只怕，她飞累了，还会主动飞回这个窝的。”
蓝诺雪暗暗叹了口气，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吧？百转千回过后，总是最眷恋自己的那个家。“老先生，斯兰阿姨这次是替你出去办事吗？”嗯，听刚刚的话，老先生似乎在感谢斯兰什么，于是随口问了一句，其实她并无心探究人家的隐私的。
只是这样一句问话让老先生微微怔了一下，他似乎不经意地看了蓝诺雪一眼，像要打出她问这句话的真正目的。但是那疑惑的眼神转瞬即逝，然后又化成淡定的一笑，“不是了，这些年她都没有自己的空间，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你，她说把我交给你她才能放心……嗯就当给她放放假，就是这样了……”
哦？蓝诺雪不由得心里一愣，放假？自己刚刚明明听到那样的谈话，可是老先生为什么又要撒谎呢？似乎，没有撒谎的必要啊。“老先生，说到这个雪儿还要说句抱歉呢，本来答应斯兰阿姨照顾你的，结果我却先病倒了。斯兰阿姨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担心你呢。如果斯兰阿姨来电话，千万别说我病了，免得她玩得不安心……”
“呵呵，好好好，我不提就是了。再说了，她到那边应该是忙得不亦乐乎了，哪儿有时间给我老头子打电话呢？”老先生打了个哈哈，然后挥手一个将军，“小丫头，我警告你还是别想你的斯兰阿姨了，看看你的老将就要牺牲了。”
蓝诺雪望着老先生的刚刚落下的棋子发呆，这个老先生为什么睁眼睛说瞎话呢？就在几分钟前，他们夫妻还在通话呢，而且分明提到了自己；可是为什么现在矢口否认呢？是基于不让自己担心，少些愧疚感，还是，还是别在隐情？
“小丫头，想什么呢？下棋是有时间限制的，你不能一步棋想到吃饭时间吧？快快，我现在要倒计时了……”老先生用棋子敲了敲蓝诺雪的脑袋，然后还真开始数数了，“十、九、八……”
蓝诺雪赌气似的把自己的老将保护起来，然后歪着脑袋问老先生，“老先生，我很想知道一个问题，你和斯兰阿姨为什么要帮助我？”
老先生一边琢磨着棋一边回答，“早就说过了，因为你的名字和斯兰有缘分，就这么简单。”
“那我再问你啊，这次为什么会选择让我照顾你？难道你们就不怕我是坏人，是来加害于你的坏人吗？”蓝诺雪觉得自己对于老先生夫妻的信任有些莫名其妙，同样，老先生对自己的信任也是莫名其妙的。
“哈哈，小丫头，那你到底是不是坏人呢？”老先生这次被蓝诺雪的问话给逗笑了，举起一颗棋子不知道往哪放了，“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加害于我呢？”
蓝诺雪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啊，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们对我一点儿也不了解，而且，而且看样子，你这位老先生似乎又很富有，对吧？难道就不怕我使用个什么阴谋，来骗你的钱吗？”
“这个问题倒很危险啊，我老头子八十来岁了，还真怕你小丫头给我施个美人计，哈哈，那我可就要晚节不保了。”老先生的笑意更浓了，望着蓝诺雪调侃道，“嗯，现在你这么一提醒，我倒要考虑考虑这个问题了，你这个可怜兮兮的外表下面，究竟是不是隐藏着一颗蛇蝎心肠呢？”
蓝诺雪发现自己真是笨啊，本来是怀疑人家老先生有什么目的的，如今却转到了自己身上。“老先生，你可不要给雪儿戴这样的高帽子，我倒真希望自己能够蛇蝎起来，那样早就打败那个秦璐了，何苦被逼到走投无路？”
“我说雪儿啊，你什么时候能不这样唉声叹气的呢？就像你问我的问题一样，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你会相信我们老两口？难道你就不怕我们加害于你吗？”老先生这次问得很是严肃，“其实答案只有一个，因为你是善良的好孩子，所以，在你的世界里，支撑你走下去的永远会是真善美的一面，你永远也做不到蛇蝎心肠。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蓝诺雪沉默了，真善美？这三个字曾经是审言赞美蓝诺雪最精典的台词，审言一直说蓝诺雪的“真”体现在纯真和诚挚上；“善”则体现在与人为善，己为善；“美”则是用漂亮的外表包裹着一颗最美丽的心灵……
“他……他也总是这么评价我……”蓝诺雪情不自禁地喃喃道，“他说希望我能永远保持这份纯真的美德，做最美丽的善良人……他说那样的我，是他最温馨的港湾，只要见到我，外界所有的压力就都会化为乌有了……”
老先生静静地听着，尽管蓝诺雪的喃喃声音不太大，老先生还是听得真切，他更能领悟出那份深情和思念。于是老先生赞许地点了点头，“看来，你的那个负心汉骨子里和我的性格有些相似呢，因为你的斯兰阿姨，带给我的就是这样的感觉……那真的是空谷中的幽兰，让人宁静安祥……一切的勾心斗角都仿佛在她温柔清澈的眼神里化解开来……”
听着老先生赞美斯兰的话语，蓝诺雪很是羡慕，八十岁的人了，竟然还能体会这样的真挚爱情，实在难能可贵。只是，蓝诺雪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老先生——
“老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啊，我只是说假设，你不要生气啊。”蓝诺雪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问道，“如果斯兰阿姨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而曾经背叛过你，我是说……背叛不是她的本意……或者说她自己当时并不知道……老先生，如果那样的话，你还会接受斯兰阿姨吗？”
老先生听到这个问题显然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子，然后眉头也紧紧地蹙了起来，锁紧的眉心里似乎有着难以抹去的伤痕，“丫头，是不是斯兰阿姨对你说过什么？这么多年了，难道，她还忘记不了那道伤口吗？”
蓝诺雪不由得一愣，斯兰阿姨并没有说过什么关于她的事啊，自己，其实只不过是问自己和欧宇辰的事，只是想知道，作为一个男人，还会接受一个不再清白的老婆回归呢？但是，老先生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斯兰也有过和自己一样悲惨的经历吗？
正文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3）
望着蓝诺雪疑惑的眼神，老先生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似乎正把一件最揪心的往事捧在手心里，然后残忍地剥去那层层的皮儿，再次呈现在眼前的，自然是血淋淋的痛……
“雪儿丫头，你这么问，是不是你斯兰阿姨曾经对你说过什么？”老先生长叹了一声，轻轻地把那枚棋子放下，然后目光望向茶几上那盆飘着芳香的寒兰，幽幽地说，“这些年，真是委屈兰儿了，她真的不容易啊……”
老先生那张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忧伤，那声沉重的叹息落到蓝诺雪的耳朵，继而又重重地砸到她的心头，让她的心也不由得忧伤地痛楚起来。蓝诺雪暗自后悔不迭，早知道会有这样的隐情，真不应该向老先生提出这样的问题——
“对不起，老先生，斯兰阿姨什么也没对我说过……我只是突发奇想，随便这样一问，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了，我们继续决战吧……”
蓝诺雪说着拿起一个卒子随便向前挪了一步，然后用期待的目光望向老先生，希望老先生能从痛苦的回忆里走出来。此时蓝诺雪隐隐有一丝愧疚和担忧，老先生将近八十岁的高龄了，真的不适合再去回想那些不堪的过去的，如果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可就是大罪人了……
“就让我说出来吧，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把这件事压在心底，不想对任何人说起；并不是我在意那件事，而是因为我太恨了……”老先生没有理会蓝诺雪的劝阻，因为有些时候，回忆一旦被唤醒，便以一种不可控制之势蔓延开来，想收也收不住——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场噩梦了，如果仔细算起来，应该整整二十年了……那时兰儿刚刚三十六岁，是我们下属公司的一名普通职员，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让我遇见了她，从此便难以割舍；而且更重要的是，兰儿对我也是一见钟情的感觉……想想那时候我比现在年轻多了，才五十六岁，觉得自己还是意气风发、老当益壮的时候，还有满腹的雄心壮志……
雪儿你一定要相信，兰儿真的不是因为我的地位和金钱，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相遇的时候，她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只是我们正好差了二十岁啊……其实说起来，我们年龄差得太多了，兰儿满可以做我的女儿了……但是感情的事真的说不清楚，我曾经也一度坚持把兰儿当女儿一样看待，可是最后，我的心骗不了我自己……
其实仔细想想，男欢女爱本是人生最平常之事，古今中外年龄相差悬殊的爱情也比比皆是，那么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相爱呢？更何况我的前妻早在六年前就得了绝症离我们而去了，雪儿你说，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有权利再重新选择一次幸福呢？”
蓝诺雪认真地听着，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这和许多言情小说里的故事情节差不多，一个富翁与一个灰姑娘相遇并相爱，从此共渡爱河。嗯，这应该是最浪漫的爱情故事了，于是，蓝诺雪同意地点了点头，“是啊，你当然有权利的，一个单身男人和一个单身女人，谈恋爱是天经地义的啊！多美啊，年龄真的不是问题，现在看你和斯兰阿姨，多幸福啊……”
老先生听了蓝诺雪的话却恨恨地摇了摇头，“雪儿啊，如果我身边的人能像你一样善良，那我老头子可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了。只可惜啊，天不随人愿，你认为美好的，别人就会认为是罪恶；你认为是幸福了，别人就痛苦了，人心都是狼肉做的，没有感情可言！”
老先生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情绪显然也激动了起来，拳头攥得紧紧地，像要随时砸向那些不知名的恶魔们。这样的神情很是骇人，蓝诺雪在那青筋*的脸庞上看到的都是仇恨和怒火，她不由得心里一激灵，赶紧又劝了一句，“老先生，不要再说了，一切都过去了，想起来只能让你更生气，不说了，冷静冷静，千万不要激动……”
老先生还是摇了摇头，今天他要把所有的往事都说出来，那些事就像一块大石头，常常在午夜醒来的时候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尤其是望着身边斯兰那张恬静的脸庞，还有那张脸庞上隐隐爬上的皱纹，老先生的心就更疼。一晃啊，兰儿也老了，她把人生最宝贵的二十年给了自己，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给予她！每当这时他都会把斯兰轻轻揽进怀里，然后告诉自己一定要保重自己，一定要为了斯兰健康地多活几年……
“雪儿啊，你知道的，人生在世活的不过是一个情字，那情自然包括亲情、友情、爱情。你说你的爱情背叛了你，你的友情出卖了你，于是你痛不欲生……现在我就要告诉你，我和斯兰阿姨为什么会这样理解你，就是你刚刚问我的，为什么我们会帮助你收留你甚至是无条件地信任你呢？”老先生大概也怕自己情绪太激动会犯什么病，于是喝了口茶缓解了一下心绪，才又继续说道——
“因为我尝到的是亲情的出卖和背叛！雪儿你根本无法体会，那才是人间最残酷的一种背叛，简直是在一刀一刀在剜你的心，然后再扔到蚂蚁堆里，让那些无情的家伙一点点地啃食！你知道那种疼是什么样子吗？开始的时候你还会知道痛，痛苦得想流泪，甚至痛哭失声；可是后来，你变得麻木了，除了还能看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便没有任何感觉了……”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痛苦啊？！蓝诺雪想象着心被一刀刀地凌迟后扔到蚂蚁堆里的情景，真是不寒而栗！如果说老先生的痛苦感受都是真的，那她蓝诺雪的心又是怎样一种情形呢？她只觉得被人家抛在空中，然后踩来踩去的，还要跺上几脚才肯罢休——
只是自己还会有疼的感觉，尤其是想到审言那张亲切的脸庞，尤其是想到审言那双深情的眼睛，尤其是想到审言在耳边温柔地叫着“雪儿雪儿”，那么她的心就还会一阵阵地痛！这么说来，自己的痛苦与老先生相比，那便有些微不足道了……
“老先生，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雪儿无心勾起老先生的伤心事，对不起，你千万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了，都过去了。”蓝诺雪真恨自己多嘴，为什么要问人家这样的问题呢？也许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道伤痕的，只是有的人隐藏得比较深罢了；但是这样深深的伤疤一旦被揭开，同样是会带血的……
“没事儿的，小丫头，如果能用我和斯兰阿姨的亲身经历唤醒你，让你重新看到生活的希望，老头子我犯个什么病也值得了。”老先生慈爱地望着蓝诺雪，那目光里充满了希望和寄托更有怜爱，“而且你放心，我答应兰儿要活到一百岁的，我还要和她再走二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