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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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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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翳公子趁热打铁道:“所以我们自家内斗,不过是给人家看笑话——一旦那个假天子连真龙气运都蓄养得圆满,清韵斋一统天下将势不可挡,那时候,别说什么三宗,连天门之名,都将湮没于历史尘埃之中,成为后世术者的笑谈!”

    他这一句一出,不管两位宗主如何,他们身后众人却是再也忍耐不住,惊怒交加只下,纷纷窃窃私语,场面顿时有些轻嘈。

    “三宗公议,何容尔等轻亵!!”

    苏幕一声低喝,却让所有人打了个冷战,纷纷垂下头去,不敢再多言多说。

    “天机宗主……”

    苏幕淡淡开口,却是异常冷漠的有礼陌生,“你这一席话,骇人听闻,让三宗都大受震撼。”

    无翳公子含笑以对,孑然一人静立,却如芝兰玉树,让人望之赞叹,“我无意惊吓大家,只希望各宗能居安思危,早作绸缪。”

    “你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

    苏幕的声音,变得越发低沉清晰起来,“只是你扪心自问,真不是秉持自己私心,以报自家私怨吗?”

    他这话意有所指,众人一听便知另有蹊跷,顿时高殿之上鸦雀无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翳公子轩眉一挑,寒玉一般的眼中却闪过一道光芒。

    “我之话意,你该清楚才是。”

    苏幕漫声说道,深深地看向无翳公子,那复杂而深邃的视线,好似要穿透她那蜃华迷离的面具,看透她的真实内心。

    无翳公子轻笑一声,微昂起头,神色间却带三分蔑然清狂,“何必故弄玄虚呢,苏宗主有话不妨直说。”

    “我不愿在众人面前说穿你的私人隐事,给你留了三分颜面,可你既然执意,不妨就把话说清吧。”

    苏幕唇角略微勾起,俊美无双的面容,因这似笑非笑的讥诮和隐痛而越发生动,“你跟清韵斋之间,有着不死不休的血仇,多年来一直心心念念,要向她们讨还这笔帐。”

    这一句一出,现场顿时哗然一片。

    无翳公子,深居终南,冷酷高傲,刻薄乖戾的无翳公子,竟与清韵斋有着生死仇怨?!

    “这样的胡言乱语,听着倒不似苏宗主的做派——你什么时候学了民间愚妇,以长舌造谣惑人?”

    无翳公子目光不动,唇边一抹冷笑,宛如高崖冰雪,深渊凝羽!

    “本座亲眼所见,何来造谣之说?”

    苏幕淡笑着看向他,眼中却带着最后一丝的隐痛,与决绝——

    “你我两人的师尊,乃是莫逆情笃之交,你拜师的那一日,我随师尊赴天机宗小住,因为调皮惹祸,所以藏在门侧的长鼎之内。”

    他轻叹一声,“所以那一日的情形,我看得、听得一清二楚。”

    无翳公子眼中的神光,终于在这一瞬变了!

    他眯起眼,周身冷冽之气让人心头一寒,“是吗?”

    苏幕望定了他,深深的,复杂的凝视着,仿佛过了千万年,又好似只是一瞬,他终于又开口了——

    “你素衣染血,身负长剑,一身狼狈,在天机宗山门前长跪,求上一任宗主收你为徒,可是,他当场就断然拒绝了。”

    “我还记得,他把拒绝你的几个理由,都说得很清楚。”

    “其一,你身负轩辕十四姓氏的王侯之血,依照规矩不能授你术法。”

    这一句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无翳公子居然是出身帝血王侯之家?

    所谓轩辕十四姓氏,其实也没什么神秘可言,相传轩辕氏的血脉传下十四支,分别分封各国,成为诸侯国君,嗣后分别以氏为姓,如唐、石、嬴、李等等。

    这些国君以及其后代男女,虽然并非都能成帝为王,但既然身为轩辕后嗣,便不许修习术法,据说传下这一规矩,是怕有人身具帝血。又习得术法中长生不死的至高之义,成为万古一朝的皇帝,不老不死,永统天下万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鹏一日同风起

    帝血王侯之家,听起来极为煊赫,实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尊贵身份。

    轩辕十四姓氏,从国君以下,几百年来已繁衍分支上千,若是细加打听,天边的农夫,街上的屠夫小贩,说不定就是某位国君的十几代传人。

    但术法界却仍坚持这一不成文的规定,绝不收帝血王侯后裔为门墙弟子。

    众人乍然听闻,神秘孤傲的无翳公子,居然出身这一血脉,不免一阵惊奇,议论了好一阵这才平息下来。

    惟有梦流霜在一旁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道流光——

    以无翳公子平时的谈吐做派,其出身背景绝非凡俗……难道,他是哪一家诸侯的王子?!

    这个猜想瞬间闪过她的脑海,让她心头一凛,一双美眸更是深深凝向无翳公子,探究深思的冷光似乎要在他身上穿出个洞来。

    苏幕继续娓娓道来,“第二个理由,是你与清韵斋有着深仇大恨,前代天机宗主认为收你为徒,会把本宗、甚至是整个天门都卷入不死不休的战火之中。”

    这一点众人先前已听他揭穿,却仍有窃窃私语,众人目不转睛的看向无翳公子,心中却都在偷偷揣测。

    无数宛如针芒的目光,停留在无翳公子的身上,他却好似丝毫不曾觉得,唇边甚至还带有一丝微笑。

    明灭不定的巨烛幽芒下,他一人孑然而立,一派从容闲雅,宛如玉琼雪枝,傲然立于这浊世诡谲的冷眼之间。

    苏幕凝望着他,或者说,是她,一如多年来,自己追随她……逐渐痴迷,甚至是痛恨的目光。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此时此地,你仍有份定力?

    苏幕的心头,仿佛升起了莫名的焦躁怒意。

    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无翳公子微微侧过头来,两人目光碰了个正着。

    五色蜃华的面具下,无法看到他的神情,但那眼角眉梢的笑意,虽然淡薄,却仍是睥睨,甚至是轻松无谓的。

    这一刻,他仍然笑得游刃有余。

    他,不害怕,甚至,并不在乎。

    恍惚间,苏幕感觉到自己唇齿间的痛感,随之而来的,是淡淡血腥味。

    仿佛是从一个沉溺已久的梦中惊醒破碎而出,又好似心心念念等待的惊喜,不过是小孩子手中的丑陋玩具,苏幕狠狠的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单纯的冰冷阴霾。

    他轻咳一声,顿时压下众人的私语议论声,目光扫视之下,众人皆静,等待着他转述的最后一个理由——高殿之中,竟是充满死寂凝压的气氛,这一刻,众人直觉,他仍有骇人听闻的内幕留待最后。

    “你师尊拒绝收你为徒的最后一个理由,是因为,你本是‘意剑’的传人,却叛出师门,转投天机宗学习术法!这等欺师灭祖的行为,我天门即使被称为魔道妖邪,却也难以认同。”

    什……什么?!

    这一刻,现场一片死寂。

    宛如灭世浩劫在这一刻爆发,又似日出西方,天降红雨一般不可思议,众人在听见这一句后,因极度震惊陷入了呆愕,现场寂静无比,静得连风声都猎猎清晰。

    梦流霜大惊失色,猛然站起却是一个踉跄,这位最重仪容的女宗主,这一刻却将什么颜面风度都抛到九霄云外,颤声问道:“他、他……他是意剑的传人?!”

    苏幕紧紧盯着无翳公子,不放过他眼角任何一点神色变化,他声音低沉,却是无比的清晰可怕,“命运的安排,真是可笑可叹——你们眼前的这一位天机宗主,正是出身于‘意剑’门下,原本是一位天才的剑者,半路出身才改学了术法。”

    众人此时才如梦初醒,看向无翳公子的目光顿时变得怨毒愤恨,无形杀意瞬间高炽。

    术法界对武者并没有什么偏见,有时还乐于将吸取武学的一些共通原理和招式,加入自己的修行之中。但因为内力与术法无法并存,术者往往可操日月星辰,却手无缚鸡之力,为了避免各位宗主受到近身暗算,宗主的左右二侍一般是一人习术,一人习武,取其均衡之道而已。

    武者对术者一般敬而远之,乃是觉得这群人诡异莫测,难以应付,但世上却有一支绝高的剑者宗门,深恨世上一切术者,代代以铲除术法高手为己任,让术法界上下闻风胆寒,这一宗门每一代的嫡系传人,便唤作“意剑”。

    此时高殿之内却是哗然一片,乱得不可收拾,群情汹涌之下,全是喝骂诅咒之声——天门中人行事多有偏邪诡异,每代都有人与“意剑”结下死伤深怨,此时众人反应过来,皆是怒不可遏,喝骂之声不绝于耳。

    无翳公子眼中的轻笑,终于在这一瞬消失不见了。

    他仍是孤身一人伫立,迎面而来的是众人眼中的杀意怨恨,漫骂诅咒之声宛如海天巨浪,扑面而来——这孤零零的一个人,似乎瞬间就要被这怒潮吞没。

    然而——

    无翳公子静静的,举起了手。

    他的五指长而纤细,宛如玉雕晶莹一般,好似还带着莲瓣的香气。

    单手腾空,屈指结印之下,他的掌心顿时升起一团炽亮已极的光芒!

    那光芒吞天夺地,一眼望去好似由无数繁密诡异的咒文凝合而成,一者为金,望之如天之初始,光之华宇,另一为玄,观之如地之深渊,暗之尽宙,玄金二气合为一体,好似一团太极圆旋,又似一团星海浩瀚的微小宇宙!

    光芒一出,众人的怒喊骂声,暴怒气势,都被湮灭其中,烟消云散。

    “你们……想说什么?”

    冷冷的疑问,从无翳公子口中传出,响彻每一个人的心间,脑海。

    “如此喧哗,你们究竟想说什么?”

    轻笑一声,无翳公子又问了一遍。

    无人敢开口,每个人皆是混身战栗,以自身术者之力拼命抵抗着这充斥天地之间的绝高威压!

    “方才这么七嘴八舌的,我什么都没听清楚,你们一个一个说!”

    无翳公子信手一指,正好点中方才情绪激越,闹得最凶,冲在最前之人——他也是出自苏幕麾下的。

    他眯起了眼,仿佛心头慵懒欢娱,曼声道:“把你方才所说的,重复一遍。”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扶摇直上九万里

    “我、我……”

    无翳公子只是轻笑一问,那人如何敢答,却是面容惨白失了血色,昂藏身躯颤得厉害,“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无尽炽亮的光芒将整个大殿照亮,所有人都觉得眼前刺痛,浑身战栗之下,纷纷以自身修为抵御这强大恐怖到极点的力量!

    无翳公子扫视四周,众人一触及他的目光,纷纷低下头去,好似那雪玉清澄的双眸是世上最残之毒,最狠之刃。

    高殿之上,再次陷入了寂静,方才汹涌激愤的怒潮,来得快,去得更快,宛如冰消雪融,不留半点痕迹。

    无翳公子轻笑一声,似讥诮又似赞赏,“看来,大家暂时是没什么想说的。”

    一旁苏幕压下微微涌动的气血,冷眼看他的作为,心中惊疑不定——无翳公子的九转琉璃决,竟已进境至此,实力之强简直是骇人听闻。

    但他摆出如此强悍之态,是要用强力压服众人吗?

    苏幕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道深思的光芒。

    不,这不是无翳公子的作风!

    无翳公子虽然生性冷酷高傲,但他毕竟是一宗之主,深谙天门的种种规矩和人心流向。

    术者以实力为尊,今日他若是硬要以强力压服,众人敢怒不敢言,但对于“意剑”的憎恨和不服,将使无翳公子陷入微妙的孤立境地,对于他想达成的种种目的来说,却是得不偿失的。

    他正在心思闪转,却见无翳公子缓缓收起了咒文术印,炽亮无比的玄金光芒逐渐隐没于掌心。

    众人感觉身上一阵轻松,压力骤减之下,尚来不及喘气,却听无翳公子冷然一笑,道:“你们若是无话可说,就轮到我来说说此事了。”

    他瞥了一眼苏幕,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苏幕却发觉,他眼角那抹微妙笑意竟然加深了。

    他心头一沉,却听无翳公子轻声一笑,道:“苏宗主小时候真是身手敏捷,一些鸡鸣狗盗之事做得真是流畅自如,连我师尊都没发觉你在一旁偷听。”

    众人想起方才苏幕所说,他调皮捣蛋躲进长鼎里,顿时面面相觑,偷眼望着上首冷酷邪魅,位高权重的天寰宗主,想象他如寻常混帐顽童一般爬窜的模样,互相换了个眼色,拼命忍笑之下,嘴角抽搐得有些古怪。

    苏幕的面色黑沉下来——并非单纯因自己被人嘲笑的目光打量,他赫然发觉,经过这一打岔,方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不知不觉的松缓下来。

    无翳公子半是玩笑,半是奚落挖苦的说了这一句,随即大大方方道:“苏宗主所说的三点理由,确实是真,我师尊当时确实是以这三条拒绝收我为徒。”

    他满口承认下来,竟是连半点否认辩驳的意思也无,众人反而觉得离奇,都屏住呼吸,静静听他说话。

    苏幕心头那种不妥的感觉更加强烈,高殿之上,只听无翳公子毫无畏惧难堪之色,侃侃而谈道:“但是我师尊是何等人物,高瞻远瞩自不在话下,明明提出这三条理由,最后却仍将我收入门墙,各位不想知道个中缘由吗?”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心生好奇,议论声逐渐停止下来,满殿只听无翳公子的声音,轻笑嫣然,竟在不知不觉间蛊惑人心——

    “我师尊的三条理由,我当时都予以辩驳,他认为我言之有理,深思熟虑之下,仍然收我为徒,并传以衣钵。”

    “首先,我乃诸侯贵胄之子,这也没有什么好讳言的——但我反问师尊一句:如今这数十年的乱世中,涌现出来的新一代帝王,皆是出身草莽,他们若是又修术法,又登帝座,谁能阻拦他们永生万世的统治天下?”

    这一句言辞锋锐,却是直指问题的核心,众人不觉哑然,细思之下,不觉汗湿衣襟——是啊,当今天子昭元帝便是出身微贱,他根本不是轩辕帝血后裔,不修术法的规矩对他起不了任何限制,若是这位天子想求长生,窥探术法之道,谁能阻拦?

    “所谓天门的规矩,时至今日已起不了防范作用,根本已是腐朽陈习,毫无任何价值!”

    无翳公子侃侃而谈,眼中闪过自信高傲的光芒,言辞犀利之下,竟无人能辩难于他。

    “师尊的第二条理由,是我与清韵斋有生死之仇,将来只怕要拖累宗门陷入仇杀——可我想问各位一句,今时今日,哪怕我天门与清韵斋无怨无仇,清韵斋那群自命正义的人就愿意从此放过天门,不再与我们敌对了吗?”

    “当然不可能!”

    “是啊,他们见了我们就喊打喊杀的……”

    “他们说什么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表示意见。

    “正是如此!所以我天门与清韵斋,于生俱来便是立场相反,彼此之间乃是水火不容——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又何必畏事退让!”

    无翳公子目光闪动着光芒,似兴奋,似冷然,众人触及他的目光,却都好似被点燃了心头戾气,气血翻涌之下,竟是一片同仇敌忾之意!

    无翳公子轻笑着展开他的纸扇,上面竟是一片倾城华丽的粉色桃瓣,飘飞轻扬间,好似有两人依偎花间,妖娆之外更添迷离摄魂。

    他的嗓音飘荡在众人耳间,一点一滴,浸润入心——

    “至于最后一点,我也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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