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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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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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嘉哪有心思喝茶,她略微一抿,便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道:“我要走了。”

    “姐姐这就要走了?留下多坐坐嘛……”

    丹离笑靥如花,却是依依不舍的拉住了她的衣袖。

    丹嘉眉间露出一丝蔑然不屑,轻而坚决的从她掌中抽出衣袖,“我要回宫了。”

    她起身走到房门口,却突兀停住了脚步——

    “五妹。”

    她轻声唤道。

    不等丹离回答,她冷冷道:“身为宫妃,身上永远抹不去母族的印痕。石氏的荣辱,与你息息相关,若是有暇,还是在万岁面前美言一二吧!”

    她站在门槛处,仿佛抬头仰望着中天之日,声音却蓦然压低,带上了几分诡秘之意——

    “对你来说,也是留条后路为宜——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就算是威震九州,如日中天的皇上,也并非是高枕无忧的。你可曾听过,昨日上元灯节之上,金翅鸟惊现神迹,竟然口吐人言,预言大为不吉。”

    她轻笑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口中只是喃喃的念着那一句——

    “血日灾劫出天都,六朝王气黯然收。西方今日有圣人,龙章凤姿恒为君……”

    冷然笑声宛如冰玉落地,轻笑声中,丹嘉飘然而去,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丹离眼前。

 第一百章 天生丽质难自弃

    丹离手中捧着瓷杯,笑吟吟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龙章凤姿恒为君吗……”

    她端详着手中专门为丹嘉所奉之茶,微笑之下将手一松,只听一声清脆响声,瓷杯落在地上,碎了个四分五裂。

    “你心心念念,还是一个恒字啊……”

    她笑意越发加深,甜糯语气之下,却是让人心头发凉,“我本以为,只有乡野村妇才会相信这些谶纬神言……没想到啊,一只扁毛畜生的胡言乱语,就能让你如此兴奋?”

    她哈哈大笑之下,仿佛乐不可支,“陷入情爱迷恋的女人,真正是愚不可及!”

    ……

    丹嘉断然离去,一气走到宫门照壁前,这才觉得面上发烫,额角也一抽一抽的疼,不知是因为发怒还是悲伤。

    她挥手示意不用宫轿,信步走到宫道长巷之中,身后侍女远远跟随,却因她面色不佳,并不敢多加劝说。

    她步伐急快,不多时就走到了分岔道口,这里有一处清浅池塘,几块湖石将水面点缀得出尘一碧。

    缠绕虬盘的紫藤架下,远远便能看到,有两位女子正对面而站,气氛隐隐对峙,身后更有宫娥数名,却是惊慌得不知该如何劝解。

    丹嘉定睛一看,那朱红蜀锦亮得耀眼,不正是淑妃王慕菱吗?

    另一人甲胄在身,银色鬼面,亮红珠链垂挂于前,与手中长戟交相辉映,刺得人眼角生疼。

    淑妃怎么跟阮七闹起来了?

    丹嘉心中一动,疾步上前,十步开外,便听见淑妃的娇柔笑声,“阮将军又在巡查宫中吗,真是辛苦了。”

    她停了一停,以袖掩唇笑道:“只是将军你虽然勤勉,宫中却仍不太平呀——我听说昨夜死了两个人,据说是被吸干鲜血,浑身干僵……”

    她刻意在这里加重了语气,身边围绕的宫女们听了这话,顿时一片吸气惊叫声,有人甚至捂着脸,吓得浑身颤抖。

    “你承担着镇守之职,却任凭众人却被凶案吓得惶惶不安……阮将军,这就是你的为臣之道吗?”

    淑妃笑意盈盈,口中言辞却锋利如刃,直逼阮七要害。

    “宫中有凶徒作恶,我确实难辞其咎。”

    阮七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她,眼神并无任何恶意,却让她心头一震,不由的咽下了半截嘲讽。

    “但是宫中一向禁卫森严,即使昨夜是上元灯节,也只是允许宫女们在外逗留一阵,子夜之刻全数将腰牌收回,若无宫中之人相助,贼人根本是插翅难进。”

    “全宫上下几千号人,到底是谁做了亏心事,自己心里清楚。”

    阮七禀持武人的性子,说话简洁了当,言下之意却是让淑妃气得面色绯红,“你这话的意思是怀疑我了?!”

    “末将不敢。”

    阮七微微欠身,由银色鬼面中露出的双眸,却毫不隐晦的露出不屑之意。

    “你……!”

    淑妃气得手足冰凉,随即却转怒为笑,眼角一弯之下,风情无限,“寥寥几日不见,将军倒是变得能言善辩,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她的声音清脆甜美,字字句句却仿佛染着毒汁一般,来势汹汹,“阮将军如此伶俐,却宁愿放弃高官厚禄,守卫京畿大内,就是为了亲近万岁吧?”

    “可惜啊,你这副银铁鬼面一戴,再怎样的花容玉貌,都没人能看见呢!”

    她掩唇笑得花枝乱颤,“阮姐姐你又何必故作神秘,脱下面具,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惊人美貌吧?”

    阮七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淑妃娘娘若是有这个本事,不妨来取。”

    “好,这可是你自己亲口所说。”

    淑妃敛住笑意,朝旁使了个眼色,一位绿衣宫女越众而出。

    “这位绿鄢姑娘,是太后赐给我的大宫女,就请她来为姐姐卸去面具吧。”

    那绿鄢容长脸,眼睛不大,看着没什么特别,只是当她伸出手时,那五指比起别人,指节处却有着粗大的茧子。

    她单手从香囊中一掏,便有三颗铮亮的铜弹出现在掌心。

    “将军小心了。”

    她平平说了一声,手中疾影一出,弹子竟如鬼魅一般呼啸而去,直射阮七面上。

    间不容发之刻,阮七头一仰,极为潇洒的避让开去。

    “好身手。”

    绿郾赞了一声,手指平空弹动,无声劲风在空中四下飞舞,弹子竟宛如活物一般,呼哨一声调头折返。

    刹那间,满空里全是铮亮铜影,呼啸疾飞之下,更是神出鬼没,转折回返,让人防不胜防。

    阮七横过长戟,欲挥舞格挡,却觉身后恶风疾呼,心知不好,偏身一让,侧着脸险险让过,交错一瞬间,铜弹擦着面具而过,鬼面松动之下,当的一声铿然落地!

    面具落地的同时,阮七脑后长发也被劲风震动,簪环落地叮当连声,一头乌黑长发再无遮挡,如堆云积雪般披散而下。

    绿鄢从口中吐出最后一颗铜弹,静静看着自己的成果——虽是暗算,能射中传说中的巾帼女将,也让她禁不住志得意满。

    此时一声惊呼,却是淑妃口音,惊惶之下,满是不可思议。

    难道阮七的面容,真有那么恐怖?恐怖到让淑妃吓成这样?

    绿鄢好奇心起,抬头看时,一时竟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金灿日光浅落,照得那一张面庞越发雪白,冷然英气的双眸之下,竟有着挺翘的琼鼻,吹弹可破的柔嫩肌肤。

    日光的侧影在两颊点出半片阴影,仔细观察,仍能看到那雪白肌肤上有着浅浅的细碎旧疤——但已是淡到可以忽略,若不细看,根本是毫无痕迹。

    她的五官无一不美,英气中却另有一种沉静清丽,让人望而心醉。

    嫣红优美的唇形微启,发出冰冷而笃定的讥诮,“这便是末将的真实相貌,淑妃娘娘看够了吗?”

    “你、你……这怎么可能?!”

    淑妃惊得嘴唇轻颤,几乎语无伦次了。

    阮七虽然以铁面遮盖,但见过她真容的军中袍泽也并非没有,他们都言之凿凿:那是一张看了会做噩梦的脸!

 第一百零一章 似真非真丽人颜

    阮七冷笑着端详她惊愕的神情,随即扫视在场众人,原本面带嘲笑,准备看一场好戏的宫女们,顿时被她那冰冷带煞的目光吓得两股战战。

    阮七冷然轻笑,睥睨的目光扫视着这些女人——她的视野所及,逐渐泛上淡淡的腥红。

    这些女人……这些等着看好戏,准备奚落她丑陋容貌的女人,她一个个都深深凝视,似乎要将她们的形貌都刻在心中。

    眼前的腥红由淡而深,她的双眸一闪,竟现出两点诡异的红芒……

    下一瞬,幽沉嗓音打破了现场的危险凝滞——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冷漠一声,却让阮七的眉眼升起欢喜柔意,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礼,“皇上。”

    淑妃愕然回头,却见幽径另一条,昭元帝着了云绸箭袖,身后武侍捧了他的长枪,显然是才练武而归。

    淑妃的眼中闪过一点畏惧和难堪——方才自己说的话,他究竟听见了多少?

    昭元帝却并不理会她,只是向阮七微一点头,“你上次的伤如何了?”

    话音未毕,他的目光凝住了——日光照耀下,阮七的面容透着淡淡红晕,正对着他展开笑靥。

    这一瞬,她的眉眼含笑,英气之中更见清丽出尘,昭元帝看在眼里,却是如遭雷击一般——

    恍惚间,他好似看见多年前,与他青梅竹马、畅快欢笑的那个小小少女!

    羽织!

    他禁不住眨了眨眼,那份神似之感却仍挥之不去,再仔细端详,他心中更加狐疑。

    “你的脸……”

    他的声音满是疑惑,却又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阮七侧过脸时,颊边淡淡笑涡,竟也有五六份羽织的神韵。

    阮七伸手摸了摸脸,微微一笑,平素冷漠的面上,此时竟是宛如春水流辉一般,“皇上也已经几年没见到我的面容了吧?”

    昭元帝一楞,阮七十岁那年,他将她从肮脏污秽的街头捡回,这个饱受家人凌虐的少女便加入了义军之中,初时她还年幼,不觉得自己相貌有什么不妥,后来受人嘲笑,这才发狠戴起了鬼面,从此不再露出真实容貌。

    一晃又是十多年过去了,昭元帝此时才惊觉,当年衣不蔽体,满身伤痕的那个女童,如今也是双十年华的清丽佳人了!

    阮七见他眼中露出回忆感怀之色,不由的轻轻一笑,平素的冰冷在这一刻彻底融化,“我寻着了好的药膏,热敷在脸上,几年下来,才有这等功效——可惜还是有些细碎疤痕……”

    昭元帝眼中闪过一道流光,好似是凝视着她,又似是对着虚空中,那早已与他分道扬镳的心爱之人,竟是茫然凝思,陷入了沉默之中。

    阮七目光一闪,看向他身后的长枪,直截了当的说道:“皇上是在练枪吗?正好我也多日未曾对战,有些手痒了……”

    昭元帝已经回过神来,听她说得如此畅快,不禁大笑道:“你的武学全是朕所授,如今却要向朕挑战吗?”

    阮七不服输的昂起头来,眼中闪过跃跃欲试的快活光芒,“皇上自然是明师,所以徒弟更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敢说!”

    昭元帝素来喜爱她爽朗刚健的性子,一时心头也起了切磋较量之心,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持了兵器,朝着练武场而去。

    “万岁……”

    淑妃迟疑的上前娇唤,昭元帝却是去得远了,更兼与阮七谈笑论武,竟是丝毫不曾听见她满是柔情的声音。

    淑妃死死凝视着两人的背影,面色不禁一白,随即又缓和下来,她款款笑道:“万岁真是性情中人,说是切磋,居然马上就去得远了。”

    话虽豁达,她手中被绞得死紧的巾帕,却真实显示了她不平静的心情。

    ……

    “我们这次三个人挤一个小耳房,连床板都险些搁不下,真是前所未有的艰苦啊!”

    因为德宁宫大举修缮,没个三五日不会恢复,所以三人暂时歇在耳房,各自睡在一个小木榻上。

    暗夜寂静又兼地方狭小,姬悠的抱怨声好似在耳边一般清晰。

    “你少给我聒噪,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再废话就让你睡地上去!”

    梅选侍一顿狠骂,终于让他老实下来。

    丹离扑哧一声笑了,居然又逗起了姬悠,“老董和小森他们都是寄宿在其他宫的奴婢下房,那里比这还舒适好些,你也可以搬去那里嘛……”

    梅选侍冷笑一声,“自从他上次赏花,却把人家陈宝林院中的菊花浇了个半死零落之后,六宫上下已经把他列为拒绝往来的危险人物了。”

    姬悠一时语塞,丹离顿时笑得捶榻,只觉得这位姬才人真正是倾国倾城,空前绝后。

    三人正在笑闹,骤然却听墙外一阵凄厉尖叫!

    暗夜寒深,风声呼啸,乍闻这一声,简直好似鬼魅夜哭,撕心裂肺!

    麻将原本睡在小被子下打着胡噜,此时却似惊弓之猫一般跃起老高,双瞳眯成一线,却死死得盯着窗外高墙的方向,浑身绒毛都跟跟炸开!

    丹离摸着它的脊背,却发觉麻将在微微颤抖,好似极为恐惧。

    她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凑近了它的耳边,悄声细语道:“不过是失了魂魄,正在逐渐妖化的凡人,你怕成这样,简直是丢我的脸。”

    麻将喵喵哀叫着,浑身仍在哆嗦,此时姬梅二人也觉得心神不安,各自匆匆披衣而起,正在抽搐是否要看个究竟,此时又闻一声惨烈尖嚎,好似有什么东西跃过了耳房一侧的高墙,动静颇为激烈!

    梅选侍燃起了烛灯,面色却有些发白,姬悠沉声道:“你们俩不要出门,我去看个究竟!”

    他抽出腰间软带,内力劲甩之下,珠玉琳琅的软带顿时成为杀人取命的利器。

    “你、你自己多加小心!”

    梅选侍犹豫一下,终究说出了口,姬悠却顿时眉开眼笑,浑身骨头都轻了三斤,“小梅你是在担心我啊……”

    他潇洒的起身,拍了拍她的肩,随即打开了门,在瞬间闪身而出。

    房外北风呼啸,冷意夹杂着一种浓厚新鲜的血腥味,顿时扑鼻而来。

    “这么多血……只怕是死了不只一个!”

    姬悠正在低声嘀咕,一道劲风疾袭而来,黯淡的天光之下,隐约竟是一只利爪!

 第一百零二章 蜡炬成灰泪始乾

    利爪挟带血腥味,疾如闪电,直对姬悠的咽喉。姬悠心中暗惊,手中软剑一抖,两者撞击之下,顿时火花四溅。

    暗处那黑影低吼一声,似乎声中带痛,随即利爪再伸,竟生生涨长了三寸,青黑铮亮,好似金铁一般。

    姬悠心中一沉,知道是遇到邪祟怪物了。软剑一振,发出嗡嗡低响,闪烁不定中剑花宛如青莲暴涨,瞬间将黑影牢牢锁定。

    但见剑光冲天,方圆数丈宛如暗夜白昼,黑影倒退三步,却仍中了数道剑气,身上所披的黑斗篷上溅出数道血花,整个躯体微微一颤,却随即发出更为猛烈狰狞的嘶吼声。

    黑色斗篷遮盖了他全身,看不清究竟是否是人形,见只它双腿用力蹬地,力冲之下,竟沿着高墙上大树。

    暗夜中,大树的枯枝重重叠叠,已在宫中生长了百年,就算是最喜欢爬树的小森,都未必能摸清所有枝干的方向,更别说很少出门的姬悠了。

    姬悠微微仰头,仔细观察着树上动静,却也不敢忽视四方气流的变化。夜风呼啸,吹得枝干一阵簌簌摇晃,仿佛有无声的鬼魅之手在暗中操弄。

    说时迟那时快,在眼角刚被寒光刺痛的瞬间,武者的直觉已让手中之剑缠击而上,软剑在内力冲击下发出闪烁雷光,瞬间将来袭的尖利指爪绕住。姬悠还没能松一口气,却觉得手腕发麻——那黑影一跃而下,身法奇快,竟是将全身力道都压在姬悠的软剑上。

    黑影纵身在空,双爪交替而舞,十指招招狠厉,有一记甚至插着姬悠的鬓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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