倐地,未及那抹淡笑晕染开来,窒息般的痛楚乍然袭来,绝美的脸蛋上痛楚变得愈发尖锐起来。
……
一弯月亮悬挂天际,流散着惨淡的月色。原是落雪的时日,却在前日骤然停歇下来,反是一轮圆日,消融了院落数日的积雪。
“焉儿,快藏起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更不要出来!”少年焦急低声喊道,一身白色衣裳沾了些许污泥,幽黑的双眼满是惊恐、焦急与绝望,并不时惶恐地向四周张望着。
站在他身旁的约莫十岁的男孩却只紧拽着他的衣袖,清艳绝美的脸蛋上,一双清丽的双眸透着极度的惊恐与倔强。小小年纪便生得一张绝美的脸蛋,长大后又如何得了,定然是一位倾国绝色。
慌乱地环视四周,少年内心已是万般焦急,见男孩依旧拽着他的衣裳不放,少年气急扬手甩了男孩一巴掌。
“啪”。清亮的声音让二人都怔住了。月色流散在院落里,愈发惨淡。
少年首先回过神来,扭过头狠心道:“快走!云哥哥再也不要你了,你莫要拖累了我!”目光直直落在院落一隅的竹从上,眼中满是深深的疼惜,却压不住那绝望的悲伤。
闻言,男孩清澈的双眸霎时泛起了盈盈水光,映着那惨白的月色,竟是如此的戚然悲伤。
紧咬着下唇,紧拽衣袖的五指泛着苍白,男孩仍旧倔强地站在原地。
见此,少年猛地甩开了男孩的手,又狠心地推了男孩一把冷冷道:“走开!”
月色下,晶莹如珠的泪水纷纷滚落,男孩终于颤抖着放开了手,转身踉跄着跑开了,藏在了数从竹林后。
见此,少年只得焦急地一跺脚,而后急急向旁边的院落跑去。
死死地盯着那消失在门后的背影,藏身竹林后的男孩清丽的眼眸顿时尽染了绝望的悲伤。
忽然,杂沓的脚步声传来,顿止。少年一步一步地退了回来。
见他去而复返,男孩双眸顿时一亮,可不及他暗暗欣喜,极度的恐惧又猛然捉住了他全身的感官。
一群黑衣蒙面人手执利刃,正一步步向少年逼了过来。
“说!你表弟藏在哪里?”锋利的刀,映着惨白的月光,闪动着阴冷的白光。
少年虽全身颤抖不止,却紧咬下唇,不说一个字。
“千万不要考验我的耐心,说!你表弟到底藏在哪里?”一蒙面人冷冷说道,锋利的刀闪着嗜血的白光。
“不知道!”少年颤抖道。
白光忽闪,阴冷的刀掠过少年单薄的胸口。瞬间,一道狰狞的血痕横过少年的胸口。少年闷声痛呼了一声,一道血蓦然自下唇绵延而下,一张脸也在瞬间变得苍白。
男孩紧紧咬着下唇,双手紧捂住嘴,泪水直溢出了眼眶,止不住地往下淌。
“在哪里?”
“不……知道……”
森冷白光闪过。
……
血沿着刀口“吧嗒、吧嗒”的滴在地上凝成一滩猩红。蜷曲倒在在地上的少年衣襟早已是一片怵目的殷红。
男孩的脸上斑斑泪痕早已干了,只僵坐在地上,双眸呈现出一片茫然的空洞。
“大哥,这小子看起来还真嘴硬,一刀了结他算了!他那小妖孽表弟孤身一人,在京中无亲无故,迟早会落入我们手中,到时候抓了他交了差便罢!在这和这小子干耗时间恐不妥,待到天亮引来路人报官可就麻烦了!”一蒙面人上前催促说道。
闻言,那蒙面人点头,咬牙切齿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表弟藏在哪里?你说了就饶你一命,不然送你去见那对死命夫妻!”
脸胜纸白,少年低敛了眼眸,*微微翕动。
见状,那名黑衣人欣喜地将耳朵凑近前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黑衣人捂住右耳,右手顺势向前一递。
一道红光忽闪而过,胸口蓦地一阵发凉,浸血的刀自胸口穿透而过,猩红的血霎时自少年惨白的双唇疾涌而出。
终于,一行黑衣蒙面人纵了一把火便匆匆离去。
惨白的月色照着孤寂的院落,刺骨的寒风将男孩冻醒,男孩跌跌撞撞跑了过去,小心的抱着全身染血的少年,双手紧紧压着少年涌血的胸口却是如何也止不住血流。男孩泪流满面,全身剧烈地颤抖着,苍白的双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焉儿……方才云哥哥打你那一巴掌……可是……很疼?”脸色惨白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断续微弱低道,见男孩一迳地流泪不止,不由吃力地抬起手来轻轻地*着男孩的脸颊,胸口剧烈起伏,似在努力地纳入空气。
“焉儿……云哥哥……不是真心要……打你的……”少年艰难地*低道,双眼满是悲伤的痛楚,方才抵死不落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男孩猛摇头,泪流不止的双眼透着浓烈的恐惧,张大的嘴依旧不能发出声音来。
猛吸了一口气,少年微弱地*道:云哥哥怕是……要食言了,前几日答应你的风筝……怕也做不成了,焉儿……”突地,一股猩红的血又疾涌而出,胸口的血依旧止不住的流淌在地上。微热的血一点一点地带走生命的热度,少年的身体愈发冰冷下来。
看着眼前人不止的血涌,深度的恐惧如潮水灭顶袭来,泪流不止的男孩猛然间喊出声来:“云哥哥……云哥哥,你不会死是不?是焉儿不听话,云哥哥吓唬焉儿的是不?”颤抖的双手慌乱擦拭着少年嘴边的血迹,纤细的双臂紧紧地抱着少年,仿佛这样便能留住他的云哥哥,便能留住这世上最后一丝温暖。
狰狞的大火吞噬着这座院落,浓烈的黑烟漫了过来,呛得的男孩止不住地猛力咳嗽。
“焉儿,答应……答应云哥哥不要哭……也不要报仇了,忘了这一切好好的活下去……”少年突然双手紧紧抓着男孩的衣裳急切说道,双眼大睁。
“焉儿不哭,焉儿一定好好活下去!”男孩点头哭道,“云哥哥……你……”
蓦地,少年紧揪衣裳的双手猛然落下,大睁的双眼也缓缓阖上,只有嘴角噙着淡淡心慰的笑永不逝去。
男孩张了张嘴,却是无声。
抱着早已冰冷的少年,男孩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口里重复低语着,未及发出的声音成型便逝去在凛冽的寒风里。
如絮雪花纷纷坠落,空寂的院落逐渐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屑。
终于……又……落雪了。
终于……
终于……
“你留?或是走?”突地,清脆的嗓音幽幽飘来。
缓缓地转动着头环视着四周,迷茫的双眸好半天才恢复了些许清明。
白衣男子,长发飞舞,负手立在高墙上。
“走!云哥哥和我一起走!”看着怀里似在沉睡的少年,男孩哑着嗓子颤抖说道,睁着漆黑的双眸不让泪水滑落眼眶,仿佛一瞬间成长了起来。
云哥哥,焉儿一定不哭,一定不哭,一定……
“等等,还有爹爹和娘亲,他们……”男孩急急喊道,扭过头去,身后的院落已陷入熊熊大火中,火势依风直上。
闻言,白衣男子抱着男孩与少年翻身跃上高墙,低声说道:“火势太大,我无能为力了。”
霎时,胸口猛地一阵揪痛,清丽的眸子一片水光盈盈,可泪水始终未滑落。男孩倔强地不肯回头。终于,在转过街道的尽头时,男孩微微侧过了脸,泪水悄然凄戚滑落了下来。
火势越来越大,滚滚浓烟冲天不散。
那夜,温馨的府邸化为灰烬。
那夜,幸福盈溢的心骤然死去。
那夜,纷纷扬扬的大雪再度落下。
从此,男孩便跟着白衣男子习剑,承诺听命于他八年。
从此,名满金陵的盈月楼便多了一名抚琴舞袖的绝色美人,权贵子弟一掷千金只为美人倾国一笑。
从此,天下第一暗杀阁便多了一名名满天下的冷面杀手,一柄薄薄软剑,饮过无数殷红。
……
“云哥哥,云哥哥……”柳焉哭声喊道,双唇抖动不已,瞪大的双眸满是惊恐,夹杂着噬心的悲戚,绝美的脸蛋也早已是泪痕斑斑。
风雪逐渐停歇,偶尔稀稀落落坠下数片雪絮,坐在雪地上的人,纤细的双肩却积了厚厚一层雪。
良久,清滢的眼眸清明了些许,恨恨道:“云哥哥,那帮恶人已全数被我诛杀。他们死有余辜!”顿止,仿佛一起了什么,撕裂心肺的痛楚闪过双眸,垂下眼眸低怯道:“云哥哥,你可怪焉儿双手染上无数人的鲜血肮脏至极?云哥哥,焉儿虽为……”稍顿,抬起了眼眸,急切道:“焉儿虽为杀手,却不曾错杀好人,更不曾错杀忠良,你可信焉儿?”
垂首跪在碑前,柳焉低声啜泣,单薄的双肩不断*。过后又强忍着止住了哭泣,拾起雪地上的风筝,欣喜道:“云哥哥,焉儿做了风筝,送给你好不?”言毕,从衣内摸出火折子,轻轻吹气,一团火焰霎时跳动起来。
燃烧的风筝,火焰乱舞,宛若火色蝴蝶于风雪中翩翩起舞。顷刻间,那只风筝便化为灰烬。
柳焉拾起那抹灰烬埋在了碑前的雪层中。
霏霏的雪絮再度弥漫开来。柳焉伫立在碑前,不停地喝着酒。
轻落的白色花瓣……
摇曳,落地。
正文 第十一章 黯伤
大雪纷飞,高大壮丽的朱门外,两位容貌俏丽的侍女来回踱步,不时走下台阶向街道张望,神色一片焦急。
终于,一阵紧急的马蹄声传来,侍女匆匆走下台阶。
“城西守卫不曾见过柳公子!”一侍卫下马说道。
闻言,侍女清丽的脸蛋倐地变得苍白。
见状,另一侍女安慰说道:“秋岚莫急,李文、李武会带来公子的消息也说不定。”
听得这番话,秋岚苍白的脸蛋这才恢复了些血色。
又是一阵马蹄声,两名侍卫策马飞奔而来,还未下马,一侍卫便大声喊道:“城南守卫说大约巳时,有一容貌绝美的白衣男子出了城!”
顿时,秋岚不由一阵欣喜,喊道:“那白衣男子定是柳公子!”稍顿,双掌合在胸前默念了几句,而后又道:“李文,你们三人领一队人马即刻出发去城南梅林,一定要找回公子!”
“我们定会把公子接回来!”李文应道,转身匆匆进了王府。
待三人的背影消失在王府大门里,秋岚又转头对夏莲说道:“夏莲,吩咐厨房随时备上膳食,再吩咐小兰去碧落斋把炉火烧旺了!”
夏莲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又顿了下来,回头道:“秋岚,你莫要急,公子定会平安回府!”言语间,李文便领了数十名侍卫匆匆赶来了大门外。
雪絮纷飞的街道上,当今的逸王爷正领着一队轻骑急行回府,不时,那张俊美的脸上暗暗露出一阵笑意。
见状,众护卫皆感到莫名其妙,脸上一片茫然:王爷这是怎么了?一路发笑。
“王爷,可是刚才从楚大人那得到了好消息?”再也忍受不了自家王爷满脸诡异的窃笑,一浓眉大眼的护卫开口问道。
“张先,不得放肆!王爷的心思岂是你能妄加猜测的!”闻及其副手张先莽撞无理的问话,诀成开口呵斥道。
自知自个儿方才失礼,张先缩了缩头,不语。
马上的南宫逸棣却是脸微微一红,一阵讪笑,低道:“诀成,无妨!本王好不容易才从楚大人那挖来的消息。大伙高兴高兴也无妨!”言毕,心里一阵心虚,回想起来,花了一个时辰才撬开姓楚的那只狐狸的嘴,得到了四个字的答复:死缠不放!
死缠不放,死缠不放!
南宫逸棣暗自琢磨道,想到府里的人,便双腿一夹马腹,白马如矢,把诀成与众护卫远远抛在身后。
远远的,南宫逸棣便见数十名绒衣侍卫上马整齐待发,心头一阵发紧,隐隐不安起来。
一阵紧急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他们的王爷从纷雪中驭马疾奔而来。众侍卫立刻下马,一干人等跪地道:“王爷!”
南宫逸棣扬手示意众人起身。
“王爷!”才起身的秋岚突地又跪地焦急喊道,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见此,南宫逸棣心中猛地一跳,丝丝不安瞬间扩散开来。
“可是府中发生了何事?秋岚起身回话!”南宫逸棣拨马而下问道。
“王爷,柳公子辰时出了王府前往城郊梅林,至今……至今仍未回府!”秋岚跪地不起道,眼泪扑簌扑簌直往下掉。
闻言,南宫逸棣胸口顿时猛力一窒,好半天才缓过来,急道:“城郊梅林?城西、城南、城北皆有梅林,可知他去了哪片梅林?”
“是城南梅林!城南执勤守卫曾见过一容貌绝美的白衣男子巳时出了城南门,白衣男子定是公子错不了!”秋岚应道,眼泪渐止了下来,却仍旧执意不肯起身。
闻言,南宫逸棣翻身上马,转头道:“秋岚,你待诀成回府后,让他到城南门等候!”言毕,领着众侍卫扬鞭策马往城南门奔去。
如絮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朱门外方才积雪残存的空地顷刻便又覆上薄薄一层雪屑。
迎着风雪,南宫逸棣快马加鞭,一路急行,惊得道上行人纷纷闪身相避。
一到城门,南宫逸棣便大声喊道:“巳时出城的白衣男子往何方向而去了?”
城门守卫见是当今逸王爷,急急跪地答道:“回逸王,当时出城的人众多,属下只知白衣男子约莫巳时出了城门,并未留意他往何方向离去。”
闻言,南宫逸棣心中更是焦急,顾不得随行侍卫,扬鞭便欲策马而去。
“王爷,王爷,小的知道……小的知道……”突地,身后传来一阵叫喊声,南宫逸棣止了马鞭,调转了马头,只见一名小乞儿跪在雪地里,全身瑟瑟发抖。
“你知道他……”
未待他说完,那乞儿便急急点头抢先说道:“白衣小姐的大恩,小的铭记于心,愿一生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大恩!”
“白衣小姐?”南宫逸棣一惊,神色微变:难不成白衣人不是他?
“嗯!小的从未见过像小姐那般美心地也那般善良的人了!小的甘愿一生侍奉小姐左右,以报小姐的大恩大德!”见马上的人神色焦急又迷茫,小乞儿忙说道。
蓦然,南宫逸棣恍然大悟:众人初见他不也当他是女子么?
思及于此,南宫逸棣忙开口问道:“他往何方向去了?”
乞儿伸手指了指东南方向。
得了确切方向,南宫逸棣便扬鞭策马一人冲入了风雪中。
纷飞风雪中,骏马如矢,在空旷的雪地上飞驰。
寒风夹着淡淡梅香迎面而来。终于,南宫逸棣到了梅林。
漫天无际的梅林,梅花颤颤,幽香阵阵。风起花涌,漫漫花瓣,婀娜飘零。
由于梅林枝干太过横斜,欹曲交错,马儿在中行走很是艰难,心急如焚的南宫逸棣哪容得半刻的迟缓,弃下爱马,施展轻功飞身掠上梅树,一路寻觅柳焉的踪影。人过处,片片花瓣,如雨纷落。
“焉,你在哪?可还在梅林里?”南宫逸棣不停地大声喊道,可是这片冷冷梅林,只是花瓣飘落,雪絮纷扬,并未传来任何应答声。
掠过了大半个梅林,仍不见柳焉的身影,南宫逸棣内心不禁一阵恐慌。
柳焉,你可千万不能出任何事……不能……千万不能……
一株白梅,清傲孤丽,在那片红梅树中格外显眼。
南宫逸棣飞身掠向白梅,紧张地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了。
终于,高悬的心安然落下。
白梅树下,一白衣人跪坐在雪地上,如墨青丝似瀑布般地倾泻下来,逶迤于地。
方始跨出一步便收了步子。
坟墓?
柳焉一口一口地抿着酒,突地,伏在雪地里轻声哭泣起来,纤细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微微*着。
良久,柳焉才止住了哭泣,幽幽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夜来梦里忽还乡……”轻幽的嗓音愈发轻细,渐渐不及耳闻。
南宫逸棣胸口隐隐作痛起来。
焉,你为何如此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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