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焉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光落在了远处的梧桐树上,神色又变得迷茫起来。良久,才幽幽道:“名儿呢?小名儿就叫……杏杏好了,回头你再帮他取个名罢!”说罢,转身便走,南宫逸棣忙跟了上去,二人出了巷子。
李婉玉,孩儿取名杏杏。我定会让他给孩儿一个好前程,你必信我。我柳焉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至于杏杏的身世,无论是为了你的请求还是出于我的私心,我恐将永不说与他听,你也莫要怪我。至于往后你有幸得老天垂怜与杏杏相认,我也管不着!
夏莲与秋岚晨风三人一直侯在路边,见两人出来了便围了上去。
“公子,抱了这么久也该手酸了,让我来抱抱好了。”夏莲欣喜道,弯弯的眼眸怜爱地看着那粉嫩嫩的小孩儿。
不待柳焉将杏杏递过去,夏莲便迫不及待地伸手从他怀里抱走。可杏杏一到她怀里便亮开了嗓子“呜哇”地啼哭了起来,任夏莲又是轻轻拍抚又是逗弄着,万般计谋都使尽了也无济于事。于是早就垂涎不已的秋岚急忙开腔道:“看看看!夏莲,你不会抱小孩儿了吧!瞧你把他吓得哭成啥样了,都心疼死我了!”
夏莲一脸不情愿地将杏杏递了过去。结果还不是一样,任秋岚低声相哄,晨风在一旁耍猴戏般又蹦又跳做鬼脸逗乐,杏杏就是啼哭不止。
瞧见杏杏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秋岚也急了,转手将杏杏又还给了一脸紧张的柳焉。说来这小孩儿也怪,一回到柳焉怀里,肥胖的小手胡乱抓了几下,揪住了他的发丝儿愣是止住了哭声,小嘴吧唧吧唧了几下又安分睡去。
众人面面相觑。
“敢情这小孩儿把公子当作娘亲了!”夏莲若有所思道。话音才落,忽又瞪大了双眼紧张兮兮地盯着身旁人,低道:“难道……公子当真是这小孩儿的娘亲不成?公子,你说实话!”
闻言,柳焉长睫一掀,狠狠地瞪了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一眼,没好气道:“你有听说过男子生小孩的吗?”
夏莲摇了摇头,道:“是没听过……可换做是公子你的话,以王爷的身份,又加之王爷在江湖上奇人怪士的朋友一大堆,这就另当别论!毕竟‘天下之事,无奇不有’啊!”
众人连连点头,三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殷切期盼。
“别这样看我!肚皮儿没那么大,藏不下杏杏!”柳焉不由气道,一人轻轻赏了一记爆栗以示惩戒,转身就走。
三人悻悻地跟了上去。
要是那小孩儿是公子与王爷所生那该多好啊!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心事
初冬清晨,微寒薄雾四处漫起,笼锁重楼高阁。清寂的院落里,桃梨树木,枝枯叶陨,早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唯有勤书房处那片名贵的茶花正如火如荼地漫放不休。
花瓣重叠繁复,蕊丝荧黄灿烂。
红茶妖娆艳丽,如火似丹;白茗清妍冰雅,若雪比霜。寒风忽起,霎时犹如火焰窜动,冰雪翻涌,极艳极素的两片茶花分外妩媚 艳 靡。
“吱呀”一声微响,阁门开启,十来个当朝要员陆续从勤书房里出来,个个一脸的疲惫凝重神色。
“王爷,兵部尚书王大人所反映的官将犯案入狱一案,我以为很不简单!”待众官走后,诀成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怎么说?”南宫逸棣放慢了步子。
诀成略微赶上前,压低了嗓音道:“王爷可还记得我年前南下扬州拜访屈老太师一事?当时我照你的意思一切从简,不做任何声张,可途中众官皆知,争相递送请帖,事后我以为是自个儿不小心*了行程。适才王大人把入狱众官的名单拿出来,我当时就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怎会如此凑巧?名单上基本包括了递送请帖的官员,我想上回是我猜测有误!”
南宫逸棣停了下来,负手而立。
“我以为拜访屈老太师弄得众官皆知一事,并非我不小心*了行程,实乃有人故意把这事传了出去,其中意图我想王爷该猜出了才是。”楚阳低低说道,见南宫逸棣面无表情,不予置评,大胆将心中推测全盘说出道:“某人想借机清楚非他派官员,至于他如何掌握到我们的行动,我想王爷身边定藏了不清白的人,而此人地位必定不低!”
南宫逸棣沉吟了良久才道:“在座众人哪个不是这些年来相互搀扶一路走来的生死搭档,而勤书房更有侍卫日夜把守,平时也有禁令,那人又如何得逞?”
诀成不赞同似的摇了摇头道:“官场上耳濡目染,金钱美色当前意志稍不坚定就会被拖下水,蒙蔽心智……”蓦然噤声,二人抬头看去。
原来是夏莲正朝这边走过来,近前福身。
南宫逸棣微点了头,道:“他怎么样了?睡醒了么?”
夏莲微侧过脸,满脸忧郁神色,低叹了回道:“公子人一大清早就起来了,这会儿该是用完早膳了,可心情还是和昨天一样,老是闷闷不乐,人前强颜欢笑,人后看着杏杏小公子发呆。前些时日瞧见小公子哭了还抱一抱,昨夜小公子哭得全身乏力了也不见公子摇一摇吊篮哄上一哄!王爷还不知道呐,晓是昨夜小公子哭得太厉害了,这不一大清早公子就唤来了刘嫂把小公子抱走了,还吩咐了刘嫂过些天再送回碧落斋。”话说道这里顿了下来,拉回了视线,又道:“夏莲这正是送几件小袄子去刘嫂那边。”
闻言,南宫逸棣不由地微拧起了眉,道:“前几日皇上赏了一箱珠宝玉器,你稍后去库房挑几样有趣的送来碧落斋,还有本王年前搁在床头匣子里的玉珠也拿给他。”稍顿,想了想,又皱眉道:“干脆就送那颗玉珠得了,别的东西他也不稀罕,送去了只怕会惹得他心里头更加不痛快。”
“王爷,惹得公子心里不高兴扔了你的东西还是小事儿,脾气一上来砸了碧落斋也是不无可能!”夏莲笑道,锤了锤肩。他家公子早是有前科的人了,当时要不是王爷在场,只怕早把碧落斋砸了个干净。
“王爷宠坏了小柳了!”诀成笑道。他就亲眼看到过小柳摔过三回碗,那架势如若他师弟不依,只怕要把吃饭的桌子都拆了才罢休!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事确是他师弟的不是,才使得小柳闹脾气。总的来说,大伙对小柳的评价是人漂亮、心地好、脾气温顺。至于碰上小柳摔碗的情形也是极少数的,事情起因大伙都明白九成九自是某人不安好心地摸了小柳的逆鳞。不过其实小柳有时也是怕极了他师弟,就比如说前不久的那件事。
事情起因就是皇上送来了一缸子珍贵品种的鸢红小鱼,他师弟很是喜欢。恰巧前一夜小柳和他师弟闹了脾气,第二天竟一反常态,一整天都乖乖地蹲在小池旁投食,嘴里不停地念叨,心里头大概是在计较什么,只是当时大伙没想到罢了,直到池畔传来他们家王爷的低吼,大伙匆匆赶了过去才恍然大悟。
红莲寂寥开放的小池里,数朵红莲已然残败,浑浊的水面正漂了一大片的“白肚皮儿”。
柳焉站在小池边,雪白的衣袍沾满了腥臭的淤泥,鞋袜早不知被他脱在哪里,一只裤腿高高挽起,另一支耷拉着踩在了光裸的足下,衣袖、裤腿儿、袍摆正“滴答滴答”地滴着水,地面积成了一个小水洼,手里拽着那只某年某月皇上赏给逸王爷直到昨天都还供在库房案几上的玉碗,玉碗里还盛着三尾白肚皮儿,此时的柳焉瞪大了一双水滢滢的眼眸恨恨地盯着来人,倔强地扬高了瓜仁般的下颚。
南宫逸棣站在了亭子里,面无表情地盯着池边的人。
诀成扫视了一眼石桌上那一堆涨得圆鼓鼓的白肚皮儿,暗暗把事情的始末猜了个透彻:正与师弟闹脾气的小柳不停朝小池里边投食,对他师弟很是喜爱的小鱼撒气,真当小鱼撑死了后又害怕起来,想一不做二不休“毁尸灭迹”,不巧被师弟抓了个正着,就出现了眼前这个情景了。
“为何撑死了鱼儿?”南宫逸棣道,面上不辩喜怒。
“我喜欢喂,它们自个儿喜欢吃,正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撑死了也不干 我的事,更不干 你的事!”柳焉一副很是无奈的口气说道,更加扬高了下颚,分明摆出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高傲神色。
谁人不知鱼儿是饲主给多少它便吃多少,撑死了的前一刻也还在吃食。
南宫逸棣深吸了几口气,好半天才开了口沉声道:“过来!”
“我不!”柳焉倔强回道,把碗里的小鱼“啪嗒、啪嗒”地全倒在了地上。微风乍起,倔强的人儿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我说你过来!”南宫逸棣顿时阴沉下脸道。
“我偏不!要你管!”柳焉回道,尾音却微微发颤,不知是风吹在身上湿嗒嗒的衣裳冷得发颤还是他由,只不过那双清丽的眼眸里,高傲的神色逐渐收敛了不见。
“我说让你过来!”南宫逸棣低吼道,吓得一旁侍婢侍卫顿时哆嗦地跪满了一地。
“我……不!”柳焉仍旧倔强说道,音量却明显放低了很多,那双水色眼眸也不由地浮起了一层雾气。
“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放了你手里的碗,乖乖过来!”南宫逸棣坐在了石凳上微敛下眼冷道。
一旁的诀成顿时急了,不由地暗暗朝池边的那人一个劲地打眼色。
他本以为他师弟是为了小小吓唬一下池边那个脾气倔的人,好让他稍微收敛一下性子,直到这时他才觉得事情不对劲了,瞧见座上人一副冰冷的神色,知晓面前的人是真的动怒了,急得他向那倔东西递眼色。他师弟骂人的时候可能并非当真生气了,可是若他摆出了一副冷面孔时,那真是怒由心生了,怒不可遏的前兆。
柳焉看了看诀成,又瞟了瞟座上那人,眼泪顿时在眼眶里直打起转来。
“我……我……不!”柳焉颤抖着倔强说道,水光盈盈的眼眸里流露出慌乱惶恐的神色,全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柳焉自是收到了对面诀成的眼色,明明是害怕极了可就是倔强着不肯低头妥协,当真是倔强而乖张的性子没错。
“柳焉,我这是说最后一遍了,你过来!”南宫逸棣冷冷道,额上青筋*。
柳焉咬住唇,水色眼眸惊恐地看着石亭里的那人缓缓起身,清滢的泪水顿时溢流出了眼睫,止不住地直往下淌。五指紧紧地捏着玉碗,纤细的身子止不住地瑟抖。
“很好!这是你……”
“啪嚓”地一声碎裂声响,柳焉将玉碗狠狠地摔在了池边的青石块上,玉碗顿时摔了个稀巴烂。
柳焉一路跑了过来,冲进了南宫逸棣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颈项躺在他怀里低低呜咽起来,哭声好不委屈。
南宫逸棣轻轻抚着怀里人儿的脊背,嘴角高高扬起,继而打横抱起怀里呜咽不止的人儿走出了石亭。
众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诀成望着远去的背影,一脸极是佩服的神情。
他师弟老早就摸清了小柳的性子,恩威并施是他对付小柳所使的手段,并非真正动怒,自个儿方才是被他骗了。不过当时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识他师弟的手段,他师弟怎会舍得对心尖上的人儿动怒?
唉,大伙都傻了不是!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偷偷做坏事
诀成想着不由笑出了声。
南宫逸棣不由叹道:“我的确太宠他了,现下就是故意对他虎着脸,他一点也不怕你,你能奈他何?”
“话也不能这么说,王爷!上回小柳不是把皇上赏的一池鸢红鱼撑死了,你最后说了一句话,小柳还不是乖乖回到你身边了么?”诀成笑道。
南宫逸棣却摇了摇头,长叹了道:“你们还是不了解他的心性,上回他肯低头是因为他自个儿明白做错了事,理亏在先,要是他得了理儿,就算只让他沾了一点点边,他还不折腾死你?你没瞧见上回他到最后还是把皇上赏赐的那只玉碗摔了个稀烂么?他呀倔强乖张,有一点点狡猾,还很会记恨!幸好你们被他乖巧的外表所骗一直宠着他,若是哪天不留意得罪了他,他当时肯定不会发作,可日后若逮着机会绝对让你好看!不是有回楚阳被他骗了绑住,在脸上画了个大王八,愣是整得楚阳连连求饶,吓得楚阳半个月不敢踏入王府,一个月见了他便绕道走!”
“那王爷还那么宠着公子,都快宠上天了!”夏莲不满说道,替她家公子鸣不平了,“我觉着公子对我们下人极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分我们一份!”
一旁的诀成附和着点头,他也赞同。
南宫逸棣苦笑了,叹道:“他待你们好是因为你们待他好,他心地又不坏,只是……”
“只是小柳明白王爷是爱惨了他自个儿!”诀成抢道,满脸笑意,见夏莲一头雾水,于是又接着道:“夏莲,王爷这是在朝我俩发发牢骚!其实王爷在数落小柳的不是时,心底像吃了蜜糖一样甜着呐!小柳就是你平时看到的那样,他性子倔脾气不好这点我也赞同,就连我也好几回碰见他在摔碗,可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硬是要为难身边的下人了?从头到尾也就只有王爷吃了点苦头,不过肯定是有原因。”
夏莲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王爷,夏莲有事就不陪你唠叨了,夏莲告退!”说着,福了身,神气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戳破心思的南宫逸棣不恼,反是看着远去的贴身婢女背影,正色道:“诀成,细作一事我心中有数,明日再说也不迟,倒是府中没有管家打理的事是当务之急。你先去趟威远将军府,把信函交给承卫,再去趟舒王府把李珌接回府,这么大个王府没有他这个管家打理怎么成?”
诀成点了点头,接过了信函。
“再替夏莲与秋岚向舒王爷讨份礼物,这么多天了全靠她俩接下了李珌的活。”南宫逸棣道,转身之际又补充了问道:“师兄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诀成笑着道:“我不会直接朝舒王爷要人,私下对李珌说就行了。你放心罢!午膳后李珌定会回来王府。”见南宫逸棣点了点头,便匆匆退下。正当他转入侧院时,眼角余光瞥见某人张望着掐下一枝白茶收入袖内,而后匆匆拾阶而去。
诀成心中不由感叹道:唉,师弟当真是爱惨了小柳!
王府第七十六条规则:禁止随意攀折府中花草,违者扣月银三百文,锄草两日。
正当诀成笑着穿过梨落院时,“啪”地一声清脆声响传来,诀成警觉地扭头扫视了四周。
小柳?
诀成狐疑地走了过去。
正是柳焉没错。
早膳时,柳焉嗅到了千里香的香气,便支开了身边众人前去了小院,果不其然是他许久不见的师父。
师徒相见十分欣喜,两人撇开尉迟晋细述了数月来身旁发生的事,直到尉迟晋几番催促才不舍别过,柳焉这是偷偷返回碧落斋去。
朱墙之下的梨树旁,柳焉弓着腰低低*着。
“体力当真是不济了!这才翻了几面墙就感到乏力了!”柳焉喃喃低道。一说起原因心里边就来气,自是碧落斋里那*的错,夜夜如同*的种马不知节制地索求,也恼自个儿立场不坚定,每每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结果便是自个儿每回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不说起早练剑,就是每回起床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般酸痛,特别是腰那一块酸疼得更厉害。
“耳根软,听不得好话,疼死了也是活该!”柳焉蹙眉懊恼道,揉了揉后腰,清艳的脸儿透出薄薄的嫣红。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人与一伙人在勤书房通宵议事,昨夜也就躲过了。如若不然,睡到午膳起,定会错过与师父见面的机会。
轻咬了唇,柳焉这回是下定了决心:今夜决计不让*得逞,明日起早练剑!
理了理耳畔的发,拂去了衣袍上的叶子。
“小柳,你在这嘀咕什么?”低醇的嗓音突地自身后传来,惊得柳焉差点儿弹跳起来。
“诀成大哥?”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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