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纵横- 第8部分

“社里开会时说了，这事要保密，所以我只跟我爸说了，是他说最好是提醒你一下，不然我才不告诉你。”

“伯父？”宋百川闻言又吃了一惊，“伯父他还说了什么吗？”

“我想想对了，我爸他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让你凡事多一个心眼儿，还说临津最近会很热闹。”

“哦。”宋百川‘哦’了声，陷入了沉思之中。

“喂，怎么不说话了？”听话那头的林玮圻见宋百川久久没有开口，忍不住问道。

“哦，没事，玮圻，替我给伯父道声谢谢他的关心。”宋百川这才回过神来，“可是就算是暗访，让市里的媒体不就行了，何必跋山涉水请你们呢？”

“这我怎么知道，会上也没说。”

“哦。”见自己的问题没得到答案，宋百川微微皱起了眉头。

“恩，那你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你了。”兴许是过几天就能见面的缘故，随便扯了几句话后，林玮圻很快便挂上了电话。

是夜，宋百川在床上翻来覆去、缠绵悱恻却始终无法入睡。

虽然暗访的事情让他很吃惊，但是想的最多的却是林玮圻父亲的话，真的只是关心么？宋百川始终觉得其中这位大人物想要通过自己女儿，因为林父是知道自己已经住到村上的事，并不是为了应付什么突击检查。

“新官上任，新官上任”宋百川躲在被窝里喃喃自语。

林父所说的新官，宋百川也知道，就是自己前日上访时遇到的赵子奇。回来之后，宋百川也在网上查过此人的简历，在网上查一个市委书记的简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咋看之下这个赵子奇并无甚过人之处，北方还算大的城市，四十来岁才开始发迹，从纪委科员爬升到纪委书记只用了寥寥数年的时间，然后就作为交换干部到临津当市委书记。

纪委出身的人，拿干部纪律作风开刀，不过为什么要去省里请新闻媒体呢？宋百川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却始终犹如管中窥豹，看不穿事情的全部。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反正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也只有看热闹的份儿，想到这儿，宋百川觉得一阵倦意袭来才沉沉睡去。

“哇，百川你昨晚干了些什么？”第二天当徐磊用还有些朦胧的睡眼看宋百川时，忽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宋百川叼着牛奶的吸管，胡乱抓了几把头发。

“你自己看吧。”徐磊将宋百川拖到镜子前，布满血丝的双眼、蓬松而杂乱的头、憔悴里带着焦黄的脸色，完全就是一个重度营养不良的典型。

“不行了，我再去补个回笼觉。”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宋百川无奈的说道，想了想拉住正要去洗漱的徐磊，“对了，这几天你自己好好工作，看到有来问事情的一定要热心，不要敷衍了事，上班时间千万不能玩游戏，记住了么？”

“哦。”徐磊茫然的点点头。

“好的。”宋百川耷拉着脑袋往卧室走去。

“百川，你真的没事么？”身后的徐磊关切的问道。

“放心，我身体我自己很清楚。”宋百川回头朝徐磊微微一笑，感谢他的关心。

“可是，我担心的是你的神经”

“你给我滚，马不停蹄的滚……”

暖春的午后时光总是如此，空气凉爽而不湿润，味道很像在冬日晒完一天太阳的棉被。天空的样子则像是把一瓶牛奶泼洒在淡蓝的桌布上。难怪会也只有在春天有“踏青”一说，这样的天气总是给人以惬意的感觉。

逸林咖啡厅里，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右手托腮，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阳光穿过他的头发，闪闪发亮。咖啡厅的对面大约是一所高中，因为从巷口时有穿着制服、青春靓丽的女孩走出。偶尔女孩们不经意抬头看见倚在窗前的他，便会窃窃私语，每每如此，男子便会会心的一笑，甚至比出个V字。

“你又在无聊了。”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在男子耳边响起，男子微有些诧异的抬起头，一个面带微笑的俏丽女子亭亭玉立的站在自己对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过了一会儿男子才开了口。

“我听你妈说你回来了，但是没回家，而且也没上我家来，除了这儿我实在很难想到你还会去哪里。”女子淡淡的说，很自然的坐到男子对面。

“那你不用上课？”

“你不知道么，我正在做调查实习。”女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请问两位要点什么咖啡。？”一个侍者走到两人身边，询问二人要点些什么。

“一杯卡普奇诺，不放糖，一杯曼特宁，谢谢。”女子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朝侍者点点头。

不一会儿，侍者便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回来，将两杯咖啡放到桌上，女子瞥了一眼便将卡普奇诺放到男子一边。

“好了，说吧，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女子轻抿一口咖啡，朝对面微微一笑，“我的市长公子。”

“丽，你记得么，对面就是我俩的高中母校。”罗成看着窗外，眼神有些迷离。

“是啊，不过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方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有几个男孩从巷口走了出来，男孩们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彰显着他们洋溢的青春。

“我若是他们该有多好。”罗成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微叹了口气。

“可惜你无法让时光倒流，不是么？”方丽笑了笑，“再说如果你是他们，那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为什么？”

“难道你要我找一个小我好几岁的小屁孩做男朋友么。”方丽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即使我愿意，恐怕你也看不上一个大自己好几岁的老太婆吧。”

“丽，你很美。”终于，罗成转头看向对面的女子，“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美的人。”

方丽低头喝了口咖啡，并没有开口。

“你还记得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之后那个星期一么？”罗成语速放得很慢很平缓，，“那是第一次，我父亲派他的司机开车来接我放学，因为那一天他当上了临津的市长。”

“当然记得，因为同一天我爸也成了常务副市长。”方丽似乎开始有些明白他要说些什么了。

“可是你不知道，自从那一天开始，班上的同学就没人愿意再和我多说话，甚至连看我的目光也变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不管我做了什么，在老师们的眼里我都是对的，不为什么，只因为我父亲是临津的市长，只因为老师们想要讨好我那位市长父亲。你知道吗？从那之后我，我心灵的某部分，像冬眠一样地沉睡着。我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动物园里的六脚猴子，总是吸引游客们的好奇眼光。”罗成面色如常，仿佛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可是只有你不一样，你从来没用异样的目光看过我，别人都不理我的时候，只有你会理我。”罗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美丽女子慢慢的说道。

“可能我也和你一样啊，因为我的父亲不也是副市长。”方丽笑了笑。

“不一样的，你和我不一样。在那时的校园里，你就象是漆黑夜色里的萤火虫，所有人的围绕在你周围，你也能用不带一点偏见的心去对待他们。说起来，那时我真的很羡慕。”

“羡慕就好，千万不要嫉妒。”

“幸亏后来考上了大学，不然在那种环境生活，我觉得迟早有一天我会疯掉的。”罗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咖啡好苦。”

“你喝咖啡不是从不加糖么？”

“是啊。”罗成放下咖啡杯，又补上一句，“从高二开始。”

“所以高三时填志愿时，你才会报这么远的大学？”方丽低声问道。

罗成没回答，只是又抿了一口卡普奇诺。

“那那你会恨会讨厌你爸么？”方丽小心翼翼的问道。

罗成摇摇头，开口道：“那时的我，只想着逃避，远远的离开临津，没时间去恨别人。”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方丽欲言又止。

“你想问为什么现在我又愿意回来当一个村官么？”罗成看了她一眼，“毕竟当时想要出去的念书，没有他们的允许是不可能的，所以”

罗成看了方丽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那现在呢？做一个村官的感觉如何？”

“还好，至少还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罗成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两人同时开始沉默。

“今天我的话是不是有点多？”好一会儿，罗成才又开了口。

“的确有点多，不过我是你女朋友，而且我的时间也很多，不是么？”方丽笑着开口道。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罗成用汤匙搅了搅咖啡。

“恩，你妈说晚上一起吃饭，却找不到你人，我只好出来找你咯。”

“那走吧，我俩走路过去，时间也差不多了。”问明了地点，罗成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开口说道。

“恩。”方丽低声应了句，从包里掏出一张面纸递到罗成眼前。罗成会意，接过面纸擦拭了一下唇角，然后走到吧台把帐结了。

出了咖啡屋，或许是快要到下班时间，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方丽轻轻揽住罗成的右手，两人相视一笑，在晚霞的沐浴下，好似漫步般慢慢朝晚餐地点走去。　
　 　第十五章　父子　＇本章字数：2491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1　19：42：36。0＇
　
　很难想象，在临津这座小县城里居然会有这么个地方。一家餐厅，从外观看，很像日本料理店；坐定后看摆饰装潢，则像中式简餐店；服务生的打扮穿着，却像是卖泰国菜；等看到菜单之后，才知道是西餐厅。

可惜现如今这种不伦不类的餐馆却很受欢迎，每每到了晚饭时分，这家餐厅总会坐不少人，而且大多是一男一女的情侣配，虽然人多，但是整个餐厅面积并不算大，所以罗成和方丽走进门四下随便张望，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人。

不远处，一个衣着华丽贵妇模样的中年妇女正盛气凌人指着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小姑娘说着些什么，周围用餐的人不时朝她俩看去，却被中年妇女用眼瞪了回去。

方丽偷偷那眼瞥象罗成，只见他眉毛开始纠结起来，在眉心形成一个“川”字。

“妈，出了什么事儿？”罗成领着方丽走到那两人身边，朝着中年贵妇问道。

“成儿你来了。”田艳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准媳妇手挽手的走到自己身边，仿佛又给自己添了几分底气，朝女服务员大声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不然就把你们经理叫出来，跟你说，我可是认识你们经理的。”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成看着自己的母亲，眉头越发纠结。

“怎么回事？刚才你们没来，我就坐在这里看报纸，这丫头过来加水的时候，居然把水全倒到了我身上，我这可是上个月才买的，都还没穿几次。”田艳边说边瞪了一眼女服务员。

“对不起，对不起”女服务员头埋得很低，声音里业已带着哭腔。

“对不起就完了？这衣服还能穿得出去么，去把你们经理叫来，我倒要让他看看你这个服务生是怎么当的？”

“田阿姨，你先不要着急，别把自己给气坏了。”方丽将原本挽住罗成的手，轻轻搭在田艳的肩膀上，温言劝慰道。

“不好意思，麻烦你先去把你们经理请来吧。”罗成瞥一眼田艳的衣服，在衣角边缘看到了少许水渍，叹了口，走到女服务员身边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说话啊！”看女服务员只是低头扯着衣角，田艳忍不住怒从中来。

“去吧，没事的，你把大堂经理请来就是。”罗成微侧了下身子，将田艳的目光挡住，低声说了这句话。

女服务员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了罗成一眼，点点头往值班室走去。

“妈，你何必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呢，你这件衣服回去洗洗不就行了？”转过头，罗成有些不满的说。

“和她过不去，你没看到那丫头刚才做错了事闷头闷脑、傻乎乎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田艳不无好气的说。

“阿姨，我们还是先坐下吧。”方丽扯扯田艳的衣袖，再朝罗成使了个眼色。

罗成看到周围的人都放下了餐具看着自己三人，只好拿起几张面纸，将桌上和椅子上的水渍擦拭干净，然后让田艳和方丽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她俩对面。

“这位夫人，刚才是在是很抱歉，我们的服务生是新来的。”不多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到三人的桌子边，朝田艳恭敬地开口道，看样子他就是这家的店的大堂经理。

“新来的？哼，新来的就可以不长眼睛乱倒水？”田艳冷冷的看了来人一眼，“我记得你们总经理姓黄吧，要不要我打电话把他叫来，让他来收场。”

“啊，这位夫人是在是不好意思，黄总这几天不在临津，不过这点小事鄙人能做主，您的损失小店会全部承担的。”大堂经理说话不卑不亢，却把位置摆得很低。

“不在？哼，那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其实田艳闹了这么久也就为了找个台阶下，现在别人把台阶送到了脚边，她也顺便好下台。

“您看这样行不，你们这顿饭钱全免，而且加送三张VIP贵宾卡，以后到小店用餐一律八折优惠。”

“我看就这样吧。”这次说话的是罗成，不过田艳也没开口反对。

“那好，您点的菜马上就到。”大堂经理朝三人点点头，快步往回走。

就餐前的这一茬完全搅乱了三人的兴致，原本美味可口的饭菜，罗成却觉得难以下咽。胡乱切下了几块排骨勉强填饱肚子，便借口上洗手间的功夫，去到吧台找到那个大堂经理，请他不要过分责骂刚才犯错的女服务员，然后回来再坐了一小会儿三人便一齐离开了餐厅。

之后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罗成随着田艳回了自己的家，看着近200平米的房子，罗成却觉得异常陌生。

原本靠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罗兴义眼角的余光瞥到罗成母子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悄悄拿起遥控关掉了电视的声音，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燃。

“成儿，你上哪去？”田艳叫住正准备回自己卧室的罗成，“陪你爸说说话啊，你这孩子。”

罗成扭过头，正好接触到罗兴义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坐到了靠右边的沙发。

看罗成老大不情愿的样子，罗兴义微蹙起了眉，不过又缓缓松开，看着坐得离自己很远的罗成淡淡的开口道：“回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我好让小朱去接你。”

“不用。”罗成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回来了也不落屋，就不怕你妈担心么？”对儿子的冷漠，罗兴义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反正你也不会担心，不是么？”罗成反问道。

罗兴义摇摇头，将烟灰抖落在桌上的烟灰缸里，“你在下面还好吧？”

“还好。”罗成并不看他，“如果你不派你的司机来镇里给我送东西的话，会更好。”

“哼，你懂什么？”罗兴义冷哼一声。

“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罗成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可是我知道，我是一名村官，我的责任是为所在村的村民服务，带领他们发展。可是现在你看看，每次我下村，那些镇干部，那些村干部跟在我身边，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你以为是怕我吗？不，他们是怕您，怕什么地方做错了被您这位市长知道，他们头上的乌纱帽就不保了！我这哪是村官，我比镇委书记都还气派！”

“够了！”罗兴义右手往沙发坐垫上狠狠一拍，“不想干了就给我趁早回来，那村官有什么好当的。和那些农民打交道有什么用？”

“可是父亲您不也是放牛娃出身么？”

“所以我比你更清楚什么是苦日子，才不愿你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那种地方！”罗兴义深深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摊开双手，“成儿你回来吧，相信父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