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许害羞，却没有躲在默默的身后，只是半响沉默着。
“长的和圣衍——”婆婆未说完的话，在看到默默之后停住了，不过默默自然清楚，淡淡一笑。
默默将手中的纸袋，放在地面上，将小牧搀着走到婆婆面前，语气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是啊，他们的五官很相似。”
杜夫人有些担忧，望着默默脸上的笑意，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好过。“默默，你没事吧。”要一个女人去接受自己丈夫的孩子，而且不是自己亲生，其实并不是豁达，就可以办到的。
“你叫什么名字？”杜老爷依旧坐在沙发中，放下手中的报纸，他看着小牧，眼底的笑意，看的默默好心痛。
就算是对杜圣衍，公公也不曾流露过这样的神情。
“小牧。”他怯生生吐出两个字，却还是不敢抬头看杜老爷的那一双眼眸，默默却感觉到他握紧自己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身体好了吗？买了些什么？”
他拉过小牧的手，抱着他坐在自己双腿上，像是兴奋至极，一下子问了不少问题。
默默神色自若地走过他们，却在半响之后，听到公公的声音，带着些许冷静。
“默默，你没有令我失望。”
这，算是对自己的称赞吗？
自己肚大能容，容得下小牧，对小牧好，所以，理应受到这样的赞赏吗？
她觉得有些疲惫，但最终还是想要走上楼去，喉间有些许苦涩。
她躺上床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依稀感觉到身旁有什么动作，才看到是他回来了。
“怎么不下去吃晚餐？”他的声音轻柔，神色也是极尽温柔，将她的身子抱在怀中，那一双星辰一般的黑眸，性感又迷人。
她望向窗外的天色，果然已经黑了，她睡了好几个小时了吧。她微微一笑，低声问道。“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太沉了。”他的亲吻，落在她的额头，她睡沉了的模样，像是婴孩一般的纯真无暇，他不想破坏这样的美景。
“想吃什么？”杜圣衍柔声问道，默默看他身上的西装还未脱下，是才回到家吗？她语气平静，笑着吐出一个字眼。
“苹果。”
杜圣衍像是当成圣旨，马上就消失在自己面前，但是她等待了整整一刻钟，才等到杜圣衍端着水果拼盘上前来。
“你削的苹果？”她有些哭笑不得，他果然是大少爷出身，果肉都被削的差不多了，而且可见刀工太差，他到底是削了几个苹果，才勉强拼成一个拼盘？
“每次看你给我削水果，我只知道享受，没想过一个苹果，也可以叫我这么挫败。”杜圣衍苦苦一笑，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居然可以叫他低下头来。
“你的这双手，不是要点石成金的吗？哪里是削苹果的，岂不是大材小用？”默默握住银色叉子，将一块苹果送入自己的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为我用了那么多心意，我也该回馈给你的。往后我的削苹果的功力，一定会进展神速的，我会好好学。”杜圣衍说得如同誓言，不过默默听着，倒是心里头甜蜜蜜的，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放下身段，做这种花心思的小事。
更何况，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以前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骄傲大少爷呀！
这么想着，默默嘴角的笑花，越来越明显。
杜圣衍的视线，渐渐被那一朵绽放在酒涡之中的笑花所吸引，俊脸一分分压下，吻住她的那一朵笑花。
默默的身子僵在原地，在他终于松开口的时候，将叉子上的苹果，准确无误地塞入他的嘴中。
“我看你是吃的不够。”这个男人是越来越变本加厉，连酒涡也可以吻吗？他的确是个精明的人，不愿意放过一切可以亲密的机会。
“我是有点饿。”看着她灿烂的笑靥，粉嫩的红唇，他怎么把持的住？他只觉得下腹升腾起一抹热气，果然，他是越来越爱她了。爱到，他已经无法自制了。
默默的笑意依旧平淡，语气却直接地指向他的不怀好意。“没有人会想到，吃个苹果也会吃到床上去的故事。”
“下次可以改成剥桔子。”他的笑意渐渐多了几分狡猾的味道，抱着身子柔若无骨的身躯，下一个暧昧的吻，落在她白皙的劲后。“或者，龙眼，香梨，火龙果，什么都可以。”
“反正，吃水果可以增进彼此的好感，顺便发展一下亲密关系。杜圣衍，你是这样想得吧。”默默依旧有礼貌地微笑着，拉下他已然滑上自己后背的毛手，声音带着些许情人间才有的娇柔。
“绝对没有。”默默怎么猜到的，什么时候连自己的心思，都逃不过那一双看似清澈透顶的眼眸？杜圣衍的俊脸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维持着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笑意之上。“你怎么可以把我想成是那样的人？”
“喔，什么样的人？”她眯起清明眼眸，没有那么简单就被他糊弄过去。
杜圣衍的脸有些僵硬，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令自己看起来更加恳切真挚一些，而不是一个整天觊觎妻子的老公模样。“我不是那样无耻的人。”
“对，我的老公怎么会这么对待一个孕妇呢，绝对不会，所以——”默默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映照的白净小脸，更加娇美俏丽。“把你不规矩的手再次拿下去吧。”
杜圣衍轻声叹气，只能乖乖坐在一旁，看着美丽的娇妻一脸从容地吃着苹果。如果要问他此刻的心愿是什么，那就是上天让自己化为她口中的苹果吧，这样，他才可以享受与妻子的亲密接触呀。
“想吃别的，如果我在，我愿意无限时为你提供服务。”见她心情不错，将一盘苹果都吃完了，他突然想到什么，关怀备至。“如果我不在，你就吩咐管家，他一个月拿不少薪金，所以千万不要客气。”
“我不想麻烦别人，再说你白天要上班，已经够累了。”她摇摇头，双腿盘膝地坐在他身后，伸出手，替他坐着按摩。
“对了，至于那个小鬼头——”他享受着她双手中的力道，眯起黑眸，像是一头慵懒的野兽，毫无危险性。
她眼波一闪，脸上的笑意有些许复杂。“公公婆婆都很喜欢他。”
杜圣衍轻点她精巧的鼻尖，神色宠溺，压低声音问道。“我们马上也会有孩子，你羡慕了吗？”
“可是，我不会那么对孩子。”默默突然从身后环住他的脖颈，双臂挂在他的胸膛前，身影像是抱着树干的无尾熊。“杜圣衍，我告诉你，小牧的手上有淤青，我怀疑他的母亲对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解释那几幅画，也可以解释他曾经说害怕母亲，母亲很可怕的话。”杜圣衍眼眸一沉，说不出此刻的自己，为何越来越清醒了。
“你看仔细了？”
默默认真地点点头，彼此的情绪，都有些低沉。
杜圣衍想起曾经的自己，在一觉睡醒之后，惨遭遗弃，但是至少自己没有被父母虐待的残酷记忆。和那个四岁的孩子比起来，他还算是幸运的那一个了？至少他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也不记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是否在算计，在何时将自己送走。
是啊，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他拥有一段不算太好的过去，但是至少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很快就要为他生下孩子，让他感受到真正的家庭温暖。
“默默——”
半响之后，才听到挂在自己身上的小熊，已然呼吸均匀，看来又睡着了。本来工作就拼命，如今还有了身孕，甚至还时不时去照顾那个小毛头，能不累吗？
他动作很小地转过身，将她平放在大床上，看着她做着美梦的模样，指尖轻拂过她的刘海。不禁有些好奇，在她的梦境之中，是否也有自己的存在？
一日之后。
当默默坚持去公司上班回家之后，还没有走到客厅，却已经看到小牧朝着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的小腿。
“小牧，我给你买了——”话音未落，她脸上的笑意盛开着，还来不及将包中的东西拿出来，却已然听到有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
“小牧，你想要妈咪生气吗？还不放开阿姨！”
这一句，语气带着些许训斥，不无严厉。
默默的身子僵了僵，随即抬起头，望着沙发上坐着的两个身影，是公公婆婆，但是对面突然站起来，令自己无法忽视的那一个女人，却令她的笑意，僵在脸上。
那一个女子，身材高挑，一头浅棕色的大波浪卷发，明艳妩媚。身穿明黄色的长款条纹衬衫，军绿色的短裤，下面是黑色丝袜，显得腿形优美，又带着几分成熟妖冶，这一身简单的装扮就穿着来看，媲美T台模特，像是个走在时尚尖端的白领丽人。
她的五官清晰，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些许混血儿的立体感，画着精致的妆容，令人过目不忘。
默默直觉地感受到自己没有她妩媚，没有她高挑，而那丰盈的胸脯，也胜过自己很多吧。
突然，有一阵力不从心的感觉，从心底最深处，源源不断地生出来。
这，就是自卑吗？
“默默，你过来坐吧，这是小牧的母亲。”公公的声音低沉，却没有可以拒绝的余地。
她放下手中的皮包，感受到小牧已经松开了抱住自己双腿的小手，她低下头去，朝着小牧淡淡一笑，随即走到他们面前，坐在一张独立的沙发上。
“我是王美娜，小牧的妈咪。”女人迎上默默审视的眼神，红唇边扬起微笑的弧度。
默默却没有在她的眼底，找到一分挑衅的神色。她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真正的平静，如何驱使她在小牧的身上，留下那样的痕迹来？
“你好。”默默朝着她回以一笑，无声点头，算是给了有礼貌的回应。
“王小姐，你今天特意来，是为了什么事？”默默眼看着公公婆婆都不说话，想必是在等待自己开口，她没有任何迟疑，笑着问道。毕竟，她是杜圣衍的妻子，她比任何人都有开口的资格。
王美娜神色自若，朝着还留在默默身边的小牧招招手，小牧低着头，安静地走到她的身边。她伸出手，想要替小牧擦去刚才玩耍之后留下的汗水，却看到小牧直直地跑开了。她的眼神一沉，语气带着些许无奈。“我想把小牧带走。”
“什么？”默默有些讶异，她将小牧送来，不是为了金钱，就是为了刺激自己。何必在几天之后就自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将小牧带离他们的视线？
“的确，你们想得没错。把小牧送到杜家门口的人，是我。”王美娜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和怀疑，所以笑意不减，缓缓说道。“这几年来，我的工作很不稳定，所以觉得抚养小牧有些吃力，才会一个念头之下，就把小牧送到杜家。毕竟，杜家比我这一个母亲，更能提供孩子优渥的生活。”
默默微微蹙眉，紧抿着双唇，像是不想漏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个眼神，小牧对她的态度，已然令自己更加相信之前的怀疑。
王美娜轻声叹气，像是有着自己的苦衷，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语气无奈纠结。“但是这几天，没有小牧在身边，我觉得十分想念，更觉得自己不该把小牧送到我无法看到的地方……我是真的后悔了，才会重新来到杜家，想把小牧带回家。”
“王小姐，如果小牧真的是我儿子的孩子，我们杜家当然会给你相应的补偿。”公公听到这个地方，眼底尽是精明的笑意，默默很清楚，他一定又是把小牧当成是一笔交易。
的确，用高昂的赡养费，就可以把小牧带回杜家，但是对孩子的伤害，那是无形的，也无法计量。
默默刻意撇开视线，望着王美娜的表情，柔声问道。“王小姐，希望你不介意我下面的问题，对于你的出现，我当然有些属于女人才有的好奇。”
她却没有任何的尴尬和推辞，笑着点头，应允默默的要求。“你问吧。”
默默眼神平静无波，看起来没有一丝该有的嫉妒和反常。“你跟我的丈夫，交往了多久？”
王美娜像是记性很好，柔声说道。“三个月。”
不算很长的时间，她相信杜圣衍看到如今的王美娜，也许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他一向如此，对于每个人都微笑，对方也许觉得他是对自己示好，他却根本懒得记起不重要的信息。
对于那些今天交往，说不定后天就分手的女友，他想必一定不会花心思去记住她们的名字。
默默眼波一闪，视线落在站在不远处的小牧身上，他低着头，默默觉得有些难过，以眼神示意管家将小牧带走。
毕竟，这是大人之间的难题，不能让小牧听到这些谈话。每一个孩子都有梦想自己的父母相爱的权利，所以她不忍心现在就打破小牧的梦。
眼看着管家抱着小牧到花园中，她才将视线，重新抛向王美娜的身上。“为什么不通知他，你有了身孕？”
“清楚自己有了身孕之后才几天，原本准备给他一个惊喜，但是没想到他先提出分手。当时的我个性骄傲，以为他会回头来找我，所以就赌气答应他的分手要求。但是——”王美娜淡淡一笑，只是那笑意很清浅，仿佛很快就会消失一般的恍惚。
默默更是不清楚，既然都分手了，为什么非要生下那个孩子？
“作为单亲妈妈很辛苦，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你将小牧生下？”
“因为当时我还爱他。”王美娜无奈地摇头，语气真诚恳切，令在场的人都没有怀疑的理由。“对不起，这是真心话，我没有任何敌意。当然，过了五年了，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有小牧陪伴我，我很知足了。”
默默释然一笑，她不想因为杜圣衍的过去，而有任何厌恶的情绪产生。所以在此刻，她的心底，也没有任何的不快。“没关系，他的过去我了解。据说，他对每个女友，都很好吧。”
“理性地来说，是大方阔绰，温柔体贴。在我这里的评价是这样的，他不是一个恶质的男人。”王美娜回答的很认真，并不夸张，符合事实，表情也再自然不过。
“的确是这样。”默默点点头，察觉到公公的犀利眼神，依旧落在自己身上。当然，他很想要一个孙子，也想要一个懂事得体的儿媳妇吧。
不知这样的自己，是否过了公公的关口？
“林小姐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我想我可以带小牧回家了吧。”
默默眼神一凛，突然提起问题，像是随意至极。“你不是觉得杜家财力雄厚吗？难道不想让小牧得到更好的生活？而且，他还可以接触到自己的父亲；得到你无法给他的父爱。”
杜老爷淡淡微笑，觉得满足，便站起身来，缓缓走向自己的房间。果然是自己选择的儿媳妇，在大局面前，还是明白如何进退。
杜夫人看着自己的丈夫已经离开了，也随即站起来。想来这个问题还是需要默默和圣衍来跟小牧的母亲一起解决，他们就没有必要继续插手了。
王美娜似乎思考了不少时间，最终才低声说道。“我的确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是最终还是改变主意了。”
“或许说，我一开始就有这样的念头。我有一段时间，一直很想念他，甚至自己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做了亲子鉴定，就是不想让他怀疑，因为我曾经以为，我们之间还来得及挽救。”她从包中取出那一份亲子鉴定，递给默默，她安静地接过。
“你因为什么而打消了念头？”默默觉得她的话，似乎再真实不过，但她也没有马上作出反应，以免被别人逼真的演技而蒙蔽了双眼。
只是，当看到那上面鉴定的结果之后，她还是心微微痛了几分。小牧真的是杜圣衍的儿子？！
“我知道他没有爱过我，如果因为这个是他的亲生儿子的事实，就勉强娶了我，我照样得不到想要的幸福。”王美娜的视线，落在正在花园中的小牧身上，那一刻的柔情，才像是出自母亲的情绪。“不过，直到小牧两岁了，我才想通这个道理。之后这两年，当他问我谁是爹地的时候，我就把杂志上的照片给他看，他看了很高兴，一直想要见杜圣衍。”
默默噙着笑意，眼神毫无情绪。“你真的要把小牧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