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早点离开,杜圣衍就不必赶来。
门边,出现细细碎碎的声响,大门被打开。
展颀风冷淡瞥了一眼那桌上的饭菜,淡淡一笑,说道。“这里的菜,看来做得不合胃口?”
林默默沉默着,瞥向门外,那两个黑人保镖还站在原地,如果只有展颀风一个人,她勉强还有希望。她不禁紧紧蹙眉,转过身,望向那窗外,夜色渐渐暗下去了。
展颀风望着那一道倩影,冷笑着说道。“杜圣衍不会丢下你的,你放心,他已经答应会在下午五点,与我会面。”
她根本就不担心自己的性命,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不会与展颀风牵扯上这种关系!只是,那个人,不该被无端牵累。
她蓦然转身,冷冷回应:“我跟你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上他?”
“是啊,我都快忘了。就在我马上要得到你的时候,你刺伤了我。”他顿了顿,那一夜的确很美好,但是他没有想到,碰到的是一株带刺的玫瑰,他邪气地笑着,问道。“杜圣衍他,应该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吧。”
他眼神突地一暗,低低说道。“不对,只要他想查,没有什么可以瞒得住他。”
林默默看着他古怪的神色,心生疑惑。“什么意思?”
“你这样的眼神,莫非是根本不知道,杜圣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击掌大笑,仿佛心生痛快。“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林默默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眼神平和。“我欠你的,可以一次还给你。”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还你一刀?”他摇摇头,笑意渐渐扩大。没有答应她这个条件,毕竟,他更想见到的人是杜圣衍。“我一向很疼女人,怎么可能下那么重的手?”
“你真的很美,如果你没有伤我,也许我会爱上你也不一定。”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神色仿佛迷恋。
“只要他一到君子阁,我马上叫人放了你。”
林默默撇开脸,只听得他走向门边,笑着丢下一句话。
“不过,千万不要去报警喔,林默默小姐。”
门,依旧重重被关上了。
她不知道手腕处的白色手表,已然在提醒她,五点了。
她突然很害怕,害怕那扇门被打开,害怕他们放她走,因为这样,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杜圣衍来了。
她的思绪,从未如此混乱过。
她低垂着头,紧紧握住双手,手心已然沁出汗,这一次,她那么无能为力。
另一方的酒店。
那个白色的呼叫器,遗落在沙发上,幽幽闪着亮光。上面的字体,显示着,diana,君子阁。
只是整个房间,空无一人。
君子阁最顶楼的房间,杜圣衍独身前来,只见大门早已敞开,他冷沉着脸,一步步走入其中。
展颀风转过身来,在杜圣衍眼中,没有找到一丝惊愕。他冷笑着,他居然不记得他,一点也不记得!
“果然是成功的商人,你没有迟到,很有时间概念。”
杜圣衍一身冷意,他现在整颗心,唯一装满的,便是对她安危的顾虑。“她人呢?”
“我会立刻放她回家。”展颀风按下遥控器上的按钮,墙面之上的屏幕,立即变成林默默房间的情景。
杜圣衍冷眼看着那个她,她脸色苍白,她被两位保镖请出去的时候,双眼之中,盈盈闪着微光。
她仿佛知道他在看她,直直地凝视着他的方向,那眼神,似乎带着无尽留恋和不舍。
是他的错觉吗?
她不想走,一点也不想!
展颀风眼见着杜圣衍眼中的神情,一分分加深了,那是面对心爱女子时,才会有的目光!他笑意一敛,随即按下关闭的按钮,坐下,倚靠在黑色椅背之上。
“她说欠我的一刀,要自己还,但是我没有同意。”
杜圣衍的神色依旧冷峻,眉宇紧蹙。“你到底想要什么?”
展颀风清晰看到杜圣衍眼中的不耐和愤怒,心中不由生出这七年来的畅快,他掏出口袋中的枪,直直指向他,一言不发。
……
林默默被推出君子阁后门之外,这里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她甚至还未见到外面的喧嚣。身后的两位黑人保镖,依旧停留在原地。她暗自思忖,展颀风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而放自己回去。
只要她报了警,这场闹剧,就彻底结束了。
他,从来都不属于好人。怎么会,留下她这个后患?
背后的那一束炽热的目光,越来越烫了。她小心翼翼地慢步走着,蓦地回过身子,只见其中一位保镖已然利落掏出黑色手枪,瞄准她的背影,面无表情。
她的心猛地一沉,猛地一跃,跃出通道之外。
枪声起了。她听得清楚,声音不大,想必是因为装上了销声器。
她重重摔落在地,望着不断流着血的手肘,一地碎玻璃,就在她的身下,每个地方,都暗暗叫嚣疼痛。她却不敢松懈,如果不是她反应得快,此刻这颗子弹,应该是正中心口。
她不断奔跑着,她蓦地身子僵了僵。但是,她没有停下脚步。只要她慢一步,便是死亡。
两个黑人连连低咒着,他们没有想过,她居然能躲过。只是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人群,他们此时再追,也想必很困难。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退入君子阁内。
林默默转眼间混入喧嚣人群,迅速奔入一家速食店,匆匆闯入洗手间。她反锁上门,眼见着手肘处和大腿处都是斑驳的碎片,生生将它们一片片拔除。
她强忍住中弹的疼痛,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紧紧绑在手肘间,却最终不禁无力倚靠在墙面,无声流泪。
她记得,她清晰的记得,她中弹之后,她听到的那个声响。
她听到了一声,枪声。
她不知道,那是来自真实,还是虚幻。
但是她好像真的听到了,但是,那声音,却不是来自自己的周围。开枪的方向,也不是朝着自己的背影。
那么,是他吗?
她的身子,因为害怕,而轻轻颤抖。
“杜圣衍,求求你,求求你,别死……”
身体上的痛楚,她已经察觉不到半分了。她呢喃着,神色怆然惆怅,望着双手之上的血迹,异常痛苦。一丝丝纠结苦楚,成为折磨的噩梦,弥漫在她心底,她久久苦苦挣脱不开。
第二十八章 患难与共
这么多年来,就算再痛,她也不容许自己轻易流泪。
但是,这一次,一想到杜圣衍,她却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心。
她强撑着力气,从快餐店的另一个门口走出,直到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一旁。
“默默……”
她微微睁开双眼,却已经是在卫琼的怀中,他眉头紧蹙,望着身上血迹斑斑的女子,心痛的不能自控。
“刚才,我已经带着总部的人,带走了展颀风,你放心休息吧。”他一接到她的紧急呼救,就已联系总部派遣更多成员,他之所以没有回应林默默,只是不想打草惊蛇。展颀风本是美国国籍,这几年来犯罪累累,相信组织将证据呈给美国警方,一定可以将他绳之于法。
这一次,总算彻底结束了。
听到那声呼唤,她却误以为是杜圣衍,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把紧紧扣住卫琼的衣袖,心中生出绝望的情绪,声音带着无力的嘶哑。
“你快去救他!”
成为她的拍档已经三年了,他还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情,她的眼中是迷蒙的失落和害怕,她从未在他面前,或者任何一次受伤过程中,显露这样的情绪。他的心生一片钝痛,却依旧维持着笑意,说道。
“救谁?”
她的意识有些混乱,方才那一声说不清楚是真是假的枪声,已然重重压在自己心上,她不敢松懈半分。“你没有看到他吗?他去救我了,我好像听到了枪声,我现在根本不敢想,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卫琼面色冷静,直接丢下一句话。“我赶到的时候,他并不在场。”
她纤瘦的肩,一下子垮下来了,满脸低落神情。“你说什么?”不可能,如果他没有来,展颀风手下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展颀风的性子,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越是丝毫没有杜圣衍的消息,她越是不安难受。
“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他淡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却说不出为什么见到她眼中的炽热和紧张,他居然很不好过。
他离开沉默不语的她,转向坐在一旁的大卫,他是组织内医术最精湛的医生。这次随着五名总部成员,一起赶到了这里。毕竟,如果中弹的她被送往正式医院,会多很多不必要的麻烦。“doctor,请帮diana将子弹取出。”
“Diana,这次子弹没有中要害,你已经非常幸运。”大卫打开满箱子的器具,不冷不热地说道。
他剪开她的手臂衣袖,将血污清理干净,语带笑意。“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第一次,两年前,你的左腿骨,中了弹。第二次,你美丽的小腹受了刀伤,是我替你用心消除疤痕。”
“这一次,你还真麻烦,伤了手肘,准备余生都只用右手吗?”
“别废话,大卫。”大卫向来喜欢将事实夸大,她根本没有精力再和他争辩。“快点,我赶时间。”
她要在第一时间内,赶回杜家别墅,看看杜圣衍是否还好好的,千万不要噩梦成真。
大卫无奈地摇摇头,不是说东方女子以温柔娴静著称吗?为什么他遇到的,却是一个脾气太坏的小恶魔?“美丽的diana小姐,你的脾气很不好,这样会影响我的手术情绪。”
林默默冷淡地挑眉,只因大卫的力道加大,而微微蹙眉。“你的情绪向来不怎么样。”
大卫一点也不君子,丢下一句话,嘴角暗暗上扬。“我没带麻醉,做好心理准备。相应的,设施也非常简单,我想你要受苦了。”
“你的糖。”大卫突然埋下头,在一边的小行李箱中找了半天,才摸出一只米奇形状的粉色棒棒糖,递给面无表情的林默默。
林默默打开包装,含住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道。“替我谢谢露琪亚。”她明白,之后的疼痛,该是多么熟悉。该死,她突然痛恨大卫的不近人情!
大卫瞥了一眼表情凝重的卫琼,比起这个即将受难的病人,卫琼的脸色好像更加难看。“你怎么知道是我妻子送你的?”
林默默神色冷淡,神色没有半点动摇。“你连麻醉都可以忘记,怎么还会在乎我痛到死去活来?相比之下,露琪亚比较有人性。”
“我不敢保证,在听到这些话之后,手术会成功。”大卫的嘴角,轻轻扬起一丝算不上亲切的笑意。
林默默冷眼看他,他唠叨的模样,露琪亚怎么可以容忍五年?“闭嘴!要做快做!”
“好暴躁的小姐!”大卫眼神一沉,收住所有多余的表情,仔细地进行这一次小手术。
……
两个小时后。
那一支棒棒糖,最终都化为糖水,被林默默吞吃入腹。卫琼关心地拿出白色手帕,轻轻擦拭她额上的细汗。
“很痛吧。”
“还好。”她轻轻舒出一口气,望着那颗沾满血水取出的子弹,用尽所有力气,站起身来。
“我该走了。”
她随即转身,强忍住疼痛,一步步走出门。
“你还不追上去?”大卫收拾着手术的工具,头也不抬,问道。
卫琼望着那抹身影,眼神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已经有丈夫了。”
大卫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么,我劝你早点放弃。这世上,多的是日久生情的例子。”
卫琼幽蓝的眼眸,一分分加深。“如果说只要时间长久,就可以得到她的回应,我们已经相识三年了,而她和那个男人,相处还不满三个月。”
“John,加油吧。”
卫琼再也没有回应一个字,她刚做完手术就急着回家,只能是为了那个人,想要确认那个人是否安全依旧吧。
他嘴角的笑意,渐渐苦涩。即使是没有感情的婚姻,依旧可以成为束缚她良心的绳索。
杜家。
“少奶奶……”管家听到身后的推门声,立即站起身来,那个女子一步步走入房内,表情怅然若失。
“少爷还清醒的时候,交代过不能送他去医院。所以我就让家庭医生来替他取出子弹,罗医生已经将子弹取出了。”
管家表情凝重,他只是观察到少奶奶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重病一般。特别,是在她看到那一堆还未处理的染雪的衣服,她的眼神,令人好不忍心。“但是罗医生说过,少爷需要静养三个月。”至于后遗症,他也说不准,只能等少爷清醒之后,再作出逐一的检查。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她坐在床沿上,那个霸占她视线的男人,脸色苍白,躺在床上,还未彻底清醒。
管家点点头,少爷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有少奶奶在一旁照顾,自然是要好些。“是,少奶奶。”
她蓦地转过头,加了一句。“等等,先别告诉公公婆婆,我不想他们操心。”
“可是,这样合适吗?”
“我会尽心尽力照顾他……”
“好吧。”
她强颜欢笑,微微颤抖的手,抚上他脸部年轻的棱角和线条。她知道他的伤口,在胸口,一旦差上一分一毫,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幸好,他还活着。
她觉得,好幸运。
“你为什么要来呢……我根本算不上是你的妻子,更算不上是你的亲人呐……你何必,冒着性命危险去救一个根本算不上熟悉的女人呢?”她轻轻握上他微凉的手,她手心滚烫,她知道,她中弹之后,很快就要发高烧了。但是,自己根本无足轻重,她更担心的人,是他。她的眼底蒙上轻雾,泪水就要汹涌而出。
他一向是个再精明睿智的商人,为什么会像个傻瓜一般,一个人前往君子阁?
“我不想再见到,第二个为我而死的人。”仿佛和那幼年的阴霾一般,她那么惊慌失措,很害怕,见到他,失去最后的呼吸。
“我背负不起,第二次罪孽。”
她就这么说着,她突地绽放一丝清浅笑意,默默望向那个依旧昏迷的男人。低低说道,“所以,请你早点醒来。”
请你,不要一直这么睡着。
……
清晨。
他紧紧蹙眉,仿佛疼痛在此刻才舒展开来,他张开双眼,望着窗外已然明朗的天色,视线,暗暗投在身旁那一抹身躯之上。
她的长发垂落着,宛如黑缎一般美丽,她趴在他的床边,只是手还紧握着他的不放。
他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是炙烫的,蓦地覆上她的额头,眼神一沉。
之后……他见到了,她手腕处的伤口,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浮上心头。
他只听得她含糊不清的低声呢喃,仿佛还身陷梦境,她一遍遍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这三个字,似乎浸透了太多的伤感和歉意,她的声音之中,夹杂了苦痛。
“对不起,安安……对不起——”她依旧低声说着,下一个名字,却成了他的。“杜圣衍……”
眼泪,从她的眼角处,无声滑落,滚烫的,落在他的手背之上。
他的心,突然感受到心疼和怜惜。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他轻轻,吻上她炽热的额头,随即,吻上她湿润的眼角。
第二十九章 一辈子的念头
她感受到一股似真似幻的力量,仿佛将她从无助和痛苦之中拉出来,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张开双眸,却见到他已经清醒了,正无声望着她。
“杜圣衍,你醒了?”她的脸上,生出雀跃的表情,他什么时候清醒的?又为什么用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
“还好,大难不死。”杜圣衍回复的口气,不冷不热。他冷淡地瞥过眼,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林默默只觉得整颗心,满满当当都是喜悦,对于他的冷淡,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她感到有些尴尬,轻轻松开紧抓住他不放的手,低声感谢。“谢谢你,来救我。”
“我不救你,谁会来救你?”杜圣衍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却在心里埋怨,她无缘无故松手做什么?他虽然已经很多年不玩牵牵手,亲亲嘴的纯洁感情游戏,但是她手心的炽热,燃烧在他的手上,却似乎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说实话,她要是愿意再握住他的手,哪怕三天三夜他也不会觉得腻烦。
“你的胸口,是不是还很痛?”受伤的人是老大,更何况是一个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