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工作不错,生活优渥,并不需要我去接济,但到底在为人子女方面,我无法尽到应有的孝道。无论是在个人发展方面,还是对父母的责任,我都是一个失败者。
吴吟从小喜欢数学,头脑清晰,擅长逻辑分析。不管他多么的贪玩,都从没有落下过理科方面的成绩。毕业后甚至去高中教数学,虽然,后来还是回到父亲公司执掌家族企业,到底没有放弃教授自己喜欢的专业。可以说,这是一个多么有自我目标,并且用于实现的青年啊。
两相对比,我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有些多余。
各方面都是积贫积弱的典型,还和吴吟这么一个光辉高大的形象站一起混,更显得我没出息。
想到这里,我真觉得自己没脸面。
“要走了么?”保安大叔端着一只水杯出来,正好看见我。
我点点头,“去博物馆看看。”
保安大叔笑一下,穿过大厅不知去了哪里。
推开大门,阳光再次照射在我的身上。没了大楼里过分肃静的气氛,绿色花木和几点花瓣显出了属于大自然的勃勃生机。
感觉到脸上、身上都有一种要复苏的渴望,很美好。我深吸一口气,看看通往远处公路的长长台阶。奇怪,进写字楼的时候,我怎么没有觉得路程这么长呢。
下了台阶后,绕过写字楼前的露天停车场,吴吟的小奇瑞在一众中档车中鸡立鹤群。
算算自己那几乎为零的个人存款,别说是小奇瑞,就连一辆凤凰自行车我都买不起。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大学时候就用打工的钱买奇瑞小qq的吴吟呢。
哎,真是一个挫败的午后。
我步行着去博物馆,一路上很安静,公路两旁新种植的梧桐树还没长成粗粗的树干,细细的枝干上挂着几点将要变黄的阔树叶,在路旁的小空地里还有不同品种的灌木和矮小松树,空气里散发着树木的清香和淡淡的秋意。
我仰头看看天空,淡黄色的阳光透过几片云朵焕发着生机,天空蓝的很清透。许是新开发区的缘故,即使有高高的写字楼和新家好的成片建筑物,却总是呈现出一股荒凉的意味。我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树木清香,胸中涌动着一股新生的冲动,这里似乎让人有种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的错觉。
一个人走在新铺没几年的柏油路上,我心中有着对自己处境的沮丧,也有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要重新出发的信心。或许,自恋和自弃从来都是共生而存的吧。
口袋中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吴吟的短信。“方向是对的。看来你认路的本事还是很强大的嘛。不过,你走路能不能不要东张西望的,我真不想提前给你送钟啊。”
靠,好好的一句关心,这小子就是不会好好说。非得讨一顿打才行。
“送钟?行啊。劳力士是经典牌子,品质绝对保证,还让送的人特别有面子。我就不要求小资们喜欢的浪琴或百翡丽达。另外,你工作能不能专心点。衰人。”
回过头去,看看有些远离的写字楼,不知道吴吟在哪个楼层,刚才进楼的时候风风火火的,忘记了问。但是,根据刚才的短信,这小子肯定站在窗前往楼下看,还肯定能看见我。我挥挥拿着手机的手,示意打个招呼。
果然,短信很快就进来。
“劳力士?你这是趁火打劫。别挥手了,本来就短胳膊短腿的,咱要懂得藏拙。”
靠,这什么人。我忽然发现,这人长本事了。仗着这里是他的地盘,嘴都快跟人一样贱了。
回了个“切,跟猪说话是这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了。”我把手机放口袋里,心情轻松的往博物馆的方向走。
新博物馆在写字楼的东南方,要过去的话需要经过一处比较大的十字路口。
我现在就站在人行道的面前,等待着红灯变绿灯。
其实,这个时候的车很少,路口处虽然宽阔,却没有几辆车通过。一般情况下,行人基本是无视交通灯,看看车辆没有多少就直接走过去了。我不知是小时候被教育的太好,还是一个人过马路的时候太害怕出现交通事故,总之,眼睁睁地盯着空旷无人的十字路口处那一直发红的交通灯。
好容易,绿灯出现,我嗨皮的过马路,一路慢悠悠的,倍觉清闲。
在终于到了马路斜对面的时候,一脚正要踏进被砖石垒高的行人区,一阵紧急刹车在我身边响起。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像是弹起来般的往前蹦了下。然后站在行人区看旁边停下来的车辆。
尽管平时不怎么关注汽车品牌,但无论是外形还是功能都能让人觉得舒适的卡宴,我是不会认错的。在受到惊吓之后,我冲着车子大吼:“不就是开辆卡宴么,拽什么拽?好好开你的破车。”
我觉得我的脑袋肯定是被驴踢过了。因为,车窗下拉后,我看见一张帅到让我倒吸一口气的脸。对方看年纪应该是三十岁多一点,成熟的四方脸上五官深邃,眉目俊朗,这真是一位难得见到的帅大叔。
作为一名经常对着电脑上成熟帅哥流口水的我,不自觉的咽了咽喉咙里碍事的口水,继而呆在原地发愣。
大叔一脸歉意的解释:“不好意思,我刚才开车走神了。”
“哦,没事儿。呵呵。”我的小心肝儿颤了颤。美色当前啊,谁能把持得住。我没有节操的嘿嘿谄笑,表示小人不计大人过。
估计是我的反应实在是雷声大雨点小。大叔有些意外,继而点点头,笑了笑,就拉好车窗开走。
我回过神来,一个人往前走,还不忘抬头看看美大叔的车屁股,忽然觉得卡宴在自己的心目中的位置又上升到了新的层次。
恩,卡宴,是男人帅的代表!
打开自己在纸上记下来的地图,我比划了下,发现再经过一个小的路口后,走五百米左右就能到新馆了。
双手锤了锤很久不劳动的十一路公交车,我这腿确实是不够长啊。每次走路远一点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应该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呆着。
路边没有卖零食的商店,更没有大型超市可以补充体力,我任命的往前走。早知道这么远,应该把吴吟的小奇瑞开过来嘛。面子是小,身体累是大。
我很快没了刚出写字楼时摩拳擦掌的劲头儿,也没有了一开始观赏开发区新环境的闲情,想着刚刚过去的美大叔,一个人有点没精打采的往前走
在下一个路口等车时,我终于看到了博物馆的大标牌,竖排的烫金字一看就是名家手笔,只是,因为对草书之类的字体缺乏辨识度,我有些看不清落款写的是什么。
新博物馆是灰色的建筑体,被扭曲了的抽象贝壳状造型在眼光下显现出一片金黄的色调,却没有暴发户的粗俗和鲁莽,却让我猛然想到了西班牙的古根海姆博物馆,那是一座在建筑史上都被列进标志性设计的场馆,我曾经梦想过的工作场所。从08奥运会以来,国内似乎加大了对于国外建筑设计师的重视,以至于各个城市很多新建的标志性建筑都透着一股股的后现代意味。
看看眼前这座,那些抽象的线条相互组合,结成了一组让人看不清的造型。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分辨出它其实是一个大大的贝壳,整体看来,构思巧妙却又隐隐有着中国式隐晦的美好寓意。一时间,还真没办法看出来是谁设计的。我猜测,设计者要么是向往中国古韵的国外设计师,又或者是一个曾在国外得过设计大奖的中国建筑师所为。
想想央视新建的办公楼那著名的大裤衩造型。眼前新博物馆的造型扭曲的有些小清新。
我一边品着新博物馆有些另类的造型,一边走近。
经过大门前,我的眼睛往旁边一瞄,有些心神荡漾。谁说秋天是万物萧瑟的季节,我怎么觉得秋天也可以染上春天的绮丽清雅。
旁边的停车位上稀稀拉拉只有几辆车,而刚刚惊吓了我后又用美大叔惊吓了我的卡宴车就鹤立鸡群的停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作为一个早就进化成了深度宅的人,我抱着有可能遇见帅大叔的美好幻想,走进了新博物馆。
刚才查百度的时候,知道现在进去参观是不需要收费的。因为是政府出资新建的非盈利单位,我本以为不会在服务方面做得面面俱到。所以,当走进门口时,我稍稍惊了一把。门口玻璃门的内侧站了两个穿着保安服的服务人员,在看到我要进门时,其中一位上前两步帮我开门,然后弯腰请我进来。谦恭的姿态很像是在迎接自家少爷或小姐,而非普通的游览者。
恩。虽然见到新博物馆的第一印象时,觉得外表有点奇葩,但是内部的服务方面做得很有档次嘛。
进门后就是一个大厅,抬头就是大大的电子屏幕,有滚动的字条显示着讲解时间和各种动态讲座。大厅旁边大大的标牌指示着各个场馆的位置和大致分类。有一个大大的公告牌上贴着海报,上面显示着后天要举行的展示活动和具体时间。
我找了以前在旧博物馆里时经常去看的陶瓷类器物展览。
然后按照指示,在大厅里找到观景电梯,按下按钮等着上面的数字变成1。
第一卷 二十 两顿饭?
可能是新馆的缘故,二楼的陶瓷品展览馆没有旧馆的古香古色,简洁的橱窗线条和明快的橱柜、灯光设计都给人一种干净又现代的疏离感觉。
可是我无比的怀念那个离这里好几千里并且据说已经进行拆除的旧馆,以前无意中看过馆史介绍,据说旧馆艰难挺过特殊时期的浩劫,后来慢慢随着改革扩充改建,因此在建筑外观上保留着很多七八十年代的痕迹,绿色的玻璃尽管擦得干净,却总是暗沉着提示参观者旧年代消逝的痕迹。
我以前经常在旧馆里流连忘返,除了对古文物发自内心的喜爱外,旧馆每个角落里充斥着的怀旧气息也是吸引我呆在那里的原因。有时候,我会在旧馆小后院的花圃中站一个多小时发呆,只因为砖砌的花圃和那些盘在地上的花朵带给我的感受很有种穿越了古今的沧桑感和新鲜意趣。
从电梯里出来后,我没有看标牌,直接进了靠电梯最近的展览室,里面没有人,我对博物馆里这种常有的冷清很是熟悉。看看周围,大概是新馆的缘故,里面在旧馆中搬出来的物品还是延续着以前旧馆中的顺序。展览室很大,被很多的隔板分理处不同的区域。我很快找到以前经常看到的宋代瓷器和以前从乡下农民家收上来的青花瓷碗。它们被安安静静的摆放在造型各异的橱窗里,自身散发出来的古老和沉重像是一则则无声的故事被衬托出来。
我特别喜欢的大无釉碗也在其中,看到它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到“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这句话。大无釉碗的整体造型稚拙朴实,连一层釉没有涂刷,似乎是在简单的烧制完后就晾晒使用。相比较宋代的其他陶瓷品,尤其是对比几个出自于南宋汝窑做工精致的清水莲花般的瓷器,实在是有些贫寒,显得精致不足。但,恰恰是工艺上的简单,无意中赋予了无釉碗一种有别于其他瓷器的大气端方。
我站在大无釉碗的面前细细打量,似乎是遇见多年失散的好友般心潮澎湃。近几年,古物的价值一直随着收藏家的热衷和海内外的需求而不停攀升。因此,在见到这些喜爱的古物时,我总是有种看完一眼后就可能不知道下次它们还在不在的惶惑。虽然说,博物馆里的东西很少被拍卖掉,尤其是现在国家对于古文物的保护也在加强重视,但我总是杞人忧天的觉得这些美好的东西会有一天因为种种原因而不翼而飞。
旁边忽然有轻轻地相机拍照声,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些人,旁边有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看样子应该是大学生,穿着白t恤和舒适的黑色运动裤,背上是大大的黑色背包,脖子上挂着长镜头的单反,正专心致志的调着镜头拍橱窗里的展览品。他拍完了旁边的青花小碟后就往我这边走,在他走到面前,我稍微后退和他错开身,给他预留空间拍无釉碗。
却不想,一个没留神,我背部撞到了一个人,连带着好像猜到了他的脚。
我转过身去,忙不迭的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应该是个中年男人吧,我的头低着,正好看见对方的鞋,挺括的西裤下方是黑色的上好皮质,干净的鞋面上被我的大休闲鞋踩出了淡淡的一层灰印。一看就是有钱人。哎呀,虽然有钱人不在乎那点小钱,也不会小气的趁机敲我一笔,但说不好有个万一啊。想想,就这么一双低调却档次不错的鞋,我还是真的真的赔不起。
恩,见好就收,趁对方还没发难前,我先麻利的开溜吧。
“小姐,我们刚才是不是见过。”正要转身开跑时,头上焉得惊起一阵炸雷,我不自觉的缩缩脖子。
意识到自己动作是在有些上不了台面,我闭闭眼,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抬起头来,一脸灿烂的看着对方。
果然是刚才在路口遇见的美大叔,我小心脏彭的快跳了下。
“原来是你啊。”我的手在背后握紧上衣下摆,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的二十五岁女人,假装自己能够和陌生人进行正常社交。
美大叔心情很好的样子,目光和熙,笑容灿烂,深邃的眼睛似乎能发出亮光般的星星。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活力让我错觉他是二十岁出头的小男生。不知为何,我觉得这眼神虽然十分的年轻,却有一种让我不安的审视意味。
听见我的话后,他笑了笑,说道:“一个下午就遇见两次,我们还真是缘分。来的路上差点撞到小姐,我一直觉得不太安心,现在正好遇到,不知小姐方便不方便,让我用一顿便饭陪个不是。”
我有些吃惊,这是什么神展开?
踩了别人一脚,没被责怪反而被美大叔请客?
这狗屎运是在有些莫名,还是先躲为妙。
我摇摇头,“哪里的话,刚才我…也踩了…先生一脚,如果一个个…的计较,那就真的没完了。”
我说的磕磕巴巴,实在是很想扇自己一巴掌,实在是太上不了台面了。连个拒绝都说不利索。
“我们就别先生小姐的了,这是我的名片。敝姓周,你可以叫我周新良。不知…”
他递过来一个名片,话语间充满了探寻。我愣了楞,很快反应过来,把名片接过,眼光扫了扫,只注意到下方一排的联系号码。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周先生,我刚刚从南方回来,没有名片。哦,我叫林尧,尧舜禹的尧。”
我觉得自己十分的笨拙,在这个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的任务面前,自认为言行举止间充满了一股小家子气。
“叫我周新良就可以。我可以叫你林尧吧?”美大叔开口说话,并没有等我的回答,似乎有点穷追不舍的意味,“那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说着,他递过来自己的手机,示意我把号码输进去。
手机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苹果机样式,但不知为什么,我拿在手里,总觉得又不太像一般的爱疯。
输完号码后还给他。我感到脑子有点抽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年头,灰姑娘遇见王子早就被改成王子其实是同志的段子了,我还能这么古典的上演一把草根逆袭高富帅?
算了,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我都注定不会是一台苹果机,也没那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