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
“楚天伊,”林若晴的声音不大,却是满是恨意:“我原本在千年后好好的过我的日子,是你把我带到这陌生的大宋,把我害成这样,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到最后林若晴有些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楚天伊站起身来,看向林若晴,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淡淡说道:“怪只怪你是火灵珠选中的人,又碰巧和花映月长得一模一样,这都是你的命,认命吧。”
“不,这本不是我的命,是你为了实现你的野心改变了我的命运。如今你死也要拉我陪葬,你可满意了?”林若晴的情绪几近失控,她歇斯底里的哭喊道,身形也有些不稳,一旁的展昭忙伸手扶住她,同时转头对楚天伊喝道:“楚天伊,事到如今你连一丝悔意都没有吗?”
“哼,我楚天伊的生命里没有后悔二字,我死了,你展昭却要在痛苦难过自责中度过后半生,我也算死得其所了。哈哈。”牢房里充斥着楚天伊的狂笑声,久久不决。
林若晴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胸口闷得厉害,终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紧接着浑身无力就要瘫倒在地,展昭大惊失色,双手扶住她,急切地唤道:“若晴,你怎么了?”
楚天伊住了笑声,冷冷看着二人,不发一言。
展昭扶林若晴出了牢房,隔壁牢房的向俊此刻开了口:“噬心蛊已经开始反噬,她没有多少日子了。”
展昭顿住脚步,身形晃了晃,却没有回头,与林若晴一同出了大牢。
天阴沉的厉害,刺骨的北风如刀割般打在人脸上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要不期而至。
二人一路回到小屋,屋里火盆烧得正旺,到处暖融融的。
林若晴却觉得气闷,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用衣袖擦掉嘴边的血迹,语声飘渺的说道:“屋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
“好,”展昭自柜中取出一件披风给林若晴披上,柔声道:“外面冷,小心着凉。”
林若晴看了展昭一眼,无力地冲他扯了扯嘴角,眼中带着恳求:“我想到开封府外面走走,好不好?”她的样子刺得展昭心底一痛,此刻她的任何请求他都无法再拒绝。
展昭雇来一辆马车,在车厢里铺上被子,扶林若晴上车,展昭赶车,一路朝开封城郊而来。
展昭将马车赶到一处山坡上,这里极为荒凉,只有几蓬枯草随着北风无力地摇摆着。他将林若晴扶下车,自己在坡上坐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将她搂在怀中,用手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捋顺,轻声问道:“可觉得冷?”
林若晴摇了摇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展昭,我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可以很淡然的面对死亡,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才只有二十二岁,我不想死。我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好多地方没有去过,我没有见过茫茫草原,没有见过辽阔的大海,我想着能攒够钱,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我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展昭,我真的好不甘心,好不甘心。”说到最后她已然泣不成声。
身后的展昭亦是双眼含泪,他本不是擅言之人,到了这种时候更不知道要用何种语言来安慰她,只能将头伏在她肩头,声音暗哑而苦涩:“对不起,若晴,对不起。”
林若晴伸手抚上他脸庞,触手一片湿润,她抬眼看他,有些意外的问道:“你哭了?”不待他回答,便用手轻轻地为他将眼泪擦干,林若晴的手柔软而冰凉,展昭将它握在手中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来温暖她。
“展昭,你不必自责,根本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南侠展昭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林若晴微微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不会怪你,我就是舍不得你,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可以跨越千年相遇相知是有着谁也挡不住的缘分,我甚至那么努力的要改变历史,阻止你和丁月华在一起,可是现在看来,我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的,我终究还是成了你生命中的过客。”
展昭已然心痛如绞,他将林若晴抱得更紧了,哽咽的说道:“别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展昭一手扶住林若晴的头,一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含泪的双眸深情的凝视着眼前的人,眼中满是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似要把她的模样刻在灵魂深处,他低头吻上她苍白冰冷的双唇,所有的言语都融化在这最后的一吻之中,他与她唇齿交缠,难舍难分。
天空不知何时落起了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在他二人身上,他们却无知无觉,此时此刻仿若天地之间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林若晴看着展昭,低声安慰他:“展昭别伤心,你就当我回到了千年后,回到了我父母身边,又和以前一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展昭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下雪了。”林若晴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晶莹的花瓣落在她的手心上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如同自己剩下的生命一般短暂。林若晴的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她轻声对身后的展昭说:“展昭,我再给你唱首歌吧?”
“好。”展昭答道。
“一眼之念,一念执着,注定就此飞蛾扑火,明知是祸,为何还不知所措,最好不见,最好不念,如此才可不与你相恋,多一步的擦肩,就步步沦陷,是时间的过错,让我们只能错过,我多想念,你多遥远,早知道是苦果,这一刻也不想逃脱,可惜这字眼太刺眼,两个世界之后,只好情深缘浅。”林若晴的歌声随着雪花飘荡在空旷的山坡上,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直至再无声息,展昭清楚的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轻轻滑落,头也歪到了一边,此刻的展昭已然是泪流满面。
雪越下越大,落在展昭的身上发间,他只觉得直透心肺的冷,失了这个自己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姑娘,他的一生终将寂寞如雪。
缘灭
展昭将昏迷不醒的林若晴带回开封府,自己则再次去了大牢,几乎是恳求楚天伊将林若晴送回千年后,让她与家人相聚,谁知楚天伊却始终不肯答应,展昭终于彻底绝望了。
与此同时,公孙策替林若晴号过脉之后,急急来到包拯书房,对包拯说道:“大人,学生建议将林姑娘送走。”
包拯诧异的问道:“为何?”
公孙策痛心的说道:“林姑娘的时间不多了,噬心蛊最后会破体而出,林姑娘会死得相当痛苦,学生怕展护卫会承受不了,所以建议将林姑娘送走。”
“展护卫恐怕不会同意的。”包拯有些犹豫。
“那就想办法把展护卫支出去。”公孙策说道。
包拯眼中满含痛惜,他沉吟道:“公孙先生,这个时候让展护卫出门是否太过不近人情?若他回来,林姑娘已经……他心里会如何想?”
“可是,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蛊虫将林姑娘蚕食殆尽最后破体而出,那岂不是更加残忍?”公孙策的声音亦带了几分哽咽。
二人正在为难间,门外传来一声高喊:“圣旨到,包拯接旨。”
包拯公孙策匆匆跪倒在书房中央。
进门的是官家身边的陈公公,他身上还落着雪花,只见他将手中拂尘一挥,展开圣旨念到:“着开封府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前往蔡州协助当地官府查办贩卖私盐一案,接旨后即刻动身不得有误。钦此。”
包拯和公孙策非常意外的对视一眼,而后口呼万岁,双手接过圣旨。
“劳烦包大人转达展护卫,圣上说了最近蔡州贩卖私盐之事非常猖獗,有些盐贩甚至与官府勾结,圣上因此非常震怒,所以交代展护卫要尽心办差,莫要辜负了圣上的信任才好。”陈公公扯着他的公鸭嗓子郑重的说道。
“陈公公放心,包拯省的。”二人将陈公公送出门外,转身遇到冒雪赶过来的展昭,展昭的脸色苍白得很,素日里一向清澈澄净眸子中隐含血丝,见到包拯他哑声开了口:“大人,属下已然听说,属下这就去收拾东西,即刻动身。”说罢他方要举步,被包拯轻声唤住:“展护卫,你可以向圣上禀明缘由,请他另派他人前往。”包拯浑厚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不忍。
“不必了,圣命不可违。”展昭看向后院,他的声音低沉的几乎听不清:“属下与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属下相信她会懂的。”他垂眸掩饰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大踏步离开了。
包拯和公孙策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俱是痛心不已,却也是无能为力,徒然长叹。
展昭走后,白玉堂托人带来消息,说茗兰教已查清血蚕子在京城附近出现,只因此人武功太高又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他恐怕还需费些时日,包拯和公孙策却知道林若晴已经等不到那一天了。
半月后,天刚蒙蒙亮,一骑快马入了城门,顶着寒风朝开封府而来。马上之人便是一身蓝衣的展昭,他的衣边鬓角犹带着一路的风霜,自门口下了马,急匆匆进了门,径直朝包拯书房而来。
“展护卫。”公孙策的轻唤令他生生刹住脚步,他不敢回头,一颗心几乎要停止跳动。
“展护卫,”公孙策欲言又止:“林姑娘她……”
展昭痛苦的闭上眼睛,声音飘忽的不像是自己的:“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展护卫,你听我说,事情当真诡异的很,”公孙策来到展昭跟前,一向能言善辩的他试图找到合适的语言来说清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几日前,楚天伊伏法,当日晚间林姑娘便在她房中突然消失,包大人派人查遍府中每一个角落均没有找到线索,这几日更是派出府内的衙役四处寻找,依旧毫无踪迹。”
“什么?先生说她不见了?”展昭一把抓住公孙先生的手腕,满布血丝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是,就如同她来时突然的不见了。”公孙策感受到手腕间传来的刺痛,心痛的说道:“我和大人猜测是否是因为楚天伊带她来到此处,而今楚天伊一死,法力便消失了,林姑娘她便又回到了千年后?”
展昭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目光开始涣散开来,口中喃喃念道:“这样也好,也好。”随即眼前一黑,高大身形紧接着轰然倒了下去。
徒相思
若晴刚刚离开的时候我几乎夜不能寐,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尽是她的身影,她撒娇的样子,微笑的样子,无助的样子,流泪的样子,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压的我几乎不能呼吸,我只能睁着眼睛到天亮,可是即便这样,脑子里想的还是她,她去了哪里?是死是活?今生今世再也不得见了吗?漫无边际的思念在这无尽的黑夜里缠绕着我的心,无处排遣,无奈之下我只有披衣起床,到院中练剑,夜里北风刺骨,我却无知无觉,十成内力灌注于巨阙之上,用尽毕生绝学,巨阙光华流转,舞落一地相思,习武最忌分神,我却难以自控,不顾内息紊乱,气血翻涌,直到额头冒出冷汗,唇边溢出的鲜血滴在地上的残雪上,红的刺目,巨阙脱手而落,我捂住刺痛的心口,轻声呼唤:若晴,你在哪里?
白日里我尽量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她,我替每一个人巡街,案子无论大小我都不辞辛苦的前去查证,我拒绝每一句让我休息的话,我不想停下来,我怕怕我停下来,开封府的每个角落里都有她的影子,回廊里,梧桐下,石桌旁,窗台边,我不敢去想,怕想起来,浓浓的相思会把我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这种情形持续了半个月,终有一天我支持不住昏倒在巡街的路上,我醒过来的时候见到了满脸愁容的大人,他深深的叹息痛惜的眼神灼痛了我的心,我突然意识到了我的自私,大人为国为民日理万机,我却还害他他为我忧心。
我撑起身子,低哑着声音说道:“属下累大人担忧了。”
“孩子,苦了你了。”大人声音沉痛的说道:“让公孙先生给你开些药好好歇息歇息吧。”那一刻,我分明的在他眼中看到了泪光,事已至此,也许我该努力试着忘记。
若晴走后的三个月后,我方才鼓起勇气走进她住的小院,不似开始那般抵触所有和她有关的一切东西,甚至是她的名字,此刻的我竟然想找寻她的一切,我跨步进了小院,这里有她的气息,有她的身影,她站在窗边练字,她俯身浇屋内的菊花,她毒发后无力的躺在床上,我手持着她拿过的毛笔,想到自己笑她的字难看;我低头看窗台上的菊花,此刻那菊花又冒出了新芽;我抚摸着她躺过的枕头,想到她在那样的痛苦之后依然强作笑颜。泪水终于涌上眼眶,三个月了,没有她的任何消息,生死不知。上天何其残忍?将她送到我身边又生生夺走。若她真的回了自己的时代,那是否意味着她可以活下来?若真是如此只要她活着便是好的。我将眼泪生生吞下,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如她就在我面前,我与她似每次一般相视而笑。真的,若晴,你活着便是好的。
我抽空去探望了几次林老伯,待缘居依旧开着,尽管生意异常冷清,林老汉却执着的等着女儿回来。我不知该如何劝慰他,若晴是在开封府消失的,至今杳无音信生死不明。我能做的只有不时来照顾他,但是如此一个孤苦的老人,失去了最最可以依赖的女儿,任是什么都无法弥补的。终于在一个满是大风的春日,林老伯病倒了,我请了大夫急匆匆赶到他住的小院,大夫诊过脉开了药之后,我方要转身去抓药,衣袖被人紧紧抓住,林老伯苍老消瘦的面庞上满是忧伤:“展大人,你告诉我,若晴去了哪里?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跟我说实话,我受得住。”
我不敢看他的眼神,声音艰涩而低哑的说道:“没有。若晴是回了家乡了,她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她不会回来了。”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如今只能用这句话用来安慰这个痛失爱女的老人,也安慰我那早已支离破碎的心,惟愿她真的活在她那个时代,平安祥和,没有苦痛。
林老伯松开我的衣袖,重重叹了口气,又躺回了床上,我不敢停留,出门抓了药来,又到厨房煎药,经过若晴的房间,我顿住脚步,鬼使神差般,我走进了她的房间,入眼的是她喜欢的淡紫色床帐,简单大方的陈设,如她仍在时的干净整洁,想必林老伯不时会来打扫的吧,也许这里每一样东西再也等不到它的主人了。我苦笑了一下,欲转身离开,脚步却被窗前小几上的那个磨喝乐钉住,那似曾相识的模样,触到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我一步一步小心的走上前,生怕惊动了那个脸带笑意娇憨可爱的娃娃,手抚上它的眉,它的眼,它的鼻子,它的唇,如同抚上我心爱姑娘的脸庞,若晴,纵使今生不能再见,至少托梦告诉我你是平安的也好。
初夏时节,陷空岛传来消息,白玉堂与茗兰教大小姐叶幽兰不日将大婚,这个闹闹腾腾的白老鼠终于可以安下心来过日子了吗?他与那位叶姑娘当真是一对欢喜冤家。不管怎样他能与心爱之人相守终生,我自是为他高兴的,备下礼物,向包大人请了辞,我快马赶往陷空岛,一路没有停歇,错过了宿头,便如每次出门办案般露宿野外。
如是赶了几天路,陷空岛就要近在眼前,来到一处小山坡,马儿似有些累了,纵身嘶鸣一声,竟在原地打起转来,再也不肯向前走一步,无奈之下我只好下了马,拍拍它的背任它自行在四处走走。
放眼向四周望去,我蓦地发现这里竟是去年我与若晴前往陷空岛寻药时露宿之地,马儿也知我的心意吗?知道此处有我与她的甜蜜与苦涩,特意停下来让我回味吗?
我在草丛中寻觅着,试图找到一丝一毫我们留下的痕迹,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她不知深浅往草丛深处闯,被我一句小心有蛇,便吓得吐了舌头的俏皮模样;她能吃到烤野兔喜笑颜开吃的香甜的模样;马车上她不小心碰了头委屈出声的模样:还有她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