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一声尖锐刺耳的笛音响彻整个长街,有路人朝楼上看过来,甚至有人捂住了耳朵。
走到轿前的林若晴被这笛音一刺激,脸色冷了下来,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她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轿子,唇角有一丝鲜血流出,蓦地大喊一声,朝轿子冲了过去,轿旁的家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掏出腰间的兵器拦在轿前,嘴里同时大喝道:“什么人?”
被蛊虫操纵的林若晴此刻早已不顾生死且力气大得惊人,竟然生生将两名家丁推得脚下一个踉跄,不待那家丁反应,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长刀,朝轿子一刀砍了过去,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轿夫和家丁都未及阻拦,惨叫声自轿中传来,笛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长刀脱手而落,林若晴浑身脱力瘫倒在地,意识慢慢恢复了过来,她只觉得颈间一冷,紧接着听到一声哭喊:“大人,你醒醒啊,大人,你千万不能死啊。”
“这个疯女人杀了我们家大人,让她偿命!”其中一名轿夫走到林若晴跟前眼中含泪怒视着她。
林若晴脑中还是有些混乱,她刚想站起身来,身旁之人将手中的长刀往前又递了一分,冷冷道:“不要乱动!”颈间传来的尖锐刺痛令林若晴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可是她依旧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听到那人继续说道:“你们赶快带大人去看大夫,我押凶手去开封府。”
此时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抬着已然破损的轿子护送着他们家大人匆匆离去。
“走,跟我到开封府走一趟吧。”那家丁的长刀依旧没有离开林若晴的脖子,以眼神示意让她站起来。
林若晴一手撑地站起身来,看向那名家丁,异常诧异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你问我发生了什么事?”那名家丁一双眼看鬼一样看着林若晴,怒气冲冲的道:“你方才用我手里这把刀杀了我们家大人。”
“你说什么?”林若晴听到此话,蓦地睁大眼,不顾长刀还架在自己颈间,上前一步问道。
“你别过来。”那人似乎还有些忌惮林若晴方才不要命的样子,将手中的长刀握的更紧了。
林若晴回身看了一眼方才停轿的地方,一摊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她又朝周围看了看,很多人围着她指指点点,这是怎么回事?我出了开封府?还在大街上杀了人?她呆愣在那里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别站在这儿了,快走吧。”那人推了她一把,林若晴站立不稳,随着他的动作朝前走了两步,耳边分明的听到有人在低声说着:“看不出这么个瘦瘦弱弱的姑娘杀起人来会这么狠。”
我竟然杀了人?林若晴突然有些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随着那人的推搡一步步朝前走去。
醉仙楼上,向俊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他们在眼前消失,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姑娘算起来应该和他女儿差不多大,却要遭受这种折磨,而这种折磨完全是自己带给她的。”一股深深的自责充斥心间,事到如今自己也许再也没有退路了。
向俊转身方要离开,一柄森冷的长剑冷不丁的架在自己颈间,紧接着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向俊,你跑不了了。”
循声望去,向俊看到了一个与楚天伊同样一身白衣的男子,但是不同于楚天伊的冷峻无情,眼前的男子此刻虽然也冷着一张脸,但是眼神却是清濯明亮,嘴角亦是微微上扬,想是此人笑起来定是极为灿烂豪爽的吧。
察觉到向俊的失神,白玉堂不耐的将画影向前递进了一分,向俊如同死鱼般的眼珠动了动,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是来抓我回开封府的?”
“不止如此,五爷我也是来要噬心蛊的解药的。”白玉堂咬牙说道。
向俊看向白玉堂,想到方才大街上被自己所控的林若晴,眼见白玉堂眼中虽是狠绝却隐带期盼的眼神,心中掠过一丝不忍,沉默有顷,方才开口道:“噬心蛊根本没有解药。”
“什么?”白玉堂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问道。
“噬心蛊本就是为了实施灵魂转换之术而制,若法术成功,则蛊虫与此人同生共死,只是此人一生行为会受下蛊之人所控,若法术失败则蛊虫将不受控制的越长越大,直到破体而出,要了中蛊之人的性命。所以只要服下了噬心蛊,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失败了中蛊之人就必死无疑。”向俊将残酷的事实缓缓道来。
白玉堂的一张脸刹那苍白起来,全身如被冰水,这样的结果要他如何和展昭交代?仍旧不死心,白玉堂手上加大了力道,继续追问:“你说的可是实话?”
向俊看了看他手上的剑,冷冷回道:“自然是实话,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没有必要瞒你。”
白玉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道他擅于用毒,怕他使诈,自腰间取了一粒飞蝗石,石子飞出点了他的穴道,将画影放在他左肩,沉声道:“走吧,到开封府走一趟。”
向俊此时已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乖乖地走在前面,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醉仙楼往开封府而去。
那名家丁押着林若晴没有走出多远,迎面碰到开封府出来找人的几名衙役,他们见此情形心下诧异,正想开口询问,那家丁抢先开了口:“几位官爷来的正好,这个女人当街行凶杀了礼部侍郎罗大人,草民正要押她去开封府。”说完,将林若晴往他们跟前一推,林若晴往前走了两步,始终垂着眼,不发一言。
那几名衙役显然大惊失色,互相看了一眼,到底不敢怠慢,与那家丁一起将林若晴带回了开封府。
直到跪到了开封府的大堂上,林若晴依旧想不起自己到底是怎么出的开封府?怎么杀的人?
随着一声“升堂”以及两旁衙役的敲击廷杖喊着威武,包拯与公孙策一左一右步上了公堂,当看清堂下的林若晴,均大吃一惊,但二人到底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面色依旧未变。
包拯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下跪何人?因何击鼓?”
那家丁跪在地上,面色倒也冷静,只听他一句句如实说道:“包大人,草民张峰,乃礼部侍郎罗大人的家丁,今日护送我家大人前往相国寺上香,谁知回来的路上,碰到这个疯女人,”他边说边指向一旁的林若晴:“她力气大得很,自草民手中抢过这把大刀,不由分说砍向坐在轿中的罗大人,致使罗大人身受重伤如今生死未明,包大人,你要给我们家大人做主啊。”说到此处,那张峰已然红了眼眶。
他这一番话,不光使得堂上的包拯公孙策呆立当场,就连一旁的林若晴也吃惊的睁大眼,难以相信他所说是自己所为。
包拯看向林若晴,双目中有痛惜亦有信任,只听他缓缓问道:“他所说可属实?”
林若晴慢慢的转过头来看向堂上的包拯,目光有些茫然,半晌方才轻轻摇了摇头,无措的说道:“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在后院和张嫂收衣服,怎么去的外面?怎么会杀了人?我一概不知。”
包拯沉吟片刻,吩咐左右:“来人,传张嫂。”
“包大人,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你不会因为她是开封府的人就袒护她吧?”张峰见情形不对急忙说道。
“本府只是要查明事实真相。”包拯的声音依旧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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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嫂很快被带了上来,她看到林若晴跪在堂上,长长的松了口气:“林姑娘,你平安就好,不然我要如何像展大人交代啊。”
林若晴扯了扯嘴角算是和她打了招呼。
堂上的包拯一拍惊堂木,吓得张嫂急忙跪倒在地,只听包拯浑厚的声音传来:“张嫂,据林若晴所言,她出府之前一直和你在一起,是否属实?”
张嫂急忙点头,口中说道:“是啊,奴婢和林姑娘在后院收衣服,后来……”张嫂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一旁的林若晴,林若晴也眼含急切的看向她,她真的很想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如何?”包拯继续问道。
“后来林姑娘不知为何丢了衣服便往门外走去,而且力气大得很,奴婢怎么拉也拉不住她,喊她她也不理。”张嫂垂眼看着地面如实答道。
张嫂的回答令在场的人都感意外,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了一眼,包拯接着问道:“张嫂你细想想当时可有特别之处?”
“包大人,你明着便是给这个女人找理由开脱,草民不服。”那张峰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包拯看了他一眼说道:“本府并非有意袒护,只是据本府所知,这位林若晴姑娘并不会武功,如何在你的手下伤了人?这其中定有蹊跷,本府不过是要个真相而已。”
那张峰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包拯又看向张嫂,张嫂已然想了起来:“对了,大人,奴婢记得当时似乎有一阵奇异的笛声传来。林姑娘出了门以后那笛声便消失了。”
包拯听到此话,蓦地了然,想来是有人操控了林若晴身体内的蛊虫,控制她行凶伤人,大约是冲展护卫而来的吧?只是虽说是为人所控,但伤人却是属实,如今那罗大人生死不知,若是果真伤重不治,就此死了?包拯看向跪在堂前的林若晴,她虚弱的跪坐在地上,微闭着眼睛,唇角还带着一丝血迹,竟似已无力再为自己做任何争辩。心下一痛,藏在袖下的手紧握了握,这么多年来判案无数,从未有如此犹豫痛苦的时候,此案要如何判?
“包大人,你可是大宋出了名的青天,此案若是敢循私,我们家少爷就是告到当今圣上那里去,也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张峰跪着朝前挪了几步,急急说道。
包拯心中暗叹,张口正要说些什么,但见门外有衙役急匆匆走了进来,抱拳回道:“启禀大人,白玉堂白少侠已然将那五毒先生向俊抓获归案。”
包拯腾地起身,黑面之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快带上来。”
堂下的林若晴听到此话亦是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朝门口看去。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率先进来的是一身灰衣身材干瘦的向俊,紧接着便是白玉堂,他的画影始终抵在向俊肩上,到得大堂中央,白玉堂在向俊膝窝间一踢,那向俊便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方在堂中站定,白玉堂便感受到一股热切的目光朝他这边看过来,他侧头看去,见林若晴亦跪在大堂中,强压下心头诧异,口中呼道:“草民白玉堂参见包大人。”而后亦是极为恭敬的跪倒在地。
“白少侠请起,有劳白少侠了。”包拯感激言道。
白玉堂起身站立一旁。包拯看向向俊,问道:“你便是向俊?”
“没错。”向俊点头道。他说完这话,便觉得有一道满含恨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是一把利刃要把他刺穿一般,使得他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终于他鼓起勇气朝那目光看过去,正对上林若晴怨恨的眼神,他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垂头躲开那目光,但却依旧感受到它在自己身上逡巡不去,令他如坐针毡。
“白少侠,你在何处抓到的向俊?”包拯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醉仙楼。”白玉堂答得干脆利落。
包拯的目光转向张峰,问道:“张峰,本府问你,罗大人又是在何处被袭?”
张峰想了想,答道:“似乎也是在醉仙楼附近。”
“当时你可有听见笛声?”包拯紧接着问道。
“这……”张峰犹豫了片刻,方答道:“当时确实有一声极为刺耳的笛声自醉仙楼上传来。可是包大人,这和这女人杀害我们大人有何关系?”
包拯并不答话而是转头看向向俊,问道:“向俊,本府问你,可是你用笛声操控林若晴出了开封府,又操控她当街行凶的?”
事到如今,向俊也不想再隐瞒什么,自己为楚天伊卖了那么久的命什么都没有得到,连唯一的女儿也生死不知,大约这便是报应吧?他满含歉意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林若晴,轻轻点了点头。
“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对我?”林若晴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白玉堂走上前,蹲下身子轻声安抚她,她方才慢慢收了哭声。
“你为何要如此做?是何人指使于你?你控制人的笛子又在何处?”包拯心下也极为气愤,接连问道。
向俊自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短笛,缓缓说道:“笛子在此处,这一切都是楚天伊指使我的。包括炼制噬心蛊,包括下毒害死那两位大人,都是楚天伊指使我做的。”
“噬心蛊?你可有噬心蛊的解药?”林若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身边的白玉堂,几乎是向向俊扑了过去。
“向俊!”白玉堂狠瞪了向俊一眼,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低声警告他。
向俊如同死鱼般的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同情,他听到白玉堂的警告声,张了张嘴,终于说道:“暂时没有,不过我会想办法的。”说完这话,他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神。
林若晴力气泄尽瘫坐在公堂上,白玉堂急忙上前欲扶起她。
那边张峰忍不住开了口:“包大人,就算她是被人控制,但她伤人是真,包大人不会就打算这样算了吧?”
包拯垂眸思量,良久,方才抬首将惊堂木一拍,沉声说道:“来人呐,先将向俊与林若晴二人还押大牢。”继而又转头向张峰说道:“本府这就与你一同前往罗府探望罗大人,而后再根据大宋律法依律判处。”张峰虽心有不甘,但此刻也只能先这样了,况且他心中也一直在挂念自家大人的安危,恨恨的看了一眼林若晴,终是点了点头。
向俊被人押了下去,林若晴也如同木偶般被架了起来,她只看了白玉堂一眼,那眼神中似是有千言万语,又似空洞的什么都没有,直到多年以后,白玉堂想到她那日的眼神,胸口依旧堵了巨石般难受的紧。
包拯经过白玉堂身边时深深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道:“等展护卫回来,好好劝劝他。”而后与公孙策一前一后出了门。
直到所有人都散去,空荡荡的大堂之上只剩下白玉堂一人,他提着画影呆愣在那里,虽说是找到了凶手,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有一种更浓重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展昭与王朝马汉二人终于寻得了沦为乞丐的阿良,三人急急将他带回开封府。刚刚跨进府门,展昭便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白玉堂,午后的阳光虽然温暖,但扑面而来的冷风依旧莫名的使展昭心中一寒,他吩咐王朝马汉将人先带下去,自己则缓步走到白玉堂面前,轻声开了口:“白兄,可有向俊的消息?”
“我在此处等你便是要告诉你两件事,展昭,你一定要撑住。”白玉堂迎上展昭的目光,开口说道。
“白兄要说什么?”不祥的预感自展昭心中升起,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已有些发颤。
白玉堂的目光越过展昭停留在开封府始终庄严肃穆的大门之上,声音艰涩的开口:“向俊今日以笛声操控林丫头体内的蛊虫,使得林丫头当街行凶伤了礼部侍郎罗大人。”
展昭蓦地睁大眼,与白玉堂的目光对视,哑声问道:“罗大人可有性命之忧?”
白玉堂轻叹了口气,这个展昭要说他什么才好,脑子里永远是公务为先,他最先问的不该是林丫头吗?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前往罗大人府上探望去了,伤的如何?不得而知。”白玉堂冷冷说道。
“那若晴呢?她可有受伤?”展昭方才颤声道。
白玉堂曳斜了展昭一眼,不满道:“现在才想起来问她?她倒是没有受伤,不过被关进了大牢,以她现在的身体哪里还能受得了牢里的苦?”
展昭没有说话,只是紧抿了抿唇,抬步就要走,被白玉堂喊住:“展昭。”
展昭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白玉堂转身看向展昭清瘦挺直的背影,他的一身大红官服此刻看起来竟有些肥大,白玉堂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知他看起来单薄的肩膀上到底可以承受多少?
见他不说话,展昭回过头来诧异看他,开口问道:“你方才说要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