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妙听得一愣,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是。”要不是她,他也不会被人暗算。
“没有啦,这件事怎么能怪你呢,”浅草腼腆地笑笑,“你也是受害者不是吗?不过,报纸上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迹部君的未婚妻?”
希妙笑笑,没说话。浅草浩二不是第一个这样问她的人,也断不会是最后一个。希妙面对这个问题,总是微笑以对,不会肯定,也不会否定。
既然这条路她不得不继续走下去,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带给迹部的影响减至最少。
虽然她身边的很多人都对她表示了理解,但校园里的冷暴力还是无法忽视的,至少,后援会那边,她就不能再去了。希妙很悲哀地发现,现在给她下绊子的一众女生中,她原先待过的那个后援会里的人占了大多数。
再又一次发现自己放在储物柜里的运动服被人泼了红墨水后,希妙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松本由美很是生气,挥了挥拳头叫嚷着要去找那群人算账,被希妙拦了下来。
“中国有句古话,叫冤冤相报何时了,”希妙抱起运动服,脸色平静地说:“现在找他们大吵一架,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这样他们就会收手吗?就会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做法很幼稚吗?不会,而且更糟糕的后果是,他们会把我们的行为视作挑战,变本加厉。”
松本由美依然愤愤不平,“那你就打算不管了?”
希妙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不管,而是,没必要管。”
这些小孩子把戏,虽然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但也仅仅是麻烦而已,真的没必要和他们同一见识,白白拉低了自己的水平。
只是,她看得这么开,不代表某人也有这么宽容的性子。在某天的学校晨会上,迹部突然紧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握住了希妙的手,希妙就这样傻愣愣地被他拉上了讲台。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希妙微微晃神,旁边一直紧握着她的手的少年突然一把扯过演讲台上的麦克风,脸色冷峻,眼神暗沉地一字一字说:“风间希妙是本大爷的未婚妻。”
“所以,停止你们所有不华丽的行为,跟风间希妙做对,就是跟本大爷做对!”
那一天的太阳许是大盛了,希妙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却只能看到一片白灿灿的阳光,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似乎燃起了轻微的火苗,一路灼烧到了心里。
她忘记了当时台下的人是什么反应,忘记了自己的心情,却只奇迹般地记得了那一片刺眼的阳光。
如果说,单阳是温暖的跳跃的烛光,那么迹部景吾,就是灼人的不容忽视的太阳。
那一晚上,希妙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满满都是灿烂的阳光,还在站在阳光正中央,那个俊秀美好的少年。
“希妙,希妙……”耳边响起细细的着急的声音,希妙微翘的眼睫毛轻轻一颤,终于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中睁开了眼睛。
松本由美竖起课本,微微侧身恨铁不成钢地唤她,“老师刚刚叫你好几遍了,你睡得就像只猪一样,她让你放学后去她办公室一趟!真是的,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啊,上课不是走神就是睡觉,存心拉仇恨是不是?”
刚刚睡醒还处于迷糊状态的希妙揉了揉眼睛,呆呆地问:“拉仇恨?”
松本由美一脸快要昏倒的表情,狠狠咬牙低声道:“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这只猪就等着被那老巫婆刷下一层皮吧!”
希妙这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了,只是满怀心事的她也没心思回应松本由美的耍宝,单手托腮看着自己搁在桌子上的手指,轻轻“哦”了一声。
松本由美简直要败给她了,这家伙这些天都心不在焉的,心不在焉就算了,这家伙偏偏就有这样的能耐——心不在焉得分外诱人!恍惚的浸透在冬日金色阳光中的秀美容颜,微微合起的翘长睫毛,粉润晶莹的小巧唇瓣,还有柔顺地垂落肩头的一把如水长发。松本由美简直欲哭无泪,悲愤地转回头,不再看这刺激人心的一幕。
好友的心情,希妙自然是不知道的,应该说,是她分不出心神去留意。希妙一向敏感,总能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微小的情绪波动,只是这会儿,她连自己的心情都理不清,要如何分心思去关注别人呢?
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不对劲,很不对劲。她脑中一直在想着某个人,那个人,不管是在她吃饭、睡觉还是走路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地冒出来,扰乱一下她的心绪。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其实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案,她却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
她喜欢的人,她到现在依然喜欢着的人,应该是单阳啊,那个干净、美好、阳光的少年。他陪伴了她五年,那五年,是她生命中最无法割舍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那样一段带着岁月沉淀的感情,又怎么会轻易地被抹去呢。
不会的,一定是她感觉错了。希妙慢慢收起手臂,颓然地趴下,任心里杂乱的思绪一缕一缕地缠杂起来,最终成了混乱的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感觉好的话,就再更一章,要不要双更就看你们了,e on baby,深情呼唤你们的留言~
☆、【十七】恍然顿悟
希妙这种混乱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世界从来不会停下来给予每个人迷茫的时间,在希妙后知后觉地开始察觉到自己对迹部那种心不由已的感觉时,一个女生便以极其高调的姿态,出现在了冰帝学园,出现在了迹部景吾身边。
她叫丽莎·威廉,是个日英混血儿,长得精致可爱,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在希妙第一天见到她时,她那头低调却奢华的银灰色卷发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丽莎·威廉是在一月份的时候转来冰帝的,据传闻说,她一来到冰帝,就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等她再出来,她便被调到了与迹部景吾一班,更有内部消息说,这是冰帝学园理事长——迹部优亲自开口应允的。
一时间,刚刚从迹部景吾未婚妻这个漩涡中抽身而出的冰帝学园,又一次沸腾了。
希妙对这件事是有点后知后觉的,因为她身边的人都在想方设法瞒着她,只是,她这些天再怎么神情恍惚,也不可能留意不到整个校园对她的高度关注。在午饭时间,她顶了一路的八卦视线进了饭厅后,她终于皱眉问身边的松本由美,“到底怎么回事?”
松本由美抚额,低声狠狠道:“就叫你不要来饭厅吃饭吧,你非来……”
另外一个跟着她们一起过来的女生吉本莎也加无奈地低叹一声,“由美啊,我看这样不行,这事儿迟早得露馅,与其让公主从那群心怀不轨的人口中得知这件事,还不如我们来告诉她。”
希妙听得更糊里糊涂了,“什么事情,什么公主?我跟你们活在同一个地球上吗?”
松本由美嘟嘴瞪了她一眼,突然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把她按到松软的座位上后,才俯身过来狠狠道:“你这家伙啊,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我看你这次还管不管!”
吉本莎也加马上拉开松本由美,先是低斥她一声,“你先冷静一下啊,希妙都被你吓到了,”说完,转头面对着希妙坐下,双手指尖轻抵,一脸严肃地说:“希妙,我接下来要跟你说一件事,希望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希妙:“……”
她能说,这样比由美的粗鲁暴力更吓人吗?
“今天,迹部君他们班新来了一个转校生,叫丽莎·威廉,”吉本莎也加顿了顿,说:“我听我一个跟迹部君同班的朋友说,那个丽莎·威廉在自我介绍时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叫丽莎·威廉,是迹部夫人亲口认可的迹部家下任少夫人人选。”
希妙微微一愣,松本由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此时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恬不知耻!”
吉本莎也加观察了一下希妙的神色,慢慢放低了声音,“我那个朋友还跟我说,这个丽莎·威廉一整个上午都缠着迹部君,一直说什么我才是你母亲认可的人,可是,希妙,你放心,迹部君没理她,课间小休时,还因为太烦她,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希妙还没做出什么回应,松本由美又骂了一声,“没脸没皮!”
吉本莎也加这下也无语了,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松本由美,“到底你是当事人,还是希妙是啊?”
松本由美鼓了鼓腮帮子,“我就是替希妙不值!你想啊,迹部君虽然当着全校的面宣布了希妙是他未婚妻,但私下里,他哪里有把希妙当成未婚妻的样子,现在竟然还跑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丽莎,我真是……!”她还没说完,吉本莎也加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又急又气地说:“嘘!你还嫌希妙不够乱是不是!”
他们这对所谓的未婚夫妻的关系,全校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他们平时再怎么形同陌路,迹部当着全校的面承认了希妙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因此,虽然私底下有很多非议,但那群女生确实不敢再对付希妙了。
松本由美一噎,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忙拉开吉本莎也加的手,和她一起看向了希妙,却见她脸色平静,笑容浅浅,恬淡得不能再恬淡,哪有半点困扰气愤的样子。两人一下子懵了,面面相觑,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这小妮子不会被刺激得傻了吧?
“都在想什么呢,”希妙失笑,抬起手在她们眼前扬了扬,含笑说:“我们快去拿饭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吉本莎也加愣愣地看着她,首先问出口,“希妙,你就不生气?”
松本由美立刻接口,“你就没有一种把那女人灭了的冲动?”
希妙哭笑不得,半点才脸色平静地说了句话:“别人的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说完,便从座位上站起,径直朝食物区走去。
她和迹部的婚约本来就是假的,那么她又有什么资格,来为这件事生气?
而且,那个女生说,她才是迹部夫人承认的未婚妻人选……希妙记得,优姨如今在英国,而那个女生,是从英国转校过来的。
心里顿时有种钝钝的微酸感觉,希妙微微抿唇,把它压了下去,在入口处拿了碟子和刀叉,准备去挑选食物。就在这时,门口处突然闹哄哄的,霎时吸引了饭厅里所有学生的注意力,希妙也不自觉地转头了,却见大敞的门外面,一个银灰色头发的女生正一脸兴奋地跟在一个男生身边走进来,那个男生高大俊秀,双手插兜,一双微挑的凤眼中此时满是深藏的隐忍和不耐。那女生转头笑着向他说了句什么,突然伸手,一把挽住了男生的胳膊,男生立刻像触了电般,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甩开。饭厅里一时都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密切关注着这一男一女,跟在他们身边的网球部一众正选们,今天难得成为了一块不引人注目的背景板。
希妙也有点呆怔,一时间忘了动作,看着那两人慢慢朝她这边走来。迹部此时正在低头和那女生说话,因为他们间的距离慢慢近了,希妙开始逐渐能听到一些他们的对话。
“……离本大爷远一点,真是太不华丽了!”
“哎呀,景吾,你不要那么冷漠嘛,你不可能没接到迹部夫人的电话吧?她要你好·好·照·顾·我·哦。”
“啧,谁允许你随便叫本大爷的名字了!”
“你们这里的习惯真奇怪,在英国那边,朋友之间都是直接叫名字的,因为叫姓的话,街上会有一堆人回头看你,哈哈。”
那女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看得出来是个很开朗的女生。迹部却彻底失去了和她胡说八道的耐心,脸色阴沉地转过了头。这一转,他的视线便正好对上了正前方的希妙,希妙的心顿时微微一颤,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却见迹部在略一皱眉后,很快舒展开,脸色如常地和她擦身而过。
希妙顿时觉得……好吧,她顿时什么感觉都没了。
这一天的下午,希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身边一直有人围着她吱吱喳喳,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一直持续的状态就是——走神,走神,继续走神。
吉本莎也加担心地看着她,“这孩子不会真傻了吧?”
松本由美:“很有可能……我看我们晚上还是辛苦一点,把她送回家,否则这家伙可能走着走着掉进河里了都不知道。”
她们说这两句话时,那头几乎都碰到希妙的脸了,希妙再走神也无法忽视眼前这两双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的眼睛,顿时没好气地拨开她们的头,笑笑,“谢了,我就是掉进河里也会拉个垫背的,你们就不用瞎操心了。”
最终,希妙还是谢绝了她们的好意,放学后一个人慢慢地往家里走。走到沿途一个小公园时,她停了停,看着里面一群小孩子在欢笑嬉戏,忍不住便走了进去,绕着公园以蜗牛一样的速度漫步。
一圈,两圈,三圈……
绕到第五圈的时候,希妙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了下来,轻轻呼了口气。
真是太糟糕了,不管她走到哪里,脑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今天中午看到的那一幕。
男俊女俏的一对在她身边走过,俊秀的少年微微抿唇,虽满脸不耐,却终是没有甩掉身边的少女。
精致可爱的少女满脸笑容,那双灵动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身边的少年,笑容爽朗地说着话。
心里说不出的烦乱,让希妙忍不住慢慢蹲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真是太糟糕了,她似乎很在意。
为什么在意?答案再明显不过了,她不得不结束了自己的自欺欺人。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因为他是她来到这个异国他乡后第一个给予她温暖的人,也许在那几十个日夜的相处中,她早已对他产生了依赖心理,又或许他总是在她难堪无助的时候出现,恰到好处得仿佛命中注定一般,让她的心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沉沦。
虽然她一直对自己说,她喜欢的应该是单阳,即使知道自己和单阳没可能了,她依然不想舍弃心中的美好。她知道自己终有一天是要放下的,未来的她,会喜欢上另一个人,然后,会和那个人共度一辈子,单阳……也终会找到那个对的人,他们终究只能成为对方青涩无忧岁月中最独特的存在,也许在几十年后,他们会在世界某一个角落相遇,然后微笑着说一句你好,任时光流转,岁月静好。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爱与不爱,原来真的只在一念之间。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迹部景吾呢?希妙微微咬唇,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完美得让她自惭形愧的少年?她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别有目的的,甚至之前因为自己的会错意伤害了他,这样的自己,连自己都喜欢不起来,又怎么敢去奢望他的感情?
这真是最糟糕的发现。
希妙在小公园里坐了一会儿,看着那群无忧无虑地奔跑嬉闹的孩子,心里有着浅浅的羡慕,又有着一种隐隐约约的冲动。她很少有任性的时候,这会儿却想不管不顾地任性一回。她想了很久,终是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大木管家:
“今晚不回去了,明天请替我向学校请假,我明天就会回来。”想了想,她在后面又加了两个字:抱歉。
她本意是想为自己的任性向大木管家说声对不起。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个流浪的梦,希妙小时候和父母吵架后,也幻想过离家出走,大千世界任我游的潇洒浪漫,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她从小就是个乖乖女,不忍家人担心害怕。
但现在,似乎没有这个顾虑了,希灵在神奈川,她也已经通知了大木管家。
希妙看着显示了发送成功字眼的手机,微微地扬起嘴角,心情轻松地站了起来。
明确了自己的心意,虽免不了失落伤神,心里却奇迹般地轻松了很多,前段时间的恍惚走神,现在都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到底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小心翼翼的感情,她今晚只想自己一个人细细地理清这段时间紊乱的心绪。
然后,想清楚接下来要走的路。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难得的一次任性,却让某人差点把整个东京翻了一番。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