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说!”
“说不出来。”司徒晏道,“不过是感觉罢了。”
“感觉这个词儿也太虚了。”丁眉握拳道,“我非弄明白不可。明儿再来。”司徒晏瞧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不来。横竖她还要开几天会。
第二天晚上她们果然又来了,搭讪的依然是男人搭丁眉、女人搭司徒晏。到了第三日已有不少人认识她们,纷纷打招呼。
这回二人来得早些,特挑了个角落处坐着。酒吧渐渐人多。她两个正说些闲话,忽听不远处一阵喧哗。张望过去,竟是有两个女子在纠缠一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丁眉皱眉道:“这么小的丫头独自来酒吧,大不妥当。还穿着校服。”
司徒晏道:“大概是在外头听说了、好奇吧。”冷眼见那孩子立着眉眼、神态与童不野有几分相似,不觉扶案而起。
丁眉亦察觉了,拉了她一把:“老板很快就会过来管的,咱们不用多事。”
她若撺掇司徒晏快些救美还罢了;她这么说,司徒晏反倒走了过去。乃板着脸向那孩子道:“一个人跑这儿来?谁给你的胆子?”
小姑娘赶忙蹿到她身后:“人家都说这儿安全我才来的。姐姐我下回不敢一个人来了!我跟你一块儿来!但是你得等我呀不能自己偷偷溜走。”
那二位早已打量了司徒晏半日。且不论这身行头值多少钱,单那通身的气派,瞎子都看得出是上位者。遂谄笑几声退走了。司徒晏向小姑娘道:“快回去做作业。”
小姑娘嘀咕道:“早做完了。作业那么容易。”
“那就预习明天的功课。”
“明天周末不用上课。”
“周一呢?”
“后天预习不行么?”
司徒晏转身就走,小姑娘明目张胆跟着她。丁眉笑盈盈道:“带回来一只小尾巴?”
司徒晏仰脖子饮尽盏中酒:“回去了。”
“咦?我们才来一会子。”
“就是就是。”小姑娘道,“还早呢!”司徒晏扫了她一眼,喊东家结账。小姑娘瘪瘪嘴。
丁眉笑向小姑娘道:“你不怕我们是坏人啊。”
“你们不是坏人。”小姑娘笃定道,“我分得出好人坏人!”
“哦,你几年级?”
“高三。”
“哎呦高三都敢出来鬼混?”
“我成绩好,肯定能保送燕大。”
“干嘛老守着燕大?蜀大也不错啊!”
“丁眉!”司徒晏瞪了她一样,“别跟小孩子胡说八道。”
丁眉摊手:“我胡说八道了么?蜀大委实不错啊!”
小姑娘眨眨眼:“去年的公输子金奖就给了蜀大的那个谁?安小敏。”
“安学敏。”丁眉道,“你是学理科的啊。”
“是呀~~”
那头司徒晏已结完账,打断道:“走了。”
丁眉与小姑娘齐声答应。丁眉站起来双手插入风衣口袋,小姑娘直上前抱住了司徒晏的胳膊笑嘻嘻道:“姐姐明儿带我来呀~~”
“预习功课。”
走出酒吧,丁眉笑问小姑娘:“你叫什……”
话未说完,司徒晏喝到:“她还未成年!别瞎打主意。”
“好吧好吧。”丁眉摸摸小姑娘的头,“天气渐凉,那儿就是公交车站,快些回去念书!祝你考取蜀大。”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干脆道:“好!”
司徒晏扯过丁眉就走。小姑娘摸了摸口袋——方才丁眉丢了张东西进去,像是名片。
次日上午,城西猎鹰书局才刚开门不久,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便走了进来,直奔柜台。那东家笑眯眯道:“早上好。”
“早上好。”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我想找这个姐姐。”
东家拿起来一瞧,撇嘴道:“柳鹰这种名字显见是个帅哥,怎么可能是姐姐。”
“是姐姐!”小姑娘比划道,“有这么高,昨儿穿着一件米色风衣。”
东家道:“这就是我的名片啊!喏——”他指着案头一个名片盒子,“你自己看。显见是什么人从我铺子里拿走的。”
小姑娘忙拿过盒子里的名片一对,果然一模一样,霎时有几分泄气。旋即她又睁大了眼:“那姐姐极聪明,她给我你的名片定有缘故。你认得她么?她叫丁眉。”
东家翻了个白眼:“那祸害……认得。”
“咳咳!”有人在旁咳嗽。小姑娘扭头一瞧,一个美貌少妇钗軃鬓松的靠坐在柜台侧里,慵慵的道,“阿眉怎么祸害了?”
东家一缩脖子:“没有没有,你朋友都是好人。你们今儿不是开会么?何时走?”
“陈琮老大昨儿下午已赶来了,我偷半日的懒儿。”少妇拿帕子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昨晚上做梦都在做防洪预算。”
东家瘪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够努力。”
少妇顿时满面通红,随手抓起案头一本书砸向东家。东家抬手接住,笑嘻嘻的才要说话——小姑娘咳嗽两声:“你们能不能先解决一下顾客需求?”
东家瞧了她一眼:“好吧,这位同学你想买什么书?”
“不是买书,是找人。”小姑娘道,“我找要一位姐姐——不是丁眉姐姐,是昨儿同她在一处的姐姐。”
“她叫什么?”
“不知道呀~~可能在蜀大教书。”
“长什么模样?”
“好漂亮!”
“小姑奶奶,你能不能来点有辨识度的描绘。”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那少妇抬手接起电话:“您好,猎鹰书局。阿眉啊,正好有人找你。”东家与小姑娘一起住口往她这头望过去。少妇接着说,“对,十七八岁穿着校服,燕大附中的。……找阿晏的?……你能不能说明白点?……这就行了?……好吧。……我上午不过去了,横竖陈老大已回来了。……好,下午见。”她撂下电话告诉小姑娘,“丁眉说,你要找的那位名叫司徒晏,晏子使楚的晏。什么身份你自己查报纸。有志气就考蜀大、没志气就保送燕大。”
东家怔了怔道:“怎么听起来考蜀大比保送燕大还难似的?”
小姑娘显见受了不小的打击,半晌才说:“司徒……晏?是那个司徒么?”
“没错。”少妇道,“就是那个司徒。你知道?”
小姑娘嘟囔道:“我纵没看过报纸也学过近代史啊……不就是蜀国世女、四川省长么?”
“对。”东家兴致盎然,“很遗憾不是蜀大的老师。你找她作甚?”
小姑娘哼道:“不告诉你!”抓起自己带来的那张名片鞠了个躬,“多谢你柳东家!以后我会带同学来买书的。祝你生意兴隆!”
东家一愣:“咦?这就走啦?”
小姑娘转身摆摆手道:“光有志气也不行啊,我得回去预习功课、考蜀大——高三了不能摸鱼。白白~~”
正文 1006。番外三
年轻的警察走入牢房,无奈道:“你说的那位级别太高,不好找。”
犯人道:“另一位呢?”
“另一位压根不许打听。”警察道,“你都认识了些什么人啊。还有没有?”
“有。”犯人道,“皇上贾琮。”
警察瞪了他一眼:“我实是信了你才帮你找证人的。”
犯人道:“我真的认识当今圣人。且我会干这些事本也是他出的主意。”警察实在不想相信他,偏又忍不住信了!神色纠结。犯人翻了翻眼皮子道,“还有一个,云南省长沈钊的女儿沈之默,她记性极好。只是大约也不大好找。”
警察呆了半日道:“行行,我上辈子欠了你的。我替你找去。”
犯人道:“你走合法流程不就行了?一个要紧的案子需要一个宦官子弟做证人有那么难么?”
“站着说话不腰疼。”警察没好气道,“这几个都不是闲人。寻常流程等排到他们看到这消息,你已经定罪了。”
犯人笑呵呵道:“辛苦你了涂警官!你真是人民的好警察。”
人民的好警察不好当。涂警官回到家中,头疼不已。他老子看他愁眉苦脸的,遂问可是差事上不顺。涂警官长叹一声。
原来前些日子他们局里破了一个贩卖孩童的案子。涂警官是个刚分来的学生崽子,被派去做笔录。犯人当中有一个说他不是罪犯,碰巧也在追查这起案子、让警察撞上了。这会子举国身份证尚未做完,许多地方还在用路引子。警察从此人身上搜出了一大摞各诸侯国的路引子,名字籍贯身份各异。主审的还会信他么?并其余人贩子也都说他是去买孩子的。买卖人口皆是重罪,他遂也没的跑。
偏涂警官莫名觉得,此人说话虽离奇、竟十分可信。乃细问了他两次。这位说有人能证明他的清白。一位叫柳庄、认得先齐国贾氏马行总号的大掌柜;一位是柳庄的叔叔,名字不知,人称柳小七。涂警官亲自跑了一趟山东,费了许多力气依然两手空空。柳庄级别太高太难找,柳小七身份特殊不许问。方才他又去见犯人,问还有别的证人没有。那位提了两个,一个是省长千金,一个是当今皇帝。
涂警官之父思忖道:“若是如此,保不齐他没撒谎儿。”
涂警官眼神一亮:“爹,你也觉得他没撒谎啊!队里的老大哥们都当我是个笑话。”
他父亲将他招至近前低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许告诉你母亲。”涂警官使劲儿点头。他父亲道,“我年轻时暗恋过当今皇后。”
涂警官打了个哆嗦:“爹,您老开玩笑!”
他父亲叹道:“可惜那时候你已经六七岁了。”说罢神游天外。
涂警官看他爹实在不像是扯谎,龇牙道:“纵没有我您老也没机会啊……”
“可不是。”他父亲笑道,“皇后哪里是我区区一个小吏能惦记的。皇上还吃醋了。”乃悠悠一叹,“那会子,皇后穿着一身官袍跟个神仙似的,实在耀眼。”
涂警官眨巴眼道:“皇后做什么呢?”
“查封了一整条朱紫街。”他父亲喜滋滋道,“头一家便查的雏龙斋,皇后还寻我打听来着。”
涂警官立时道:“可是查封谢鲸家的铺子?”
“对对!”他父亲道,“真真无法无天。你们是想不出来那时候他们家的物件贵到什么份上、质量差到什么份上。不用他们家的东西连考场都进不去。”
“我看过县志!”涂警官道,“写得挺详细的。皇后扮作锦衣卫吓唬几句,雏龙斋的掌柜就乖乖把账册子交出去了。”
“没错没错!账册子封皮儿竟是史记!”
涂警官拍掌:“爹!您在现场?您老见证历史啊!”
他父亲得意道:“岂止,我还告诉皇后那铺子是怎么回事,亲历历史。”
“难不成县志上写的那个秀才就是你?”
他父亲捋了捋胡须:“就是我。”
涂警官竖起大拇指:“爹,够运气!我要想亲眼看皇后一眼,起码得拿个全国十佳警员吧。”
他父亲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生努力。”乃想了想道,“我给苏省长打个电话,问问他能有法子不。”
涂警官撇嘴道:“您老说了一万遍不许仗你的势、不许让人知道我是涂耀祖的儿子。这可是您老自己做的,我可没求您。”
他父亲不搭理他,拿起电话问道:“那犯人叫什么?”
“娄金桥。娄昭的娄,金子做的桥。”
没过多久,这个叫娄金桥的“人贩子”便被京里头派专车提走了,进京次日入皇宫。
贾琮一瞧见娄金桥便笑:“好土啊!娄大侠何时便得这么土了。”
娄金桥本有几分忐忑,见状已立时飞散。笑道:“如今的人贩子不是人牙子了,躲躲闪闪的。不土些如何能混的进去?”他见屋里还有一个人,忍不住看了两眼。
贾琮指道:“这是我五叔贾敘。”
娄金桥赶忙行礼:“昭王千岁。”
贾敘含笑道:“久仰娄大侠之名。”
贾琮遂问娄金桥这些年如何。原来自打贾琮他们离开齐国,娄金桥本想先护送蒋净哥去外洋再回来办自己的事。不想那孩子一病死了,他便没了挂念。遂返回吴国细查害死他恩人之子的还有何人,一一暗中除去,而后又杀了许多拐子和人牙子。举国废奴后,人市转入地下。娄金桥便接着对付人贩子。这回当真是个巧合,他找到人贩子、警察也找到了。偏他不方便悉数对警察说实话——因为他早先私自杀死了不少人贩子。正愁难以脱身呢,遇上了涂警官。
贾敘听罢点头道:“这小伙子不错。”
贾琮笑问:“你杀的拐子够数了么?”
娄金桥道:“不知道。起先还数了数,后来便忘了数了。”
贾琮乃正色道:“这回请你来,是有件要紧事想跟你商议。”
娄金桥忙抱拳道:“陛下只管吩咐。”
贾琮道:“你也知道,依着律法,人贩子并不会判死刑。”
娄金桥皱眉道:“这一节草民实在想不通。”
“恐怕他们情急之下杀死被贩卖之人。”贾琮道,“这些人多半是妇孺,打人贩子不过。但到目前为止,朝廷查到的人贩子都没有活的。”
娄金桥思忖片刻便明白了。素闻昭王贾敘一直管的是情报甚至暗杀之类的差事,可巧他在这屋里坐着。贾敘见他看自己,点了点头道:“朝廷总这么挂羊头卖狗肉,其实不大好。律法终归是律法。”
娄金桥笑了:“王爷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们杀狗?”
贾敘道:“正有此意。我查出来、把消息送给你,必要时帮你一手。而且绿林一道,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可能消亡。历朝历代也都有官匪。总有些官府不便动手又不得不处置之事。”
娄金桥挑眉道:“论理说本朝也应当有。”
“有。”贾琮道,“你近日是在江西吧。绳金塔下的有间茶铺依然开着,那掌柜的廖守平就是官匪。”
娄金桥立时道:“那铺子里一僧一道端的好本事!”
贾琮笑道:“你见过他们老板娘没有?”
娄金桥想了想:“听闻病故了。”
“哦,那是廖守平原先的媳妇。后来又娶了一位。你得空去见见,大约还记得她。”贾琮含笑道,“遇上棘手之事也可以去找他们。”
娄金桥忙说:“其实这个案子还没完呢。偏我说的话警察不信。”
“嗯?你说,我信。”
原来娄金桥最先追查此案便是受一位老人之托。那老头儿有个糟心的儿子。好容易替他娶了个媳妇、不到两年媳妇便跟人跑了,丢下一个才刚满周岁的小孙女。儿子说要找回媳妇也离家而去。老人家独自将孙女养到三岁,儿子回来说在外头另娶了媳妇、愣是抱着孙女走了。老头儿抢不过也追不上,眼睁睁看着小孙女嘶声哭喊越来越远。后来街坊说,他儿子是把孙女给卖了。老头儿想着,自己儿子穿得那破烂模样,哪有养孩子的本事?登时信了。遂坐在门槛前大哭,可巧遇上娄金桥路过。
娄金桥答应老人家必帮他夺回孙女,次日便追查到了他儿子——正在青楼里大肆使钱。此人并未另娶什么媳妇,女儿果然是让他给卖了。娄金桥便从此处开始追查,直查到了那伙人贩子。偏救出了七八个孩子,皆没有老头的孙女。而老头儿恐怕儿子因卖人犯罪坐牢,不肯报案。故此警察便愈发不信娄金桥了。
贾琮思忖道:“警察已经审过了对吧。”
“对。”娄金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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