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跃而起,贴着贾琮后背而坐。贾琮顿觉心跳快了好几拍。“媳妇儿,我发现我又有了初恋的感觉。”
陈瑞锦抿嘴一笑,柔声道:“走吧。”
女儿哇哇大喊起来,四肢乱动。亏的贾琮这两年也对付过林衢,凭她怎么扭动,一只胳膊牢牢圈住了闺女的小胖腰,另一只手抖动缰绳:“驾——驾驾——”
马儿跑了起来。女娃娃愈发大声喊:“骑马马~~骑马马~~”贾琮哈哈大笑。
这会子正是阳春四月,风暖日和。京郊野花杂放,绿意如织,草香徐徐,贾琮忽觉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填满了,舒服得眯起了眼:“今生无憾。”
一家人回到荣国府,先到荣禧堂见过贾赦。贾赦见了孙女大喜:“苗苗长大了好些。”
贾琮笑道:“她正是疯长的时候。爹你好生瞧着,管保一天一个样。”他拍了拍脑袋,“好悬忘了。”乃从腰间解下两个荷包搁在案上。拿起一个,从里头掏出一物来递给陈瑞锦。
陈瑞锦接过来一瞧,乃是一枚青玉大印,印纽为凤。翻过来瞧印文,刻的是“燕摄政王妃陈”六个字。贾琮道:“这个既是青色的,算它是青鸾吧。你先使着。我已预备好了籽料,过几年咱们换个和田红玉的。”
陈瑞锦微微一笑,将玉印在手里掂了掂,没用荷包直纳入怀内:“好。”
贾琮又打开第二个荷包,取出另一块玉印。也是青玉的,印纽为麒麟祥云。乃一本正经交给女儿:“苗苗,这个是苗苗的。”
苗苗爪子太小,抓不住这么大的印,贾琮只让她抓了麒麟头。见她老子还拿着玉印那头不放手,苗苗嗷嗷两声使劲儿摆动麒麟头。贾琮惊道:“小丫头片子手劲这么大!有没有点两岁宝宝的自觉?”
陈瑞锦道:“都快三岁了。”
“没满三周岁就是两岁。”贾琮兴致勃勃道,“真真是个健康宝宝!”
苗苗见他还不撒手,又嚷嚷起来。陈瑞锦伸手勾住麒麟身,示意贾琮放手。贾琮的手指头趁势在媳妇手背上滑过。陈瑞锦瞪了他一眼,看着女儿:“苗苗给娘好不好?”苗苗竟当真放手了!
贾琮酸溜溜道:“不是让她每日看我的大照片大油画像么……”
陈瑞锦不理他,翻过女儿的印来看印文,乃是“燕摄政王世女”六个字。又细看麒麟,点点头:“刀工不错。”
贾琮道:“这位雕刻师父乃是特技工艺美术大师,当世最好。”
陈瑞锦将这印也纳入怀中,对女儿道:“娘先帮你收着。过几年让你老子给你换个龙的。”
贾琮一笑正要说话,旁边贾赦咳嗽两声。贾琮忙说:“到时候也少不得把爹那个荣国公的印换了。”
贾赦哼了一声:“不用等过几年。你不是把缮国府改建什么博物馆么?”
“是啊!”
“你小时候答应给你老子建什么三层高的藏宝阁、专门放古董呢?”贾赦哼道,“你如今大了,古董也多,倒是悉数丢去博物馆去。”
“啊……那个……”您老还记得啊……贾琮挠挠头想了会子,“我国地大物博文物众多,回头定然给您修一座,爹您放心!不过您老若想要缮国府早说呀!这会子来不及了。”
贾赦又哼一声:“不必费那力气了。横竖我古董也不少。”
“啊?!”那您嚷嚷什么呀!
倒是陈瑞锦在旁含笑道:“贾琮,缮国府那博物馆叫什么?”
“预备叫燕京博物馆。”
贾赦瞪了他一眼:“无趣!你只会取这些干巴巴的名儿。什么燕京博物馆、大佳腊博物馆。”
陈瑞锦道:“不如烦劳老爷取一个,或是直用老爷的字号,也算你替老爷修了藏宝阁,如何?”
贾赦顿时换上一副满意的神色。贾琮“哎呦”了一声,摸摸后脑:“我算知道上天为何要造女人了。”
正文 第801章
陈瑞锦回京; 少不得各家走走、见见人。当日便去了林府。因贾维斯是老二,他爹他哥这几年住得有些偏,林海又老了; 他遂也住在林府。两口子特意翘了半日班回家候着。
贾琮抱着女儿挽着媳妇才刚进屋,林黛玉先笑:“胖乎乎的,当真像琮儿小时候。”
贾维斯也笑:“比琮儿小时候还胖些。”
贾琮忙说:“孩子小时候都略显胖; 到抽条儿自然瘦下来。我不也瘦多了?”
贾维斯立时道:“你是这些年忙瘦的。抽条那阵子你仍是个圆柱体。”众人哈哈大笑。
贾琮指着林海问女儿:“苗苗,这是谁?”
苗苗大声道:“姑祖父!”
林海喜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苗苗还记得我!来来姑祖父给你红包。”贾琮两口子互视而笑:照相机真是个好东西。
从林家出来又去了龚家。贾赦命人将宝玉探春贾环等人都召集回荣国府,免得孙女一家家的跑。点儿大的孩子; 可莫要累坏了。贾定邦小朋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为小富婆。
酒宴散去,一家子回到梨香院。好容易把闺女哄睡着了; 贾琮先是使出浑身解数献了殷勤,而后欲慢慢汇报近日出的一些事。倒是陈瑞锦先问他是如何收服的东海书院和吴天佑。她笑道:“我还当你三五年内拿不下士林; 你动作倒是快。”
贾琮忙谦虚道:“那事儿真真巧的紧,小王居不得功。”乃从头想了想; 道; “说起来还是兰儿那个初恋情人起的头。”
陈瑞锦道:“电报上说的模糊,兰儿怎么冒出一个初恋情人来。”
贾琮笑道:“这几桩事儿都是连着的; 咱们依然得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头一桩是你男人我运气绝佳,成功抵挡燕王司徒磐及其暗子的反扑。”遂从尤二姐的小丫鬟打发丈夫来报信说起; 到一张张挖空司徒磐的底牌,到秦可卿帮贾兰追求初恋情人不成、反而替自己弄了个人才,到陈瑞锦她妹子听了闺蜜所言、借父母之手向姐夫求助,最后方说到万寿禅寺和吴家。
陈瑞锦纳罕道:“这些事看似八竿子打不着; 竟当真都是连着的。”
贾琮一本正经道:“依据后世的调查,两个人之间拐七次弯子必然能搭上。”乃叹道,“媳妇儿你不是你们家唯一受害人,你这妹子也是个倒霉到家的。”
“她移居庵堂了?”
“早出来了。跟婆家闹官司赢了不少钱,开了家点心铺子。哦,对了,还有件事。”贾琮说起小姨子替吴天佐戴孝来。陈瑞锦立时皱眉。贾琮忙说,“我当时就让她取下来了。”
陈瑞锦慨然道:“她倒是我嫡亲的妹子。前头那些事都像我,唯有骨气上略欠了些。”
贾琮顺口就恭维上了:“那是,哪能人人都能像我媳妇似的,好得这么全面。”
陈瑞锦虽早已听惯了这些话,隔了一两年没听着、重新听见颇为顺耳,嘴角微翘。“也不奇怪。我在皇宫女卫营长大,她在齐国府长大,大环境差异天地之别。好在她机灵,还知道自救。”
贾琮接上:“陈瑞锦嫡亲的妹子,总得有点遗传优势不是?”
陈瑞锦扑哧笑道:“罢了。既然可教,日后少不得照看照看。”她摊上了群豺狼般的父母兄长,早已绝了娘家心思。不想多年后竟跳出个不错的妹子来,还是亲生的,犹如心里填补上一块缺口似的,顿觉四肢五脏无处不舒坦,好端端的又笑起来。乃伸了个懒腰,“点心铺子在哪儿?改明儿我带苗苗逛逛去。”
贾琮忙说:“她点心做得极好,只是一大半品种都很甜。莫让苗苗多吃,恐怕伤牙齿。”
陈瑞锦横了他一眼:“你闺女还不到三岁,就那么点子小乳牙。”
“小乳牙也是牙,得了龋齿还不是照样疼。”贾琮想了想,“对了,既然日后要多往来,你妹子叫什么?”
陈瑞锦奇道:“你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当人姐夫的?”
贾琮摊手:“燕国民间才刚开始解放,提起女人还是某氏某氏的,女子闺名也没人叫,我上哪儿知道去。”
陈瑞锦嗔了他一眼:“你总有道理。”乃道,“六妹妹名叫瑞绮。”贾琮张嘴刚想说话,赶忙拿手捂住。陈瑞锦闲闲的瞧着他,“想说什么?陈瑞绮这个名字是不是也很俗?”
“没有没有。”贾琮忙不迭道,“一点都不俗!”他顿了顿,“那个……确实有点俗,比陈瑞锦还俗。”陈瑞锦拍了他一巴掌。
后头两日陈瑞锦忙着见完了从前的熟人,数月舟车劳顿又在院中结结实实歇息了两日。到了第六日头上,她抱着女儿上九香斋瞧妹子去。
陈瑞绮自打听说摄政王妃回京便犹豫要不要往荣国府送张帖子,终于还是没敢。这会子正坐在柜台后头想事儿,忽听伙计跑过来喊了声“东家”。陈瑞绮抬起头,见伙计双目发亮、悄声道:“东家的姐姐是摄政王妃不是?”
“是啊。怎么了?”
伙计向身后一指:“那位可是?我瞧着与东家长的一模一样。”
陈瑞绮从没见过这个亲姐姐,闻言不由得站了起来。便看见一女子身着明黄色罗衫,头上只随意挽了个发髻,怀内抱着个女娃儿,身后跟了几位穿墨绿色军服的兵士,径直朝柜台这边走过来。二人彼此不认得,却将彼此容貌看得分明——委实长得像!
互视良久,陈瑞锦先道:“是六妹妹罢。”
陈瑞绮裣衽行礼:“四姐姐……”眼中不觉滚下泪来。
陈瑞锦也红了眼圈子,才要说话,苗苗忽然指着货架:“小兔子!”
陈瑞绮笑道:“这是甥女儿吧。”
“是。”陈瑞锦那点子愁绪让女儿扫了个干净,“是个馋丫头。”
陈瑞绮忙亲从货架上取了块兔子状的点心送到过来。苗苗自己伸手接了,脆生生道:“谢谢阿姨!”
陈瑞绮一愣,以为是姐姐之前教了她喊自己作姨,顿时泪如雨下。陈瑞锦知道她误会了。苗苗虽在家里照看,陈瑞锦时常带她去大佳腊第一幼儿园同小朋友玩耍,和别的孩子一般管年轻的女人叫“阿姨”。只是也犯不着澄清。苗苗一口咬下去半块点心,笑开了眉眼,含着点心喊:“好吃!”
陈瑞锦忙说:“吃东西时不要说话,看噎着你。”
苗苗使劲儿点头,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乃眼巴巴看看母亲、看看阿姨。陈瑞绮笑道:“有的是呢。甥女儿可要尝尝别的?”
陈瑞锦笑道:“也拿两块我尝尝。瞧她吃得这么香甜。”
陈瑞绮答应一声,亲去选了两碟子点心端过来。陈瑞锦正四面打量着,道:“你这铺子摆设倒像是大佳腊那边的样式。”
陈瑞绮道:“从别家店铺学来的时新样式。”
陈瑞锦也尝了块兔子状点心,赞道:“当真做的好。”
“多谢姐姐夸赞。”
姐妹俩虽才头一回见面,无端亲近了许多。遂说了会子闲话。陈瑞锦本以为妹子会抱怨夫家娘家,不想她一字未题、先说起姚氏之事来。末了她道:“分明就是被那家人家软禁了!姐姐,你可有法子帮她一帮?”
陈瑞锦思忖片刻道:“救她出来容易。你笃定她想和离?”
陈瑞绮点头:“只是舍不得儿子,愁的很。”
陈瑞锦拿起一块点心:“好。我们吃完就走。”言罢吃了起来,也不管女儿像只小老虎似的一气儿吃下去三四块。
小半个时辰之后,徐翰林家门口来了一伙人。领头的是两个美貌女子,皆骑着马,当中一个马前还坐了个小女孩。偏她们身后跟着了十来位穿军服的兵士。徐府的门子惊慌迎上前打千儿。抱孩子的女子跳下马来,迎着门子正色道:“我叫陈瑞锦,是燕国摄政王贾琮之妻。我来找贵府三奶奶姚佳箴女士,请通报一声。”
门子怔了怔:“我们三奶奶卧病在床,且其病症会传染给旁人。”
陈瑞锦道:“这种连孩子都哄不着的谎话就莫在我跟前扯了。”
门子道:“三奶奶当真……啊?你才说你是谁?”他这会子才反应过来陈瑞锦之身份。
陈瑞绮在后头道:“不是说得明白?燕国摄政王贾琮之妻。摄政王妃!”
陈瑞锦稍稍偏头道:“想看我的大印?”
门子连连摇头:“不敢不敢!”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叩头,“叩见王妃!”
陈瑞锦并不喊他起来,只淡然道:“我素来不爱先礼后兵,而是直接用兵。你若带我进去找到姚佳箴,我赏你五十两银子,给你全家脱去奴籍。”
门子惊愕片刻抬起头来:“娘娘此话当真?”
陈瑞锦微笑道:“这点子事比弹弹手指头还容易。”
门子迟疑片刻:“奴才不能进内院,不过奴才的媳妇知道。”
“喊她来。”
门子答应一声,边爬起来边跑好悬跌倒,跟只抢食的兔子似的。徐家并非大户,门口只这一个门子。陈家姐妹等了半日,门子气喘吁吁领来个媳妇子,推着她道:“这是摄政王妃,给王妃磕头!”那媳妇子赶忙跪下。
陈瑞锦问道:“你认得三奶奶姚氏的院子?”
媳妇子道:“奴才认得!奴才去送过东西。”
“好。你带我们过去。”
媳妇子看了看她男人。门子挤眉弄眼:“听王妃的!”又伸手在空中抓了抓,比划了个“五”。媳妇子咬牙:“奴才明白!”
她遂在前头领路,陈家姐妹领了兵士跟着走。不多时便遇上两个下人从后头转出来,惊问:“这是做什么的?”
门子趾高气昂:“这是摄政王妃!还不跪下磕头!”二人吓得登时跪下来。门子两口子便停了步子。
陈瑞锦皱眉:“不必理会这些,直去你们三奶奶院子。”媳妇子答应一声接着走。
待一行人走过了,地上两个面面相觑。一个道:“摄政王妃要见三奶奶?”
另一个道:“三奶奶不是得了传染病么?哎呀把王妃染上了还了得?”
二人又互视了会子,爬起来便跑。跑了会子,一个忽然道:“老爷不是还没下衙么?”
另一个想了想:“既是去后院,找爷们不顶事,告诉太太去!”
二人又撒腿跑往徐太太院子跑去,在门口告诉了一个守着的婆子。婆子惊得红脸膛登时白了,喊了声“可了不得了!”刮风似的蹿进院中——“太太!太太!不好了!”
徐太太正在看账册子,皱眉道:“放肆!还有没有规矩?”
婆子连下跪都忘了,喊道:“外头有人来报信,摄政王妃领了一大群兵士往三奶奶院子去了!”
徐太太拍案而起:“你再说一遍!”婆子再说了一遍。徐太太怔立半晌,握着拐杖咬牙道,“这儿是徐家、翰林之家,她一个海商之女敢如何!”乃狠狠拿拐杖砸了两下青砖,“走!过去评理!”
崔妈妈赶忙劝道:“太太!那是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又如何!”徐太太冷哼道,“天知道她那男人还能坐几日大堂。”这妇人拔直了腰杆大步而行。崔妈妈不敢再劝,紧紧在后头跟着。
赶到姚氏院子,只见姚氏的人个个背着包袱一副要跑步的模样。有个丫鬟喊道:“太太来了!”
徐太太朝屋里走去,便听里头有个女子脆生生道:“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崔妈妈掀开门帘子,又听另一个女子道:“都收拾好了么?收拾好了就走吧。”
徐太太断喝:“谁敢走!还有没王法了!”
话音未落,两名穿军服的兵士已如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