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伊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王郁能看见她的眼睛渐渐湿润“她从来都没流过泪,哪怕。。。是刚出生时,哪怕。。。是听到大哥二哥不幸的消息,她也从未哭过”。
明伊无神的看着面前的街道,抬起脚步“世人流传延绍王天生无泪,血是冷的,身负诅咒,可是我曾见过,那种明明想哭却又流不下一滴泪的孩子,是多么的痛苦,也是那时她说。。。”。
看着渐渐远去的明伊,她的话一句不落的传进耳中,冷风里传来最后一句话“什么都做不了,连一滴泪的悲伤也给予不了他们”。
王郁的心痛了,他侧目,仿佛眼前看见了那不该出现的景象。
那天灰蒙蒙的,好似要蒙住人的眼睛,倾盆的大雨止不住的倾泻下来,那个小小的身影就缩在院子的角落里,任冰雨打在身上,浸湿自己,她瑟瑟发抖,眼神黯淡无光,死死地咬着下唇,流出了血,也不松开,想哭。。。可是脸上有的只是冰雨。
一滴泪滑落,王郁感觉脸上凉凉的,他慢慢附上自己的脸,放在眼前,竟然是水。。。眼前有些模糊“这。。是我的。。。眼泪”。
他怔住,迷茫的看着手指上的泪水,他觉得心好痛,就像那个幻象里的小孩,只是是他哭了。。。
祁长安坐在自己的书案旁,那面具就躺在食盒旁边,捏起软软的栗子糕,轻咬一口,浓浓的栗子浓香蔓延在嘴里,跟自己当初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即使时间变了,人也变了,但是总是有些东西还是停在那。
她抬眸,一张美丽脱俗的脸庞再也没有了遮挡,就好比是那幽兰,美丽而不自知,左眼角一颗泪痣更是绘上美丽的一笔。
这时,她房间的门开了,一身素色华裙,头发整齐的盘成一个发髻,四十岁出头,一身端庄典雅的气质,正是她的母亲佟毓秀。
佟毓秀进来,提起衣裙,坐在祁长安的对面,看着女儿出众的样貌,久久没有说话。
“天渐冷了,母亲再添件衣服,注意身体”祁长安带着跟平时从未有过的温柔帮佟毓秀倒了杯热茶。
“我天天的呆在房间里,没事了就在院子里走走,就在我房间还有你的房间来回走走,哪会觉得冷”佟毓秀的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但是面色却是一直都不怎么好。
“再说了,高丽已经两年都没下过雨了,这闷闷的天气,也是不会受寒的”佟毓秀的语气总是虚弱无力的。
“就是因为这样暑气重的天气,才要多注意,你身子弱,可不能得一点病”。
佟毓秀听着女儿对自己每日都是一样的嘱咐,不禁笑意更浓,原本无神的眼里更有了亮光。
被母亲这样一直盯着,长安轻声呼唤“母亲。。。”。
一只温暖且带着药香的手附上了自己的脸,长安抬眸就迎上了母亲饱含慈爱的双眼“我的小妹长得这么好看,已经十六岁了,是个大姑娘了,母亲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披上嫁衣,嫁给了你父亲”。
沉寂一会,长安空灵的声音响起“母亲,你知道的,我的答案不会变”寻找良人,共结姻缘这事,她从没有想过。
佟毓秀一愣,缓缓放下了手,似是无奈“可你是个女人,不能做一辈子的延绍王”。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朝堂之上稳稳扎根,刚正不阿的她树敌太多,如若这个王倒下,另立新王朝,那么改朝换代之时,延绍王的存在与否,就只在他的一个抉择。
“长安。。。母亲就只有你了”佟毓秀的眼里渐渐湿润,想再说服她“能不能放下一切,放下这个身份,放下祁家的荣耀,放下。。。。他们”。
那两个字她说的很轻,就好像是没有发出声音。
“这是我作为妹妹,作为女儿,唯一能为他们做的,母亲,这也是你唯一的希望,不是吗?”长安的声音很柔。
“你。。。现在才是我唯一的希望,那个梦,我已经做了好多年,该醒了”陷入那些痛苦的回忆,佟毓秀落下了泪“长安,就为自己。。。自私一次吧”。
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带着恳求,她一直坚信着大儿子没有死,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还没有断,就是这样,长安才一直找下去,她一直坚信丈夫被奸人所害,他临走前的嘱托让她生疑,就是这样,长安才一路查下去,弹劾了大臣,斩杀了朝廷命官。
一直以来,是自己的坚信,才使得自己的女儿越来越危险,失去了原本的天真,快乐,活在危险与杀戮里。
想到这,泪水更肆意了,祁长安不忍的闭上眼,再缓缓睁开,带着自嘲的笑容“我一直都是自私的,母亲”。
我自私的决定了一切,自私的手持着兵权不肯放手,自私的不顾你的反对,我一直都是这样。。。
“长安。。。”佟毓秀还想说什么。
“再等等”长安打断了她“再等一等,很快我就会把大哥带回来,让你们重逢,很快。。。我就能找出当年的凶手,让他在你面前谢罪,在父亲墓碑前追悔”祁长安露出一抹笑容,在烛火的照耀下,格外温暖。
佟毓秀微张着嘴,看着一脸坚信的长安,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挥之不去。
长安握住她的手“母亲,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他们,再等等,好吗。。。。”。
佟毓秀闭上了眼,终是没有再继续劝阻长安,但是“不管结局是不是如期望的那样,但是。。。母亲都希望你能无恙”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眼里的情绪十分浓郁。
长安拍拍她的手“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会把一切处理好,一切都会如我们期望的那样,我们一家三人最后离开高丽,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未来。。。亦是我们期望的那样美好。
屋里是一片温馨,摇曳的烛火忽明忽灭,俩人的影子忽隐忽现,好不真切。。。。
未来和意外。。。。永远都不知道哪个会先来,但同样会让人措手不及。。。
☆、6 你不知道的秘密
新罗941年,大邺国屡次侵犯我国高丽边境,多次发起不必要的战争,先打破五十年内不攻打双方的合约,破坏联盟关系,并向高丽下达战书,一月后,在泽江与乌蒙江交汇处展开战场。
高丽王高健下达诏书,命身为庶民的延绍王,祁长安,官复原职,重掌兵权,带领十万大军对战大邺。
此消息一出,国民欢呼,高喊延绍王的名字,从平民到百官,都前往延绍王府送上最贵重的贺礼,举办了几场大大小小的践行,在他们心中,延绍王不仅再次回归,而且大邺之战也是一场稳赢的胜算。
高丽有延绍,可保百年基业,可保国家长治久安。。。。
夜晚,在延绍王府,长安坐在书案前,看着桌上的几封信件,据自己的密探回报,大邺已经是个空壳了,奸臣当道,老国王昏庸,整日沉迷音色,只知享乐,国家大事都丢给心腹大臣,搞得民不聊生,腐败横行。
长安有很注意翁主和驸马的动向,发现,本来应该不得上朝的驸马,抛弃世俗,不顾百官愚昧的阻拦,硬是参与国事,在昏庸国王的几次乱指挥的征战中,都是由驸马亲自上阵,能主动谈和降服的周围小国,都以礼相待,避免不必要的武力冲突。
在百姓心中是个好驸马,与翁主之间的的情谊也十分深厚。
‘看来,这也是那国王唯一的福气’祁长安扯起嘴角,不知是笑国王的昏庸无能,还是在感叹他还能有这等眼光,招了个好驸马。
这个驸马倒是吸引了她的好奇,再往下一张找寻他的资料。
936年,江置,也就是驸马,莫名突然出现在大邺境内,当时被当作奸细捉了起来,但是翁主突然出面,要让他成为驸马,才救了他。
“936年。。”长安思索着,这一年正是大哥的那场战争,也是那年失了踪。
“会不会。。。”突然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现象“怎么可能,要是真的是大哥,五年了。。。怎么都不回家,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到高丽”长安否定了这个想法,而且,大哥不叫江置。
再次翻看手中的资料,旁边的烛火突然晃了一下,一个黑影在窗户外快速的闪过,长安很高的戒备心,敏捷的发现了不太对劲。
慢慢的把面具戴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看着信件。
突然,一个黑影破窗而入,明亮的剑光晃过长安的脸,锋利的剑朝着长安快速刺过来,长安微微侧头,看着剑擦着自己的面具落空,往后一仰,又躲过横过来的剑。
手掌撑地,左腿越过书案,横踢在来人的腰上,正视他,看见了蒙着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惊讶长安不俗的攻击速度,堪堪后退,但还是被踢。。
‘脚力好大’黑衣人没想到。
黑衣人没有放弃,继续贴近攻击,长安盘旋而起,白衣旋转,几次闪身躲过他的攻击。
“潜伏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了了吗?”轻轻吐出,只守不攻。
“你管的太多了,命短怪不得别人”沙哑的声音带着狠厉,手下动作一秒都不停歇,招招要对方的命。
面具下的唇角勾起,突然由防守转为攻击,房间不比外面,蒙面人的动作屡屡受到限制,双方都不占上风。
僵持下,看出了蒙面人的疲惫,长安双手撑在他的肩膀,借力从头顶翻身而过,只感觉眼前一个白影晃过,蒙面人转身一剑挥过去,岂料脖子上的尖锐物,使他停下了动作。
蒙面人的剑停在半空里,而长安手里拿着一根簪子抵在他的脖子上,看着熟悉的簪子,才回想起是她刚刚翻身而过的时候,有预谋的取下了自己的簪子。
‘好快。。。’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回去告诉你上面的人,我的命还轮不到他来收”长安的语气冰冷,连带着眼神都是没有一点温度。
“你觉得,只有一个人想要你的命吗?”蒙面人讥笑着,直视祁长安。
“你觉得。。。我会让他们如愿吗?”眼神微眯,簪子刺破了蒙面人的肌肤,血珠冒了出来,他皱起眉,他很清楚簪子下的位置是哪里,一下就可送命。
他愤怒地看着祁长安“有那么多闲工夫来杀我,还不如在保命上多下点功夫,这次的战争,就是该结束的时候”
长安说完,将簪子在蒙面人的衣服上擦了擦,帮他插回发髻里“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一定要保重好身体,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看着祁长安的自信,蒙面人心中怒气升起,从刚刚破窗而进的窗户又再次出去,跃上房顶快速走远。
确定远离了延绍王府,才摘下面罩,此人正是在朴英规书房中出现的郭焱,郭焱心中烦闷,今天的擅自行动证明了自己与祁长安的差距。
‘没想到,这个才十六岁的女孩,竟然有这等能力和魄力,真是小看你了,祁长安’。
郭焱趁着夜色返回朴府,刚刚进入朴英规的书房,那个沧桑雄厚的声音就响起来。
“只有让你亲自体验失败的滋味,你才能安下心来不是吗”朴英规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中的一张纸,看得很是专注。
郭焱的心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直接单膝跪在地上,一脸忠诚“请大人责罚”。
然而等了很久,朴英规都没有说半个字,房间里只有他翻看纸张的小动静,郭焱微微抬头看向他。
“哈哈~~”朴英规突然笑了出来,在纸上好似看到了令自己满意的东西,眼角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
“大人?”郭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真是连老天都在帮我们”朴英规满意的点着头“那个丫头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
‘没想到大人什么都预料得到’“她说。。。这次战争就是结束的时候”然后抬头看着主座上人的脸上“还让您保重身体,等到那一天”。
很意外,郭焱没有看到他不悦的神色“我当然会保重身体,而且我还要好好的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这场好戏可真是有看头的紧啊”。
“大人。。。你的意思是。。。”。
“祁长安啊,祁长安,你终究是涉世太浅,骨子里还是那么天真,这场对弈,下棋者从不止我们两个人”朴英规拿起纸,放到烛火的火焰旁,看着那记载了秘密的信纸渐渐化为灰烬,飘落在书桌上。
“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等到那一天,救世主?我看你是怎么救赎自己,哈哈哈~~”朴英规仰天大笑,发泄着曾经心中所有的不快。
郭焱仍然没有起身,凝重的看着大笑中的朴英规,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那纸上销毁的是什么,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有一场变动即将发生。。。。
☆、7 你不知道的输赢
在王宫内的训练场上,一身红色劲装的七位王子像平时一样进行自己的训练,王尧自己站在一旁挽弓射箭,一身冷漠,周围没人敢靠近。
王旭和王武练习剑术,互相指导着,王银不喜欢舞刀弄枪,三哥在那里有板有眼的射箭,他就在后面试试新收到的弹弓,王垣和他倒是挺合拍的,俩人一起摆弄着。
王贞坐在一旁的栏杆上,看着面前训练了好久的人。。。。。。
王郁赤手空拳,在训练场上自己训练着,已经练了半个时辰了,原先白皙的脸已经染红,汗水顺着脸颊流下,看着已经很累了,但还是不知疲倦的打着拳。
王贞无奈了“十三哥啊,差不多就得了,你都练了很久了,歇歇吧”。
王旭和王武也似是注意到了今天不太寻常的十三,停下来看他。
王郁收回拳,深呼吸一口气,走到王贞身边,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郁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比平时认真多了”身为大哥的王武说。
“是受刺激了吗?”王贞好奇地问。
‘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怎么保护别人’脑海中回想起那人对自己的话,这可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王郁不自觉地笑了。
这一笑使王武,王旭,王贞都感觉莫名奇妙。
王贞摸着王郁的额头“不会是真的吧?大哥,快叫太医!”他焦急的喊着,倒是把其他的兄弟都吸引过来了。
王尧拿起另一只箭,往人多的地方看了一眼,根本什么事都没有,无聊的小打小闹罢了,扯下嘴角,继续搭好箭。
“怎么,怎么?郁,你怎么了?!”王银以为王郁有什么,担心的抓着他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
“要叫太医吗?”儒雅的王旭也弱弱的说了一句,眼神温柔的询问着。
“什么呀。。。。”王郁无奈地笑着,拔下王银的手“叫什么太医,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太打击我积极性了吧,上进一次都不行啊”。
“没事?那贞说。。。”王银一下子就不开心了,叉着腰“呀,你这小子,没事你叫什么叫”由于跟王贞的身高差距,他仰着头怒视对方。
“我。。。”王贞不知该说什么了,不乐的撇着嘴,真是费力不讨好。
“算了,没事就好,有上进心是好事,好久都没看到十三这么努力的去做一件事了”王武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膀。
“除去钻研琴画,招惹女孩子的话,确实算一件了”老九调侃道。
王子们听后一乐,想想确实是呢。
“什么招惹女孩子啊,九哥就爱说笑”王郁无奈道,极力撇清。
王尧显得跟那边打闹的王子们格格不入,凌冽的目光专注的看着目标,一箭射出,正中红心,再次换箭时,看到一个红色身影正好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浅色面具依旧,一身红衣,没有女子般的娇柔,不戴首饰,不染红妆,红衣下的身姿玲珑,步履平稳无声,气场全开。
‘是她。。。’王尧放下弓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越走越近,突然想起自己的外公对自己说的话。
“她重返朝堂,在宫中相遇时,不要去招惹她,很快就有件好事降临,不用我们出手,她绝对会自己倒下”这是朴英规对自己的嘱咐。
看着那拥有强大气场的人,他很困惑,是什么好事降临,能让延绍王倒下。
“哦,那是。。那是延绍王吗?!”王贞先看到了走过来的祁长安,指着那个红衣,惊讶的说。
“听说今天是给延绍王做践行的,明日,他就要出征大邺”王武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眼神。
王贞突然来了兴致“哎,你们说,我跟战神延绍王打一架,谁能赢”边说,边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