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可,挺开心的。
见伊集院默默看着他们聊天,可思绪似乎不在现实,柳生便悄无声息地靠近她,谁知她却意外地看过去,还在他之前开口:“学长,如果切原君能保持下去,补考通过应该不成问题。”
这让柳生的思维稍有停顿,他所认识的伊集院喜欢沉思,话少还跳跃,与人沟通很被动,反应也比别人迟缓,联想之前的些许片段式交流,还有近一段时间的观察,柳生得出一个靠谱的结论:伊集院非常谨慎,胆量不大,甚至对很多事情已经到了谨小慎微的地步。不过今天她有点儿不一样,竟然主动了,柳生不露声色:“还是你有办法,费心了。”
她摇摇头:“还好,有过类似的经验,”她还不忘提醒,“切原君的错题太具有反复性,记忆也不牢固,如果你们出去玩,只怕他会懈怠,要继续督促他。”
“我们会的。”
幽瞳单方面结束对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网球部诸人互动,关系这么好,她很羡慕。
柳生却还有一些事情想问,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看着伊集院戴着呆蠢大眼镜的侧脸发愣。她明明挺清秀的,为什么非要这样遮掩,想起那次看日美比赛时无意中看到不戴眼镜的她,总觉得他们可能在哪儿见过,不对,是肯定在哪儿见过,她的侧脸很眼熟,到底是在哪儿呢?几番苦恼纠结之后,柳生怪自己记人脸的能力有待提高,又自我安慰,大概也许可能伊集院的清秀比较大众吧……
在感知外界方面,幽瞳是比较粗神经,可不代表她一点儿无知觉,身边的一道视线很具有存在感,使得她本能地看过去,“柳生学长有事吗?”
忽被一问,柳生不免打磕巴,“哦,嗯,也没什么。”
一个问号飘荡于幽瞳头顶,没什么?没什么,你为什么看我?
可能因为被幽瞳那一副实在信不过你的表情给打击到了,柳生硬着头皮找适合的话题,可这个话题或许并不适合,“你之前怎么想到用俄罗斯方块比喻切原的英语?”如果这个女学霸是清水英玉,他就不会好奇,因为清水很开朗活跃,爱好广泛,可这个女学霸是给人第一印象为清冷孤僻的伊集院幽瞳,就很意外了,她很会打游戏?
幽瞳茫然了,一时无言地眨眨呆蠢眼镜后的漂亮眼睛,半晌,幽幽问道:“学长是不是真的很喜欢玩俄罗斯方块?”
柳生的肠子忽然痉挛,虽然他极度不愿承认。
说服伊集院帮忙补习的那天晚上,好奇心促使他多问了一句她玩俄罗斯方块的关数,结果伊集院不像往常那般简单直言,而是难得的拐弯抹角,就是不告诉他,一番追问之下,幽瞳只说肯定超过十关,紧接着她就反问过他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结果柳生却不回应,当时幽瞳就神来一笔:柳生学长是俄罗斯方块爱好者?柳生的手机差点儿滑出去。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重提俄罗斯方块,她竟然还这样认为,他难以置信了。他很像喜欢玩电游的人吗?好吧,就算他喜欢玩电游,也不会沉迷于切原赤也评价的弱智游戏吧。好吧,其实这个游戏并不弱智,只是比较循规蹈矩,不符合他们男生那种寻求刺激的性格。好吧,虽说越往后玩越刺激,基本没法循规蹈矩可不符合他的喜好类型。……
总之,他乱了。
柳生毕竟不甚了解伊集院幽瞳这位女学霸的思路和认知,正当他沉默迟疑的时候,幽瞳已经当他是默认,将他喜欢玩俄罗斯方块的爱好坐实了,“原来是真的。”
柳生的食指刚好推了一下眼镜架,十分不巧,一不留神杵到鼻梁,给他疼的…… 又不好失态,假装随意地按了按被杵的地方,不紧不慢地反驳:“不是。”
“一定是的,否则你为什么关注它?”幽瞳执着的同时也好奇,之前他们讨论过这个,结果没答案,她只能认为他喜欢玩这个。
柳生特别想说,我实在好奇你这样的女学霸居然会对游戏感兴趣,很出人意料,还能打到十关以上,更出人意料,这得有多快的反应啊,与你的慢节奏和延迟反应不相符。但这话不能说,比较小看人,也比较拿人家当异类。他告诫自己,这不是绅士行为。可为了维护绅士形象,他就得生扛喜欢玩俄罗斯方块的‘事实’,而在这纠结的过程中,他想起他们网球部正选每每与经理斗智斗勇的过程,于是终于找到突破口,打算转移她的注意力:“能打到十关以上,你很了不起。”这应该算是很成功的转移吧,让她自己解释为什么会玩这个,还能玩得好。
按道理来说,被夸两句,人都会有些洋洋得意飘飘然,顺便说明一下为何会玩得好,以彰显一下自己与他人的不同档次,这很符合柳生及大众的传统思路,可谁承想,幽瞳姑娘反其道而行,跳过好几个对话回合,直接问:“学长能玩到第几关?”
说柳生难以置信已经算轻的了,他那优雅的绅士笑容固定在脸上,她为什么一定要给他扣上喜欢玩俄罗斯方块的帽子!此时此刻,他能体会仁王当初被伊集院三两句说得无话可说是什么滋味了。仔细看看伊集院的表情,柳生得出结论,她是认真的,他却很囧。
这就好比两条公交线路,他是一条折线较多途径多站的线路,伊集院就是一条笔直线路,他用尽可能和她有交集,结果却是单纯在岔路口有个短暂的停车交汇,然后就各走各的,连共走一站地的情况都没有。她是一杵到底,丝毫不往别人的思路上拐,完全按照她的思路走。原来仁王是这样败给她的,总算明白了。不过,仁王败了是他反应不过来,当时没有合适的办法,他可不会认栽。既然一时无法纠正她的认知,便将计就计,“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用这个比喻赤也,我就告诉你。”这么回避话题,他认为她有难言之隐,虽然这个隐情可能没多大。
虽说幽瞳一本正经的反应和回话有时会令人的心肝脾肺肾短暂抽筋或移位,但其实她是个挺乖的孩子,不过再乖,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也会一根筋,比如现在。她的想法是其实知不知道他能玩到第几关并不重要,爱玩的人玩到第几关都有可能,有时甚至可能因为突发事件被迫中断游戏,能玩成什么样就更不好说了。她之所以不明说玩游戏的事情,主要也是怕别人心里不平衡,在学校她给人留下的是书呆子印象,除了读书学习什么都不沾,其实她根本就是个吃喝玩乐不拉空的人,若让别人知道,指不定得怎么想,她预测不出好结果,索性就隐瞒。这一顾虑和柳生的疑问基本能对上,只不过一个没说,一个没问。
柳生这个关于形容比喻的问题并不是不好答,幽瞳托着下巴想了想,再次转头看向柳生时,那双大眼镜泛着诚实又略显迟疑的光,轻缓道:“嗯,俄罗斯方块还是挺大众化的,而且总感觉用玩残的俄罗斯方块作比喻还是比用破筛子更上档次一点吧。”
柳生这次改肺气肿了,一口气差点儿分两口喘,原来伊集院对切原的英语印象已经糟糕到用‘破筛子’作比喻的地步,真难为她第一次看试卷的时候还能八风不动,耐力真不是一般的好,缓了一会儿,镇定道:“有道理。”说完这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蠢,为什么一定要纠缠这个问题呢,伊集院简单的回答也透露出另一则信息:这是多么大众化的游戏,有必要如此好奇吗。
幽瞳望向那几个围着切原说说笑笑的网球部学长,飘飘地问出一句:“柳生学长,你的最高纪录是第几关?”问这话不过是为了配合刚才柳生的说辞: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用这个比喻赤也,我就告诉你。
柳生必须承认自己找话题找得忒不成功,本想迂回作战步步为营层层深入,拐弯打探出一些有用的东西,结果连外壳也没攻破,反倒引起副作用,失策。他的小灵魂一遍一遍在心中叹气,面上还是一副镇定超然的模样,温雅地抬手推了推镜框,“很久不玩这个了,印象中的关数或许与你相差无几。”
这个回答无论真假都很技术,既不张扬,也不低调,搁在柳生身上是真实的可能性似乎比较大,幽瞳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柳生怎么都有些不甘心这样铩羽而归,侧头看向身边的女生,她,没有想象中的容易攻破,更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易懂,心思藏得深,表达太简洁,无法获取真实有效的信息。
看着网球部正选们的互动,幽瞳回想起自己写的那份事件脉络总结,心绪飘忽不定,悲喜不清,几番考量之后,对正在默默不甘的柳生悄声道:“学长,多谢你们。”
默默不甘的柳生一时摸不到头脑,“什么?”
“能给我一个发挥特长的机会,以前我从没想过。”幽瞳这话说得很实在。
“没想过?为什么?”他很诧异她的跳跃,更诧异她的说法。
幽瞳低头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也许我认为没人需要,又或许我没找到打通俄罗斯方块的根本办法吧。”
因为曾经不愿再信任谁,便认为没人需要她,她在这里并不重要,如今看来,她想得有点儿不切实际。从前总在迷宫的死路来回撞墙,从未想过回头另选出路,这两天却想通了一些事情,通关游戏不容易,运气很必要,但方法选对更必要,终有一天能过关。
柳生是个聪明人,虽然这话说得前后不搭,似乎不成逻辑,但也知道这里的俄罗斯方块意有所指,只不过人家没明说。他善解人意,即便想一探究竟,也不能太突兀,便配合地询问:“现在怎么想的?”
“大概我错了吧。”
柳生微挑眉,随后和煦浅笑:“那就往对的方向继续发展。”
继续?幽瞳心中有些释然,她不知这话可不可以理解为柳生对她现在认知的一种认可,这种隐含的认可很令她高兴,也觉得被理解,于是用力点点头。
此时的柳生没有多少感想,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回想起现在的交谈,才意识到他已经歪打正着地探到一些关于伊集院的事情,也获取到了她对一些事情的看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一根筋的姑娘,把人囧了还没意识,人才果然在偏离轨迹的事情上也很人才……
另外,这些人说话办事都有点儿水准。
☆、第五十四章 同学或许是朋友
幽瞳的这个暑假过得太丰富太与众不同,丰富得让她感慨,与众不同得无人可比,这是两年来过得最有意义最有内容的假期,以弟弟被打得鼻青脸肿为开端,以旅行时碰巧遇熟人为过程,为切原补课时知晓故人之事,以复杂多变的心绪结束假期。
家人自然也能看出她近期的多变情绪,以前她很少主动开口说影响情绪的事情,他们也只得旁敲侧击地问两句,如果她愿意多说,他们也会多说些开导她,如果她回避,就会慰藉几句,深知女儿的脾气,所以不会去逼她,她也总能自我郁闷纠结之后释放情绪。
这次,幽瞳主动找爸爸妈妈谈了大石说起的事情,他们倍感意外,不过面对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要比疑惑意外更重要。
妈妈眉宇间略有担忧:“两年的时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态度,所以我想,还是尽量不要有接触。还那么小就知道害人,还是个两面派,你应付她会很费力。”
爸爸有不同意见:“确实,和这种人打交道不安全,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刻意避开,面对的时候不要自乱阵脚,这不是两年前了,你要摆正心态,不要愤世嫉俗,否则没人能给你实质上的帮助,即便有人能帮你,也会考虑帮你是否值得,会不会惹祸上身。”
幽瞳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沉默不语,认真思考爸妈说的话,手边拿着那天写的几张纸,都是这两年发生的比较有意义的事,然后拿到爸妈面前,“这是我写的。”
爸妈拿过来看了好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他们眼中充满惊讶,不过爸爸很欣慰,妈妈很感动。
爸爸夸奖:“我只知道我女儿擅长总结,却不曾想过你会愿意写下来。”
幽瞳笑笑,没有眼镜的遮挡,眼神明亮清澈:“我觉得这样会很清楚,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好歹也能照本宣科。”
“瞳瞳,写这个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妈妈更关注女儿的心情。
幽瞳很平和:“我在想因为愤恨恐惧,这两年把自己弄得里里外外都古怪值不值得。”
“值吗?”爸爸问。
她缓缓摇头,沉声道:“但想起来还是会生气不甘心,这毕竟是永久残疾。”
他们很理解,很心疼,又很满意,女儿懂事的程度远超想象,她在长大,而且步伐在加大。这个懂事不是说她能自己解决棘手问题,或是一定要让她独当一面,而是懂得及时告知家人她的困惑和麻烦,寻求解决方式,从而可以尽量避免即将可能发生的不好事情,即便发生了,也不至于太糟,糟糕到家人都无能为力的地步。
“小瞳,不管出现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记住,你是个心思缜密条理清晰的人,所以要心平气和镇定自若面对问题。无论这个女生怎样,只要你能面对她谈及曾经,就说明你容人的气度,能不能面对现在的她,就要看你容人的本事。不要幻想她认错道歉,那不现实,吃一堑长一智,不要再让这种人有机可乘。”
爸爸的这一番话让幽瞳醍醐灌顶,气度、本事别人都给不了,只能在发生的事件中历练自己,如果能具备这两点,那以后的路会越走越平顺。至于可能的见面对话,幽瞳确实有过对方认错道歉的期许,也在考虑如何对答,是原谅或是言语上报复,但爸爸妈妈说得对,那么小就心术不正,就不要做此幻想了。她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
三个人的交谈进行了两个小时,在房间里练完小号的浩一从书房路过,无意中听到里面有声音,于是静静贴着门听了好一会儿墙角。
开学没两天,学生会传达新消息,冰帝将举办首届网球庆典,邀请东京地区各学校参加。
这个消息一出,全校沸腾,不用上课,还有吃有玩有戏看,谁会不愿意去,幽瞳也跟着兴奋了一下下,紧接着一贯冷静的她就有点儿乐不起来了,冰帝举办的,还是网球节,用手指头想想都知道肯定会碰见忍足侑士和凤长太郎,东京地区各学校都会参加,那不用说也知道她认识的一些人除非发生意外,一定都会参加这次盛会。
就在她又有退缩意识,想逃避现实回避问题的时候,柳生加奈子来找她:“伊集院,咱们一起去玩吧,”见幽瞳犹豫,她不自觉地说服,还略带请求,“一起去吧,冰帝的迹部君策划的活动不会让人失望,咱们俩做个伴。”加奈子有自己的考虑,她想去玩,哥哥也让她跟着他们网球部,可她心中一直有疙瘩,解不开,她栽在网球部经理手里,又赶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正好被真田处理,面子上是真过不去,跟着哥哥还有网球部成员还不尴尬死她。这段时间的接触,她觉得伊集院幽瞳的行动做派挑拣不出问题,是个挺规矩本分的人,偶尔被她说得话噎着两句,仔细想想,人家说得很实在,和这样一个平静无波又不挑三拣四的人在一起作伴会舒服很多。
幽瞳思考再三,能和柳生加奈子一起行动也好,至少有个人能陪着,真有什么情况好歹也能有个照应吧,况且她认为柳生加奈子本质上没有问题,不过一念之差犯了错误,而且她也认错,嘴上说不说出来是一回事,具体怎么做、心里怎么想的才最重要,这种事情放在她一个千金小姐的身上,能做成这样也挺不容易的。
幽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