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扬惊讶:“老祖宗,您不是一向在黄河流域治水么?怎么跑到长江来了?”
“不,不是治水之时,是变成黄能之后的很多年。”
“大概什么时候啊?”
“不记得了,”鲧沉吟,“更何况,我又不知道你们人间的朝代更替。”
那倒也是。
贺清扬又问:“那您是过来干嘛的呢?”
鲧不答,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
贺清扬看了看大禹,他摇摇头。
这时,鲧突然说道:“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地方,就是黄金洞的所在之地。”
☆、藏宝之洞(三更)
“黄金洞!”贺清扬没忍住; 惊呼了一声。
与此同时; 船舱之外的于老幺也惊得一松手; 一个锅盔掉到地上。
他顾不上自己的早餐; 蹑手蹑脚地走到船舱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恨不得听清楚里面的每一句话。
贺清扬惊呼之后,回过神来; 压低了声音; 说道:“是巴人的那个黄金洞吗?”
夔门黄金洞的传说,她是听过的。
据说是巴人最后一支部落的灭族之处。
当然,也有其他的说法。
但是不管怎么样,世人都相信,在瞿塘峡南岸的悬崖峭壁上; 某个山洞之中; 隐藏着一笔数量惊人的财富。
考古学家们和专业探险队曾经数次造访; 皆一无所获。
古人的活动遗迹倒是找到一些,但是值钱的财宝一个没看到。
贺清扬觉得; 在这件事情上面; 鲧祖宗应该比他们靠谱,既然他说是; 那就一定是了。
一想到那么多的黄金就在附近,她觉得,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
却听鲧说道:“巴人,什么巴人?我不认识。我只知道洞中有黄金; 至于是什么人留在这儿的,那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道:“停下,你去让那个渔夫把船停下。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就路过了。”
“哦,好。”贺清扬心想,听他的话中之意,是要现在探访黄金洞了?
她求之不得,一溜烟地跑到门边,一把打开了门。
于老幺一直贴在墙上。
然而,里头说话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他一句完整的话也听不清楚,正急得抓耳挠腮。
突然,门一开,那个姓贺的女孩走了出来。
“老板,”她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儿,不用去开船吗?”
“哦,”于老幺尴尬地笑了笑,“我过来,是想问问,要不要在这里停一下,岸上有一个旅游景点。”
“什么景点?”贺清扬问。
“唱山歌。”于老幺一指外面。
不远处的江面上,果然有几个竹筏。
穿着民族服饰的女孩子正站成几排,清脆的歌声飘满了江面,附近一艘游船向着她们的方向驶去,大概打算停靠一会儿。
贺清扬巴不得离人群越远越好,便说道:“不用了,我们喜欢安静。不过,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要是不好好观赏一番,就真是浪费了。老板,麻烦你把船停靠在悬崖边上吧。我们就在附近看看。”
于老幺点点头,心想,这两个龟儿子果然是来寻宝的,看这个样子,马上就要下手了。那个洞在山上,他们肯定要爬山。老子要盯紧点,莫让他们跑了。
贺清扬吩咐完了船家之后,又飞速地跑了回去,然后乖巧地坐在一旁,等着鲧祖宗带她去探险。
等了半天,鲧只是伸出前面的爪子,在王八壳里掏来掏去的,不知是在挠痒痒,还是在干嘛。
贺清扬忍不住问道:“老祖宗,外面的悬崖很陡峭的,我们要怎么爬上去呢?”
“爬,”鲧奇道,“我们为什么要爬?”
“那个,黄金洞是在悬崖之上吧?”
“是啊。”
“那要是不爬的话,难道飞上去么?那就更不会了啊。”
鲧还没有回答,大禹道,“姑娘莫要担心,我最擅长爬山了,尤其是这种陡峭的。你若是不会,我背你上去也可以。”
贺清扬窃喜,仍然装模作样地推辞:“那怎么好意思呢?”
鲧却是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没你什么事,在这儿待着。我和这个小姑娘去就行了。”
大禹难得地表示抗议,“为什么我不能去。”
“因为,”鲧从背壳之中,掏出一件东西,“我并没有第二颗龙珠。”
他摊开了王八爪,一颗荔枝大小的,光华璀璨的珠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龙珠?”贺清扬奇道。
“不错。”
“哪儿来的?”
“既然叫龙珠,自然是从龙那里来的。”鲧道,“我有一个老朋友,是一条黄龙,此物便是他留下来的。”
“那他人呢?哦不,他龙呢?”贺清扬问道。
她这才明白过来,某些神话里面,认为鲧死后化作了一条黄龙,想必便是将他和他的老朋友弄混了。
“不知道,”鲧道,伸了伸爪子,“这个给你。”
贺清扬接了过来,受宠若惊:“是借给我的,还是送给我的。”
“自然是……”鲧本想说借给你的,转念一想,他留着此物也没有什么用处,便改口,“送给你的。”
贺清扬激动得热泪盈眶,“鲧祖宗,你对我真好。”
虽然完全不知道龙珠这个玩意儿有什么用处。
鲧轻哼一声,道:“少废话,赶紧吞下去。”
“哈?”贺清扬大惊,“为什么要吞下去。这是食物吗?”
“自然不是,”鲧道,“然而,只有吞下龙珠,你才能在水中呼吸。”
“我为什么要在水中呼……”贺清扬傻傻地问了半句,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要从水路去往黄金洞么?”
“当然,”鲧道,“悬崖之上的道路已经被堵死了,去不了。”
贺清扬这才明白过来,难怪探险队员们一无所获呢,原来他们一开始就走错路了啊。
然而……
她看了看那一颗从王八壳里拿出来的,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的珠子,总觉得有点难以下咽的样子。
其实,不需要龙珠,有一套潜水用具的话,也是可以下水的。
但是,一来她没有,二来有也不会用,所以,她绝望地看着鲧,问:“祖宗,一定要吞下去么?不能带在身上吗?”
鲧想了想,“佩在身上也可以。但是要催动你的灵气,让它萦绕在龙珠周围,如此,方可将功效发挥出来。”
贺清扬大喜,赶紧将龙珠贴身放好,然后依言照做。
一人一鳖没有走出船舱,直接从窗口那里,跳入了长江之中。
而在门外,于老幺眼巴巴地守候了半天,死活想不明白,里面的人怎么还不开始爬山,他等得花儿都谢了。
落水之后,贺清扬发现,龙珠确实是一个好东西。
她没有任何呼吸的动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水中的氧气就是源源不断地朝着她的体内涌去。
而她的动作也格外地灵活,心念一动,想下沉就下沉,想上浮就上浮,至于前进,后退什么的,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她看不见自己现在的形象和动作,如果能看见的话,她觉得,一定是矫若游龙的那一种。
兴奋地玩了半天,她才想起,鲧还在一旁等着呢,不由得很不好意思,讪讪地游了过去,说道:“鲧祖宗,我们走吧。”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咦,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可以在水中讲话。
她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却没有一点长江水趁机流进来,反而后退一些,好像给她留下了一个讲话的空间,方便嘴唇的活动一般。
贺清扬兴奋得不行,对于鲧祖宗的慷慨行为更是感激得无以复加。
为了抒发自己那种无以安放的惊喜心情,她一边跟在鲧的后面,向前游去,一边找他谈话。
“老祖宗,您不是住在羽渊里面吗?后来是怎么千里迢迢,跑到三峡来的?”
鲧一边头也不回地游动,带着她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水洞之中,一边回道:“你以为,那条小河为何要叫羽渊?”
贺清扬:“……是啊,为什么啊?”
九州大地上,河流不计其数,能称之为渊的,可没有几条。
鲧答道:“那是因为河床之中,有一个大洞,此洞极深,径直往下,可通往……”
“地心?”
“不,龙宫。”
“……”
贺清扬:我的想象力还是太贫乏了。
鲧又道:“龙宫乃是天下水网之枢纽所在,从那里去往任何大泽湖泊,皆无不可。”
“于是您闲来无事,便跑来长江了?”
“也是应了黄龙的邀请。”
“然后无意之中,发现了巴人的藏宝之洞?”
“额……其实是黄龙发现的,带我过来的。”
贺清扬惊叹,这简直就是运气爆棚啊,妥妥的锦鲤一条,可惜那黄龙不在此处,否则,一定要抱住它好好蹭蹭。
鲧又道:“我见洞中的藏宝甚是有趣,便随便拿了几件,带回羽渊,闲来无事,玩赏一番。”
贺清扬顿时明白了,“结果被羽河附近的居民们看见,便有了一个关于宝藏的传说。”
鲧无奈:“以前还好,他们只是口头相传一下。最近几十年,不知何故,有人甚是执着,好像非要找出宝藏不可。”
贺清扬笑道:“只是可惜,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宝藏是有的,只是并非近在咫尺,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瞿塘峡。”
说话间,鲧停了下来。
贺清扬心脏狂跳,这么快就到了么。
黄金呢?黄金在哪里。
长江的水质不太清澈,水底光线又暗,她虽然有龙珠相助,但也看得不太清楚。
却见鲧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一个石梯,开始向上爬去。
贺清扬这才明白,不是找到宝藏了,只是找到通往黄金洞的入口了。
向上攀登,约莫过了几十米的样子,就到了长江的水位线处。
一人一鳖,出水之后,继续向上。
那石梯之上长满了青苔,滑不溜手的,好在甚是宽阔,如果小心一点的话,也能抓紧。
不过,其实滑下去也没关系,反正下面是水么,死不了。
大概攀登了两百米左右,鲧带着她,钻入了一个洞中,然后从垂直路线改走水平路线,在一个又一个的洞中钻来钻去。
贺清扬感慨:如此复杂的路线,这踏马谁找得到啊。恐怕就连藏宝之人自己来了,也得晕头转向吧。
除非把整座瞿塘峡都给拆了,否则,这批宝藏,怕是见不了天日啰。
就在这时,鲧停了下来,吐出两个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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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心贼胆
“哪儿; 哪儿; 黄金在哪儿?”
这个山洞很大; 可能位于悬崖的上半部分。
头顶有一条又细又长的石缝; 微弱的天光从那里漏下,勉强照亮了山洞的一角。
那里; 只有几块长满青苔的巨石,并没有想象中的藏宝箱。
其余的部分,则隐藏在黑暗之中; 更加看不分明。
“就在你脚下。”鲧道。
贺清扬低头; 将手机摸出来; 打开手电筒,一照。
顿时惊呆了。
就在脚边不远处; 整个地面之上,随意散落着好几件黄金器物,在手电筒的光照之下,展现出了自己的全貌。
即使历经几千年的岁月; 即使某些地方已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泥土; 仍然泄漏出黄金特有的璀璨光泽。
这还是在手电筒的光照可及的范围之内。
而在光不可及的地方,这样的绝世珍宝,还不知有多少。
它们就像是废旧物品一样; 毫无章法地散落于地; 既没有盛放在精美的盒子之中; 也没有整齐地摆放在一起。
很明显; 当年的巴人部落逃得匆匆忙忙; 只来得及找到一处隐蔽之所,将全族的宝藏尽数运来于此,却没有时间好好地布置一番。
他们甚至没有采取妥善的保管措施——当然,黄金制品也不容易坏掉就是了。
贺清扬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损坏了这些宝贝。
看了半晌,她忍不住长叹一声,落下一滴眼泪。
鲧奇道:“你哭什么?莫非你认识这批黄金的主人?”
“不是啊,”贺清扬抹了抹眼睛,“我只是在郁闷。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大发一笔地说,没想到啊……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怎么,这批黄金不值钱么?”
“不,就是因为太值钱了,所以不敢动。”
鲧:“……”
时代变了,他已经不太明白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贺清扬又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诉苦,“实不相瞒,鲧祖宗,我本来以为,他们藏起来的,是金砖啊,金元宝啊之类的东西。那样的话,随便拿几块出去,就能发大财了。”
农场用来扩大再生产的资金也解决了。
鲧用爪子将身边的一个黄金面具拨到一边,道:“有什么区别么?反正都是金子做的。”
“有啊,有啊,”贺清扬道,“老祖宗您看,这些东西尽是一些黄金工艺品,还都是花纹比较罕见的,什么树啊,面具啊,鸟啊之类的,和三星堆的青铜器物倒是颇有相似之处。我就算对于考古一窍不通,也能猜得出来,它们通通具有极高的历史文物价值,比单纯的一堆黄金可要值钱多了。”
“那不正好,”鲧道,“拿出去卖了。”
“问题是卖给谁啊,”贺清扬很惆怅,“如果卖给收藏家啊,文物贩子之类的,肯定是犯罪吧——我依稀仿佛记得,有一种罪名就叫倒卖文物罪。若是卖给正儿八经的文物部门吧?人家肯定会问我,东西是哪儿来的。到时候,我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在瞿塘峡瞎逛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的吧?人家专业人士用了专门仪器都发现不了的地方,我能一不小心闯进来?哪个傻瓜会信啊。要是卖给普通的金店首饰店吧?我怕那些家伙比我还外行,认不出来这是文物,当成普通黄金处理,把人家好好的工艺品给熔了,回炉再造。那样一来,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贺清扬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不止。
她确实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难道说,她注定没有获得天降横财的命么?
鲧一直不说话,静静地听她说了一长串,这才道:“想不到,你这小姑娘还挺有良心的,不像是个坏人嘛。”
贺清扬哭笑不得:“老祖宗,您现在才觉得我是个好人啊。”
原来这位一直以为她心怀叵测呢,难怪无论如何都不肯把息壤交给她。
鲧不答,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贺清扬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脚下,说,“要不,我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金砖或者金元宝啥的?反正,只要是单纯的金子,没有历史价值就行。”
“好,那你慢慢找,我休息一下。”
贺清扬还真的就着手电筒的光,在山洞里面边走边看,仔仔细细地找了起来。
她一边找一边震惊不已。
巴人部落真的是偏居于西南地区的一个蛮荒部落么?怎么攒了这么多金子?还有这种工艺,啧啧,一看就是精雕细琢出来的,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水平,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过了多久,贺清扬走遍了整个山洞,极为失望地发现,他们真的连一点疑似金砖或者金沙之类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贺清扬无奈,回到鲧的身边,道:“老祖宗,我们走吧。”
短短半天之内,她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彩地。
鲧盯着她:“真的什么都不要?”
贺清扬留恋地看看脚下,咬咬牙,坚决说道:“不要。”
既然没有能力处置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