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烙之锦绣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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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烙之锦绣萦回-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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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祯懊恼透了,失望透了,只觉母子天性也不过尔尔,这个时侯,他就分外思念起吟霜来。那位卖唱的姑娘,并未与他深谈过,可弹唱的曲儿却能深深地、深深地触动他的灵魂。倘若他有机会再见到吟霜,和她探索彼此的心灵,吟霜一定能理解他吧,而他也一定能理解她,有个同自己分担苦与乐的人儿,是多么幸福的事!都怨赛堪,打死了吟霜的爹,害得她孤苦无依,卖身为奴,如今还不知在哪里受尽苦难,也许……也许就是被赛堪给抢进都统府了!刚在都统府受了气,皓祯下意识地排除了大姐夫的嫌疑。此时此刻,他庆幸赛堪已关进大牢,只盼能给表哥一个教训——并不是家里有钱有势,就能轻易送掉一条人命的!

回到王府,因想着白吟霜,皓祯就叫月珑抚琴唱曲给他听。月珑在家学过一点琴艺,只会弹奏几首出名的古曲,却不大会唱。皓祯将他在白吟霜那里听得烂熟的小曲儿,一句句地教给月珑,月珑表面上虽乖乖地跟着学,肚里却委屈得紧,猜测着她的贝勒爷在外面听了什么女人唱这些,竟听得欲罢不能,回家还要让屋里人学着给他唱。皓祯对她的小心思浑然不觉,只是赞赏她学得快,没几天已把吟霜的招牌曲子唱得有模有样了,纵然比不上本人,亦可聊慰他的一片痴心。

就在皓祯沉浸在训练月珑有成的满足感中的时侯,“贝勒爷酒后咆哮气走新夫人”的新闻已传遍了硕王府,可哪个敢拿这事儿去当面嘲笑未来的王爷?跟皓祯最不对付的皓祥,眼看就要下场应试,内院却有其母在教乐女,整日管弦大作,他就每天在外书房用功,晚上才回房休息,没空理会这些流言。于是皓祯只管闷在小院里,过他的没有恶妻碍事的幸福日子。直到皓祥进了贡院,雪如对皓祯说起,差不多是时候接海兰回来了,他才由仙境坠回人间。

一场咆哮是难免的,但吼完叫完发泄完了,皓祯还是得硬着头皮去都统府接媳妇,既然成了亲,就没有让妻子长住娘家的道理。这一回雪如没有同去——婆母亲迎儿媳回家,这“礼遇”委实太过了,不想她一时没盯着她的宝贝儿子,皓祯便又闹出了乱子。

满腹怨气地骑着马来到姨父家大门口,皓祯只想快接了人回家,并没存闹事的心思。然而他下了马,都统府的门房正向表少爷请安时,另一路人马也开到了都统府,从那马车上被人搀下来的公子哥儿,好巧不巧是害死白胜龄的元凶,皓祯的两姨表兄赛堪。原来今天正是他被步军统领衙门释放回家的日子,在牢里虽没吃什么苦,到底那么些天都不见天日,精神有些委顿,是以乘车回来。

皓祯一见他表哥,分外眼红,怒吼了一句:“赛堪!你仗势欺人,毁了人家的幸福!我跟你拼了!”扑上去就要动手。都统府的家人惊呼起来,拥上前来要帮忙,皓祯拳打脚踢,把阿克丹教的功夫,尽情挥洒,打了个落花流水。无奈此处是赛堪的家门前,有人进门去招来一大帮家丁护院,原本喊着“别打”要拉架的阿克丹和小寇子,不得已也加入战团护主。都统府的主人云保现下并不在家——他恼儿子给自己添乱,有意在赛堪回家这一日躲出去,不见这个“逆子”;主母雪晴又是妇道人家,不便请到大门外头,最后还是一个小管事请了雪晴示下,把苏嬷嬷带了来,老太太使出吃奶的力气扯着脖子喊,才把两个孙子辈的少爷喊得停了手。

血光
苏嬷嬷喘了半天气,才比较流畅地传达了雪晴的意思:“夫人……夫人请大少爷……和表少爷进屋……说话……”

赛堪从地上爬了起来,哼哼唧唧的,嘴角肿了一大片。他不干不净地低声骂着什么,也不看皓祯一眼,径自走进了自家大门。皓祯虽有不甘,也只能整整衣服,跟着苏嬷嬷走了,阿克丹和小寇子连忙跟上。等和表哥双双在厅上坐定,皓祯早把接海兰的事忘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面对姨妈的第一个问题“外甥今日登门,有何贵干?”他竟不知如何作答——总不能说是专程来跟表哥打架的吧?

见皓祯愣着,雪晴微微一笑,替他答道:“想是来接你媳妇的,也对,你们小两口儿几日没见了,自然是要想念的。”

“额娘,祯表弟他打了我……”母亲没有一上来就为他出头,赛堪挺不满意。

雪晴依然笑着说:“从小儿我就教你,你作哥哥的要让着弟弟妹妹们,表弟难道就不要让吗?况且他现在又是你妹夫了,亲上加亲,你还和他计较什么?”

赛堪听了委屈——明明是自己挨了揍,还要被额娘教训。然而受到雪晴“偏袒”的皓祯,可比他更委屈,“哗啦啦”把手边茶几上的茶杯茶碟扫落在地,大吼起来:“哪个要你让!哪个是你表弟、妹夫!我以有你这门亲戚为耻!你害人家骨肉分离,家破人亡,你还有人心吗?!”

“皓祯!”雪晴终于压不住怒火了,“你表哥的案子已经结了,是‘过失杀’,皇上都不追究了,你为什么还不依不饶?你不认你表哥,以这门亲戚为耻,是不是也不认我这个姨妈,也以我为耻了?”若没有她这个“姨妈”,皓祯还不知在哪受穷,天天愁吃愁穿呢!

皓祯也醒悟过来,刚说的话会开罪姨妈,他唯有置之不理,咬住赛堪不放:“什么‘过失杀’!这案子根本就是乱判的!谁审的案,他肯定没亲眼看到你行凶!”

赛堪也怒了:“那你就亲眼看到了?我那天怎么就没瞧见你?”

“我……”皓祯在表哥的提醒下总算想起了这个事实,“我听龙源楼掌柜的说的。”

雪晴插道:“我也听说了,这回审案,那掌柜的是最要紧的人证。莫非他和你说的是一个样,到了公堂上就变成另一个样了?”

“那一定……是赛堪买通了掌柜的,让他做伪证!还把吟霜……把苦主劫持了,害她不能为她爹申冤!”一想起吟霜,皓祯觉得心痛得要碎了。

“什么?买通人证,劫持苦主?”雪晴拍案而起,“皓祯,你这么说可有证据?你看见掌柜的拿了我们家多少钱?那个什么霜……又被我们家的谁劫持到哪去了?你说啊!”

谁也没想到,皓祯竟对雪晴跪下了。“姨妈,您救我!”他嚷着,“只有您能救我,您是我额娘的亲姐姐,我的亲姨妈呀!那位苦主白姑娘,是我心之所牵、魂之所系,除非找到她,否则我寝食难安!白姑娘必是被赛堪藏了起来,求您让他放人吧!只要他能放了白姑娘,我保证会跟海兰圆房,从此夫妻相敬如宾!”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连那个毒妇他都可以接受,赛堪还不能放过吟霜吗?

这下子不光是雪晴,连赛堪也被震住了。皓祯与海兰成婚至今,居然不曾圆房,而皓祯还能把这件事作为交换条件提出来,要赛堪放一个压根没有劫持的歌女,简直太荒谬了!太荒唐了!

醒过神来的雪晴,气急败坏地指着皓祯就骂开了:“你……跟我们五丫头没有圆房,亏你还敢说!你把我们都统府当什么了?我们家的姑娘是没人要了,哭着喊着硬塞给你的吗?要不是看你额娘是我嫡嫡亲的妹妹,哪个要结这门亲事!你十五岁就为了个贱婢冲撞生母,如今又要为歌女闹个天下大乱吗?那个贱婢没了,你无缘无故就赖到我侄女身上,歌女不见了,又赖我儿子,我们家究竟欠了你什么?!”

“姨妈!”皓祯忍无可忍,站起来三步两步走到雪晴跟前,揪住了她的衣襟,“丫鬟也是人,歌女也是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啊!您的仁慈善良上哪儿去了?您的高贵大方上哪儿去了?为什么您就不能可怜可怜那些不幸的美好女子呢?”

赛堪见母亲被皓祯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一副被吓呆了的样子,也心急火燎地冲上去,边扯皓祯的手边叫:“放开我额娘!你刚在门外打了我,现在进了门又要打我额娘吗?!”

皓祯在门外打得正起劲时被苏嬷嬷叫停,本就心有不甘,见赛堪自己撞上来,就甩开了雪晴,想腾出手再教训他一顿。雪晴被他用力一甩,整个人失去重心,倒地之后还滚了两滚,额头重重地撞上了一条紫檀木的椅子腿,登时破皮出血,人也晕了过去。

“额娘!”赛堪也顾不得跟皓祯打了,扑上去扶他母亲,“来人呐!快来人呐!快请太医!”

“姨妈!”皓祯也扑了上去,扳着雪晴的身子一味摇晃,“姨妈您醒醒!醒醒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呀!”

赛堪心头火起,照着皓祯脸上就是一拳,打得他捂着脸连连鬼叫,指缝间渗出了鼻血。

死罪
雪晴被外甥殴伤,震动了整个都统府。云保不在,赛堪也慌了神,他媳妇刘佳氏倒还镇定些,得了信儿一面派出人去请太医并找公公回家,一面带着丫鬟婆子等照料婆婆,为雪晴清洗伤口,简单包扎。雪晴被人抬进卧房时,皓祯发狂似的跟着要往里闯,被红了眼的赛堪拦下,又是一番扭打,声音把在外等候的小寇子和阿克丹也引了来。两人将自家主子拉住,听赛堪说皓祯把亲姨妈打伤了,知道事态严重,在人家的地盘逗留下去只怕不妙,便也顾不上想会不会得罪皓祯了,两人合力拖着他在赛堪的一声声“给我滚!”中离开了都统府。皓祯边喊边挣扎,奈何阿克丹力大无穷,小寇子那一张巧嘴又劝个不住,总算在都统府的大门外让他平静了些,同意先回家告知父母。

雪如还等着儿子把儿媳接回来呢,不想等到的是个情绪不对的儿子,反反复复喃喃说着自己该死。还是小寇子伶俐,把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齐,雪如听说姐姐只是在椅子上磕了一下,想必伤势不重,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来一点。她正想着要带点什么礼物亲自去向姐姐赔礼道歉,只见丈夫岳礼进了门。岳礼今日天还没亮就起来,亲送小儿子去应试——硕王府几代都是以恩荫得官,难得有个要走科举进身的子弟,皓祥发狠读书以来也不再惹事生非,更令父亲满意,岳礼也就不吝惜大大展现了一回慈爱。在贡院外,他遇见一位也来送儿子下场的友人,便一道在外面用了些早点,又到茶楼喝茶聊天,这会儿才回家。

见长子和两个亲随都跪在地下,妻子一脸忧愁,岳礼奇怪地问道:“皓祯,不是说今天接你媳妇回来么?还不快去,跪在你额娘跟前做什么?”

“王爷,皓祯已经去过都统府了,先让他回屋歇着吧,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来和您说。”雪如担心丈夫发起火来,儿子皮肉要吃苦,想把皓祯先从他阿玛眼前挪开。

岳礼想了想,点点头,阿克丹和小寇子忙扶起失魂落魄的皓祯,回他自己院里去了。这边雪如向丈夫复述了一遍小寇子刚说给她听的那些话,又突出了一下外甥如何可恶、儿子如何义愤、姐姐受伤纯属意外、伤得不重等等。不出她所料,岳礼还是生气了:“那小子反了?殴伤尊属,闹不好要挨板子、充军!往日咱们太宠他了,不教训教训他,他简直要无法无天了!”

“王爷息怒,皓祯早就知道错了!”雪如拉着丈夫的袖子,急切而哀恳地说,“他是王爷的儿子,王爷什么时候教训都行,现在……还是先给姐姐赔罪,求姐姐原谅要紧啊!不然真打上公堂去,还有什么脸面呢?”

岳礼听妻子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仍是“哼”了一声,命人跑一次腿,传小寇子和阿克丹到刑房各领十板子,皓祯禁足房中。然后他与雪如商量着写了封信,连同一包药材送往都统府,以表歉意,信中还问了对方何时方便,自己一家三口准备上门探望——直接登门,只怕云保父子正在气头上,给他们吃闭门羹,面子就丢大了。同时,夫妻俩还派人去了尚书府,把原委告诉了英锦——长女的婆家与硕王府、都统府俱是亲戚,她若有机会,从中劝说,是最好不过的。

英锦倒是爽快地应了,翌日还传回信来,说已经跟婆婆去看过姨妈,姨妈精神尚可;都统府那边,药材没有收,信也如石沉大海。硕亲王夫妇想着人家要消气,也得有些日子,马上就是皇上万寿,接着又是中秋,硕王府还要准备中秋前日的例行大宴,等都忙完了,雪晴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再去瞧她也不迟。

这一年八月十四,硕王府的宴席上,大公子皓祯贝勒及其妻“抱恙”未出来露面,而才从考场里出来的皓祥,连日不见他一贯不喜的哥哥,听说皓祯还闯了祸,心情可好得很,在长辈们面前应对进退都表现得不错,得了不少夸奖。

八月十五一早,雪如与岳礼商议,使人去都统府接海兰——阖家团圆的日子,作媳妇的总该在婆家应个卯才是。派出去的马车,还是空着回来了,下人们带回的消息令王爷福晋无比震惊——都统夫人没了,赛堪闹着要跟皓祯拼个你死我活,报杀母之仇,而云保的意思是,两家再要相见,就到衙门里见吧。

原来雪晴撞上的椅子,本是用了多年,腿上有些坏损的,所以她伤口里扎进了些木刺。请来的太医也没当回事,让个丫鬟帮着拿绣花针挑了挑,不知是没挑净还是处理伤口时沾了什么不干净的,次日人虽醒了,看似没有大碍,晚上却开始四肢抽搐,全身痉挛,高热寒战。又请了太医来看,竟是风毒入里,调治了几日,终是无效,一命呜乎了。

岳礼和雪如不知这些内情,只听说雪晴“伤重不治”,双双惊出一身冷汗——儿子闹出了人命,对方还是他姨母,卑幼殴伤尊属致死,这是死罪!

判决
雪晴出殡这日,棺椁却有两副——苏嬷嬷在雪晴死后,就投缳自尽“殉主”了。自从雪晴病危,一向对她爱如己出的老乳母就有些神志不清、糊里糊涂,时而痛哭流涕,时而胡言乱语,一下骂表少爷是“丧良心的忘八羔子”,一下又念叨什么“冤孽”、“报应”。全家上下都当她的迷糊是心痛雪晴所致,在婆婆倒下后扛起家务的大少奶奶刘佳氏也不过是命人好生照料这位老人家。可云保偶然听了苏嬷嬷的几句胡话,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思索了半日,之后派人把苏嬷嬷带了来,理由是夫人病势凶险,后事要提前预备着点,苏嬷嬷是贴身伺候的老人,所以特叫她来商议商议。同时被派出的,还有几个负责采买棺木香烛等物的仆人,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府里在准备夫人的后事”上面,谁也没去关注苏嬷嬷被男主人召见的真实原因。

当苏嬷嬷在云保的书房里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时,云保也不跟她废话,劈头就问:“冤是何冤?孽是何孽?夫人做了什么,才有今日的‘报应’?嬷嬷最好不要跟我装疯卖傻,您的儿孙可都在这府里当差呢!”苏嬷嬷愣了一愣,突然死命地磕了几个响头,才一五一十地把当年雪晴是如何向妹子提议“偷龙转凤”、自己是如何拿了雪晴的私房钱去买回个穷人家的男婴、两姐妹是如何在雪如的产房交接、雪晴是如何把硕王府初生的小格格丢弃在杏花溪都倒给了云保。

她不是有意出卖二格格和秦家妹子的。把自己挂到梁上之前,苏嬷嬷想。实在是皓祯太可恨,居然要害了大格格的性命……早知道这孩子是那样不堪,她绝对不会买他的,穷得要卖儿卖女的,何止他们一家?她是太懊悔了,太伤心了,情不自禁才多说了几句,只道别人是听不懂的,谁想姑爷会有心听了去,还以她的儿孙相胁,威逼她说出真相呢?姑爷说还,一旦大格格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请她跟去继续服侍主子……而她也确实活够了……

等到雪晴和苏嬷嬷先后毙命,云保才松了一口气。硕王府那边的知情人,就只有雪如和秦嬷嬷,而她俩是不至于自揭阴私的,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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