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两步,她发现了那个弹钢琴的姑娘,嘴里嚼着的东西立马噎到了,被呛得咳咳了好几声。目光搜寻,目标,小管家手中的托盘上的那些饮品,排除红色液体,拿过一杯淡黄色的一饮而尽。结果,丫的,这是香槟!
那个害她噎到的人离开了钢琴凳,没事人一样的起身,缓步走至面前。
“你好。”雾崎秋实穿着一身酒红色的长裙,和一件羊绒小披肩。她貌似复出后特喜欢穿红色,巴不得群众赶紧注意到她。
再度碰面,雾崎秋实仍然是一贯常态,就如她们两个从未发生过什么。
既然如此,白绘便笑着回应:“你也好。”
有种东西叫微笑战场,那便是彼此微笑着打招呼的人,你却不知道她们过节有多深,仇有多大,将会掀起一场什么斗争。
雾崎秋实并没有只打个招呼就想走的意思,她两只手指夹起一块细细长长的高点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红色的唇瓣不紧不慢的嚅动。一双眼睛凝视白绘凝视到让人发毛。
她轻笑,看起来明明是那么美的笑容:“看来那不是传言,是真的。”
“嗯?”
“你和赤司家的少爷。”
白绘经过这几次和她交流,终于下了一个准确的结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和这个女人说上话。开场的平和就是错觉。已经能够想象到,她接下来会皱着眉头说:你为什么脚踏两条船?你不贱吗?干嘛还缠着凉太?把他还给我!
白绘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丢下一句:“你对豪门纠纷倒是挺了解的。”其实就是说你好八卦,引申义为,你就是个豪门圈外的人,那么宽的事你管的着么?
雾崎秋实拉住正要走的白绘,用很凌厉的表情问她:“我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放手?”她的指甲不是很用力,也足够在白绘的手腕上映出浅痕。
她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不是我拾取你留下的幸福,而是那个幸福根本不属于你,从来就不属于。”话罢,很潇洒的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去,事后回想,自以为自己挺帅的。
雾崎秋实提醒了她一件事。她跟赤司,这件事早晚要处理。只是不知,赤司是否还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但是他爹若真有心要把他摆上售货柜,他也唯有乖乖被卖了。
她自己一个人四处转悠转到了一个偏厅。赤司就坐在那里的沙发上,茶几上是他刚沏好的两杯红茶。不清楚他是两杯沏着玩的,还是知道该有另一个人来喝这杯茶。
“你总不能,每次见到我都躲躲闪闪的吧?”他径自拿起一杯红茶啜了一口。
白绘闻言过去坐下了,不客气的拿了另一杯来喝。味道不浓,淡淡的,留有一点余香。她不懂得神马叫细致品尝美味,一下子喝了个干净,也算解了几分酒力。不然她脸蛋的颜色,都快要和这里的灯光集成和谐的色调。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扇很大的落地窗,窗外朦胧月色,星光洒映在了喷泉池里。小说里恋爱告白约会的好地点,只不过现实之于小说的差别不是大那么一丁点儿而已。
她稍抬眼看了一下赤司,他穿着一身不晓得哪个高贵品牌的西装,显得帅气逼人。他低头专注的喝茶,眼神是冷的,好似一直都是冷的,嘴唇也总抿成一条直线。这个少年,曾经她迷恋的少年,已经不再是当初她喜欢他时的模样了。他们早在一开始就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而等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的世界又被家族命运捆到了一起。
她仔细想想,这不算作命运捉弄人,怪只怪她太蠢。如果当初不在生理期间弄脏人家的马……老天也不会拿她的一辈子来和他的一辈子开玩笑。
“你有事找我?”赤司静默了半天,张口问。他知道白绘是来找他,也知道一定是有事才会找他。以前,他真的没想过这个女孩,能够决绝到如此,该明确了断的,就真的断得一干二净了,一丝留恋都不会有。自然,这样,很好。
她憋了半天,问:“你知道,我跟你的事情吗?呃不,其实应该说,我爸和你爸的事情。”
“什么事?”赤司又开始重新泡一壶茶,拿茶罐,打开盖子,用调羹舀了点茶叶,舀进茶壶里。
天啊,他果然不知道。那么事情的艰难程度又更上一层了,他在知道了以后是否要给他一个适应的过度期?是否要给他时间去和老爸闹一场?是否还得给他时间收拾心情??
白绘平静的将婚约之事说了个清清楚楚。
“那个,你,不喜欢我的吧?你能不能,取消这个——”
滚烫的水柱从水壶口直直出来灌进茶壶里,他没有反应,没有回答,是到了水差点溢出茶壶了,他才收回来。从他的瞳仁里,能瞧见一汪红褐色的茶水微动。
赤司拿起折成方角的白色布巾擦了擦手,刚才被溅起来的水点儿烫到了,他侧头一笑:“你是来告诉我,我被卖了?”
“呃不,我是想让你取消婚约。”
他又没说话了,为她喝掉一半的红茶沏得满满的。抬头,淡淡的看着她的脸庞,开口欲言,目光被醒目的光芒吸引,他看见了她头上那枚银丝蝶发卡。霎时一触,话语凝滞。
那枚发卡好刺眼。是银色的,不是黑色的。是发卡,不是发夹。是别人的,不是他的。这真的没什么,难免难过。有些东西很脆弱,不堪一击。
赤司的手触碰到口袋,貌似发生的什么不好的事情,眉毛拧紧:“我手机掉了,里面——”他停住,站起身,说:“抱歉,我等会儿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话
第三十五话
白绘仰头靠在沙发上,紧绷一天的身体在望着天花板的时候开始放松。她真的一点都不适合来这种地方。方才发了一张穿成这样的照片给樱子看,表明了她内心心境的极其不爽与痛快,樱子形容其处境如同于将一只洒脱的大老虎改造成小萌猫。
白绘说,嗯嗯,没错,是这处境。你说谁是大老虎?信不信我抽你!
樱子说,信不信我发给黄濑君!
白绘:>_<你赢了!其实我是说着玩的!
樱子说:嘻嘻,其实我也是说着玩的,我根本没黄濑君的手机号~
白绘:……
坐落在角落里的古老大钟,时针走动的声音一步一步十分清晰,有些该发生的事情总会隐藏在平静中。
赤司说完那句话后,站起身,刚走一步,便停下了正欲迈出去的步伐。
高跟鞋沉沉踏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个声音使刚放下松来的白绘,神经又一根根绷了起来。
“我说,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吗?”声音来自雾崎秋实,她刻意找到这里来,刻意挑只有他们两个并且他们两个都在场的地方出现。
不晓得她出现的目的是什么,不过看这架势就知道一定不纯良。
“青池,你还说你们没什么关系。可是我现在都看到了啊,你们的独处。”接下来她说的话,就跟白绘先前想的一样:“你脚踏两条船,你不贱吗?”
白绘以为雾崎应该给一个过度期,起码给这点过度期好让她思虑一下应该讲什么。回应两句,再骂一场,反正跟这个女人斗嘴,她没处于下风过。
可是她没想到,狗急了不讲道理,雾崎秋实先前抓着她的手,问的那句话,已经是最后一次理智。人家不用嘴了。
赤司的手机在她的手中。
白绘记得有人跟她讲过,做什么都不要去惹疯子,因为疯子总会做出出人意料的行径。应该说,她从没想过雾崎秋实会是疯子。
雾崎秋实喃喃自语的说道:“开机密码无非是生日什么的,而像赤司少爷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生日根本不是秘密。可是没想到,这个密码,还真的是你的秘密——”
她不顾赤司霎时变得难看的脸色,手指迅速在上面操作,点击确认,沉凝半晌——“啊咧?打不开?”
雾崎秋实露出很为难的表情:“猜错了吗?难道猜错了啊?那到底是什么呢?哦——换一个吧?这个行不行呢?”她赫然输入一个名字,点击确认,屏幕刷地解锁了。
这个过程的本质就是装逼,谁都能看出来她先前早破开了密码。然后再来挑战一下对方的心理活动和底线,不过,她还真的成功了。因为赤司的眼神已经开始凝重,嘴唇乍白。
白绘思量着赤司不作什么反应的原因,兴许是认为在另一个人面前揍女人有失风范,如果事实是如此的话,白绘觉得自己可以回避一下。
雾崎秋实呵呵笑了两声,“赤司少爷,打开了哦,你的秘密。”她将屏幕对准白绘,说:“青池,你想不想知道呢?你看见没有?这一些,是什么?”
白绘见她打开了相册,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的照片,那些照片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青池白绘。
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她,她,他。原本她和雾崎秋实的事情,不关赤司的事。原本她和赤司的事情,也不关雾崎秋实的事。可是命运偏偏又要把不相关的人拉扯到一起。
命运最喜欢将一些东西混在一起玩,这样产生的化学效果会更强大,事后留下的一堆残渣碎片就让当事人自己处理。
她说:“惊讶吗?”雾崎秋实指着手机屏幕,一张张刷下去,手指开始因为激动而抖“你看见没有?他手机里都是你的照片,你的背面、侧面、骑马的样子,打球的样子,他是谁啊?赤司征十郎,你能让他如此!”她的情绪已经快要按耐不住而爆发。
是,初中的样子,高中的样子。她一直以为她当年自己跑去找他,一定会让他觉得很蠢。看见那张初中时期打网球的照片,她才知道,他也悄悄去找过她,而且是真的悄悄的,没让她知道。
青池白绘又一次懵了,又一次不知道该先做什么。倘若现在眼前又香槟和红酒,她想她倒可以毫不犹豫的混着一饮而尽。
可是没香槟,没红酒,她选择去拿那杯红茶。好歹能先止渴,能先不让自己哆嗦得太快。
雾崎秋实玩着别人的手机还越玩越起劲,“你一定想不到,里面还有一条没发出去的短信,”她停了停,念道:“‘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这句话是从赤司的嘴里说出来的。
白绘终究是没能将那杯红茶拿起来。
若是说实话,见到这些东西,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曾经叫她不要误会,她就没有误会了。
但是她没有意料之中的哆嗦,在心脏未能承受太多东西的时候,她选择让它不痛不痒。
赤司此刻的表情冷得像冰雕,橙黄色的灯光显现出他眼中的阴鸷,手指关节已然发白。他竭力克制住一切怒气,拳头不由自主的微颤。
雾崎秋实的胆子未免太大,这倒是真的。
白绘是真正的没有任何反应,她在思考,思考了很多东西。然后她想,她曾经的生活那么平淡美好。
可是,如今让她知道这些,她能干嘛?又能干嘛?真的是什么都不懂了。不是每个人都说她成长了吗?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很幼稚啊,她找不到任何解决方法。难不成撑过今晚后,将它像梦一样遗忘么。
雾崎秋实根本无暇观察一切,瞪大了眼睛,表情开始狰狞,她的情绪爆发了,自顾扯着嗓音:“青池白绘,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拥有两个人的爱!你自私自利!你干嘛还缠着凉太!把他还给我!” 她哪里还能控制自己在干什么,不久前医生告诉她,她的抑郁症有加重的趋势。她才十六岁啊,每天晚上要一大把药一大把药的吃。上天给她惩罚难道还不够多么?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再折磨她!她见不得别人的幸福,见不得别人的幸福曾经是属于她的!
他捕捉到了两个字眼,凉太。轻颤了一下,一抹凉意直直沉入眼底。
早在一切开始前就知道。冬季杯的时候,在便利店门口她自言自语的道歉,头发上的发卡。如今回首这些也无法改变什么,正如白绘所想的,他已经不是当初模样,而她的心终归是属于别人。
他没去改变,也不想改变,以后各自走各自的,这样挺好。
不过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却要把一切扯乱。
她刚发泄完一通情绪,最后一句切入了想表达已久的主题。但这个时候,赤司已经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走到她面前,眸色阴沉,像微微起色的火苗。
白绘想,那么,糟了,他第二人格又要出来了。
这个夜晚真的很让人难忘。风特别的大,吹得花草树木肃肃作响,她的披风都不足以御寒。若是有一个人,在她家楼下等了三个小时的话,那么感冒是必然的事情。
不会忘记,雾崎秋实后来蹲在冷风下,哭得嘶声揭底的对她说:“我当年只是太任性了,现在就当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知错了,想回来,回到他身边,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听闻抑郁症会使人痛苦到失去理智。也许她真的只是太过痛苦,痛苦了两年,思忆了两年,她原本可以是一个单纯的姑娘,有一份简单的幸福,而她亲手摧毁了,想回到过去却再也不可能。
赤司仍是那句话,不要误会。他说,你想取消婚约,那就取消。
本来巧在在暗处窃喜的青池先生,在听完赤司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守在花园,用可怕的表情对白绘说:“赤司喜欢你,那样很好,什么取消婚约?绝对不允许!你喜欢其他人么?那就喜欢啊!反正最后能和赤司家联姻就好!”
她说:“不要。”
青池先生的脸顿时就白了,颤抖的问:“你……说什么?”
她说:“不要。”
好吧,最后,她又挨了青池家的一巴掌。
她当初一时气愤而做的这个决定,为了让沙知永远消失,想起来,她可能真的是自私的吧,所以,现在好了,报应终于来到她身上。
她的幸福真的好短暂啊,这么快就该流逝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唉,yy过度,我还是剁手吧
☆、第三十六话
她昨天晚上把手机落在家里,回家后看见有好几个黄濑打来的未接电话。
当时正在哭,见到这些未接电话后,就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东西。她连忙用手背把脸上的泪水擦了个干净,忍住了要再流泪的冲动。不知怎么的,好像她现在哭的样子,黄濑会看见一样。
黄濑在电话里的嗓音有些重,听起来是感冒了。昨晚上风那么大,神奈川的气温好像也不高,如果不好好穿衣服的话,感冒那是一不留神的事情。
可惜得知这件事情,已经是大晚上了,来不及去神奈川。黄濑也不肯让她大晚上的去搭车,女孩子家的,晚上一个人多危险?
他在电话里劝了她好久,劝到咳嗽又接连不断的来,她才急忙答应了,第二天再去。
然而一晚上夜不能寐,在这个房子外、小区外,黛山那一边,不时有火车轰隆而过。一晚上她数了了不下四列火车的路过,便老想着,那火车是去向哪里的?如果她现在就在那列火车上的话,说不定一会儿就到了。
她恨自己睡不着,因为睡觉是最能耗时间的东西。她决定起来再洗一遍澡,那些浓厚的香水味到现在还留有一堆残渣在身上。
窗外的天空翻成鱼肚白,白绘把自己从梦中揪醒,脑袋右侧一抽一抽的疼。再这么下去,真的是会死掉。一大早就搭了地铁去神奈川,春天好像醒来了,冬天仍旧眷恋东京。天空依然陈旧,冷气团还是有的,许多次衣服都是被冻干的,所以一点不暖和。
黄濑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