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汤让摇头摇的像拨浪鼓,“这里的衣服好像都很昂贵……”对于Echo这个顶尖国际成衣品牌的一件售价,他更加耳目皆染。
“难道你打算当天穿你身上那套劣质西装去参加?”钦奇言脸色阴了下来,二话不说的把他强制拽了进去,不顾身后人的焦急嚷嚷。
他俩一进来,服务小姐迎来,嘴里恭敬的叫了声“钦董”。钦奇言状若无人的把汤让拉到男装区域,随便挑了一两套服饰,熟门熟路的左拐弯,准备把他塞进更衣间,喝令他换衣服,没料到撞见一个熟人。
等在试衣间外的柳世生张望了一下钦奇言和他拖着的汤让,起身打招呼道:“钦董你怎么有空过来?”
钦奇言一见柳大设计师在,松开了被他捏的手腕生疼的汤让,点点头对柳世生道:“你在正好。”说着一把把汤让推到柳世生眼前,说,“明天有个商业性质的聚会,他一起去,你给他从头到尾配套像样的衣服。”
“我……”刚说一个字,汤让就很识相的闭了嘴,钦奇言的眼神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套怎么样?”一声清脆好听的男音传来,试衣间的门被打开,出来一位瞧着气质清淡的男人,见他们三人有些怪异的局面,扭头问柳世生道,“谁?认识的人?”
“我BOSS,钦董。”柳世生无奈的耸耸肩,说,“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鞠不语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走到角落里翻看杂志去了。
柳世生和钦奇言合作了好几年,清楚他的为人,仔细打量了一遍汤让,对钦奇言道:“他身材瘦小,骨架不算大,肩胛不宽,身高也不是很高,不太适合穿传统西装西裤会显得即肥大又呆板,肩膀撑不起来。”
“我相信你眼光,你看着办。”扔下这句话,钦奇言拿了杯子,倒了杯咖啡,坐到沙发上,慢条斯理的喝起来。
“请问这位先生你姓什么?”柳世生笑的温和。
“我姓汤。”汤让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
“那么请跟我来,汤先生。”柳世生彬彬有礼的领着汤让重新回到男装区域,挨个逐一挑选,时不时的拿起衣服在汤让身上比划,神情认真专注。
最终柳世生选定的是较为轻松随意款式的西服马夹套装。雪白的立领衬衫外是深灰色的西服马夹,略微束身宽松的纯黑西裤,搭配一条横纹的深褐色领带。汤让的皮肤本就偏白,深灰西服马夹和雪白的立领衬衫衬的整个人特别干净爽气。纯黑色的西裤具有修腿作用,拉长双腿的长度,使汤让看上去比原来还高点。佩戴的深褐色领带则给他添了一份稳重,整体形象极为干练清爽。
佛要金装,人靠衣装。果然不错。汤让傻傻望着镜子的自己,几乎有些不认识,这么简单随便的一搭配,使他比平时看起来更加精神有朝气,随意式的马夹西服,让他穿的舒适,又尽显随性自在,完全不会有半分不自然。
“不错吧?汤先生。”柳世生笑问站在镜子前呆呆的他。
“呃?嗯。”汤让照旧反应慢了一拍回答。
柳世生见客人满意,正要叫钦奇言也过来看,谁知汤让阻止了他。
“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汤让使劲摇头,吞吞吐吐道,“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继续笑眯眯的鼓舞。
“就是,柳先生,这一套加起来要多少钱?”汤让憋红脸,赫然抬头问。
“唔……”柳世生经初步估计,对他说,“三四万吧!”
一听,汤让白了脸,声音颤抖的问:“柳先生你看能不能便宜些?”
柳世生反道奇怪的问:“不是钦董付账么?”
“啊?”汤让一惊。
“不是么?”柳世生指指远处端坐闭目养神的钦奇言道,“既然你是他带过来的,当然是他买单。到我们店的这是常识。”
“哦。”汤让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沮丧的垂下头。
看来是解释清楚了。柳世生想,正又要张口叫钦奇言,却再一次被汤让拦了下来。
一想到自己几年的积蓄即将减少一大半,汤让一只手握紧微微颤抖的拳头,却还是抬头,对柳大设计师道:“柳先生,请别叫钦董。这钱我自己付。”
“你确定?”
“嗯。”汤让坚决道。
顿了顿,又低下头去,喃喃:“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占人便宜。欠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
柳世生思忖半晌,答应道:“好吧。”说到此处,忽地温柔的笑了起来,“我给你开特价,去掉利润,减掉设计费人工剪裁费,算你二千五百六十怎么样?绝对成本价卖你。”
“啊——?谢谢,谢谢柳先生。”突如其来的变故,汤让欣喜若狂,对柳世生感恩戴德。
“好了,好了!别谢我。”柳世生对远处的钦奇言直接喊道,“钦董,汤先生他自己付账就行。”
钦奇言闻言,眼中浮现一抹不知名的光,又稍纵逝去,挑起凤眼,望着眉开眼笑的汤让,平淡的答了个“好”字。
05
说是聚会,里头掺杂商业性,有头有脸的商界巨头聚集,客套寒暄相互敬酒自然是少不得的。
一身Echo加上一双黑漆漆的光亮YE皮鞋,汤让静静地跟在钦奇言身后走进的聚会地点是家豪华的饭店。
身上这套两千多元的衣服包括脚上这双三千多元的鞋子几乎用光了他两个月的薪水。柳大设计师特价卖给他,让他不用花去自己三年下来的积蓄,然而对他而言,特价还是有限的很,加之那双昂贵全价买来的皮鞋,使他多少有些乐极生悲,欲哭无泪。
钦奇言皮相出奇的好,高挺的鼻梁,姣好的唇形,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偏偏瞳仁很大,不过精明的目光,周身的强势气压,商界地位举足轻重,再加上他礼数周到,酒量海斗,口才了得,应对从容,何时都是商界的宠儿,诸多商界的大人物都要上来熟络的敬酒一番。
汤让是他带来的,时刻跟在他身边,钦奇言同人敬酒,他自然推脱不了,狠下心拿起红酒学着他们一口闷。只是他这人喝酒天生就特别容易上脸,一杯下肚,未过些时候,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对面某某同为年轻有为的商界精英没在意,反倒是站在他身旁手挽着他胳膊的女人注意到,抿嘴言笑:“钦董你带来的这位小弟脸可真红。”
那名年轻有为的商界精英和钦奇言这才转过头来齐齐注视他,听别人突然谈论起自己,现在三双眼睛尤又一致望向自己,汤让手足无措。
见状,钦奇言几不见的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红?”
“钦董,我一喝酒就上脸,天生的。”汤让顿觉自己有点晕乎乎轻飘飘,头胀的难受,但不是平常意义上的喝醉酒。
“酒量如此不济怎么先前不晓得通知一声?”钦奇言此刻眉头皱成了川字,眼锋一扫,严厉的剜了他一眼;指指一名端着解酒茶的服务生,“去到他那儿要杯解酒茶醒醒,顺便去吃点东西,我这儿完了再来找你。”
发晕的胡乱应声,汤让乖乖的走过去,钦奇言看他稍久,确认他步子走的稳当才转过头与人攀谈。
由于聚会是自助餐形式,比较随意,灌下醒酒茶,嘴里咀嚼着上好鲜美的海鲜,吃着美味的菜肴,品尝精致的甜点,汤让先前脸上的血色褪下大半,整个人清醒不少。惘然的四下探看,转头在人群中寻找钦奇言的身影。钦奇言高挑修长,配上他浑然天成的凛冽气势,随处往哪儿一站,搁在那里,到底特别显眼,想忽视都不行。
没几下汤让便在纷纷攘攘的人群堆里寻到钦奇言。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钦奇言的侧脸轮廓,别致耐看的五官,棱角分明,格外的好看。
几个月接触下来,汤让内心明了钦奇言绝非皮相好的绣花草包。他舌灿莲花的出色口才,敏锐的洞察力和圆滑的为人处世交际能力,准确果敢的判断,雷霆之势的办事效率和处事风格,是让他成为商界巨头必不可少的重要原因。
看着这般优秀,在和别人侃侃而谈的钦奇言,使同生为男人的汤让涌起一丝嫉妒的同时,又产生深深的敬佩他。
此刻的他无比清醒,他一辈子永远不可能成为像钦奇言那般的人。
应酬完客户和同行,钦奇言端起酒杯,不动声色的张望,在人群中寻觅良久终于找到汤让的所在。
汤让倚在可以眺望远方的阳台栏杆上,双手撑着欧式风格的栏杆,正仰头凝望不远处虚空中绽放的烟火。
钦奇言无声的走过去,站在他身旁,放下手中高脚杯,学他的模样身体倾斜的靠在栏杆。近在咫尺的声响惊动了尚在同礼花神交的汤让,别过头看到无声无息地站在他面前的钦奇言,着实吃了一惊,吓一大跳:“钦董,你来了?”
“嗯。”钦奇言简简单单的答,话锋一转,倏然问,“在看烟火?”
汤让无言的点头。
再三确定远处放烟火的方位,钦奇言指向远处的万人馆:“今晚那里举行向宗於的个人演唱会,主办方花大成本,买了无数礼花放。”
“怪不得还有I LOVE U的字样。”汤让不再看他,又转过头看天上的花火。
“你很喜欢烟火?”数日来,没瞅过身边人如此的专心观看模样,内心颇为好奇。
汤让一双眼黏在天空中的花火上,连头都舍不得转一下,平静的叙述:“小时候家乡我们村贫瘠,不是很富有。烟花一年三载除非大喜事,否则难以看到一回。那时谁家放烟火,我姐就常带我东奔西跑的去看。”
无数烟花自悬空中争先恐后的绽放,一瞬间宛如百花争艳,将夜空渲染的五光十色,衬着点点星光的银河带,异常瑰丽。
侧头观察正不分神一门心思观看空中礼花的汤让,钦奇言忽地发觉那双瞳孔中接踵而至倒映着缤纷花火的眸子,平时呆板木讷,现下却灵活动人的紧。
这一夜,两人窝在阳台默不作声的观赏虚空的灿烂花火。
汤让凝视着夜空里的花火。
钦奇言注视着他瞳仁里倒映出的花火。
06
宴会结束,已过十一点。
钦奇言喝了点酒不能驾车,修长的手转着钥匙圈,问身旁的汤让:“你有驾照么?”
“我没考过。”汤让老老实实的回答。
“当代社会,驾车也是一门技能。”
汤让道:“买不起车,学了也没用。”
钦奇言怔了怔,点头道:“最近路况不好。本本族驾车的确危险。”
两人回家合打了一辆TAXI。
钦奇言坐在副驾问坐在后面的汤让家庭地址。
说完地址,钦奇言关上车门,直接对司机嘱咐先送他。汤让不太好意思,推说:“钦董,我不着急。还是先送你吧。”
“闭嘴。我家远着呢,先送你。”钦奇言向车里的后视镜斜了眼,斩钉截铁道。
汤让立刻知趣的噤声。
车在柏油马路上行驶,三人都没出声,气氛有些尴尬,汤让硬着头皮,没话找话说:“钦董你酒量很厉害啊,喝了这么多都不上脸。”
“酒这玩意儿,练著练著就练出来了。”钦奇言闭着眼答。
“能练到这程度,钦董你一定花了很长时间吧。”汤让傻呵呵的挠挠头。
“还好。”仍旧闭着眼,眉头微蹙。
汤让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也只得跟着缄默,扭头呆呆的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到了小区门口,汤让下车和钦奇言告别。钦奇言这才睁开眼睛,望着眼前成片的普通旧公寓楼:“你家人和你一起住?”
“这是我借的房子。我姐他们在老家。”汤让解释道。
钦奇言知晓的应了声,和他道别后,让司机发动车子。
汤让感到自己似乎忘了件重要的事,边走边想,终于在走到家门前想起来,然而TAXI早已消失道路的拐角,不见踪影。
再次碰见钦奇言,已经隔了天,两人吃饭的时候,汤让趁机把之前那件忘记的事提了提。钦奇言放下筷子摆好,果断回绝:“不用。”
汤让不死心,表情耿直,憨笑道:“前天晚上搭乘TAXI。钦董,这钱,我要付一半的。”
钦奇言眯起眼,特强势的甩他一句:“我不记得多少了。”
之后,起身端起餐盘,独留汤让一人。
关于钦奇言的专访,资料收集的差不多,接下来整理整理,写篇专访就可以交差。
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汤让伸伸懒腰,时间非常充裕,他如释重负的吐口气。
“小汤,你现在有没有事啊?”一个穿的时髦的中年妇女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汤让转过头,见了来人笑问:“黄老师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中年妇女吞吞吐吐,难以启齿,“我最近有个很重要的报道要赶……眼看着即将截稿,你也知道时间比较紧,珠玉专栏的文真的没时间做了,你看能不能帮我……”
“顶替你写一篇?”汤让接道。
中年妇女目光一亮:“对。对。小汤,我这儿先谢谢你啦。”
算了算截稿时间,汤让立起身,笃定的保证:“没问题,黄阿姨。包在我身上。”
听他答应,中年妇女笑的合不拢嘴:“小汤你真是好人。你继续忙你的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春风满面的坐回自己座位。
汤让方坐回座位,屁股还未做热,又来了三个年纪三十几岁左右画淡妆的女人,和刚才那位中年妇女一样,同样有事拜托他,汤让没心没肺的一一应承下来。
本待在报社无事的汤让,身上一下子多了三四个任务,自然忙碌起来。第二天,如约到达Dexter Victor集团的大厦,坐在钦奇言事先为他准备的专属小办公桌上忙进忙出,连中午钦奇言叫他吃饭也没听到。
直到钦奇言当他面抽掉文件,才察觉有人存在,仰起头莫名问:“钦董,怎么了?”
钦奇言不说话,而是指指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表。
汤让这才注意到时间早已十一点半超过,暗笑自己忙过了头,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忙昏头忘了时间。”
钦奇言难得以领导的身份轻斥:“前几天不是看你挺空的?今天怎么又忙成这样?既然有工作就不该拖,做事讲究效率。”
“不是我的。”汤让憨憨的笑道,“我的早做完了。这些都是我们报社其他同事的。”
钦奇言闻言,眉头紧蹙,脸一板:“什么叫不是你的?说清楚。”
07
汤让自顾自的答:“这篇翡翠报道是帮黄老师做的,她有个头版新闻要赶。那堆风景照是朱老师拜托我整理的,马老师不会用电脑打字,所以给了我份手写文本让我照着打……”
他说的仿佛天经地义,钦奇言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说道一半,啪的一声巨响,钦奇言阴沉着脸重重拍向办公桌,俨然打断了他的滔滔阐述。
汤让此刻才察觉到身旁人的神情有异,习惯性的缩缩头,怯怯唤:“钦董?”
听的一肚子邪火,再见当事人那么副畏畏缩缩的龟孙样,难免气闷难当,挑高眉,冷冷道:“你们报社里的人要是是我的员工,这么浑水摸鱼,早被我炒鱿鱼了。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好不尽力,怎么做事的?还有你——”随手卷起一叠文件就往汤让头上一敲,“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工作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动脑子?这本来就是别人的分内工作,你瞎参合干什么?”
“可是……人家请我帮忙,我不太好拒绝。再说稍微卖力点,也可以在规定日期做完,就算了吧。”汤让抱着头,轻轻辩解。
“你有想过为何工作了几年自己还是个小记者?就是因为你这种得过且过的态度。不思进取的混日子,怎么可能事业有成?”
说完,扔下手中蜷曲的文件,率先走出办公室。
摸摸脑袋上的大包,汤让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理好台子上的文件,喊着“钦董等等”向外跑去。
来到走道,电梯口前空无一人,红色数字停在一楼。汤让吸吸鼻子,按下向下的电梯按钮,站在那里傻等,倏然钦奇言的声音自左边响起,转过头去,见他正从拐角处走出来,修长的手湿漉漉地下垂,水珠自指尖滑落,显然是刚刚去了洗手间。
仰头张望电梯缓缓移动的红色层数半晌,钦奇言叫了汤让,转身朝楼道走去。
“钦董,十五层